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入v章节
问:相亲后生活有什么变化?
闻嘉嘉:没啥变化。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年代, 两个公社之间想交流时间成本有点高。
若是光靠两条腿,从浮阳大队到河沟乡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即使有自行车,也得要四十来分钟。
更别提马上秋收, 即使是回来休假的魏岱也逃不过帮家里做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在两个公社之间奔波。
只是在秋收开始的前一天, 魏岱又来了。是来替公社修拖拉机的。
清晨,闻嘉嘉没去上工。
这两日她都没去上工,她磨苦槠, 打算制作些苦槠粿片储存着慢慢吃。
自从得知这玩意儿能吃后她便找隔壁张婶儿学了做法。张婶儿很是大方的把好几种做法都分享了, 并且极力推荐苦槠粿片。
咋做?倒也简单,和做豆腐差不多。
只是苦槠有壳, 需得先暴晒去壳,而后再将果实浸泡一晚,等果实泡软后便能磨浆。
农村石磨多, 大队有个大石磨, 不少人家里也有自备个小石磨。
闻家便有。是原主父亲亲自到山里寻找石头而后雕琢而成的, 就放在堂屋中,平常没用到时都用竹盖盖着避免沾尘, 很是宝贵。
魏岱来时闻嘉嘉正好在磨,他来后便把这活给接了过去。
闻嘉嘉见他额头都是汗,便去房间拿一截纸给他, 让他自己擦擦。
她小小声问:“你这回又有啥事儿?进来的时候没被人瞧见吧。”
魏岱瞥她一眼, 有些无奈:“没有。”他们明明是在相亲,为啥跟偷情似的。
再说, 这事是瞒不住人的, 这回来的路上就碰到好些人,除非他往后不来了。
他一手转动磨把, 一手将带来的袋子递给闻嘉嘉,说:“秋收累人,你这段时间多补补,别亏待自己。”
“是什么?”闻嘉嘉打开瞧瞧,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定睛一看,是血糊糊的肉,“咦!”
她鼻翼噏动,赶紧拿远些。
魏岱笑道:“是野猪肉。今天早晨刚杀的新鲜野猪,你放些盐腌着明天也能吃。”
闻嘉嘉得知是野猪肉后就惊喜了:“难怪味道这么重,我还没有吃过野猪肉呢。”上辈子也没吃过。
开玩笑,容易被罚款的好吧。
魏岱道:“下面还有只野鸡,我没杀死,用绳子绑着,你可以养两天再吃。”
闻嘉嘉眼睛更亮了,比起野猪她当然更爱吃野鸡。野猪肉臊,需要用大料去压,还得长时间炖煮,否则可不如家猪的肉好吃。
但野鸡可不同,味道清甜,肉虽柴,但炖久些也能炖烂。而且几十年后野猪或许还能合法合理的吃到,野鸡可就难了。
她把袋子放到厨房里,问魏岱:“野猪野鸡都是你打的?”
魏岱:“对。”
他面色淡淡,但闻嘉嘉分明能从里面看出些许得意。
“可以啊!有这手艺不愁没肉吃。”闻嘉嘉确实羡慕了。在这个肉类紧缺的年代,能隔三差五搞到两斤肉已经是相当有本事的了。
“都给我?”闻嘉嘉眼眸弯弯问他。
魏岱耳垂微红:“我带来当然是都给你的。你放心,我家里还有。”
闻嘉嘉:“那我给……”
他打断:“钱票就不用给了,你再记我一顿饭,你哪天有时间请我两顿。”
呃,闻嘉嘉觉得还是给钱更划算。
怎么说呢,若是他们正在处对象,那不要白不要。可现在他们尚处于互相认识阶段,说是对象吧,不太算。说不是吧,有又点暧昧,她有些犹豫。
魏岱低着头,摇动磨把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力气比闻嘉嘉大,磨得更快不说,连磨出的浆似乎都要更细些。
“行吧,改日我请你吃饭。”
闻嘉嘉到厨房里,翘着手把袋中的野猪肉拿出来,放到木桶里用水泡着。
家里的大料不多,想吃野猪肉,就必须先把血水泡出来。接着又将野鸡绑住一只脚,绑在后院中。
魏岱很细心地把翅膀给剪了,野鸡就算想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魏岱,那你今天要在我家里吃饭吗?”闻嘉嘉想了想冲着堂屋喊。要的话她就揉些面发些,家里早晨蒸的饭可不够。
“不用,我等会儿还得去公社帮忙修理拖拉机。”
闻嘉嘉探出头:“你还是技术兵呢。”
魏岱笑笑:“不是,我就是在部队里学了几手修车手艺。”
“那你啥时候去?”
“我帮你把苦槠磨完再走。”
闻嘉嘉听他这么说,就不发面了,干脆将锅给烧起来,等会儿苦槠浆过滤后就直接倒在锅里煮。
魏岱很快就把苦槠给磨完,顺带帮忙将浆水用纱布过滤。
最需要出力气的两个活都干完后他便洗洗手放心走了。
临走前,他踌躇片刻道:“秋收后咱们去县城里看电影怎么样?”他有些紧张,怕闻嘉嘉会拒绝。
闻嘉嘉倒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转身望着他:“你啥时候去部队,秋收后你应该要回部队了吧。”
魏岱解释道:“秋收分三场,第一场连着7天,然后休息一天,那时候我还是在的。”
闻嘉嘉惊讶:“也就是说整场秋收下来得20来天的时间?”她以为也就十天半个月呢。
原主记忆里就是半个月。
魏岱给她科普:“其实前前后后差不多得一个月,但真正累的也就那十多天。”他瞧闻嘉嘉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有点担忧。
“你别拼命干,秋收熬人。”他思考片刻说道:“要不然你想办法去食堂吧,不出意外秋收的时候大队会开食堂。”
闻嘉嘉心动:“我待会儿去问问大队长。”食堂肯定是要比下地干活轻松些。
然而闻嘉嘉来晚一步,当她找到大队长时食堂帮忙的人已经找好了。
此时魏岱早已去了公社修车,而纱布中的苦槠粿浆也已过滤干净,在锅里等待熬煮。
满满一大锅,至少也得煮半小时,过程中还需要搅动,闻嘉嘉便先去大队长家说这事。
方保国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解道:“你不是要挣工分的吗?我特意安排你去割稻。”
想挣工分去啥食堂,秋收的时候食堂一天就拿三个工分。而下地干活的,即使是女性也能拿7个8个工分,还有不少拿满工分的。
他当时,可是第一个排除了闻嘉嘉。
闻嘉嘉呆愣在原地:大悲!
她嘴巴张张闭闭,最后苦着脸道:“我是想挣工分,但我有自知之明啊队长,高强度的秋收我是肯定没法坚持下去的。”
“要不然还有啥低工分的,您安排我做吧,我不挑。”她又赶忙说道。
方保国不甚在意:“没关系,你平日里都能拿3工分,到时候拿个5工分就够。知青院里不少知青拿的都是5工分。”
……够是够,但我拿几天的5工分人就得废得差不多了。
“再说,现在秋收还没开始,你没试过又咋知道你不行呢。群群、也就是你二姐可是咱们大队响当当的铁娘子,在整个公社里也是鼎鼎有名。她一天就能拿8工分,有时还10个,和好些壮汉比起来也分毫不差。”
闻嘉嘉挠挠脑袋,说不通了。
方保国此刻却觉得方多田说的对,年轻人还是得激一激才行。
都能念完高中,5工分算个事儿?
手拿把掐!
闻嘉嘉绷着脸回到家,骂骂咧咧的把灶炉的火升起来来,等待锅里的苦槠浆煮开。
等锅中开始冒气儿时,她就得用棍子在锅中搅动。
搅动得很用力,也很彻底。
搅得差不多了,气也撒没了。
在这过程中,锅里的苦槠浆越来越浓稠,稠到和藕粉差不多时,闻嘉嘉就觉得可以了。
此刻,厨房里满是苦槠的苦涩味。
浓稠的苦槠倒入逢年过节时做豆腐用的模具中,等它凝固后就能吃了。
闻嘉嘉心里其实很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她揪一小块放入嘴里尝尝,巨苦无比好吧!
她顿时就明白,这个粿怕是得放在清水里泡着,然后用重口味的调料去炒才能压制那股苦涩。
既然繁重的秋收躲不过,那就得先把后勤给搞好。
傍晚,天却还如午后般亮。
苦槠豆腐暂且先不管,它耐放,闻嘉嘉没打算今天吃。
今晚吃啥?吃肉吧。
闻嘉嘉把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的猪肉拿起来,掂量掂量,得有三斤左右重。
既然是三斤,就分成三份。其中两份用盐腌着之后几天吃,剩余一份今晚拿来炒辣椒。
她本是想做红烧肉,奈何主料有了,配料跟不上。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农村家庭,不管是调味品种类还是香料种类都匮乏无比,她没办法用各种酱料去压野猪肉的味道,也找不到桂皮花椒去压。
闻嘉嘉倒是在后院菜地的边缘处发现一棵香叶树,可叶子绿油油的,怎么看怎么奇怪,也不晓得闻家人为何不晒些干的来用。
至于最大众的八角,闻嘉嘉倒是在橱柜里找到了,奈何碎得不能再碎,霉得不能再霉,稍微用力一搓,便化成粉碎。
也只有橘子皮看着能顶点儿用处,毕竟当地盛产橘子,陈皮还是有的。但闻嘉嘉深深怀疑它已经是过期产品,自制陈皮的保质期可没有两三年,几个月都算极限了。
这些陈皮,万一是前年的还是大前年的咋办?食物中毒的惨案还近在眼前呢。
无奈之下,这才选择辣椒炒肉。
闻嘉嘉先把泡过水的野猪肉放到锅里煮,加生姜黄酒野葱一同去腥,煮得肉汤发白时再把野猪肉夹出来。
此时的猪肉已经煮透煮烂,腥味也除去很多,再切成薄片就能与辣椒蒜苗一块炒。
今日她没去上工,闻春和闻萱也就没去保育院。
两姑娘在村里疯玩一下午,回来时就闻到肉味,高兴得在灶台边直蹦。
“小姨!家里好多好吃的。”闻萱额头上都是汗,脸蛋红扑扑,活像前院柿子树上还没熟透的柿子。
家人逝去带给她们的悲伤已经被她们遗忘的差不多了,她们只知道上午有糖吃,傍晚有肉吃,每天早晨有个蛋,隔三差五还能吃顿泥鳅和黄鳝。
闻春迫不及待地帮忙分碗了,当闻嘉嘉把辣椒炒肉端上桌时,两人口水都快流到碗中。
野猪肉很有嚼劲,即使煮了半小时,它的皮依然是韧韧的。
肥肉部分没有多少,也不腻,吃着竟然还带点儿脆,嚼着也很香。
倒是瘦肉,还是微微发柴。不过她切得很薄,再柴也柴不到哪儿去,确实是要比家猪更劲道。
辣椒炒肉是有名的下饭菜,闻嘉嘉今天特意蒸了纯白米饭来配。
带着油和辣椒香的肉汤浸润在柴火饭上,油汪汪,亮晶晶的,香上加香,比肉还好吃!
翌日,秋收。
闻嘉嘉有点紧张,这日起的很早。
她大概了解了一番,秋收磨人就磨人在战线的拉长。
平日队员们大多七点半前上工,五点半前下工。中午还能休息两小时,用以恢复体力。
而秋收不同。
秋收七点前便得到田地里,傍晚六点才能离开,中午的休息时间也变成一个半小时,以期望用最快的速度抢收。
不这样没办法,这时候只要随便来场雨,大半年的辛苦就能毁之一炬。
再说,大家都等着分粮呢。
将近七点,天已大亮。
院旁的草上有露珠,垂挂在叶尖,只待清晨的风一吹便滴落在地上。
桐子树叶在风中落下了。
正所谓一叶知秋,枯黄的树叶预示着秋日已经到来。
“咚咚咚——”
锣声在村中响起,位于村头的闻嘉嘉也能听到公社广播中传来的沙沙声。
不多时,歌曲准时响起。
“东方红,太阳升……”
闻嘉嘉知道,这是七点要到了。
她把草帽背在背上,在脖子上挂条毛巾,戴好劳保手套,背着她的大水壶,带上她的饭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村里走去。
哼!不去食堂就不去食堂。
万能的博主,哪里都能活。
—
闻嘉嘉被分配到村口的稻田中,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半亩多地的稻子给割了。
这任务对于村里干惯了农活的人来说还算轻松,但对于闻嘉嘉这种农活菜鸟,算是艰巨非常。
她看着好大一片的稻田,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好在她不需要负责脱谷,否则她心得死,身也得死。
“呼!”
闻嘉嘉长呼出一口气,搓搓手,弯腰开始干活。
她割过稻谷,不至于没法上手,却也不算太熟练。刚开始时磕磕绊绊,半小时后才渐入佳境找到手感。
在闻嘉嘉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农民更苦的职业了。
即便她戴着劳保手套,连续不断干完半个上午的活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再继续下去她手掌不是磨破气就是磨起泡。
当然了,很大的可能是先磨起泡,再磨破皮,一个也逃不了。
再就是腰疼,腰跟被重锤砸过般的发疼。她觉得自己最多干几场秋收就得腰损伤,从此落下腰病。
阳光逐渐炎热,闻嘉嘉把草帽戴上。
秋收这段时间,大队中的男女老少,除了六岁以下的小孩和60岁以上的老人以及病人和后勤人员外,所有人都得强制下地,包括那几个惯爱投机取巧的懒汉们。
就连学校中的学生与老师,都得一同参加秋收。
当闻嘉嘉扶腰起身,艰难地走到田埂便的树下休息时,放眼望去广阔的田野中到处都是人。
如兢兢业业的蚂蚁,在为自己储备过冬的粮食。
她累吗?累的。
但大家都这么累。
坚韧不拔,艰苦奋斗。她仿佛看到八个字最具象的场景。
她喝口水,靠在树干上,任汗水流入衣服中把衣服打湿。
毛巾已经没法应对这么强大的出汗量了,她需要狂喝水才不至于脱水。
一个上午过去,闻嘉嘉喝完所有的水,割完三分之二的稻谷。
在去食堂吃饭前,她还需要把割好的稻谷全都搬到空地上。
稻谷割完后会空出一块地,到下午时空地上会摆个打谷桶,到时候队里会安排人打谷。
“嘉嘉,去吃饭咯!”隔壁田的婶子喊,“去晚了菜都要被打光。”
是哦!
闻嘉嘉也顾不得把稻谷堆叠整齐了,拎上她那宝贵的水壶和饭碗,匆匆往食堂赶去。
食堂在大队部旁边,走去需要五六分钟。
路上闻嘉嘉遇到不少人,毫无疑问,她手上拎的水壶最引人注目。
有位婶子问:“嘉嘉,你这水壶哪儿买的?怪能装的。”她前段时间就看见了,可闻嘉嘉每天上工下工都是踩点,也从来不到老樟树下和他们村人聊天,想问都没法问。
闻嘉嘉累得直揉手臂,愣了愣说:“水壶啊,是我在县城时买的。”
她家里还有一个,是这段时间合成来的,倒是有点想出手。
可惜这位婶子只是问了下,并没有透露出想要买的意思。
倒是跟在后面的知青多看了几眼水壶,她似乎没在县城供销社看到这个款式的水壶,难道是外地私下流通来的?
闻嘉嘉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看,又转身继续走。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难把合成来的东西售卖出去的原因,因为合成产品的款式与如今市面上的都不同!至少和县城中的不相同。
就连锅,厚度都和县城供销社卖的不同,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的。
所以闻嘉嘉猜测合成系统有另外的用法,只是她还没发现,需要继续研究研究才行。
食堂很快就到了。
食堂面积不算小,竟然能摆下几十张的大圆桌。
而靠近厨房的位置也有设置打菜口,闻嘉嘉凑近一看,就发现打菜口旁边放着好几个大木盆,而木盆里面都是菜。
今天吃啥菜?
清水煮白菜,杂鱼炖豆腐,还有辣椒炒糟菜。
至于主食,就是红薯和米饭了。
别说,米饭给的量还很多,像闻嘉嘉这种拿5工分的能打大半碗米饭,分两个地瓜。
就算是菜色,也比一般人家日常中吃的要好,至少闻嘉嘉就轻易吃不到豆腐。
打完饭菜,闻嘉嘉选择回家吃。
同她一起的也就知青了,其余村里人都是待在食堂中。
知青向来独来独往,所以当那群知青看到闻嘉嘉也端着饭碗回家时还有点儿惊讶。
“她就是闻群姐的妹妹?”有知青问。
“是。”陈倩月说道,眼中带着怜悯,“她们家太可怜了,还好她来了,春儿萱萱有小姨,否则留下两姐妹都不晓得该怎么办。”
“哎,倩月你和闻群姐玩得好,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群姐妹妹,她那个水壶是哪儿买的?”又有位知青问。
陈倩月白她一眼:“水壶还能哪里买,当然是供销社买。”这种小事自己怎么不会去问。
“要是供销社买的我咋会多此一举叫你帮忙问呢,她那个水壶明显比供销社买的更能装。”
朋友都这么说了,陈倩月只能答应下来,决定有空再去问。
闻嘉嘉回到家中,先烧水再吃饭。
她决定把购买保温瓶这事记在笔记本上,实在是受不了想喝水就只能烧水的日子了。
习惯了21世纪的各种电器,真的很难适应这个年代。
把烧好的水一部分倒入水罐中,一部分倒入水壶中。
闻嘉嘉把从食堂打回来的饭吃了,又到橱柜里拿一块野葱肉饼溜溜肚缝才算完。
野葱肉饼是早上做的,用的是昨儿炒辣椒时剩下的肉。
闻春和闻萱似乎很爱吃面食,脸大的饼,一人就吃了一大张,还配下半碗鸡蛋汤。
难怪今天早晨陈艾跟她说闻春和闻萱称体重时重了不少,就这样吃怎么会不胖。
午睡,是恢复精力的好办法。
闻嘉嘉两辈子都没午睡过,今天破例了,几乎是沾枕头就睡过去,体验一把秒睡卡。
大约是生物钟起到作用,被闻嘉嘉担忧的睡过头现象并没有发生。
距离上工还要半小时的时间,望着天井上刺眼的阳光,她没提早去,而是把泡在水里的苦槠豆腐切成薄片。
泡将近一天一夜后,苦槠豆腐的苦涩味想必消除许多。
闻嘉嘉手速快,很快就切完所有的苦槠豆腐,之后只要把苦槠豆腐片放在太阳底下晒成干就行。
好几块的苦槠豆腐,足足用了十张簸箕。想到后院下午没太阳,她便把放满苦槠豆腐片的簸箕摆在前院。
前院放不下,还放两个簸箕在天井。
正巧这几日都是大晴天,晒上三五天便能收起来留着往后吃了。
锣声再次响起,又到上工时。
闻嘉嘉唉声叹气地从竹椅上起来,认命地顶着暴晒割稻谷去。
人生多艰呐。
—
午后无疑比早上更令人痛苦。
不到半小时,闻嘉嘉裸露出来的皮肤便被晒得通红,隐隐有发痛的迹象。
同时她也被晒得头晕脑胀,她深深怀疑自己要中暑了。
果不其然,下工后她就头晕想吐。
“刚开始都这样。”张秀丽说道,“你这是还没做习惯,咱们队里那几个知青刚来时直接倒在田里,嘉嘉你要比他们好太多了。”
正蹲在沟渠边呕不停的闻嘉嘉:……
她还要怎么习惯?
闻嘉嘉捂着脑袋:“婶儿,咱们秋收的时候有病假这一说法吗?”
“啥假?”
“病假。生病的时候能不能请假?”闻嘉嘉怕自己也倒在田里。
“请假倒是能请,但是你这中暑休息一晚就行,任务田的活能不落下还是别落下。”
闻嘉嘉又呕了。
天呐,来一道雷劈死她行不行。
饭是不能不吃的,就算身体再难受也得到食堂去打饭。
食堂中闹哄哄,打眼望去,队员们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倒是后面进来的知青,有几位同她一般精神萎靡不振,□□半死不活。
闻嘉嘉半点不想说话,把自己和人群隔绝开,打完饭菜后直接回家。
就连后面有人喊她她都听不到。
“闻嘉嘉!”
到家了,推开院门,后面窜出来个人。
她气喘吁吁:“闻嘉嘉同志,我喊你你咋听不见呢?”
闻嘉嘉愣了愣:“不好意思啊,我想事儿想得太入神。不过你是?”
陈倩月笑笑说:“没事。我叫陈倩月,是村里的知青。”
闻嘉嘉请她进门:“陈同志你好,请问找我有啥事?”她不想多寒暄,现在就想躺。
陈倩月:“我是受人之托,想问问你你的水壶是在哪儿买的。”
闻嘉嘉精神几分,将手上饭碗放下道:“是我在县城时托人帮忙买的。怎么,托你来问的人是想要买么?”
她心里开始定价格。
陈倩月点点头:“对。她觉得你的水壶和供销社卖的比起来要更大,更合她意。”
闻嘉嘉便道:“那我改日帮着问问。”
想想又说:“我买的时候是一张工业票加12元钱,你先和你朋友说好吧,如果她能接受我就去问。”
陈倩月觉得这个价格还行,若非她已经有水壶了她也会买。
聊完陈倩月没多待。
她看出来闻嘉嘉的不适,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没有眼力见儿来得不是时候。
像闻嘉嘉这种首次秋收的人,此刻应该跟要死过去差不多。这种感觉她是最懂的,于是赶忙离开。
待她离开后,闻嘉嘉也不管饭了,回到屋里倒头就睡。直到闻春和闻萱回来时她才醒。
因为秋收的到来,保育院的放学时间随之延长。
此刻天色已晚,小孩儿们是由保育院里的老师送回家来的。
送闻春和闻萱回家的老师依旧是陈艾,闻嘉嘉猜想陈艾家里条件绝对不错。她的衣服特别合身,剪裁合体。头发也乌黑发亮,皮肤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不愁吃不愁穿。
闻嘉嘉心中叹气。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过得好。
“饿不饿呀?”她问两姑娘。
闻萱是个打蛇随棍上的,立马抱住她的腿喊:“好饿好饿。”
饿就对了,吃饭!
闻春和闻萱在食堂里是有晚饭吃的,闻嘉嘉顺带把她们的份额也给打了回来。
晚上不需要干活,所以饭菜依然没有中午那般丰盛。
吃的啥?炒糟菜和炒豆角。
所幸油水还算足,是“炒”不是“水煮”,闻嘉嘉不至于难以下咽。
秋收往往是差不多时间开始。
浮阳大队秋收开始时,河沟乡的秋收也即将拉开序幕。
这几日田俊霞的母亲田姥姥颇是不自在。她给魏家找到几个适合的姑娘,想趁着秋收开始前介绍给魏岱相看,谁能想到人家说不相看就不相看了。
问就是已经有了相亲对象。
再问对象是谁?魏岱缄口不言,就跟哑巴了似的。
她觉得他在耍自己这个老太太。
魏岱父母也觉得儿子在耍他们,如果不是为何连跟谁相亲都不肯说?
“你岁数大了,该准备的也该准备了,否则好姑娘都结婚了,我看你到时候跟谁结。”蔡如芸苦口婆心说道。
魏成才点头,肯定了媳妇的说法。
魏岱面色平静:“我在准备。”
“在哪儿准备?”
“私底下准备。”
魏岱说完,带着鱼篓转身出门,气得身后的一双父母差点心梗。
他来到江边,脱衣服跳入水中,如灵活的鱼一般在河里游荡。
不多时,鱼篓里就多出两条鱼来,他准备明儿给闻嘉嘉送去。今天是浮阳大队秋收的第一天,还不晓得她适应得怎么样。
回家路上,遇到收船回家的老叔。
“魏岱,捉鱼去啊。”
“对,叔给你一条?”说着递过去一条。
老叔摆摆手:“家里养着两条呢,你自个儿留着吧。”
当地靠江并不缺鱼,规矩是不能私人网,但是私人下水捉鱼还是可以的。
“那您忙,天暗慢着点。”瞧着老叔离开的背影,魏岱若有所思。
回到家,他随口问:“爹,咱们大队今年的鱼多吗?”
魏成才是队里常去下地笼的人,鱼多不多他是最晓得的。
“多,前几年不让捕捞,去年才放开,今年特别多。”提起这个,老实人魏成才的脸上都难得露出满意又得意的笑容。
他们河沟乡依山傍水,这几年来粮食是够吃的。就算吃不着猪肉,鱼肉也总是有的。
魏岱:“都是卖给县城厂里?”
魏成才敲敲烟杆,点点头:“还有几个供销社。”
魏岱瞧外甥女不停地打蚊子,便去屋里拿一把艾草干,点燃熏一圈,又问:“我瞧附近秋收都开始了,怎么就没想着卖给那些大队的食堂。这样一来,也好和附近大队团结团结彼此的关系。”
魏成才一愣,随后摇摇头点烟:“我不晓得。”
魏岱也不指望自家爹能说出个一二来,他爹就是老实人,只会出力不会动脑。
于是魏岱又去大队长家。
河沟乡的大队长也姓魏,是魏岱本家,对于魏岱的到来很是惊喜。
“吃饭没,有事啊?”魏成松问。然后给他拿凳子,又让儿子给他倒水。
魏岱连忙道:“二伯您别忙。”说着双手接过水杯。
他说道:“我就是想想问问咱们队里面鱼的事儿。”
“鱼?”魏成松不解,“鱼咋了?”
魏岱:“您看看,最近大家都秋收,基本所有的大队都开食堂了,陈墩的豆腐坊跟着赚不少,咱们队里的鱼是不是也能往大队销。”
这……倒也不是不能成。
说句实在话,其实往附近公社大队销,要比往县城工厂销要更好。
一是公社之间大多都沾亲带故,谈事的时候好谈,人家也不会把眼睛戴在头顶上看你。
二是得到人情,资源置换。
别小看大队,大队也是有资源的好吧。就如同河沟乡,人家靠江吃江,养鱼打鱼产业搞得风生水起。
而旁边的陈墩大队,则是豆产业做得好,每天都能产出豆腐和香干,据说腐竹已经卖到了省城去。
还有南湖大队,开了养鸡场,县城门市部泰半鸡蛋都来自于南湖。
浮阳大队有什么?魏岱认真想了想,一时之间没想出来。
不过这没关系,到时候总不会拉下浮阳大队。
魏成松沉思片刻道:“咱们鱼的量没那么大,要是供给附近大队,那么每天捕鱼的人就得多了。”而且得砍断一部分给工厂的量。
厂里好说,毕竟现在是卖方市场。但马上就要秋收,队员们都得下地,每分每秒都宝贵得很,他得算算划不划算。
魏岱看出他的为难,适时出主意:“这对那些大队来说是好事,秋收缺油水,完全能让他们派人来拉,为了鱼他们应该愿意。”
魏成松手一顿,点了点头。
心里就琢磨吧,魏岱费一番功夫说这些又促成这些是想干啥呢。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得,管他呢,不想了!
翌日。
魏岱借着和这些大队沟通的名义早早来到浮阳大队,走的还是小路。
所以当闻嘉嘉打开院门,看到他时是真的被吓一大跳。
好家伙,天才蒙蒙亮呢!
闻嘉嘉一把将他抓紧门,然后探出头紧张地盯着门外看。
见没人,才松口气。
而后转身瞪他,凶狠地“哼”了声:“你这人真是!差点吓死我,这个时间点来,让人看到就真的说不清了。”
说完又紧忙拽着他回屋。围墙太低,要是有人路过还是会把这个高个子看见的。
“等等……”
“等啥等,你先别说话。”隔壁陈家鼻子灵耳朵利的,万一听到声音咋办。
天没大亮,堂屋自然还黑着。
魏岱眼眸却发亮,只不错眼地将视线放在闻嘉嘉身上。
闻嘉嘉松开,打个哈欠问:“你来多久了,有啥重要的事情?”要是没有火烧眉毛的事儿,自己得锤他两下!
她刚起床没多久,才将火烧着,连头发都是散乱披在肩上的,可见这会儿有多早。
魏岱把手里的鱼递给她,不等闻嘉嘉问,他又往外走去。
闻嘉嘉气晕:“魏岱!”
大早上你就为了送两条鱼?还有啊,一个字不说这是又要走?
魏岱无奈道:“我车还在门口。”不推进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他刚才就想说,又被她打断。
闻嘉嘉无话可说,真是服了。
厨房。
魏岱带来的两条鱼被她放在水缸中,这鱼大概是放在水桶里运来的,都还活着。
鱼是草鱼,一条就有三斤多,有一斤差不多四斤。闻嘉嘉有点想吃水煮鱼,可惜没有水煮鱼的料。
不过没关系,酸菜鱼也行。
她发现闻家腌制的糟菜酸味很重,拿来做酸菜鱼的话应该也可以。
“你车推哪儿了,可别放到院里。”魏岱走进来后闻嘉嘉问他,“还有,院门得关上。”
魏岱眼里有活,手也是闲不下的。见闻嘉嘉正在洗葱,便过去帮忙,接过她手里的葱。
“水太冰了,我来。”他说:“车在天井边,院门锁上了,连房门都锁上了。”
闻嘉嘉这才放心。然后瞧着魏岱,要魏岱给她一个说法。
魏岱见她眉毛都要竖起来了,终于不再逗她,笑笑说:“我是来你村商量事儿的,要是商量成了,你就能少下些地。”
闻嘉嘉先是一愣,接着眉开眼笑:“啥呀啥呀,商量啥呀。”
魏岱把卖鱼的事一说,闻嘉嘉秒懂。
这是替她定了个运鱼的活。
累吗?也累,但是肯定比下地来的轻松,而且还能让村里说不出话来。
魏岱问她:“你会赶车吗?”
闻嘉嘉摇摇头。
魏岱思考片刻:“没事,我带你。”
早晨吃的是野葱鸡蛋饼,配红薯粥。
家里最后一点面粉调成面糊糊,打入两个鸡蛋,加入野葱碎,然后放入锅中摊。
闻嘉嘉一直想合成平底锅的,她家经常做饼,有平底锅会方便很多。
但因为缺少材料,或许缺少运气,所以没能合成。
看他做回早餐,魏岱对闻嘉嘉有了全新的认知。
她是个实在手松人。
每次摊饼前都会放一勺油,抹得锅壁油光蹭亮,可想而知这样摊出的饼有多好吃。
而红薯粥呢?米多红薯少,红薯其实就是添个甜味儿。
魏岱在观察闻嘉嘉,闻嘉嘉也在观察魏岱。
若此刻魏岱敢哔哔赖赖,对她指手画脚,她一定立马还他钱丢他鱼,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好在,钱和鱼都保住了。
天色渐亮,天空中那轮透明的月亮彻底消散。
闻春和闻萱起床,顺着香味儿迷迷瞪瞪来到厨房时,着实被魏岱吓到。
两姑娘还记得吃过他的糖,但对于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自己家的人,她们很困惑,也不知所措。所以只靠在闻嘉嘉腿边,躲在闻嘉嘉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如同领地被侵犯的小狗。
想驱逐他,但因为太过弱小,别人只觉得她们可爱。
闻嘉嘉笑得前仰后翻,揉揉两个小孩的脸蛋:“吃饭吃饭!他饭量可大了,你们不吃,他就得把咱们家的粮食吃光。”
魏岱很自来熟地坐下,对闻嘉嘉说,“这就算抵掉一顿饭了。”
闻嘉嘉扬眉,划算!
第017章 闻老把式
趁着开工前, 魏岱去找方保国聊了这件事儿。
于是等闻嘉嘉去上工的路上就听说了,说他们大队准备找河沟乡购入一批的鱼。
队员们对此感到开心。
没别的,就是因为有肉吃。
鱼肉也是肉啊, 昨儿食堂的杂鱼豆腐都足够令队员们惊喜了,何况是大块鱼肉。
秋收熬人是真熬人。
而人体的适应能力也是真的强。
即使闻嘉嘉昨天中暑中得快死过去, 此刻呼吸着田野上的新鲜空气竟有些神清气爽。
她想,她大概还能熬一熬。
开始吧!
闻嘉嘉给自己鼓鼓劲儿,准备开割。
不多时, 田野上除了唰唰唰的割稻声, 就是邦邦邦的脱谷声。
沉浸在这种环境下,人很容易忘却自我, 只靠本能重复动作。
她一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总感觉此刻的自己和上辈子在拍割稻谷的自己重合。
同样是秋天,同样的动作。
闻嘉嘉记得很紧, 她拍的是糍粑。从米的生长开始拍, 费她半年功夫, 最终这个视频给她带来几百万的播放量,由此成为同系列的红人博主。
在她脑袋晕乎乎, 仅凭借本能在支撑时,方保国朝着她走来。
他眼神恍然,又带着些许探究, 对闻嘉嘉说道:“嘉嘉, 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晨负责去河沟乡拉鱼。”
闻嘉嘉先是懵了懵,然后反应过来了, 撑着大腿点头:“好啊。”
方保国没多问她和魏岱的关系。
单身男女, 还能有啥关系,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哎!闻嘉嘉昨儿能拿6工分呢, 他还怪不舍得放她去拉鱼的,就该让几个拿4、5工分的人去。
方保国悠悠离开。
闻嘉嘉然后就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嘿嘿两声,咧开嘴笑起来。
浑身疲惫一扫而光,捶捶手臂,又有力气割稻谷了。
赶车不是一件容易学的事。
闻嘉嘉不能啥事儿都指望魏岱,他已经给自己指条轻松路了,自己也得做出点儿努力才行。
于是傍晚吃过晚饭后,闻嘉嘉在村口的大空地上学习该如何赶车。
村里有两头驴,平日村里有物资需要运送多是依靠这两头驴。
来教她的是方青安,方保国的大儿子,也是村里的车夫。
为避嫌,他还带了自己媳妇来。而闻嘉嘉为了不被蚊子多咬,学得很是认真。
“它叫大强,它弟是二强。它俩奶奶是咱们村儿第一代的驴,从小是咱村里看着长大,你别怕它。”方青安将驴脖子抱住,让闻嘉嘉过去摸摸它,也让大强熟悉熟悉闻嘉嘉的气味。
闻嘉嘉根本不带怕的,先用手掌顺着毛摸摸它的身体。再摸到它的额头上,最后将手掌放在它的鼻子前。
驴毛不算软,凑近闻还有股臭味儿。但这都没关系,下地割稻谷比起来她宁愿闻臭味。
“可以啊。”方青安夸赞道,“你不怕就行,其实驴车很好上手,等会儿我再教你几个口令就能指挥大强了。”
闻嘉嘉笑笑:“那接下来是套车吗?”
要会赶驴车,得先会套车啊。闻嘉嘉曾经试过套牛车,所以不至于啥也不懂。
“这是马鞍子。”闻嘉嘉指着一个木制品说道,然后不等方多安吩咐,很是上道地把马鞍子放在驴背上。
方青安:“聪明!你嫂子现在还没法一个人套车呢,你多学学应该行。”
闻嘉嘉笑道:“嫂子技能点在针线上,咱们村儿可没人能在针线活上比得过嫂子。”
这话不是她胡说的,方青安的媳妇林英有手特别漂亮的针线手艺,缝衣服缝得跟缝纫机踩出来的一样也就算了,她还会绣花绣鸟绣其他东西。
原主大姐和她是朋友,大姐结婚的时候她就有送一对鸳鸯红枕巾,闻嘉嘉见过一回,当时就被震住。这对枕巾放在几十年后,卖几万简直是轻轻松松。
闻嘉嘉猜想林英家从前该是有点家底的,不然不会有这么一手好活儿。
除了马鞍子,闻嘉嘉还晓得地上的宽带应该安哪里。
安哪儿?驴屁股上。
剩下的东西她就有些抓麻了,得靠方青安教她才行。
“这是铁梳,给驴顺毛的。哪下子大强在路上生气不走了,你别硬赶它。它脾气大得很,得顺毛哄才行。”
“还有这个,这是车闸。”
“这是套包,那是鞭子……你也别舍不得抽它。二强还行,大强又要哄又要抽,偏偏它力气大皮也厚,抽不坏,比它弟好用太多。”
方青安把工具一一介绍,闻嘉嘉也都牢牢记在心里,而后开始实操。
实操起来有难度,最大的难题便是怎么将驴固定在原地。
“吁!”
闻嘉嘉发现方青安在实操的时候有给驴下口令。
“我好些有点儿懂了,”闻嘉嘉眼睛一亮,“青安哥你喊‘吁’的时候它就不动。”
方青安把马鞍子固定在驴背上说:“对嘞!从小训练出来的。还不能软绵绵的喊,跟没吃饭似的,那样它不听,傲着呢!你得用劲儿喊它才听。”
闻嘉嘉点点头,再次牢记。
她心想也不能光记啊,于是清清喉咙,大声“吁”了声,大强那躁动不安的腿果然又能安安静静站着不动了。
许是大强不熟悉她的声音,没一会儿重新躁动。
闻嘉嘉就又喊。它再动,她再喊。
到最后闻嘉嘉嗓子都喊的要干咳,大强才终于熟悉了她的声音和她发出的指令。
林英在旁边边看边笑,觉得闻嘉嘉这姑娘很是上道,看来很快就能回家。
“你要叫它走,就喊‘驾’!”
“驾!”闻嘉嘉喊,大强没反应。
闻嘉嘉想了想,又凑到它旁边,抓住缰绳往前面走,又喊:“驾!”
大强这下子才跟着她走动。
最后方青安又教了她拐弯的指令,往哪头拐指令都不相同,好在并不复杂,闻嘉嘉很快便能熟练运用。
现在她开始真正实操了。
将车架解开,把大强身上的各种物品都拿下来,随后牵着大强去远处,转一圈又牵着它回来。
“乖!”大强没有暴走,于是闻嘉嘉很是温柔地摸摸它,给它一块胡萝卜。
到指定位置,要把大强扯住套车了。
闻嘉嘉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把地上的东西拿起来,一样一样安在大强身上。
马鞍子有些重,除此之外都还好。
用时三分钟,从手忙脚乱到不慌不乱,闻嘉嘉总算学会了套车技能。
最后跳上车,坐在车板前,牵着缰绳,一声“驾”后大强就往前走动。
叫“吁”它就停,再喊“驾”它就走。朝里朝外拐,朝左朝右走也能分清。
闻嘉嘉顿时志得意满,看她多聪明,一学就会啊!
啧啧,哪里还需要魏岱来陪。
第二日,清晨。
入秋后,每日清晨都能感觉到些许凉意。山间雾浓,往往得等到太阳出山后才会散开。
“吱呀”一声,后院门打开。闻嘉嘉伸个懒腰去摘菜。
昨天帮忙光顾着练习驾车了,并没有去摘菜。
地里的小白菜越长越高,没了初时吃的那般水嫩,却也变得耐吃许多。
这茬菜吃完,她得空出一两垄地出来种冬天吃的菜。
当地冬天一般来说并不算太冷,就算会下雪,也少有会对菜园里的菜造成影响的大雪。
闻嘉嘉计划种蒜苗,冬天需要蒜苗来炒各种荤菜。还计划种冬寒菜,只是冬寒菜需要用草木灰沤过才会好吃,而她控制不住量,得去问问别人。
其余的白菜,萝卜更不必说,都是她要种的。这些菜的种子家里不少,倒是省得她再去公社里买了。
今早吃红薯粉。
浮阳大队种了不少红薯,当地人很喜欢做红薯粉吃,村里甚至有座红薯粉加工小作坊。
闻嘉嘉算是明白了,闻春和闻萱喜欢面食却也离不开米,多让她们吃两顿,她们就得问家里是不是没米了。
而闻嘉嘉比起面食却更喜欢粉类,当她发现家里有红薯粉的那一刻都不晓得有多惊喜。
关键是这时候的红薯粉没有一点的霉味儿怪味儿,吃着是爽滑的,是软硬得当的。即使是煮清汤粉,煮出来的汤底依旧清亮无异味。
闻嘉嘉带着两把洗干净的白菜离开菜园,回到厨房后便开始煮粉。
红薯粉先用开水泡,泡软才能煮。
闻嘉嘉没用大锅,用的是她合成的小锅。她在小锅里煎蛋,蛋液凝固微焦后将提前煮好的开水倒入其中。
只听“滋啦”一声,热水从清澈变得浓白,鸡蛋块在水中翻滚。
闻嘉嘉把红薯粉和白菜都给放进去,再加盐,煮烂后就能捞出来吃了。
尝一口,哎!缺了味精。
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吃上味精。
想到这儿,闻嘉嘉忽然手一顿,她能不能尝试着合成味精呢?
味精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找小麦玉米这些食物不断合成不晓得能不能合成成功。
突如其来的想法被她记在心里,但转念一想,再过几年就能吃上了,忍几年就行,费这个功夫做甚。
倒是能顺着这个思路,想想是否可以合成其他东西。
“吃饭啦!”
闻嘉嘉把红薯鸡蛋粉分好后冲着房间喊,不多时听到两个姑娘的动静声。
“今天小姨中午做好吃的,到时候带你们回来吃饭。”闻嘉嘉对两姑娘说。
两个小孩正和筷子作斗争,她们还不太能用筷子吃滑溜溜的红薯粉。
一听闻嘉嘉这话,眼睛都亮了。
“真哒?”
“真的不能再真!”
为庆祝自己每天中能有半天的时间脱离割稻谷这项工作,她决定做顿大餐吃吃。
当然了,还有再不把肉吃了,肉就得坏了的原因。
毕竟天气还热呢,即使用好多盐腌制,肉也在要坏不坏的边缘了。
想起这个闻嘉嘉就无奈,她宁愿用这什么合成系统换个能保质的空间,这才是最实用的金手指好伐!
锣声响起,不过这次闻嘉嘉不再紧赶慢赶地去地里割稻谷。她来到牛棚,把里头的大强拉出来,安上车子,“架”一声,赶着驴往河沟乡方向去。
说起这个牛棚,和她想象中的颇为不同。它是个正宗牛棚,除了牛就是驴了,里头并没有什么下放的人。
那么下放的人在哪儿?
在不算遥远的农场中。
所以闻嘉嘉就算想蹭大腿都蹭不着,人家农村有端枪的战士把守,想进去难着嘞。
驴车悠悠在乡间小路上行驶着,她赶车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离开村子不久,就见到拐了好几个弯的前方有自行车行驶而来。闻嘉嘉瞬间激动,举起手疯狂摆动:“魏岱!”
闻嘉嘉声音穿透力很强,魏岱听到了,惊喜万分,直接一顿猛蹬来到她身边说:“嘉嘉你怎么自己赶车来的,我还想去接你呢。”
“我会赶了!”闻嘉嘉有些得意,“昨天傍晚刚学会的,这驴叫大强,还算听我话。”
说着就招呼魏岱赶紧让开,她要操作一下秀一波自己的赶车实力。
大强果然不亏是大强,口大驴脸长。四肢端正,关节有力,肌肉发达,精神饱满。在闻嘉嘉的手下非常听话,指令记得牢牢的,连闻嘉嘉特意带的胡萝卜都没派上用场。
魏岱不由得脸上带笑。
相处久了,能发现闻嘉嘉是个相当有趣的人。
魏岱放慢速度,在她后面跟着。
路过竹林,路过树林,路过人工开凿出来的水库,路过宽广无垠的田野。
途中有不少人看见两人,驴车速度和自行车速度齐平,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太阳高升了。
从东山升起,带来火红一片,却没感觉到多少炽热。
这时候也算是一天当中最舒服的时候,天是亮的,吹来的风是凉爽的,洒在身上的阳光是温和的。
待到太阳晒得人汗水直冒时,闻嘉嘉和魏岱也已经到达河沟乡。
河沟乡怕是拉到不少大队食堂的单子,只见江边鱼场上一筐筐的鱼往车上拉,车来车往的竟然格外热闹。
魏岱帮着把浮阳大队的鱼拉去称重,称完搬到闻嘉嘉的驴车上。
他这种做法,不免让人觉得他太过热情。
旁边朋友用肩膀碰他,露出怪笑:“我说你咋一个亲都没相,你这是心有所属了啊。不过这是哪个公社的,咱们公社的?”
闻嘉嘉不发话,魏岱就没敢正式承认:“别乱说,搬你的鱼去。”
再说,怎么就一个亲没相?
他私底下偷偷就相了一个。
浮阳大队就三筐的鱼,全搬上车后闻嘉嘉缰绳一拉,“驾”了声优哉游哉地离开了。
待她离开后不久魏岱也找借口离开,然后骑着自行车追上去。闻嘉嘉这是第一天赶车,他担忧会出现意外,所以得把人送到浮阳大队才放心。
送完他就回家了,爹妈岁数大,他得帮着他们秋收。
三筐的鱼并非是浮阳村独有的,还得分给浮阳大队下属的几个生产队。
所以闻嘉嘉赶着驴车回到村时依旧不得闲,匆匆将鱼搬到食堂里,又匆匆赶着车把鱼送到几个小生产队中。
来来去去,一个早上都在奔波。
闻嘉嘉不晓得大强累没累,反正她自己是挺累的。
特别是屁股,差点颠出四瓣来。
她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利索得不行,这里赶那里跑的,送完时竟然才十点半。
“累死老娘了!”
闻嘉嘉脸蛋通红,站在家门口直喘气。抹一把额头,滴落好几滴的汗,跑到菜地里掬起一捧水洗洗脸才把这股燥热洗去不少。
不过累归累,却比割稻谷好太多。
闻嘉嘉将用盐腌过的肉切成薄片同辣椒胡萝卜一同炒。又将扑腾两天的野鸡杀了,放在砂锅里久煮慢炖。
至于鱼……明儿再吃吧。
食堂今天也有鱼呢,虽说家里做了菜,食堂的菜她也是要打回来的。
快到午时,闻春和闻萱被她接了回来。
两姑娘是昂首挺胸,迈着得意的步伐离开的保育院。
虽然小姨说了,不许把家里吃的东西说出去,否则容易被人抢走。
但她们还是很得意,因为其他小孩中午没人接,就她们有。
闻春和闻萱,很喜欢独一份的特殊。
午后闻嘉嘉依旧得去上工。
只是她没去割稻谷了,而是在田地和晒谷场之间穿梭,将打谷桶里的稻谷运送去晒。
晒谷场晒不下那么多的稻谷,便又在村里其他空地上摊开晒谷垫。
这活其实不算累,沿途经过树荫时还能够小小地休息一会儿。
“嘉嘉啊,这些垫子都是你大姐夫编的。瞧瞧,又紧又密,好卷起来,也好松开。”晒谷时有村里人这么跟她说。
闻嘉嘉仔细瞧了瞧,确实不错。
晒谷的垫子叫晒垫,竹篾所编,跟竹席似的,但比竹席要大得多。
用的时候摊开,不用的时候卷起来。
此刻有许多小孩躺在上面翻滚嬉戏,被大人拉住揍两下屁股才肯离开。
微湿的稻谷被晒谷耙子推开,平整地摊在晒垫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稻谷上的水分渐渐散发在阳光下,用手摸去也有了几分的干燥。
可这还不够。
稻谷至少得晒3天,按照村里人所说,3天还太少了。如果想长久存放,5天总是要的。
不过最好不能超过7日,暴晒太过的稻谷口感可不怎么好。
这几日的下午,闻嘉嘉就在不停晒稻谷翻稻谷装稻谷中度过。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
稻谷割完了,村民们终于能歇口气。
这年头得交公粮,也就是爱国粮。占大头的稻谷往往在刚割完的第二天便会上交。晒干的装袋送到公社去,没晒干的继续晒,晒好后按着工分分给队员。
又到了一年一度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分粮!
分粮堪比过年,就连闻嘉嘉都激动不已,当天早晨早早醒来,把家里的粮仓整出来。
闻家粮仓在阁楼上,怕潮湿才建在阁楼。但显然,也给阁楼招惹了许多的老鼠。
反正睡在闻大姐房间的闻嘉嘉日日晚上都能听到楼顶老鼠簌簌簌贴地爬行的声音,瘆人得很呢。
“春儿,家里还有其他放粮食的地儿吗?”比如说地窖什么的。
楼上整理卫生的闻嘉嘉朝着楼下喊。
正坐在厨房中吃烤麻雀的闻春忙回答:“小姨我不知道。”
说完,继续吃她的烤麻雀了。
麻雀是闻嘉嘉捉的,最近除了翻谷晒谷就是抓麻雀。
要不怎么说这玩意儿是四害呢,它是真的很能吃粮食。
她这几日闲着的时候也是只顾着和它斗智斗勇了,用陷阱抓住不少。分给在旁边指点她下陷阱的小孩儿几只,带回家几只。惹得闻嘉嘉在浮阳大队孩子圈内有了名气,熊孩子都觉得她不装,是个会和小孩子玩的熊大人,走在路上碰见她都会亲亲热热跟她打招呼。
闻嘉嘉:……
反正她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解锁这个新称号。
楼上粮仓黑黢黢,几乎看不到一点儿的亮光。闻嘉嘉找半天,都没找到火把。
转念一想,傻子才会在粮仓放火把。
于是她只好摸黑整粮仓,将里面的麻袋全部搬出来,等会儿拿到河里清洗晾晒。
剩余的陈年老谷也要腾出位置给新稻谷,好在陈年谷只剩大半袋,脱壳后也就30来斤,不需要多久就能吃完。
里面杂物整出来后闻嘉嘉戴上自制口罩开始扫,光线太暗,也就不仔细清了,用芦苇做的扫把将三面墙扫两圈,在用布粗粗擦一遍。
最后地板上的灰扫干净,大开粮仓门通风晾干水汽就行。
乡下人很难得闲,家务活远比在城市生活的人要劳重。
闻嘉嘉整理粮仓就整了差不多一个上午,洗麻袋又洗了半个小时。
最后顺道把阁楼扫一遍,楼梯扫一遍,楼梯间扫一遍……
日落月升,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
闻嘉嘉用她的小推车,兴冲冲地带着她的干净麻袋去大队部边等待分粮。
接收闻家遗产的她,这次分到的粮将会有许多。本来闻家人就能干,这段时间闻嘉嘉平均下来一天能拿4工分,也算积攒一笔小财。
当方保国喊出“嘉嘉”时,众人皆把目光放在闻嘉嘉身上,都好奇她能分到多少呢。
分多少?
分了8大麻袋的粮食,完全足够闻家一大二小三口人从今年这时候吃到后年这时候。
也就是说,至少能吃两年。
省一省,三年或许都行。毕竟这才分第一波的粮食,后面还有地瓜黄豆等东西没分呢。
不过闻嘉嘉可是要顿顿吃白米饭的,在她看来这些大米能吃到明年年底都算不错了。
她力气小,方保国特意安排她隔壁的陈强帮她把粮食推回家。
看到陈强,闻嘉嘉就想起他那弟弟陈熊。
那就是个懒汉,上工时偷溜到山上歇息,正巧碰见赶车的闻嘉嘉和骑自行车的魏岱,两人若有若无的暧昧被他撞破,从此这人就再没在闻嘉嘉面前散发骚气了。
也挺好,闻嘉嘉可不想和隔壁那懂得许多吃食做法的张婶儿处坏关系。
粮食归仓,贴上“酉”字,寓意着“有”粮,表示今年五谷丰登的满意,以及明年风调雨顺的盼望。
闻嘉嘉想了想,又顺带在粮仓门口两侧放上老鼠夹,不夹死两只扰人清梦的死老鼠她就不姓闻!
分完粮,又得上工了。
闻嘉嘉也不是只去河沟乡运鱼的,成为一名“老把式”的她,如今也能去陈墩运豆腐,同时把浮阳大队的鸭蛋运到其他地方去。
方保国甚至还交待给她一个任务。
啥呢?去县城接新来的知青。
“他奶奶的!正秋收呢,把人送下来干啥,啥也不会干,还得分口粮。”方保国的此刻怨气足够养活十个邪剑仙。
闻嘉嘉却眼睛一亮。
约会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第018章 牵手成功
浮阳大队地理位置很是不错, 比起冬季寒冷的东北与正在开荒的西北,这里都能夸赞一句四季如春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当地除夏天太过炎热, 气候湿热容易上火外,没啥别的缺点, 所以它算是知青们眼中的香饽饽。
据闻嘉嘉所知,如今浮阳大队本队里就住着8位知青,而下属几个小队中也有知青, 这回也不晓得会来几个。
不过来几个都跟她没关系, 自己只要完成方队长交给她的任务就好了。这事儿只有方队长发愁,村民们和知青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闻嘉嘉最近和大强相处久了, 也处出几分感情来。
她会时时给大强加餐,大强在她手下也更加的温顺。
如今她只要喊“吁”,就算别人来牵, 大强也照样动都不动。
“你这是把大强收服了。”方青安笑着说, 他是来给大强换新马鞍子的。
闻嘉嘉有时做事不算细心, 每回解下马鞍子时都是随手扔在地上,扔着扔着, 马鞍子已经要散架了。
“是啊,我这么一来要把青安哥你的工作给抢了。”她开玩笑道。
方青安毫不在意。他是大队长的长子,绝对不缺赶马车这项工作。
闻嘉嘉能把这项工作接过去, 反而是减轻他的负担。
闻嘉嘉也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才这般说, 她似乎听人说过,说方青安再过不久就会去公社酿酒厂里当工人。
公社酿酒厂虽只是归属于公社, 但里面的工资福利却丝毫不逊色于县城的一些中小厂, 没门路的普通人可进不去。
换完马鞍子,闻嘉嘉就该出发。
她很是娴熟地把车套好, 一声“驾”后,大强乖乖往前走。
都说老马识途,其实驴也认路。
许是这段时间出村的路走多了,闻嘉嘉都不需要多操心,大强自己就会走。直到出公社范围后才需要闻嘉嘉牵紧缰绳指路。
魏岱在岔路口等十多分钟,昨儿闻嘉嘉去运鱼的时候便跟他说了这事儿。
两人对于第一次约会都颇为看重。
闻嘉嘉穿了一件自己新做的衣服,而魏岱也穿上他的白衬衫。
“魏岱,你啥时候回部队?”她问。
魏岱沉默片刻,“大约五天后动身。”
闻嘉嘉掰着手算:“其实你也没在家待够40天,顶多就才一个月。”自己来这儿多久,魏岱大概就回来多久。
而她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
闻嘉嘉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群山,略有些惆怅。除闻春和闻萱外,魏岱是她穿越来后最亲近的人。
许是这份特殊,她感到分外不舍。
一时之间,不知名的氛围在两人间弥漫,两人皆默默不语。
魏岱转头看向她,风吹来,将她头发吹得在空中飘扬。路过一片树荫,斑驳的树影在她白净的脸庞上跳动。
他回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动。
本想慢慢来的,他却不想再慢了。
县城很快便到。
闻嘉嘉不着急去接人,这会儿知青们怕是才从市里下火车,还得知青办的人去接才行。
“咱们先去吃饭吧。”魏岱看眼天色说,“我在国营饭店有熟人,他做的鸡茸很是不错。”
闻嘉嘉微微心动,她最爱美食了。特别是在这个娱乐活动极少的年代,美味的食物能给她带来很大的慰藉。
而鸡茸这道菜她没听说过,她有点好奇。
国营饭店在城东,闻嘉嘉把驴车放在城口的派出所门口才安心跟着去。
“你和国营饭店的人咋会认识。”闻嘉嘉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问他。
魏岱笑笑:“他是退伍回来的,在部队时是炊事班的人。加上他爹他爷爷都是厨子,所以退役后被分配到国营饭店。”
闻嘉嘉“哦”了声,表示懂了。
厨子世家啊。先改行,然后又回归本行,看来家庭环境的熏陶作用很大。
她开始对那道叫鸡茸的菜有兴趣了,这时候有传承的厨子是真的有传承,而非像几十年后那般“贴牌”传承。
“快点快点。”闻嘉嘉拍拍他的肩膀,两条腿兴奋得在空中直晃悠。
魏岱接收到她的激动,脚下一顿猛蹬,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国营饭店很快就到,刚停好车,闻嘉嘉就跳了下来。
她望着招牌,深深吸一口空中的香气,跨步往门里走去。
“同志你好,吃些啥呀?”刚进门,就有人捧着本子来问。
许是闻嘉嘉去的饭店和供销社不够多,她觉得这两个地方还是正常员工居多。
至少眼睛放在头顶上,动不动就对客人瞟白眼、骂客人是穷鬼的工作人员还没见到过。
其实也正常。
这是什么年代?
是工人贫农最光荣的年代。
你敢给人家白眼骂人家穷鬼,纯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
闻嘉嘉环顾四周,看眼环境后说:“同志您好,我要一份鸡茸。”
“鸡茸?”服务员皱眉,“这道菜麻烦,大师傅暂时没空做。”
话音刚落,停好车的魏岱走进来:“小李是我,我和老白有过预约。”
小李认得魏岱,顿时明白了:“是魏哥啊,你这是……”说着眼神瞥向闻嘉嘉。
闻嘉嘉只笑笑,魏岱忙道:“别贫了,让老白做份鸡茸来,再来一份糖醋小排,鱼丸汤和炒青菜。对了,饭来两份。”
“好嘞,你们先坐吧。”
小李记在本上,往厨房走去。
闻嘉嘉摸摸店里的桌子,觉着还算干净,问魏岱:“点的是不是有些多了,你带饭盒了吗?”
魏岱给她倒杯水:“不多,能吃的完。吃不完让老白借个饭盒就行。”
闻嘉嘉想起他那恐怖的饭量,顿时不说话了。一个能顶她三个,这还是收敛着吃。
她很怀疑,怕不是魏家养不起他,才把魏岱送去的部队。
鸡茸制作过程有点慢,十多分钟过去了,鸡茸和糖醋小排才端出来。
接下来就是炒青菜和鱼丸汤,老白亲自端的,把菜放上桌后就冲着闻嘉嘉笑了笑。
“闻同志,往后你想吃啥来找我就行。我和魏岱是过命交情,别怕麻烦我。”老白是位很豪爽的人,瞧着虎背熊腰,很符合闻嘉嘉对厨子的刻板印象。
她笑笑:“那我当真了,谢谢啊。”
魏岱听到她的话肉眼可见地开心许多,连眉眼处都柔和几分。
在他听来,嘉嘉这是不拿他当外人。
闻嘉嘉早闻到了鸡茸的浓香和糖醋小排的糖醋味儿,等老白一走,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开动。
鸡茸这道菜其貌不扬,但不需要细闻便能闻到那股浓重的猪油香。
是的,猪油香。
魏岱解释道:“这道菜虽然叫鸡茸,但里面可没有一丝丝的鸡肉。”
闻嘉嘉吃出来了:“是猪瘦肉。”
她又舀一勺仔细品品:“还有猪肚对不对,和蛏子,以及……目鱼。”
说完眼睛瞬间亮起,这道菜味道和口感都太丰富了,确实好吃。
瞧着像米糊,其实是用蕉芋粉调出来的。等淀粉糊化后,肉糜和蛋液才下的锅。
魏岱笑笑:“你嘴巴很灵。你说的有猪油香是因为它在煮得差不多时放了猪油进去搅拌,还得是刚熬出来没多久的猪油,这样才香。”
闻嘉嘉:“你会做?”
魏岱吹吹鸡茸,吃一口咽下去才说:“大概会。”
“啥叫大概会啊。”
“就是流程熟了,脑子也会了,至于手……会不会暂且待定。不过我想应该是会的。”
闻嘉嘉:……
别应该了,我每次剪视频时也是这样想的。脑子构思好场景,pr却剪不出来。
她露出个尬笑,表示无话可说。
老白不但做鸡茸做的好吃,连糖醋小排也做的不错。
糖醋小排好大一份,刚上桌时就有股浓重的酸味儿。奇怪的是吃到嘴里时酸味就没那么重,和甜味儿浓淡得宜。
关键是小排上的肉足够嫩,约莫是做之前油锅轻炸过锁住水分,所以肉不觉得塞牙,反而能吃出汁水。
闻嘉嘉不禁点点头。就这手艺,和几十年后所谓传承私房菜中的大厨也差不多了。
魏岱又给她介绍:“这个鱼丸好吃。鱼丸是当天现做的,一天也就八份。”
闻嘉嘉用勺子捞起一个白胖圆滚的鱼丸,轻轻一咬,鱼肉相当弹牙。即便参杂着微末鱼刺,也只是增添它的口感。
鱼丸里面包裹着调制过的猪肉泥,意外的是猪肉馅儿并非一团,而是颇为松散。一口咬去肉香在口齿间弥漫,而肉汁则顺着舌头流入口中,鲜极了!
闻嘉嘉眉毛扬起,吃得无比开怀。
魏岱见此,便琢磨着让老白教他做鱼丸。看来看去,嘉嘉似乎最喜欢吃鱼丸。
吃完午饭,两人沿街慢走。
闻嘉嘉揉着微胀的肚子,这餐吃得有点过撑。
她又斜眼瞅瞅魏岱的腹部,虽然穿着宽松的衣服看不出来,但肯定是鼓了,毕竟他吃完两碗饭,大半份的糖醋小排,大半份的鸡茸,以及四个半拳大的鱼丸。
溜肚缝儿的是青菜,连菜汤都没剩。
“你真不要去买消食片儿?”闻嘉嘉很怀疑地道。
魏岱失笑:“不用。”其实才刚好饱而已。
他又说:“咱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去瞧白毛女,你看过没?”
闻嘉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都行,反正她都没看过。原主也没看过。
不过,要是她没记错的话,《白毛女》是50年代初就上映了的吧,竟然还在放呢。
于是两人就往电影院去。
电影院离得不远,走五分多钟就能到达。闻嘉嘉心不在焉,环顾四周,魏岱察觉到她的异样。
“怎么了?”他问。
闻嘉嘉凑近,悄悄说:“我养父养母家就在这附近。”还有那该死领导,也住这一片。
今天是周日,他们厂放假半天,保不齐能碰上这些……呃,仇人。
魏岱脸色顿时严肃不少,轻声安慰她:“你别怕,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
闻嘉嘉说:“我才不怕。若是碰上,怪烦人的。”
说完扯扯魏岱的衣角,示意他赶紧进电影院。电影院里黑黢黢,谁也没法认出谁。
真别说,《白毛女》不亏是经典老片,即便拍摄设备不够硬,片子瞧着也比后世不少的电影好看许多。
天晓得,几十年后的娱乐圈能有多离谱。现在电影里的,那个顶个儿都是正儿八经的老艺术家,闻嘉嘉看得相当过瘾,看完甚至抹了两把泪。
魏岱似乎感触良多,出了电影院还时不时叹声气。
闻嘉嘉情绪来得快散的也快,她琢磨着是不是得去知青办接人时,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闻嘉!”
不需要看过去,闻嘉嘉就晓得这是原主养父的声音。
真是哔了狗了!倒霉定律中说,当你觉得你要倒霉时,你真的会倒霉。
原主养父叫闻正良。
闻正良也只是名字取得好,其实既不正直也没有良心。
但人家靠着四处钻研的本领,愣是能从逃荒流民变成县城清洁工最后成为车间小领导。
那种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上进态度,你真的不服不行。
魏岱锐利的眼神立刻盯在他身上,等他从马路对面过来时,魏岱已经上下把他打量个遍了。
闻正良板脸皱着眉:“你好好的姑娘家,竟然公然跟男人在大街上……”
闻嘉嘉白眼一翻:“我怎么了?大街上走路的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照你这么说,男人和女人公然走在大街上,都是不要脸吗?”
“哼!人家那是正经人,哪里像……”
“像什么?像不正经人啊。我说,您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你怎么来的,你爹妈怎么把你带到这世上的,是吃太饱闲的。”
“切!”她故意压着声音嘟囔,“不正经才会有你,你就是不正经来的。”
闻正良气得满脸通红,“正经人”再也装不住了,指着她破口大骂:“你既然要和我们家断绝关系,那么这么些年你在我们家吃穿用的花费得留下,否则……嘶,啊!”
魏岱把他竖起的手指往反方向一按,闻正良再次被打断,痛得瞬间弓起腰要躲开。
他也不说话,只冷冷看着闻正良。
别说,魏岱手上肯定是有几条人命在的,看得闻正良双腿发软头皮发麻。
时间仿佛凝滞了两秒,直到魏岱转头用眼神示意闻嘉嘉可以继续骂时,被吓到的闻正良才反应过来。
闻嘉嘉双手插兜,得意说:“行啊,你列个账本出来,我倒是能把钱给你。只是这么一来我在你家做了几年的工算什么呢?算……保姆吧。啧啧,到底是领导啊,用得起保姆呢。”
言罢,又偷偷添一句话:“还是压榨劳苦贫民,不给钱的那种主家。”
闻正良眼睛猛地一瞪。厉害了,他养了十多年的养出条白眼狼来。
摆他一道使得他晋升破灭,现在这一番话是直奔他命来的。
他全身僵住,忍了又忍,脸上挤出一抹笑来:“呵呵,养你一场也算缘分,再不济你也喊了我十多年的爹。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那些东西哪里要你还。”
闻嘉嘉挑眉:“那就好。”
说完,拉着魏岱离开。
路上,魏岱时不时转头朝着她看,似乎很担心她此刻的情绪。
闻嘉嘉无奈,瞧瞧前后左右,飞快用手托住他的两颊一转,说:“别看了别看了,我一点儿都不伤心的。”
她踢踢脚下的泥土块,嘀咕道:“我又不是傻子,在那个家被欺负好几年,要是真对他们有感情那才是脑子有泡。”
原主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魏岱脸蓦地红了,耳朵嗡嗡的,再也听不到闻嘉嘉说的话。
他闭闭眼,凑近些,两人走路时垂在身侧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
肌肤相贴,又瞬间分离。
那种感觉,像是在拉扯,永远不晓得下一秒两人会不会相碰。魏岱很喜欢,喜欢这种期待感。却又很紧张,紧张得呼吸急促,生怕闻嘉嘉会后退一步。
幸好,从巷子头走到巷子尾,两人皆是肩并着肩。
快到城口了,忽地,魏岱手附上她的手,先是松松握着,而后紧紧包裹。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闻嘉嘉,声音有些颤抖:“嘉嘉。”
闻嘉嘉抬眸看他,很明显,他额头冒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细汗。
“嘉嘉,我想说我们……”
闻嘉嘉回握,两人手掌相合。
她故作疑惑:“我们什么?”
魏岱肩膀都松了,嘴角上扬:“我们处对象好不好?”
闻嘉嘉不说话,眼睛骨碌转,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牵着他的手在空中荡起,慢慢往前走。
忽然,她止住脚步,粲然一笑:“好啊魏同志。”
魏岱也笑了,闻嘉嘉第一次看到他笑容如此灿烂。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傻气满满。
——
才刚处上对象,来不及交流交流说会儿知心话,闻嘉嘉就得忙上忙下去接人。
魏岱想带闻嘉嘉去照张相片都没时间,因为知青们已经到了。
她赶着大强来到知青办,把属于浮阳大队的知青都点出来。
“上车吧,行李放车上,人走着去。”闻嘉嘉这般说。
这次知青有五人,各个都大包小包,要是都上车,非得累坏她的大强不可。
“要用腿走啊。”
闻嘉嘉惊诧:“要不然呢?车也坐不下啊,也不算太远,晚上天黑前能走得到。”
有两名知青有些磨蹭,其中一位说:“我们能不能轮流坐?”
闻嘉嘉觉得这个知青脑子还挺好使,点点头道:“行啊,一次最多两个人,还不能都是重的,怎么轮你们自己商量。”
这五位知青里有两位是大块头,一看就晓得是北方人。
魏岱全程在旁边等,等闻嘉嘉“驾”一声赶着车慢悠悠往乡下方向去时,他也慢悠悠地跟着。
“闻同志,那位男同志是谁啊?”走路的知青问。
闻嘉嘉歪头看两眼,又转回去笑了笑:“那是我对象。”
魏岱抿抿嘴,轻笑出声。
都是年轻人,没一会儿就聊熟起来。
闻嘉嘉觉得这些知青蛮可怜的,愿意给他们说说当地的事儿。
知青们则是想和当地人打好交道,于是在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几人打得一片火热。
下午三点多,一行人到了浮阳大队,此刻村里人还在地里忙碌着。
魏岱也跟着来了,他得偿所愿,必须要来转一圈把自个儿的名分彻底定下来才行。
这次出现,终于让村里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嘉嘉,你们这是处对象了?”有位婶子惊讶问。要不然怎么解释两人靠得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
闻嘉嘉笑笑:“对!”
话一说完,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
这事没啥不能说的,刚处上,还没想啥时候结婚……闻嘉嘉回答得嘴巴都要干了。
村里人感到稀奇,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两人算是有缘分。
“要我说,这对象处得好。”
傍晚,老樟树底下有人这般道。
“魏成才那散财老童,平常朋友都帮,总不能不帮以及儿媳妇的娘家。”
魏家老两口是老实人大好人,所以他们不必担心魏家不愿意接受闻春和闻萱姐妹俩。
“我当时就说这俩保不齐有点问题,你们还让我别瞎猜。当时就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睛都要拉出丝来了。”
“哎,那往后闻三是去部队还是去河沟乡?听说魏岱部队再好远哦,坐火车要坐差不多一天的时间。”
揣半兜瓜子出来聊天的田俊霞听到这些话一愣,然后大腿一拍:“好家伙,还唬我呢。”
她才是第一个发现的!
田俊霞匆匆跑到闻家去,此时魏岱已经离开了,而闻春和闻萱才刚回来。
“嘉嘉,你和魏岱处多久对象了?”她一路来到厨房。
闻嘉嘉心里默默叹气。
哎!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乡下能随意串门的这点。
大门是必须要敞开的,你不敞开人家反而会怀疑你在屋里干啥。
进家门是从来不敲的,当然了,也有乡下房子太大,敲了也听不到的原因。
以上闻嘉嘉其实都能接受。
唯一很难接受的是他们会一路进屋,毫无准备之下自己的生活就被摊开在别人的眼前。
就像现在,田俊霞瞧着桌上的菜很惊讶:“吃鱼呢今天。”
闻嘉嘉笑笑:“婶儿你吃了没,我今天做了酸菜鱼,你也来吃点儿?”
田俊霞摆摆手:“不用。”她暗暗嗅了嗅,心想这酸菜鱼是酸菜煮的鱼?闻着真挺香的。
闻嘉嘉却硬拉着她坐下,放一块碗在她面前,在田俊霞的推辞中硬是夹了好几块鱼片放在她碗中。
“婶儿你快吃吧,我夹都夹了。这是我新学的做法,咱们这里可没有,你试试咋样。”
“嘿你这孩子……”她吐刺,“我真的吃完饭……”继续吐刺。
“对了,你和魏岱……”她抿嘴“啥时候一起……”继续抿嘴。
闻嘉嘉悄悄松口气。
草鱼,饭桌话刹器,没别的缺点,嗯,除了刺多。
吃完饭,闻嘉嘉摆出一副要做家务的模样来。
于是田俊霞走了,但她很快又来了。她手上带着一斤多的绿豆,想是记住了刚刚吃晚饭时闻嘉嘉随意提起的想煮绿豆粥的话。
闻嘉嘉愣了愣,在田俊霞离开前,她赧然道:“婶儿,我和魏岱才处对象没满8小时呢。”
“真的?”田俊霞不太信。
闻嘉嘉无奈道,“真的。”
掌握到一手消息,田俊霞满意离开。
闻嘉嘉送她到门口。
今晚的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月亮格外明亮。
闻嘉嘉能看见远处墨色的山,时而听到山里传来的野物叫声。
抬头还能看见上辈子难见到的星星。满天繁星,瞧着离地面很近。似乎站在山顶,伸手一摘就能摘着。
“哎——”
闻嘉嘉伸个懒腰,哼着小曲儿回屋去。几个月前哪里能想到呢,她会处个40后的对象呢?
第019章 红菇木耳
魏岱该回部队了。
回去前, 特意来浮阳大队见闻嘉嘉一面。
队里最近在收黄豆,收的是夏播黄豆。据说村尾前山那几块地里还种了片秋播黄豆,所以十一月份时还得收一茬。
因为气候好, 这两年当地饿是饿不着的。
但正因为气候好,所以一年四季都有活要干。
春日不必说, 因为天气不算冷,泥土永远冻不上,出正月十五就能翻耕土地。
夏秋两季是农活高峰期, 不仅仅要忙活田地的庄稼, 还得维护山林。
县城附近的几个公社树林多,而木头也是资源。
原主记忆里, 每年冬天都会有一辆辆的车来到县上,再拉着一车车的木头离开。
因此在农闲之时大队长还得组织队员去山上除草和种树,有时还会去运树。原主父母就是靠着给人运树才攒下一座新房。
至于冬天, 也难闲。
这里冬天来得晚, 十月份还是穿短袖, 最早也要等到小雪时才会觉得冷。
冬天得砍甘蔗,得挖冬笋, 得挖河坝……闻嘉嘉脑袋瓜里细细过一遍都觉得脑壳疼。
浮阳大队的黄豆不是经济粮,收获后全归队员们所有。
不过方保国会统一卖给陈墩豆腐坊一批,剩下的才会分给队员。
分来的黄豆, 得自己脱壳。
魏岱来时闻嘉嘉正在运黄豆回家, 连着豆杆运,家又离黄豆地远, 颇是吃力。
他接过独轮车开始推, “我来,你再放点儿豆杆。”
闻嘉嘉也不拒绝, 跑到地里,搬些豆杆叠放在推车上,直到摇摇欲坠才停下。
她明白,魏岱这是要回部队去了。
魏岱无奈瞥她一眼,没说什么,到旁边山坡上找了找,扯条藤蔓把这巨大一堆豆杆固定在推车上,以免运输途中发生倒塌。
他算晓得了,嘉嘉没谦虚,她是真不怎么会干农活。
“快走快走!”闻嘉嘉催促,“等会儿又有人来问东问西了。”
这几天她走到哪儿都要被问一句啥时候和魏岱结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一垄地的黄豆,魏岱运三回才运完。
运回来的黄豆直接放在前院和后院暴晒,晒上几日才能脱壳。
魏岱喝杯水说:“这里大概会出20多斤的大豆,你想要放久些的话,脱壳后你还得晒个五六天才行,大概能放大半年。”
闻嘉嘉瘫坐在椅子上:“大半年?不用半年我就能吃完。”要是有豆浆机,吃得会更快。
她很喜欢豆制品,特别是豆浆,上辈子她离开宿舍独居后每天都要喝一碗的。
魏岱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那等会儿我陪你去找队里再买些黄豆,粮食要是不够吃,能找队里买的。”
闻嘉嘉摇摇头:“也够了。”黄豆也不是必须要吃的,有这钱她反而想买些棉花。
队里也有种棉花,还是妇女队种的。她们好几年前就开始开荒了,直到现在,她们已经开荒了80多亩的地,直接使得浮阳队员们脱离了没棉花的困境。
这个群体还上过报纸,得过先进集体。方柳玉主任还想吸收她进入耕山姐妹队,奈何她是无可救药的废材,在里面甚至没撑过半天的时间,实在是给妇女群体摸黑了。
闻嘉嘉情绪有点儿低落,拉着魏岱的手说:“你明天几点的车?我怪舍不得你的。”
她冷不防说出的话直戳魏岱心窝,那一刻呼吸都停了。他微愣,只觉得胸口滚烫,好像在冒泡泡。
魏岱结巴了:“我、我也舍不得你。”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对她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闻嘉嘉抬头望他,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脑袋放在他的腹部蹭了蹭。
魏岱身上一紧,浑身都崩起来了,闻嘉嘉透过他薄薄的衣服,能感受到他的肌肉越来越硬。
嗯,八块是有的,闻嘉嘉偷偷数。她不喜欢瘦弱的男人,必须要有力量才行。
在闻嘉嘉看来正常至极的行为,在魏岱看来却胆大妄为。
然而魏岱却不舍得推开,他觉得自己要考虑结婚的事儿了,不仅如此,还得考虑结婚后随军的事。
这一天,魏岱替闻嘉嘉家牵了水管。
自从知道闻家用水需要挑后他就在准备做这件事,直到昨天,水管才买好。
魏岱把最后一截的水管固定在菜园旁的山壁上,拍拍手上的土说:“就先将就着用吧,除了水小些,到冬天可能会停水,和城里的自来水也差不多。”
不得不说,这水管真的是安到闻嘉嘉的心窝窝上了。
鬼知道她每天挑水时多难受。
有了这个水管,往后山壁的水就会从水管流到后院的水缸里。她在后院放了两大口的水缸,只要两口水缸是满的,至少能保证家里三天有水用。
今天傍晚的天空有些阴沉,天边没看到火红的晚霞,想来明天天气不会太好。
闻嘉嘉煮了十多个茶叶蛋,又煮一些湿花生咸豆子,塞到魏岱怀里说:“你带着路上吃吧。茶叶蛋容易坏,明天最好吃完,花生和咸豆儿能放到后天。”
许是快要离开了,魏岱眼神粘在她身上,一刻都不离开。
要走时,他忽然说:“等你岁数到时,咱们结婚好不好。”
闻嘉嘉踢踢他脚,背着手说:“到时候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魏岱笑了笑,她没直言拒绝,那就是很有可能同意。
“我会尽快拿到随军申请的,你放心。”说完这句话,他鼓起勇气亲亲她额头,挥挥手转身离开。
农活太苦,他不舍得她再这么干下去。
晚风呼呼响,闻嘉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小径。
她有些怅然若失。
——
魏岱的离开并没有让闻嘉嘉心情低落多长时间,不到两天便从这种干啥都提不起劲儿来的状态中挣扎出来了。
没办法,总是要吃饭的嘛。
村里第三阶段的秋收又开始了。
正如魏岱所说,开始的几天最累,快结束时会轻松许多。
村里的稻谷已经收完,方队长和村里的种地老手都觉得地得养一养,否则明年肥力大概率不够。
怎么养?当地是焚烧秸秆,用秸秆的灰去养地。
只是闻嘉嘉上辈子刷到过“火煨稻壳”这一做法,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不说吧,这时候粮食是命根,她也想让地肥点儿,明年多收获些粮食。
说吧……这种做法又来自隔壁岛国。
这年头,跟国外沾上丁点儿关系就是死路一条,更别提岛国了。
犹豫一晚上,闻嘉嘉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冒险。穿越大神愿意给她两条命,大概率不愿意给她第三条命。
不过她倒是能旁敲侧击,村里那些老庄稼人能不能领悟,又领悟多少,就看他们的了。
沤肥这事儿没那么早,闻嘉嘉暂且把这件事先记在她的小本本上。
闻嘉嘉有许多想要做的事,为避免自己忘记,所以都会记下来。
黄豆绿豆也收完了,今年豆类大丰收,想必年底时家家户户都得做豆腐发豆芽。
至于另一主食红薯,一半已经挖起来,一半还在地中。
红薯倒是不需要多着急,只要不下大雨,不来野猪,慢两天收也不会坏。
洗完澡后,暮色降临。
闻嘉嘉向来不爱出门玩,在村里也没交到什么亲近的朋友。每日晚上洗完澡后便是进房间待着,严格落实了九点前睡觉的健康养生理念。
她今日也是如此。
房间窗户关上后更是漆黑如墨,直到一豆灯火亮起。
地上铺面稻草席子,闻春和闻萱在地上,摆弄魏岱给她们做的小木块,其实就是积木。
魏岱不但会修车,木工方面也不错。据说还会电工,有天公社电线出了问题,就是他去修的。
闻嘉嘉觉得他这人往后就算退役了,没分配到好工作也不怕没饭吃。
忒能干了。
积木总共有两套,一套188块木块,这会儿被闻春和闻萱拼成一座小房屋。
这是两位姑娘吵好久才拼起来的。
闻春想要两层楼,闻萱却想要三层楼,最后闻嘉嘉被吵得头疼,来了个乾刚独断,直接让她们拼四层楼。
听着童言稚语也不觉得无聊,反正要比出去侃大山聊八卦有趣得多。
此刻她又从抽屉中抽出她的小本本,翻开折起来的那页,嗯,下一个任务是采红菇。
当地有种非常有名的菇种——红菇。
这种菇在几十年后不好找,是稀有珍贵的一种菇。但在现在,它漫山遍野都是。
它生在混交林或者阔叶混交林中,而当地多的是混交林。
昨夜下场小雨,温度又恰逢其时地升高,喜湿喜高温的红菇就此破土而出。
虽然它长得艳丽,应上了那句“红伞伞”,但人家没毒,据说还很鲜。
这年头肉没法随便吃,遇到这种山珍,闻嘉嘉当然是要尝一尝的。
即使时间和秋收撞上,也无法阻挡她吃山珍的步伐。
闻嘉嘉正琢磨着如何烹煮时,门口传来弱弱的敲门声。
某些时候木头房子也挺好,无论她在屋子的哪里,都能听到敲门声。
不算意外,来的人是陈倩月。陈倩月很是谨慎,特意选了黑不溜秋的夜晚来。
闻嘉嘉晓得她迟早有天要来找自己,就是没想到拖到这时候。
上回碰见她的时候她就说了要个水壶,如果可以就要两个。
一直等着资金入账的,以平这段时间收支平衡的闻嘉嘉对她的到来很是欢迎,邀请她来到堂屋,还破例点燃堂屋案桌上的蜡烛。
“喏,这是水壶。”闻嘉嘉从屋里把两个水壶拿出来,又说,“你检查检查。”
这东西她卖得贵,所以外表也得保证没有磕磕碰碰。
陈倩月也不推辞,左右她是帮别人买的,当然要格外注意些。若非觉得闻嘉嘉是可交之人,想找个机会和闻嘉嘉打交道,她也不会帮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忙。
她在烛光下把铁壶翻来覆去检查两遍,然后点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陈倩月问她:“这水壶之后还有吗?”她觉得这两水壶拿回去后,知青院里怕是不少人也得动心,因为确实挺结实的。
闻嘉嘉并不打算卖太多,于是摇摇头:“没有了,之后很难再买到,这两个还是我好不容易让我朋友帮忙带的。”
陈倩月点点头:“那好吧。”
她带着两个水壶离开。
人一走,闻嘉嘉立刻咧嘴巴笑。她把几张纸钱展开,在烛光下仔细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好,第一笔收入到账。
这笔钱,也够补得上她这阵子花了的钱和票了。
“春儿萱萱别玩了,睡觉吧!”回到屋里,闻嘉嘉把两孩子赶到床上,“我不收你们的房子,你们明天再继续拼。”
闻萱犹豫,看了马上要拼好的房子一眼:“小姨,不能再拼会儿吗?”
闻嘉嘉拍拍床铺:“不能哦,快上来,小姨明天要早起。”
早起去采菇呢。
最重要的是,家里的煤油可不多了,她可没有煤油票去买。
闻嘉嘉威慑力很强,闻春和闻萱到底是磨磨蹭蹭爬上了床。“呼”的一声,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闻春片刻后,略再着惊奇说:“小姨,魏叔叔呢?”他上回还说要带自己和妹妹去掏鸟窝。
闻嘉嘉怪无语的,你魏叔叔都离开两三天了,才惦记上呢。
“睡吧,你魏叔叔工作去了,我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她拍拍闻春的背。
闻春和闻萱反而立马精神起来,皆转身面对着小姨,脸上露出渴望。
小姨讲的故事,比保育院里的老师讲的还要好听。
“讲悟空,小姨。”闻萱忙说。
闻嘉嘉:“行呗,那就将悟空。”
“咱们上回讲到哪儿来着?”她想了想,“哦讲到孙悟空过通天河。通天河里面有尾鱼,是观音菩萨的鱼……”
闻嘉嘉没读过书,但剧那是翻来覆去看几十遍都有了,所以讲故事全都是跟着剧来的。
反正小屁孩才三岁多,等十多年后剧出来了想必她们也不会记得曾经听过的故事。
夜深了。
后山上时而有野物的叫声传来,听着像是猫头鹰,时远时近让人感到害怕。
因着前两日下过雨,山水充沛,使得家里水缸时时刻刻都是满的。
溢出来的水就顺着水沟欢快地流到院外,水声潺潺,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无比清晰。
这是上好的白噪音,闻嘉嘉很快就在水流催眠声中睡过去。
翌日。
天没亮,她醒来时大概不到五点。
穿越这些天,闻嘉嘉总算把看天识时间的本事练了出来。
没办法,没手表的日子太难挨。
闻嘉嘉在烧水时就能听到院外有人走动,可见有人同她一样,都想上山摘红菇。
她连忙加快速度,匆匆煮锅南瓜粥,又用南瓜煎些南瓜饼,配着吃也很不错。
秋季是南瓜成熟的季节。
因为菜园的地有限,所以一般人家都会在院里种些南瓜。
南瓜绝对是高性价比的食物,只需要几粒种子,就能结出比球大的果实。
关键它不挑地啊。
像闻家,就把南瓜种在前院和后院的墙根下。再插几根竹杆供南瓜藤攀爬,等南瓜大后再撑个木架,不需要占用菜园的地,也能美美收获上百斤的南瓜。
吃完饭,闻嘉嘉上山去。
出门前把两姑娘喊醒,“饭在桌子上,自己吃,一人只能吃两块饼。”否则闻春和闻萱非得把自己吃撑才行。
两姑娘点点头。
闻嘉嘉又说:“粥里放了糖,你们不许再放了,糖有多少我是晓得的。”
两姑娘再次点头。
是的,小姨的眼睛很厉害,数都不用数,就知道她们有没有偷吃橱柜里的冰糖。
闻嘉嘉:……
那是因为她在冰糖罐子上面夹了跟头发,她总觉得冰糖没得太快,怀疑是有人偷吃了。
她最后交待一句:“吃完别洗碗,把积木拿到堂屋来玩知道吧?”
“知道!”
闻嘉嘉依旧不放心,但也只能离开。
天蒙蒙亮,她背着竹篓上山。
红菇多生长在岩山,而岩山进山小道就在离闻家八百多米外的位置。
“嘉嘉也去山上呢?”路上碰到的人问,“你跟我们走就行,要不然找不着路。”
闻嘉嘉笑笑:“好啊,谢谢婶儿。”
这里的山她还真不怎么熟,没有人带着确实容易迷路。
路上时不时就能碰见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叮嘱说:“你别啥菇子都采。”
生怕她走了她爹娘姐姐的后路。
闻嘉嘉惜命,怎么可能随便吃菇子,她只会吃自己认得的菇子。
得益于短视频,再加上她曾去有名的菇子大省旅居过一段时间,她还是能认出不少菇子的。
下过雨的山路难爬,闻嘉嘉没经验,双手双脚并用,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到长有许多红菇的那片山坡。
从此片山坡远远往山下眺望,还能见到她家的后院呢。
这令闻嘉嘉心头一梗,心想往后在后院时也得注意些了。
山里菇子多,红菇更是显眼,闻嘉嘉没一会儿就在落叶下中发现一丛丛的红菇。
闻嘉嘉大喜过望,立刻蹲下身采起来。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跟捡钱差不多,弯腰就有收获,魅力可大了。
红菇渐渐填满竹筐底,绕到一座巨大石头后面时她又发现一丛三九菇。
三九菇是啥菇?其实就是松乳菇,因为多长在三月九月,所以当地喊它三九菇。
这菇闻嘉嘉曾经吃过,毕竟作为一名热爱复刻古食的博主,《随园食单》是必读之书。
《随园食单》中说,用酱油与三九菇一起烧熟,加点麻油搅拌便是一道不错的小食。
确实如此,最鲜美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调味,除了难清洗外没有别的缺点。
闻嘉嘉连忙把一丛的松乳菇收入竹筐中,因为松乳菇小,她花费不少时间在这里。
随后跟着同来的村民去另一侧上坡,这里同样有许多菌菇。
山中雾浓,穿梭在林间身上也会沾惹些湿气。
闻嘉嘉摸摸袖子,潮乎乎湿漉漉,看来得准备回去了。
“婶儿,走吗?”她朝着林子里喊。
“我再采会儿,你先走吧。”她道。
行吧,闻嘉嘉记忆还算行,能记得下山的路。
在路上她还发现了漏网之鱼,她在路旁的腐木上发现了木耳。这可是正宗野生木耳,她当然不能放过。
“朝阳坡啊。”
闻嘉嘉环看四周环境,这里是最适合木耳生长的地方,所以大概率还有木耳。
果然,当她踏入枯木丛,扫去堆积在腐木上的落叶时,她又发现许多木耳。
闻嘉嘉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些木耳直接将竹筐装满,即使晒干都能有一斤,完全够炒好几回菜了。
“明天再来吧。”她心中说道。
记好了位置,又把枯枝败叶重新遮掩后才放心下山。
上山难,下山更难。
特别是被雨水浸湿过的路,闻嘉嘉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就得滑倒。等到山脚时,她屁股上的泥土足有半厘米厚。
闻春和闻萱已经被陈艾接走了,两人心爱的积木还在堂屋里。
闻嘉嘉匆匆把竹筐里的菌菇木耳倒出来,来不及清洗,换条裤子,又用两张大叶子装两包木耳菌菇往牛棚去。
她得马上去河沟乡拉鱼,去陈墩拉豆腐。
河沟乡。
“魏二叔,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她紧赶慢赶还是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六分钟。
因为没晚多久,负责交接的魏成民也就不生气,说道:“没事,这三筐鱼是你的,特意给你留的三筐。”
闻嘉嘛,现在和村里有名的出息小伙儿魏岱是一对,四舍五入闻嘉也是他们河沟乡的人了,自然会几筐最好的鱼给她。
“谢谢叔了。”闻嘉嘉把两包叶子包着的菌菇木耳给他,说,“拜托您个事儿,您一包,再帮我给魏岱父母一包。”
“哎你这是……”
闻嘉嘉忙说:“不是啥好东西,是我今天上山采的,家里多着呢,您放心收吧。”
是山货,他也就不推辞。
这般一来他对闻嘉观感倒是好许多,瞧着和魏岱一样会来事儿。
他摇摇头,心想这年头相亲得抓紧,否则好姑娘都成别人儿媳妇了。
“驾!”
闻嘉嘉赶着车子离开,大强好奇知道了她的迫切,即使车里还有三筐鱼,它的速度依旧不慢。
“哎哎哎,大强啊,走这条路!”
她还要去陈墩呢。
大强“哒哒哒”改道而行,闻嘉嘉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着棍子。
离开村庄附近,走到无人的林间路时,她就把棍子拿到手中了。她身上甚至还藏有辣椒水,就是怕路上遇到什么坏人。
所幸县城治安还不错,暂时没有什么要钱不要命的人。
可……她心脏莫名加快跳动,就连汗毛都像被静电吸引般竖了起来。
闻嘉嘉又动动缰绳加快速度,决定快点离开这段鲜少有人踏足的路。
第020章 嘉嘉放鸭
闻嘉嘉第六感立了大功。
此刻她已经从陈墩回到浮阳了, 却听人说陈墩水库附近发生了起抢劫案。
食堂。
今日有红烧鱼,香味从食堂传来时,村民们干活的速度都要比往常快几分。
闻嘉嘉早早就把饭碗准备好了, 因为上午不需要上工,她算是村里第一个打饭的人。
打完饭菜本要离开, 却听到有人谈论起陈墩的事儿。闻嘉嘉竖起耳朵好奇听。
“陈墩那人真被抢了?”
“可不是嘛,说是还被砍几刀,差点就被扔到水库。幸好他是当地人, 也会水, 直接躲到水里,等躲不住后就爬在另外一边的坡上藏起来。”
“救回来没?”
“救回来了, 说是有人路过,他拿石子扔到路上才被人发现的。”
“呦!那他还真是命大。哪里来的恶人呐,往后咱们去县城也得小心了。”
“谁知道呢, 跑了公安没抓着。咱们这里到处都是山, 随便往山里一躲都很难抓着。”
正在打饭的婶子吃到口新鲜瓜, 连忙问:“这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闻嘉嘉脚步不动,继续听。
“就刚刚。十点多那会儿保国被喊到公社去开会, 回来的时候就讲了。”
打饭婶子又问:“那你们咋知道得这么详细,跟亲眼见到似的。”
“公社的老方头被请去了呗,方榄那鬼丫头也去了, 她一去啥事儿会不晓得啊。”
“秋收眼瞅过半, 出个这事儿,搞得人心惶惶的, 谁还有心思秋收啊。”
是啊, 谁还有心思秋收。
反正闻嘉嘉没有。
闻嘉嘉都要吓死了,吓得瑟瑟发抖。
要晓得, 她家就在村口。想要进村,第一个经过的就是她家。
而且稍微打听打听就晓得,她家只有三口人,两口还是三岁幼儿,纯纯送菜,是上好的软柿子,怎么捏都行的那种。
这么一想,闻嘉嘉冷汗直冒,连往后还能不能赶车这事儿都顾不上。
她一路奔跑,把饭碗端回家,不着急吃,连忙跑到方队长家去。
“你也是来问陈墩的事?”方保国问,显然她之前就有不少人来过,因为方家堂屋里的几条板凳摆放杂乱。
闻嘉嘉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担忧托盘而出。
方保国叹道:“公社已经组织人巡逻,晚上咱们村附近会有民兵走动,有人有枪的,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闻嘉嘉:……
救命,更怕了好吧。
她忘了,现在这个年代全民禁枪这项伟大壮举还没彻底完成,好些人手里还有枪。
“回去吧回去吧。”方保国显然被一波又一波的人烦得够呛,开始赶闻嘉嘉了。
闻嘉嘉依然有些担忧。
不知为何,那股奇怪的静电感又来了,真是难受得要命。
要不是附近没有高压电线,她非得以为是高压电线漏电了不可。
下午,得去地里干活。
闻嘉嘉揉揉脑袋,又捏捏手臂,决定把赶车的活先辞了,还是老老实实收地瓜吧。
这活儿就算她不辞,方队长也不会让她继续再干下去。
“往后就让陈强和陈熊去。”方保国一锤定音,“陈强长得壮,村里就他最能打。陈熊没啥用处,比你还不能赚工分。”
闻嘉嘉怪好奇的:“他赚几个?”
竟然还有男人比她赚得还少呢。
方保国觉得怪丢人了,不是很想说。但闻嘉嘉是本村人,再怎么丢人也是在自村丢人,便偷偷跟她透露,“平均下来一天能有三工分都算好的了。嘉嘉你可别学他,咱们农民儿女,必须得上进。”
然而闻嘉嘉的反应却在他意料之外,只听闻嘉嘉感慨道:“真好啊,一天只要拿3工分也能吃饱。”
她好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可恶,这种躺赢人生为什么自己两辈子都没有。
方保国气得直挥手:“去食堂吃饭吧你,往后你和燕燕去放鸭子,放半天鸭子干半天活,具体的问燕燕去。”
说完,再次把她赶走。
闻嘉嘉一听还有收获,被赶走也不气了,毕竟赶鸭子可比赶车舒服,至少屁股不会疼,就是有些舍不得大强。
当天晚上,闻嘉嘉把家里所有门全都检查一遍,确定锁上后才回的房间。
然而,她依然不放心。
回房间不到半小时,手里拿着几个老鼠夹又推门而出。
说老鼠夹,其实不太准确,这是猎夹,不但能夹老鼠,还能夹山上的野鸡野兔。
当然,人的脚也能夹。
闻家老老少少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家里并没有这个。
这是从哪儿来的?合成来的。
闻嘉嘉把之前合成出来的独轮车当做养料和其他铁制品继续合成,意外刷新出猎夹,闻嘉嘉便赶忙合成了一个。
有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就轻松许多了,攒到现在,闻嘉嘉攒出六个猎夹。
她手里拿着松明火把,将四个猎夹放到天井边的围墙处。
若是有人想在院门和大门都关闭的情况下进入堂屋里来,就必须翻天井边的围墙才行。
就算运气好,一个猎夹没踩到也没关系,因为另外两个猎夹被她放在房间的两个门口。
闻嘉嘉还嫌不够。
如果可以,她想在前院后院铺满猎夹,让有心人无法落脚,落脚后从此就得没脚。
武器能带来安全感,即使是猎夹这种防御性武器也能让闻嘉嘉睡个好觉。
只是……
一觉醒来,无事发生。
连老鼠都没夹死一只,不禁让闻嘉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
可她是有轻度被害妄想症的,特别是死过一回,她比一般人要更怕死更谨慎些。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猎夹,决定晚上继续。不但今天晚上继续,接下来的每天晚上,她或许都在在家里放猎夹。
因为出了这事儿,今早她也没心情去山上采木耳了。
吃过早饭,闻嘉嘉去找方明燕。
方明燕是大队会计的女儿,从去年开始就接手了赶鸭子这项轻松又高分的活计。可见即使是这小小的大队,也有特权这一回事儿。
闻嘉嘉忍不住感慨,她被调来赶鸭子,莫不是也属于特权咖那一撮?
不,她大概是用来堵嘴的。
毕竟全村就她家最可怜,她家最困难。要是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她就是堵人家嘴的那块抹布。
她早就听说有村里人惦记上方明燕的好工作了。其实这也正常。村里不少人都对弄丢过四只鸭子,养死过五只成年鸭的方明燕感到不服。
闻嘉嘉挺开心的,毕竟自己因此得益。养鸭子不需要下地,每天还有五工分呢。
方明燕家在大队部周边,属于村里的核心区域。
套用城市说法,她家在村二环。
大早上的,大队部旁边已经有许多人聚集着说话了。
闻嘉嘉不晓得村民们为啥对聊天侃大山如此热衷,虽说最近的秋收不算特别累,但也不轻松吧。
至于话题,依然是陈墩遇袭案。
“公安都来好几个了,听说还组织了人上山去搜山。”
“你说那人到底是干啥的,只抢劫的话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咱们这里又不是没被抢劫过,河沟乡的国道那边不是发生过劫车,也没这样。”
“该不会是特务吧?”有人猜测。
毕竟这一通操作太不寻常了,据说今天还要继续搜山。
在他们看来,只有特务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如此对待。
闻嘉嘉听着更觉瘆人,抢劫犯还不够,连特务都搞出来了。
她没再继续听,而是来到方明燕家。
“嘉嘉?”方明燕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你是和我一起放鸭的吧。”
闻嘉嘉笑笑:“对,燕燕你好。”
方明燕似乎很开心:“我就一直想着有人能和我一起呢。你不晓得,咱们村的鸭子又加了一百来只,光靠我可搞不定。”
闻嘉嘉明白了,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你等等我,我换双鞋子就走。”方明燕匆匆回房屋,不到半分钟就把脚上的白鞋换了,换成同闻嘉嘉一样的黑布鞋。
别说,在衣着上,穿越后闻嘉嘉最喜欢的就是鞋。
手工制作的布鞋是真好穿,鞋底软,鞋面透气,不会把脚禁锢住。除了下雨天不方便穿外没有别的缺点。
昨日大太阳已经把前两天打湿的路面晒干了,只是驴车的车轮印还留在那儿。
方明燕带着闻嘉嘉来到村尾养殖场,养殖场离最近的一户人家足有200多米,可见里面气味有多重。
“养殖场前面是几头猪,咱们的鸭子在后面。”说着,用钥匙打开后门。
闻嘉嘉特意看一眼,嗯,养殖场的围墙都比她家的围墙要高,围墙上还插满碎玻璃,内部还养着四条狗。
前院猪场两条,后院鸭场两条。
她眼睛瞬间亮了:“好大的狗。”
方明燕笑笑:“是吧。猪场那两只叫豆米和旺财。鸭场这两只叫大武和小文,名字还是我取的,也是我养大的。”
闻嘉嘉瞧这姑娘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其实人家还是很有本事的,每天不但要放鸭,还要养狗。
别瞧只有四条狗,但把狗养得如此油光滑亮也是一件难度不低的事儿。
关键她还得清扫鸭场,每天小扫一回,一周大扫一回,工作量其实不算低。
不过闻嘉嘉现在不关心这个,她忙问:“燕燕,我要是想抱只狗来养,得去哪里抱啊?”
“养狗?”
“对。这不是出了陈墩那事儿吗,搞得人心惶惶。我家在村口,又没有壮劳力,养条狗也能顶些用。”
虽说抱养来的小狗也顶不起用处,但是往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就能顶得上了。
方明燕“嘶”了声,露出回忆的神色:“这四条狗都是我从我外婆家那边儿抱来的,现在我外婆家的母狗不准备继续生了,得看看同村其他人家的狗。等我哪下子回上溪村了,我再帮你问问。”
她外婆家在上溪村,上溪村十户人家中三户都养狗。就算是农场,也是去的他们村买狗和借公狗。
闻嘉嘉笑笑:“行,谢谢你了。”
“嗐,这是小事儿。”
说着,把另一侧的门打开,打开后门口就有条小路,从这条小路也能去村口湿地。
一路上,方明燕将赶鸭子的技巧教授给闻嘉嘉。闻嘉嘉觉得自己大概是真在这方面有点儿天赋,到村口时就会赶了,方明燕直感慨从此以后就有人能和自己换班。
方明燕道:“嘉嘉你都不晓得,自从接手这群鸭子后,我都没赶过大集,也少去很多回县城了。”
“对了,你去过大集没?”她随意挥了挥手上的赶鸭鞭,踢踢路边的草,“咱们公社都没有大集可以赶。真正的大集在我外婆家那边,宏吉公社的大集是最热闹的。”
闻嘉嘉摇摇头,原主并没有赶过集。
宏吉公社原主也听说过,它虽然还属于本县,但是却位于三县交接处,难怪热闹。
“若是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方明燕说道。心中却想,这鸭子浩浩荡荡的,能出去玩的机会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鸭子赶到湿地中,几乎比往常早二十分钟到达。
闻嘉嘉仔细观察着湿地环境,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四周开阔,群山仿佛远离这片土地。
水路如棋盘,小岛如棋子。鸭子入水后,就在水中欢快游动,时而到岸上歇脚觅食。
方明燕朝着她招招手,“坐到这里来吧,鸭子吃饱还远着呢。”说着,挪开屁股,留部分岩石给闻嘉嘉。
闻嘉嘉坐上去,心中难得宁静。
因为地势开阔,所以秋风源源不断地朝着这片地方吹,吹得人心里的郁闷都散了。
而水面涟漪,阳光下波光粼粼,瞧得人心情都轻松愉快好几分。
闻嘉嘉不禁感慨:“这里真好。”
方明燕把背往后一靠:“是吧,咱们赶鸭人有时还是很轻松的。等我明天带张稻草垫来,往这块大岩石上一铺,想睡觉都行。”
两人才第一天相处,不是很熟,说完便没啥话聊了。
野鸭偶尔在这里停留,留下几颗和家鸭不同的蛋,这算是她和方明燕的额外福利。
两人都不会选择在野外烤了吃,而是默契的揣到兜里,偷偷带回家。
中午前,两人得赶鸭子回去了。
正要离开养殖场去食堂呢,却见不远处的方保国朝着养殖场而来。
闻嘉嘉:“队长,有啥事儿吗?”
方保国道:“我来瞧瞧你们俩回来没,陈墩那人被抓着了,但是有同伙,审出来说有个在咱们浮阳。”
闻嘉嘉两人吓一大跳。
浮阳公社山连着山,她们放鸭的地方算得上偏僻,要是真有人……恐慌后知后觉漫上两人的心头。
方明燕和方队长熟,连忙就说:“叔,那我们这两天就不放鸭了。”
比起下地干活,还是命更重要。
“行,鸭子这两天先不放吧。咱们这里也得搜一遍山,搜完再说。”
原本心情颇好的两人,瞬间担忧起来。村里人也从看热闹的心态,转变成恐惧害怕。
“这该死的贼,怎么不去死呢。”
有村民怒骂。
秋收还要搜山,累得和刚开始秋收时有得一拼。
而闻嘉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是抢劫犯?村里有啥可抢,费这么大得劲儿就为了三瓜两枣?
贼吗?也不对啊,谁家贼用得着安排社员们搜山,还是在这紧要关头。
毕竟在乡下,啥都没有粮食重要。
人贩子?同样不可能。没听说谁家孩子丢了,所以他逃入深山做什么。
至于大家猜测的特务,仔细想想其实是无稽之谈。
特务来这里干啥?
偷公社酒厂的酿酒配方?偷公社部的河坝方案?神经病啊。
难道这连绵群山中有什么军事基地?那不能,真要有,这两天搜山的就不是队员了,而是军人。
“到底是什么呢?”闻嘉嘉呢喃细语。
这事越闹越大,愈演愈烈,放鸭的时间拖了一日又一日。等到地瓜都收完了,这事依然是附近几个公社的热点话题。
山里的木耳不停勾引着闻嘉嘉,闻嘉嘉再也忍不住,这日早早起来,约方明燕一同上山去采木耳。
闻嘉嘉特意背了大竹筐:“昨天又下雨了,木耳肯定又长出来很多。”
方明燕惊喜:“真的在岩山?那好近啊,咱们赶紧去吧。要是被人发现,肯定都得被采得毛也不剩。”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岩山而去。
她们也不害怕,因为路上还有其他村民也要上山。
秋收告一段落,来不及休息,村民们都把目光放到了野菜野菇上。
闻嘉嘉拉着方明燕在山路上攀爬,有些担忧:“这来来往往的搜山人,会不会发现那片木耳啊。”
方明燕道:“听说没有搜岩山。岩山离咱们村太近了,人也不会藏在那儿。”
闻嘉嘉点点头,也对。
今天山路比之前更难爬,爬过山脚就在路上看到许多的菇。
闻嘉嘉和方明燕也没放过,能采的都采了。
方明燕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认菇本领比闻嘉嘉强太多。有她在,闻嘉嘉认识不少能吃的菇。
“红菇其实我觉得不好吃。”她皱皱眉说,“总感觉有股生锈味儿。”
其实闻嘉嘉也觉得。
倒不至于有生锈味儿,但没想象中好吃是真的。
红菇她吃了两回,一回是和鸡蛋一起炒,炒完闻嘉嘉发现她更喜欢吃鸡蛋。
一回是煮汤。
公社供销社难得运来些猪肉,她买根筒骨一同和红菇煮,只觉得还没羊肚菌或者竹荪来得美味。
下回她得试试炒猪肉,有机会再试试炒腊肉。如果都不好吃,这个菇从此就得移出她的美食名单了。
然后永久加入黑名单!
山路难爬,两人拄着拐杖,却依然摔得膝盖上都是泥。
“到了没?”方明燕擦擦汗问。
闻嘉嘉辨认了好一会儿,指着不远处的山坡说:“就在那儿,快到了。”
目标出现,两人重整旗鼓,攒着劲儿一口气爬到山坡。
闻嘉嘉惊喜地发现自己前几日堆上去的枯枝还在,这也就说明这片地方没人踏足。
“快些快些!”闻嘉嘉催促。
方明燕累得跟条狗似的,直喘气:“你体力怎么就这么好呢。”不应该啊,她才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
这很正常,因为原主即使生活在县城,过得可比方明燕苦多了。原主可是去家具厂工作过的人,那里的工作多是重体力活,而原主却都坚持了下来。
刚来的时候自己觉得累,完全就是自己那懒惰的灵魂暂时匹配不是勤劳的身体,直到现在才磨合得差不多。
闻嘉嘉觉得穿越后最幸运的事儿就是原主留给她一副好身体,反正比上辈子她那儿熬夜熬到亚健康的身体要好。
等方明燕上来后,她一马当先,把枯枝给搬开,带方明燕走进去。
被闻嘉嘉采过的腐木上又冒出木耳了,小小的,滑溜溜,瞧着竟然有点可爱。
她没摘,而是继续往深处走。
深处的木耳就大很多,方明燕两眼放光:“没想到这个地方有这么多的木耳。”
闻嘉嘉已经开始摘了:“咱们争取在别人发现前全给摘光。”
方明燕点点头,也摘了起来。
这里不但有木耳,还有地皮菜。
地皮菜就是雷公菜,通常在雨后才有。长得和木耳相似,倒是炒蛋却比木耳炒的要更好吃。
闻嘉嘉上辈子吃过网上买的,一想就晓得不可能是野生地皮菜。这辈子野生地皮菜近在咫尺,自然不能放过。
方明燕对地皮菜反而不太感冒,说道:“还是木耳更好吃,地皮菜老难洗了。我爸从前晚上看不清东西,我家吃了好几年的这个,快把我吃伤了。”
闻嘉嘉心里流下羡慕的泪水。
吃地皮菜还有吃伤的?真好。
除地皮菜,她还发现些野山药。只是现在刚秋收完,家家户户粮食充足,闻嘉嘉的粮仓里更是满满当当,自然看不上难挖的野山药。
当然,主要还是她没带铁锹。
野山药难挖,甚至有深入地下一两米的,光靠双手可很难挖起来,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采木耳吧。
然而方明燕却道:“我有啊。”说着,从背上的竹筐里拿出小铁锹。
闻嘉嘉惊讶:“你带这个干啥?”
方明燕一脸理所当然:“带这个很正常吧,大家上山都会带的。这样路上见到什么药材也好挖,省得还要回家拿,然后再爬一趟。”
闻嘉嘉懂了,下回她也带。
既然有铁锹,挖就挖吧。
她把山药藤蔓拉开,沿着根部开始挖。只挖几下,她就发觉山药很粗壮,不禁来兴趣,加快挖掘速度。
方明燕被吸引,找根木棍同她一起。
“还挺好挖。”闻嘉嘉擦擦汗道。或许因为下过雨,土壤没有那么硬实。
只是话音刚落,“啊”一声,脚下塌了,两人掉入土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