千里拍开两个人的胳膊,闭眼挥了挥手,坐下了。
“傻子。”千里声音渴哑了,但仍然坚持把这俩字清晰吐出来说给俩人听。
是够傻的,放下胳膊后,苏灯心一惊。
自己怎么敢做出这种举动!欠考虑了!
苏灯心看了眼身边的岁遮,大彻大悟。
岁遮这个魅魔,原来魅在这里!他能把跟他一起玩的人,不知不觉带到和他一样傻。
岁遮放下衣袖,说道:“千里,真可以吗?那你……再忍一忍,我俩去找哭哭啼啼的家伙,把真相推出来,结束这个本!”
千里舔了手腕上的血,润了润嗓子,提示道:“城里是幻身魔,这里镇压的是妖。”
岁遮:“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丝线,吸收了许多过路的妖魔和有魔力的人,从那些丝线里,能看到一些过往碎片。”
“综合现在知道的信息……”苏灯心说道,“好像越来越乱了,城主说,塔这边镇压的是百年来的女儿们。”
“城主说的话能信几分?”岁遮问道。
苏灯心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思维导图。”她说,“我们一样样来。”
幻身魔,是指一种低等魔,最接近古人类的魔,没多少魔力。于是,他们只能像毛虫一样,寄生在人的躯体里,破茧后,夺舍人类。
“至少,我感觉他在防备塔是真的,他说塔这里是他妹妹,也是真的。”苏灯心说道。
“那怨鬼是谁造成的?”岁遮问。
“谁造成的不清楚,但怨鬼是塔这边的妹妹在驱使。”苏灯心说,“因为咱们都知道,怨鬼是被妖术驱动的。”
“妹妹怎么变成的妖?”岁遮又问。
“你这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苏灯心烦躁地挠了挠头。
就要找到突破口了,她能感觉到,有接近真相的东西,已经在她这张思维导图中了。
到底是什么呢?
“幻身魔……镇塔的妖……怨鬼……禁魔阵……”
“所以说到底,是妖魔大战?”岁遮疑惑道。
“不奇怪,现在也还有隔阂。”苏灯心分了神,顺着他的问话回答,“南北东西财团内外妖魔精怪一直都有矛盾……辟邪花!”
她思维也跳跃,还是跑酷大跳跃。
“我就说,血流出来长出辟邪花,听起来就玄。这座城的先祖是幻身魔,而那个给他生下孩子的,是只妖!”
“血能辟邪,是朱雀一脉吧。”岁遮道。
“那肯定,总不能是只凤凰落难,委身低等魔吧。”
“也有这个可能。”千里沙哑着嗓音轻声说道。
他一开口,岁遮和苏灯心顺畅的推导断开了。
岁遮:“怎么可能!”
而苏灯心想到了冰之魔女,怔神。
这本子……不会是魔灵要点他俩吧?
她抬头,正巧对上千里那双眼。
这一刻的碰触,千言万语。
“走。”苏灯心抹掉地上的思维导图印记,“直接去找她,见了就知道她是什么妖了。”
“那我跟灯心儿去了啊,你在这里等我们。”岁遮叮嘱千里。
脚下是阵,浮动的文字符号,都是苏灯心不认识的。
她观察了,塔底四周有几十道门,需要从阵里找出开锁的关键字,将它们映照在这些门上,让这些门同时打开,才能完全解开这个锁妖塔。
岁遮蒙了几个开门咒,仍然无法让门全部开启。
苏灯心正在埋头推算,身边的岁遮胳膊肘碰了碰她,小声道:“你有感觉到吗?”
苏灯心点了点头。
千里的气息逼近了,慢悠悠停在他们身后。
岁遮说:“……咱们装作不知道,继续?”
千里渴到很想把这世界上所有流动的血都喝干,跟自己的意志力拉扯斗争,本就烦,又听见这俩在一个个试错,他更烦。
千里的双瞳血亮,透过染血的发丝缝隙,死死盯着两个背朝自己的同学。
岁遮小声道:“好恐怖。”
他能感觉出千里的视线,那是一种被野兽盯上咽喉的可怕感觉。
怪不得千里会说血族是血蛮。以岁遮对千里的了解,他确实会不喜欢原始冲动外泄的野蛮样子。
岁遮:“要是白及在就好了。”
脚下的阵,亮起来的古文字,这都是白及的专长。
“千里是来干什么的?”苏灯心悄声问道。
岁遮:“你别管,你忽略他。他肯定是渴了,馋咱俩的血馋到忍不住了,现在靠同学之间的脸面撑着。”
千里的声音从她头顶幽幽飘来,嘶哑至极。
“不,我是来告诉你们,怨鬼来了。”
怨鬼们似赶集,静悄悄晃着走来。
苏灯心亮剑,却看到最先进来的几个怨鬼分别站在一些阵文上不动了。
“他们……不会是在提示我们,正确答案吧?”
“也不是不可能。”岁遮说,“魔镇妖,妖驱鬼,鬼袭击魔,他们是这种生态链。现在我们算是来救妖的,妖驱鬼来送提示,很对。”
“同意。”苏灯心收起剑,“就按他们的提示解阵吧。”
文字照在对应的门上,数十道门齐齐解锁。
苏灯心听到了“嗒”的锁扣声。
脚下的光阵碎裂,身体失重了短短一瞬,还未等她张翅膀,脚就重新碰到了地面。
塔阵露出了本真的模样。
不见天日的地底牢狱,堆积的白骨碎片,黏腻发潮的地面,和被数条锁链穿透身体,锁住咽喉四肢,钉死躯干,已淡如魂影的红衣女人。
她的脸上,只有一张嘴。
而在那影影绰绰要消散的魂影中,时不时能看到枯萎的鹿冠重影。
“神鹿……吗?”苏灯心震惊。
不是凤凰,不是朱雀。
是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刚刚进入妖魔纪元时,还有好多像凤凰那样,祥瑞辟邪的神兽大妖在。
神鹿就是其中之一。
“你……还能说话吗?”苏灯心轻声问她,“告诉我们真相吧。”
魂影的嘴巴咧开了个微笑的弧度。
……
社团活动室。
白及在做离开前的收尾工作,封南抹着桌子,忽然舞起了抹布。
“唰!”他给自己配着音,把抹布当鞭子甩。
“白及,咱俩来玩太极拧抹布吧?”封南说。
白及:“你刚用它抹过桌子,洗一洗再玩吧……”
“又不脏,这桌子每天都擦的。”封南蘸了水,抹布一头甩给了白及。
白及抓住,配合他拧了两圈,桌子上的册子动了起来。
白及松开手,激动道:“它有反应了!”
封南转头,和飞出来的岁遮撞了个满怀。
岁遮也顾不上道歉,迅速爬起,亢奋道:“成功!虽然杀了他都是便宜他!”
接着,千里和苏灯心也被册子甩了出来,躺在地上急促呼吸。
千里手臂遮着眼睛,好半晌平复了呼吸,坐起身,说道:“我要回宿舍一趟。”
看他冒了牙尖,白及懂了,他是想回宿舍取血袋补充体力。
“哦……你有拿钥匙吧。”
千里点了点头,和苏灯心对上眼神。
他把苏灯心拉起来,道:“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苏灯心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神色认真,说了句好,跟着千里离开了。
全室鸦雀无声。
封南手指使劲捅岁遮:“什么情况?!”
岁遮:“嗯?”
封南:“他俩什么情况?!”
岁遮:“没情况啊,你什么情况?”
封南眼睛都要烧起火了,掐着岁遮的肩膀吼:“这俩明显有情况!”
岁遮哼笑一声,自信道:
“没可能,千里可能性还没我大。跟你们讲,灯心儿遇到危险时,把千里扔了,选择保护我。”
封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菜。”
白及使劲点头。
岁遮一排小尖牙磨着,气道:“都说了,他俩没情况!”
封南脑子里都塞了些什么!
“不过确实有点事,我听不懂,但他俩知道,我们带着神鹿反攻回去的时候,千里跟灯心儿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应该是跟他身世有关。”
“什么故事啊?你们都经历了什么,”封南好奇,“给你们喂魔法了吗?”
白及捧起册子,见那册子封皮上慢慢浮现了印刷模糊的字。
“神鹿恩仇传……根据古人类神话传说九色鹿以及西南幽谷东观镇地方志改编,第三次剧本……”
白及愣道:“剧本?”
封南:“剧本?”
岁遮也跟着:“啊,剧本?”
他要拿来看,封南一招擒拿手,按住岁遮。
“你先别动!先告诉我们是什么故事!”
“就是……”
白及默默看起了小册子上显示出来的故事内容。
他刚看到女鬼站桥头唱歌,怨鬼袭击路人,就听岁遮说:
“大妖神鹿养大了个低等魔,这魔趁神鹿换角虚弱,把鹿烹吃了,魂魄绑了人身,强迫结合,神鹿作鬼百年,最终在我们仨帮助下复仇,大概这个样子……”
白及惊恐道:“别剧透啊!”
封南把岁遮按到桌子上,威胁道:“不许概括!给我从头讲!”
岁遮无辜:“我讲故事不行的啊!你们是知道的!灯心儿行!让灯心儿讲!!”
白及啊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被剧透后,翻着册子想提前看结局,结果看到了一张阵图。
“九世镇妖图……”他念出上面的古文字。
“你再翻,应该有万用开门的口诀。”岁遮兴奋道,“先说好,那是我的!灯心儿都答应把这个给我了!我要发文章!我要让我的名字出现在一作里,惊艳我爸我妈我姐我妹们!!”
千里没有乘电梯。
他打开七楼的安全门,侧身请苏灯心进去,默默关上了门。
感应灯亮起。
苏灯心把手递了过去。
千里单膝跪下,拉起她的手,轻轻的吻手礼后,咬下。
手指传递来的不是疼痛,而是奇异的酥,有些痒,之后才是绵绵的疼。
苏灯心低头看着他,他的头发遮住了脸。
感应灯熄灭。
自己的手背湿了一片,是眼泪,有些凉的泪水。
“确认了吧。”苏灯心出声。
他多年的猜测和怀疑,从苏灯心血液中,得到了答案。
这是他们两个的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