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林浔?!”
别院内,宾客的谈笑声隔在一墙之外,派蒙握着小拳头紧张地追问左脸写着娇弱右脸写着可怜的林浔。
“这是个闻者伤心的故事。”少女柔弱地捂脸。
林浔在璃沙郊捡垃圾的时候偶遇了歇脚的迎亲队伍,又巧合的与出逃的新娘正面撞上。从未见过面的商业联姻,已有意中人的千金小姐,要素太足让林浔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与对方互换了身份后帮忙拖住了迎亲队伍。
“她现在应该已经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浪迹天涯了吧。”林浔露出欣慰的神情,见空与行秋等人都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又哀哀道:“没有办法,漂亮女孩子满脸泪水的恳求我,我真的很难拒绝。唉,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提纳里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你确定?”
行秋也洞若明火地继续说:“你应当还隐瞒了什么事情吧,林浔?”
派蒙更是直接怀疑地眯起眼,“你真的会没有其他理由就管这种事吗?!”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便怀疑别人的善意是很失礼的行为!”林浔严肃起来,郑重说道:“我可以明确的说,我出现在这里,只是单纯的不忍心看见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年轻女孩走向未知的未来,这个决定完全出于我个人的善良。”
“跟她给我的一万五千摩拉酬谢没有任何关系!”
“没关系才怪!后面这个才是你的重点吧!”派蒙瞬间拆穿她,开始指指点点,“而且你完全不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吗?如果我们没来的话,你该不会打算把这个婚结完吧!”
“林浔应该有脱身的办法吧?”枫原万叶温和地开口,“即便是想帮助别人,也不至于代为成婚。”
然而并没有。
林浔眼神游移,原本她是想在路上跑的,但失策了,没想到要在花轿上撑住不约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提纳里一眼看穿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扶额叹气,“你这家伙……”
但这件事还是很快落幕了。
也许是飞云商会的贵客在提出与新娘聊聊时便含蓄暗示过对方可能身份有误,忐忑的新郎消化了一会儿就接受了现实。虽然新郎在见过撩起珠帘的林浔一面后,又发生了一些问她愿不愿意错打错着让婚礼继续又被林浔秒拒的事,但在飞云商会二少爷和大名鼎鼎的旅行者的说和下,林浔还是得以换下了新娘的衣装安然脱身。
“所以说,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突然到璃月来了?”冬日午后的阳光明亮温暖,念叨了林浔一路的派蒙如此问。
“生活所迫。”林浔十分沧桑,“出来捡垃圾挣点钱。”
枫原万叶关心地问:“林浔最近很拮据吗?”
“不要相信她啦,万叶!”派蒙连忙打岔,气势汹汹地盯着林浔,“这家伙再拮据也不可能去捡垃圾的,一定又是在胡说!”
行秋低眸想了想,“虽然我也认为不太可能,但姑且还是一问,你最近有遇到什么难处吗,林浔?”
小少爷完全不信随便就能想出十六个稻妻财政崩溃计划、又疑似一手将五百年前的古国重现人间的家伙会沦落到捡垃圾的地步,只是人难免遇到困难,“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也不妨说出来,大家都会尽力帮你。”
枫原万叶温柔地跟着点头。
大概是被氛围影响,派蒙犹豫着附到旅者耳边,小声跟对方讨论了一下过年才给荧发了奖金的家伙此时没钱了的可能性,才凑过来认真说如果林浔缺钱的话可以和他们一起去跑委托。
“委托?!”金发的旅者想起什么。
“呜啊啊,委托还没去做!”派蒙也猛然想起。
天色已经不早,还要去挣派蒙的餐费的两人要赶着出城,问林浔要不要一起去,林浔拒绝了,说她还有安排。
“你还有别的事吗?”派蒙不由问。
林浔谦逊道:“我得到了一张珠钿舫的邀请函,听说那里是很有名的灰色地带,有一些很刺激的项目,打算晚上去见识一下刺激到什么程度。”
“然后呢?”提纳里忍不住双手抱臂,“再赢一个三千六百万吗?”
派蒙立即警醒,“不可以,林浔!马上就要海灯节了,你、你不许搞事情!”
派蒙要求林浔一起去做委托,方便她盯着这个搞事能手。空想了想,也温和地邀请她一同,他眼眸似溶金,放轻语调说有些日子没见,也有话想与她说。
林浔动摇的时间有点长,提纳里便也开口,说如果她实在不想去,也可以和他一起回落脚的地方,这次他是和赛诺柯莱一起来璃月过海灯节的,柯莱看到她一定很高兴。他说着,“……我也有些问题,想跟你聊一聊。”
枫原万叶安静站在原地,向来从容洒脱的流浪武士似乎是想了想,随后用枫色的眼眸看向林浔,仍是如以往般的温和,“……抱歉,林浔,虽然不想让你为难,但我也有些事想告诉你。”
已经到选择支线的环节了吗?!
林浔一边吃糖一边严肃的思考这道题。
空肯定是不能选的,他已经进化到非常危险的范畴了,什么样的拒绝都很难再打击到他,独处等同于送菜。
提纳里的危险程度也不遑多让,虽然有赛诺和柯莱在,但面对漂亮巡林官,很遗憾,林浔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万叶看着安全一点,可是向来淡泊清净的浮浪人在这种时候主动开口就已经很不对劲了!
林浔抬眼,看向在微妙的气氛中好似无所察觉般笑眯眯注视着她的行秋。
这位没开口的公子哥是隐藏选项但更是致命陷阱,林浔清楚记得自己上次给对方留了一本劲爆的小黄文,以行秋的性格绝无可能不看,要是选了对方总感觉会触发奇怪的剧情,但是可恶啊,好想问问对方的观后感!
林浔深吸一口气,冷静道:“我选李白。”
“什么?”派蒙一脸茫然。
总之,林浔跑了,她以要去找辛焱玩快乐地甩掉了大家。
与辛焱许久不见,这位摇滚乐手又写了许多歌,林浔窝在对方的房间里一一看完,试着弹奏了几首感觉旋律还不错的曲谱。
晚饭蹭了辛焱一顿,辣得林浔到处找水,痛心疾首地问辛焱为什么要暗算她。黑皮少女满脸无奈地帮她倒水,说不知道林浔这么不能吃辣,林浔十分不服气,强调她被生活套麻袋之前超能吃辣。
吃过晚饭,她们在山坡上聊了一会儿天,说起了辛焱的摇滚乐团。其实辛焱现在已经很少唱林浔留的摇滚乐了,倒不是不好,正因为太好了,所以她不由也想自己写出那般震撼人心的词曲。
林浔笑嘻嘻地说加油,用对方的阮弹了些鼓励的调子,之后她们又约了去看辛焱乐队的表演,聊到深夜才分开。
夜色深深,林浔看了眼提前准备的丧嘲摇滚乐《杀死那个明蕴镇人》,耸耸肩丢进了仓库。
璃月港的万家灯火温暖辉煌,林浔溜溜达达地找了个靠海的山崖,拿出自己的棺材就往里躺。
只是她刚打算关上自己的棺材板,却忽然听见一阵草叶被吹响的轻扬调子。
她警惕地伸出脑袋,与树上吹叶子的万叶对上视线。林浔眨眨眼睛,“啊,好巧啊,万叶。”
树上的少年轻轻笑了笑。
提瓦特的夜晚是永恒不变的浩瀚星河与一轮圆月,枫原万叶落到林浔身边,看了眼林浔的棺材,问她是打算睡在这里吗?
林浔点头,快乐地跟万叶介绍了一下她的精品棺身奢华内饰,抱着月亮灯笑得十分灿烂。
枫原万叶从容接受了这个设定,坐在棺材边继续与林浔説话。他说好久不见,问林浔过得怎么样。
林浔就说她离开稻妻后去了须弥,须弥的雨林蚊虫又多又湿热不过有许多有趣的动植物,沙漠能把人晒得当场去世但也算难得的自然景观,最后拉踩了一遍须弥的饮食文化,又表扬了一下她常去的奥摩斯港的那家酒馆,林浔便问万叶这段时间又过得如何。
枫原万叶低头似乎想了想,再抬头时眼眸仍如以往温醇,“……我很好。”
上次见面几乎快是一年前的事了,和林浔在稻妻分开的时候,流浪武士还相信他与少女的缘分定然不会轻易断开,可他在平静或汹涌的海浪中不时便会想起对方的日子,已经持续快一年了。
枫原万叶离开稻妻后去过须弥,甚至去过林浔很喜欢的那家小酒馆,却从未与那时还在雨林的林浔碰面。后来因坎瑞亚国土现世导致海面风浪不止而滞留璃月,又恰好与回到璃月的林浔擦肩而过,再后来他收到海岛的邀请函前去参加,都遇见了常与林浔一同游历的空,却仍没能与林浔相见。
他们好像没有缘分。
少年的嗓音轻轻缓缓,“……也不是很好。”
第092章
冬日的夜晚真的很冷。
林浔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不由如此喟叹。
本来就是隆冬时节,气温降到了全年最低点,崖上的风还那么大,所以林浔认为事情发展成这样应该也算情有可原。
天未破晓,晨雾凉薄,她拉开一点棺材板,看向穿着单衣侧躺在棺材里的枫原万叶。
昨晚她与万叶闲说到午夜,迷迷糊糊便趴在她炫酷的滑盖棺材板上睡着了,但后半夜气温掉得厉害,她受不了凉,半梦半醒地就近摸索着去薅少年的外衣和围巾,对方竟也不阻止,任由她裹成一团缩回了棺材。
后来少年轻轻推了推她肩膀,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一声抱歉,说有些冷,扒了人家衣服的林浔又困又心虚,干脆把自己的豪华单人铺让了半边,才睡过去。
“………”唔,也不是没挤在一起睡过,应该也不算什么?
尚在沉睡的少年穿着简约的红白单衣,睡姿安分温驯,更显出几分清隽无害来。林浔扒拉扒拉深色的外套想给对方盖回去,却似乎惊动了对方,万叶飞快醒来抓住了她的手。
短暂对视间,枫色眼睛的少年赧然地松开手指,但似乎是距离太近,他耳根泛红地微微靠后,背部抵住了棺木边缘,随后眼睫微敛,低着嗓子说:“……冒犯了。”
林浔忍不住哇哦一声,“可以再来一遍吗?”
当然是没有再来一遍,万叶拿着衣服走到一边换上了。他把固定肩甲的战术带绕过胸膛别好,重新扎好小辫子之后才回头去看林浔,只是似乎还有些难为情,神态不如以往闲适自然。
而林浔已经利索地套好了斗篷,准备进城找早餐了。
万民堂所在的食肆一条街已经开炉,刚踏进青砖街道就是一大片揭开蒸笼时的腾腾热气。林浔带着万叶去万民堂嗦面,香菱见她十分惊喜,从后厨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与她叙了两句旧,最后还是看店里老爹忙不过来才又急忙回去搭手。
林浔还在和万叶聊吃完早餐要不要去孤云阁转一转,就听见门口忽然一声,“林浔!”
林浔回头,一只绿色小卷毛随即映入眼帘,“柯莱。”
眼神清亮的女孩子眼一弯便笑起来,沙漠矮子和巡林官先生像魔教教主的左右护法一样在柯莱身后站定,游刃有余地看向她。
“昨天听提纳里说你也在璃月,考虑到你不会做饭,所以我们特意一早来「寻」你。”赛诺一本正经地说着,说话时特意读重了某个音,熟悉他秉性的提纳里、柯莱和林浔一时谜之沉默,他便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解释:“因为寻找的寻也是林浔的浔。”
现场十分安静,提纳里无声地扶额。
“不好笑吗?”赛诺认真问。
“等一下,我正在连击解冻。”林浔面无表情。
冬天的冷笑话太可怕了,林浔半天才缓过来招呼三人坐下,试图用食物堵住冷笑话大师的嘴。
提纳里并着柯莱坐下,看向神态温和地坐在对面的浪人武士,正看着林浔与赛诺插科打诨的万叶注意到他的目光,露出一个端方礼貌的微笑。
饭桌上的人又彼此认识寒暄了几句,被林浔塞了一屉灌汤包的赛诺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璃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林浔侧头看他。
“今天从营地一路走过来,感觉城里的守卫情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大概是职业特性,大风纪官即使并未怎么来过璃月,但还是察觉到今日与昨日的千岩军巡逻情况出现了不小的差异,“像是被抽调了不少人。”
“你这么说,好像今天确实没怎么看见千岩军。”提纳里也回想了一下,海灯节是璃月重要的年节,巡防情况本该比平日更加严密。
林浔正埋头嗦面,听见饭桌上的讨论声一静,刚抬起头,便看见赛诺神情莫测地盯着她,提纳里也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柯莱见自己的左右护法都盯着林浔于是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就连万叶……
“为什么连万叶都这样?!”林浔十分不服。
少年温润的红瞳一眨,似乎也因自己无理由的偏向感到几分抱歉。只是不等他说话,提纳里便抱臂看向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感觉和你有关系这件事,林浔你也稍微反省一下吧。”
赛诺也点头,“林浔,你惹的事太多了。”
提纳里:“我前段时间看蒸汽鸟日报,提到至冬国内的局势非常混乱,听说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路过群众在至冬掀起了一场工人革命,还将这场革命称为无产者们的伟大事业。”
赛诺也显然早与提纳里互通过有无,接道:“而在这件事之后,至冬扣留坎瑞亚人民的消息便没有后续了。”
林浔用这你们也能看出来是我干的的目光盯着眼前两个人,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面无表情:“好,都是我干的,你们晚上失眠也是我干的好了。”
提纳里和赛诺似乎是一噎,两个人都微妙地没有接话。
万叶在旁安静听了半晌,此刻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出声询问:“至冬和坎瑞亚,与林浔有什么关系吗?”
“万叶的版本,一年没更新了呢。”林浔露出关怀2G网的微笑,“没关系,我们不会歧视你的。”
吃完早餐,一行人便上街溜达去了。街道上已经布置好了排排宵灯,周边的商户也在张罗节庆装扮,林浔与万叶说了自己是坎瑞亚人的事,少年武士静静听着,没有露出太惊讶的神情。
林浔和万叶说好了去孤云阁转转,须弥三人组听闻,也说海灯节明天才开始,他们也有兴趣去见识一下岩王帝君掷出的岩枪形成的岛屿。
几人谈笑着走过拐角,却听一连串脚步声接近,一个浑身裹着在斗篷里的少女呼哧呼哧地越过他们跑走了。
林浔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却没想突然一股力从身后猛然拉扯住她。来人大概是想抓她的肩膀,但少女的肩膀单薄,仓促间竟只扯住了她的衣裳往后一拉。
刺啦一声。
林浔的斗篷连带着里面的白色衣裙被猛然撕开,露出大半雪白的肩颈和半掩的柔软轮廓。抓住林浔的少年愣住了,被胡狼帽的外国人满脸警告的钳制住手都没有回过神,盯着林浔半天才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对…对不起!”
林浔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震惊又懵逼了几秒,柯莱都慌忙来帮她拉了拉衣襟,被迫老肩巨滑的林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样悲愤地说:“为什么?!我已经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了?!”
没人搭她的话,提纳里挡在了林浔面前,神态严肃,“就算是在璃月,这种行为也算得上骚、扰了吧?”
万叶:“要叫千岩军吗?”
不知名的少年连忙道歉,他忙解释自己是在追另一个穿斗篷的女孩子,没想到会波及到其他人。少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身份由来说得清清楚楚,也表示愿意承担后果,见这位被邀请在海灯节舞狮的少年态度非常诚恳,挡在前面的提纳里回头看了看林浔,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林浔阴暗地做了一个把他噶了的手势。
提纳里面无表情,回过头去和少年谈妥了赔偿,把人放走了。
林浔:“???”
等林浔换好了裙子,临时组成的观光团便继续往孤云阁而去。天高云淡,临近海灯节的孤云阁几无人迹,耳边只有风声与海浪声。闲来无事,提纳里打算观察一下孤云阁的植物,万叶与他同行,没想到出来玩还要学习的柯莱呆脸跟上。
林浔则和赛诺躲在背风的山壁边打牌。
林浔的七圣召唤是赛诺教的,一段时日不见,赛诺十分中二的要看看她的实力是否有所成长,林浔冷笑一声,上道地说那就等着瞧吧。
他俩斗志昂扬地换着牌组在山壁边一局接一局的打,说好输的人晚上请吃大餐。林浔玩得很认真,赛诺在其中一局牌局间抬头,看见黑发垂坠的少女眉目专注地思忖出牌,挪不开目光的感觉和当时在沙漠里,明知道有正事要做却仍忍不住关注在身边无聊得堆沙子的林浔一样,于是他又把目光集中在林浔手里的牌上,又忽然透过牌看见少女纯白的衣裙。
赛诺:“………”
赛诺:“………………”
“赛诺?”察觉到他的异样,林浔开口叫了他一声。
赛诺没回,但也没收回目光佯装无事,仍是坦荡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心虚。
林浔想了想,恍然大悟。
“孤云阁没有厕所哦。”她这么说着,又指了指山壁另一边,冲赛诺递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你去那边解决吧,别担心,我给你放哨!”
赛诺感到深深的迷惑,不明白他和林浔的相处为什么总是比哥们还哥们。大风纪官沉默半天,只憋出一声,“……不用。”
等提纳里他们回来,林浔已经惜败,眼看钱包要大出血的林浔立刻阿巴阿巴装起傻来,换提纳里继续和赛诺对阵。
林浔拉着柯莱去海边吹风,捡了点星螺,直到时间渐晚,她们才和其他人汇合,一起回璃月港。
路上的灯已经星星点点地亮起来,路上行人来往,节日氛围浓厚。赛诺陪柯莱进了纪念品商店,林浔正想跟进去,忽然被提纳里叫住。
“林浔,嗯…等一下,我有东西想给你。”
林浔停在原地,见万叶体贴地朝她笑了笑后走进店里,才看向巡林官先生。
天已经全黑了,整条街都被灯笼映亮,林浔看见提纳里掏出个小盒子来,“上次,我听你说你的生日在十月,所以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但那个时候联系不上你,所以这个东西就一直放在我这里了。”
“我不是那种廉价的女人。”林浔矜持地说:“价值在五千摩拉以下的礼物……诶诶!我开玩笑的!”
眼看提纳里又要放回去,林浔急忙接过来。
她忍不住笑意地问能不能打开看看,提纳里不为所动地盯着她,做了几秒样子才冲她点点头,林浔立即打开盒子,发现是一条项链。
细细的链子上坠着一颗被铂金镂空的枝蔓包围的蔚蓝琉璃,颜色深深浅浅,有点像天空又有点像大海。见林浔看得入神,提纳里开口道:“这段时间,道成林也帮助了许多归国的坎瑞亚人。听他们说,星星对坎瑞亚人好像有特殊的涵义,国徽也是星星的形状。”
黑发的少女抬头看向他,那一眼好像什么也没有,又好像装了太多反而看不清原貌。提纳里有些怔住,但林浔还在等他继续说,他顿了顿:“我以为是因为坎瑞亚人的瞳仁像星星,但问了一下,才知道其实还有另一种解释。在坎瑞亚的历史里,所有的星星都有另一个释义——星球。”。
海灯节前夕的街道是如此温暖热闹,人群在嫣红的灯光中来来往往,但站在他面前的林浔霎那间流露出的仿佛亘古的孤独,在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热闹。
坎瑞亚水幕国境之外,秘书小姐与异国来使的对峙还在进行,面对曾经的友人,带着沉肃面具的男人言语平静,“…是,你动摇过她一次,在这永无尽头的时光里………。…但你应该同样清楚,荧。王不在乎七国,不在乎天理,也不在乎…这个世界……”
璃月港中,少女从盒子里抽出了项链。
“帮我戴上吗?”她声音极轻地笑着,“我很喜欢。”
第093章
“她还没好吗?”
清晨的海港风平浪静,提纳里准备好早餐,瞥见林浔还坐在港口的木栏杆上看海,赛诺在落了十几步的地方抱臂盯着她,他便走过去问了一声。
昨夜林浔想半夜偷渡去珠钿坊玩被提纳里当场抓获,美少女又哭又闹嘤嘤嘤嘤就想去玩,提纳里原先还有点心软想说干脆陪她一起去好了,结果一问林浔已经准备好了赌资与定时炸弹,如果赢她就放开手脚大捞一笔,如果输她就把船炸了跑路。
这是人说的话吗?
巡林官先生当即就脑仁儿疼地要把人塞回营地,不想动静有些大吵醒了已经入睡的其他人。
柯莱与万叶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提纳里把林浔看得这么严,提纳里只好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林浔曾经的光辉战绩。
少年武士有些恍然,说提纳里昨日提到的三千六百万原来是这个意思。
柯莱则震惊于林浔的赌技居然如此高超。
被捧了一把的林浔当即自信地展示了一下她高超的技术,只见她拿出骰盅和几颗骰子摇了摇。一揭开,六颗骰子整齐立成一竖,最上方豁然一个最小点数;再一揭开,六个六匀称的呈圆形摆出最大点数;再再一揭开,骰子变形金刚威武霸气地站在那里………
等一下!最后那个太离谱了!是用胶水粘上了吗为什么要粘成那样站在那里啊!而且什么时候换的骰子你那几千万的摩拉难不成就是这么出千赢回来的吗?!
槽点太多了,现场不由谜一般的沉默,只有柯莱带着几分不知是对世界还是对自我的怀疑弱弱地说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不,不可以的,柯莱你清醒一点!
那只骰子变形金刚被万叶拿去把玩了一下,最后被林浔送给了气质与之很衬的赛诺。但大家还是一致认为应该让林浔老实回去睡觉,林浔为了出去玩只好妥协,说那就不赌嘛,听说珠钿坊上还有些很风月的项目,她也很想比较一下和稻妻的游屋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涉及的陌生名词就有点多了,须弥三人组没有听懂,只有一直温和随性的在旁边微笑的万叶笑不出来。
等他们弄懂风月在璃月的意思,提纳里黑着脸把林浔丢回了营帐。
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林浔就蹲在了栏杆上。
提纳里和赛诺还在说话,清早就去高处倾听自然声音的万叶也回来了。少年武士看了看情形,上前询问林浔怎么了。
“她不是林浔。”大风纪官神情严肃,“她说她是一只海鸥,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让我不要跟她说话。”
所以他在这里看这只海鸥什么时候变回人类。
万叶失笑,他迎着海风走到不当人了的林浔身边,朝她递出几颗饴糖。
“海鸥小姐。”少年的红瞳清亮从容:“想吃点糖吗?”
等海鸥语十级选手把林浔顺完毛,大家终于又围拢在一起吃早餐。餐后上街溜达,街道上已是人流如织,他们正打算到处转转,却突然被冒险家协会的人喊住。
“污染?”提纳里皱起眉头。
“是的。”冒险家协会柜台内,凯瑟琳点头确认。归离原的荒野上突然爆发了一种起因不明的污染,先是污染了附近的地脉与当地兽群,后来更是影响了来璃月参加海灯节的他国游客和过路行商,在千岩军获悉赶往后仍只能堪堪控制住污染不继续扩散。
根据七星提供的现有情报,只知道此次污染或许与深渊有关,而拥有神之眼的人对污染存在或多或少的抗性,所以冒险家协会正在募集拥有神之眼的冒险家协助调查此事。
“是否接受委托全在于冒险家个人的意愿,协会也只是例行询问,请不要有任何压力。”凯瑟琳的态度沉静平和,“以及此事目前只对部分冒险家公开,请不要告知普通民众,避免引起恐慌。”
林浔嚼着糖,看向神情各异的其他人,“你们打算去看看吗?”
提纳里想去看看。
前段时间因璃月的层岩事件,提瓦特大陆的地脉活动曾短暂消失,在各国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现在又突然涉及到地脉污染,他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柯莱与赛诺自然是同往,万叶沉吟片刻,也打算一起行动。
“既然大家都要去。”林浔思索着,“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了,早去早回哦!”
“林浔……”曾听林浔承认过她能使用并净化深渊力量的提纳里似乎想说什么,但思考片刻又摇摇头,“…也好,那我们先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等我们,如果有什么问题……”
他似乎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眼神审慎许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给你传信,…到时候可能会麻烦到你。”
林浔露出我懂了的表情,含蓄道:“提纳里,点我是很贵的,凭你的工资……”
她意味深长的欲言又止了一下,提纳里顿时死鱼眼瞅她,旁边的赛诺则十分正直地继续问:“那么我和提纳里的工资加起来呢?”
林浔佯装思考,“再加上柯莱勉强可以考虑。”
“?”柯莱露出了跟不上事态的呆脸。
抖完机灵,大家便分开了。提纳里等人赶到归离原,与驻守在归离原的冒险家协会的人对接上后,得到了更加确切的情报。
这场污染疑似是从归离原无数遗迹中的一个蔓延出来,对地脉的影响非常严重。归离原附近的生态正在衰败,栖息的兽群更是被完全异化,“污染扩散得太快了,幸好伊缪沙先生及时警告,否则事件一定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万叶轻轻重复:“伊缪沙先生?”
“嗯。”驻守人员诏勤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伊缪沙先生是正在璃月游历的坎瑞亚人。污染发生时,是他及时通知了千岩军,并提供了处理污染溢出点的办法。”
他们还在谈话,荒野上猛然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诏勤猝不及防地捂住耳朵,看向同样被声响震得耳朵疼的提纳里,苦笑了两声,“有用是有用,就是动静真的太大了。”
诏勤提及的名为伊廖沙的青年长着一张娃娃脸,此时正与一位白发女子站在一起,沟通着处理污染溢出点的问题。他似乎也没多少相关的经验,只是稍显笨拙又真诚地陈述着背来的概念,“…D级灾害就是有生命被污染,但被及时控制未出现人类异化的天灾程度了。根据坎瑞亚世纪书,为了避免人类被感染,污染造成的兽群异化一般都会用重火力远程清除,至于污染源……”
青年想了想,情绪忽然掉了许多,但还是继续说:“至于污染源该怎么处理,我也不清楚了。”
“无意冒犯,伊缪沙先生。”凝光平和客气地询问:“无论作为七星还是个人,我都很感谢你对璃月的帮助。但按你的说法,贵国在三千多年前就有一套针对深渊污染的完整制度,为什么会不清楚如何处理污染源呢?”
“其实现在的坎瑞亚人,除了那场……”他顿了顿,“就没有怎么经历过天灾了。”
“从史书看,坎瑞亚的天灾最频繁的时期是建国初期,所有系统的制度也都是在那个时候定立。「燃火之年,坎瑞亚大小天灾30余起,其中S级天灾1起,A级天灾5起,坎瑞亚举一国之力顽抗。直至燃火之纪37年,王斩杀渊面意志于荒野,天灾渐消。」”
伊缪沙轻轻说着:“我们现在只能翻到这些史记了。如何处理污染源,确实没有记录。”
世纪书上关于天灾的记录到此为止,后来即便再发生天灾,其影响也不足以再录入史册。
凝光还想说话,却注意到一旁的动静,回过头看见去处理异化兽群的旅行者回来了,身边还有几个拥有神之眼的外国人与之同行。
“凝光,我们回来了!”派蒙远远的就开始挥手,兴高采烈的向凝光介绍来帮忙的须弥友人和稻妻友人,凝光诚恳致谢。
“被污染的兽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仙人们那边呢?污染有办法处理了吗?被影响的人们恢复了吗?”派蒙关心地追问。
“暂时还没有消息。”凝光摇摇头。
归离原西侧已是黑气鼓荡,稍稍靠近便觉心神难安,神之眼也传出几分抵抗,唯一不受影响的空提醒同伴们不要勉强,才沿着仙人们所布阵术的金光而去。
现在的情况就是非常的复杂。
深渊污染十分难解,哪怕是仙人们也不得不与满地的结晶与污泥保持距离,几位仙人尝试了一些净化与封印的术式都收效甚微,在隐隐感觉到精神有异后便暂且去别处商讨,只剩了两位夜叉坐镇。
“魈!浮舍!”派蒙挥手。
“哟,小派蒙!”方才还满脸沉肃的浮舍立刻笑着回应。
才说了两句话,提起目前棘手的现状,气氛不由沉郁许多。
“空,要不然,我们去找林浔吧。”派蒙忍不住地小声附到旅行者耳边说:“刚好她也在璃月,如果是林浔的话,一定有办法的!”
金眸的少年仙人下意识侧目过来。
“…林浔。”他放下抱臂的双手,看向旅行者,“她在璃月?”
说话间仙人似乎已经拿定主意,不等回应,身影便突然化烟消散。派蒙懵了一下,忙问怎么了,浮舍便哈哈笑着说应是找人去了。
柯莱一直紧紧跟在自家师傅身后,说实话一直把握不太清现状,眼看璃月的仙人突然消失,她还有些迟钝,便见自家师傅的尾巴忽然躁动的摇了摇。
“…真是相当小瞧她了啊。”她听见自家师傅略微咬牙地喃喃着。
仙人没去多久,很快就带着手里还拿着糕点的林浔出现。美少女措手不及地对上现场众人的目光,冷静地把剩下半口糕点吃下去压了压惊。
“林浔!”派蒙高兴地叫她,浮舍也爽朗地冲她打招呼。
“好了好了,知道了。”林浔懒得吐槽,在仓库里翻出一支金属制的长笛。处理这种等级的污染连描写的必要都没有,总之随便吹吹就净化了。
满地鼓胀的污泥消失,结晶消融,连半空盘旋的黑气都消散了许多。地面露出一处遗迹豁口,看样子是还有个本要打,林浔问其他人打算怎么处理。
空打算下去。
“可是,总觉得很可怕。”派蒙在溢散出深渊气息的豁口看了看,飞回空身边,“一定要下去吗?”
大名鼎鼎的旅行者考虑到他不受深渊影响,所以打算先下去探索一番,如果难度不高就一命通关这个深渊污染本。林浔听罢沉默如鸡,深渊污染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污染为什么会大范围涌上地面,这个遗迹绝对问题不小。
但这种情况似乎又确实只能交给不会被污染的人处理。
林浔想了想,“那如果要吃席的话我要和万叶坐一桌。”
毕竟在熟人的席上喝醉不太礼貌。
第094章
异变是突然发生的。
林浔刚因为玩笑开得太过被锤了一顿,魈与浮舍也正说着不同意旅行者单骑犯险,两位仙人说话的声音便兀然一顿。
空中猛然裂出一道空间裂缝,朽寂污秽的气息伴随着滴落腐蚀液体的兽首自裂缝中钻出,数只两米多高的消瘦饥渴的怪异狼群踏空而来,发出阵阵咆哮。
“是、是兽境猎犬?!”派蒙大惊失色,“为什么会在这里!”
众人立刻做好战备反应,金发旅者更是第一时间持剑护在了林浔身前。
林浔躲在空背后探头探脑地偷看。
时间还没到正午,本应明亮的天空逐渐晦暗,几乎是兽境猎犬刚落地,两位夜叉便已祭出法器急袭而上,风声疾啸,只见仙人枪尖上掠过的三两寒光。
兽境猎犬几无反抗之力,只是它们似乎也意不在对敌,嘶嚎腾挪间爪牙隐隐撕碎空间,兽群涌出的空间裂缝仿佛溶解般逐渐扩大,漆黑空间的另一端传来凝重而不详的气息。
林浔低头看了一眼,污染又渗了出来。
【你触发了突发事件】
【突发事件:人造的污秽正在溶解世界的边界,快去避免来自天外的注视吧!毕竟人类已被选择放下武器,只要低下头颅,就不会看见预定的命途最终指向毁灭的一刻。】
谜语人能不能滚出提瓦特?
林浔死鱼眼想着,但还是伸手拉住空的披风,朝金发旅者示意了一下遗迹口,十分严肃道:“空,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空愣了下,曾经作为旅伴的默契让他露出了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容,心领神会道:“嗯,在午饭前处理完。”
叮嘱了万叶与提纳里等人随机应变,林浔便和空下了本。遗迹有些深,碎石嶙峋,光线不清,满地都是脓液般的漆黑污染,林浔没走两步就被砖石绊得踉跄一下,又被眼疾手快的旅者飞快扶住。
“没事吧,林浔?”派蒙也有点怵,贴在两人身边小声问。
林浔说没事,继续往前走。
之前在归离原没有检索到什么痕迹,所以并不清楚这场污染的缘由,但一下遗迹,没几步便失去生息的愚人众尸体和完全陷入谵妄的愚人众残余便表明了这次事件由谁引起。
遗迹之前应该已经发生过一场内乱,愚人众大多死于被污染后的自相残杀,幸存的人不多,即便见到来人无差别的攻上来也并不是旅行者一合之敌。
“怎么会变成这样……”派蒙躲在林浔怀里,不敢多看。
空和林浔的动作很快,简单探索后很快找到了隐藏在地下空间里的实验室。实验室里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似乎多个空间在里面重叠,使得暗室里出现了黑洞般的黯影,污染则是从这些交叠的空间涌出。
四散的草稿,毁坏的器械,感觉与在降诸魔山下的隐秘实验室有些微妙的相似。
正当两人思考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幕,石墙走道上再次传来失去理智的嘶嚎,旅者抽剑对敌,林浔不为所动地继续站在原处。
“林浔!”派蒙有些担心。
“嗯。”林浔散漫地盯着屋内应了一声,“好麻烦,要不然派蒙你直接飞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吧?说不定能捡到什么重要道具呢?”
“欸?”派蒙睁大眼睛,口不择言地慌忙拒绝,“不、不行的!我只是一个应急食品,进去的话万一死掉怎么办!”
林浔:“我愿意看30秒广告复活你!”
派蒙顿时气呼呼地飞离她的怀抱教训她,“你认真一点啦,林浔!”
好吧好吧,认真一点。
林浔从仓库里掏出她在璃沙郊捡垃圾时趁机溜进层岩巨渊捡回来的魔方,残存着异世的规则的魔方微妙的影响着周围的空间。她拿着魔方进门,侧头看向房间一侧的实验台,伸手在空间的夹缝中回收了最后一张书页残片。
【混沌之页:「书」被世界外的力量所侵蚀的一页,似乎与本世界的规则产生了奇妙的融合。回应了理智冷酷的灵魂,获得了可指定二人进入超脱时间与空间的量子纠缠时态的能力。】
“林浔。”见实验室恢复正常,派蒙也飞进来,她看见林浔回收的书页,“是书的碎片!就是它把兽境猎犬引来的吗?”
处理完敌人的空也跟过来,从地上捡起几张散落的稿纸,“…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制作圆环之理。”
林浔没说话,剥了颗水果糖出来吃。
处理完污染源,两人便动身离开遗迹。原以为地面上的战斗也应该平息了,但林浔刚费劲的冒出头,就险些在近乎汹涌的兽群中被正面来个抱脸杀,吓得她一下缩回遗迹就钻到空身后。
空见状握住林浔的手,叮嘱道:“我先出去,你和派蒙跟好,注意安全。”
看着林浔和派蒙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旅者气势稍松,随后一马当先地冲出遗迹。
林浔与空下本总觉得也就十多分钟的功夫,外面的变化却已经大得让人觉得像走错了片场。
高空中横亘着巨大的空间裂缝,金黑相间的黄金王兽遮天蔽日地在空中盘桓着与仙人们周旋,兽境之狼与其他通过裂缝涌来的魔兽群浩浩荡荡到达地表,此时已与赶来的众人厮杀在一起。
空气中浓重的雷与岩的元素力和污秽漆黑的力量混杂在一起,只觉得令人躁郁又眩晕。
“呜啊!”派蒙钻到林浔斗篷下,露出一双眼睛惊慌地看着眼前战争般的场景。
林浔随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她掏出竖琴,雪白笨重的琴落地便是一阵错乱的弦音。长风涤荡寰宇,几乎是净化的琴音初初响起之时,胶着的形势便在瞬间开始逆转。
“嗯嗯,我有看到哦!林浔一开始弹琴,魔兽就开始溃散了,超厉害的!!”绿色的诗人装模作样的露出星星眼,一副十分憧憬的神情。
打了白工后懒得参与璃月当权向社会各阶层人士致谢的环节、于是和空打了招呼先溜为敬的美少女面无表情,她盯着这个如风一般降落在她撤退路线上的家伙,故作矜持道:“不用在意,小场面罢了。”
反正也没事干,林浔干脆在山坡上跟温迪打科打诨了一会儿,两人互相开着玩笑,坐在大石头上看了一会儿云舒云卷,才在迎面而来的风中安静下来。
“不过,林浔真的很厉害啊。如果那个时候……”诗人青绿的双眼注视着天空,像是在问林浔,又像是喃喃自语,“林浔为什么会死呢?”
“谁知道。”林浔也漫无目的地答,“为了自由吧。”
温迪侧头去看林浔,长风吹动两人的头发,绿眸清透的诗人突然叹气,“唉,原本我都不打算再问了的。”
他忽然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气恼表情,“因为林浔的秘密真的太多了!总感觉怎么了解都了解不完,而且总是问来问去的话,一定又会被林浔嫌烦。”
林浔体谅地安慰他,“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卖点。”
温迪没忍住轻轻笑了笑,又问:“对了,上次林浔说的信仰的事有结论了吗?”
林浔毫不犹豫,“我怀疑是电信诈骗。”
温迪思索了一下,提出能不能看看林浔收到的那些小卡片。
林浔自然无不可,一股脑把她收到的奥赛尔的水晶触角、奥罗巴斯的珊瑚枝和阿赫玛尔的荷鲁斯之眼给了温迪,温迪一一检视,“…确实,都是魔神的信物,我能感受到其中潜藏的力量。”
“林浔也不知道这些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吗?”
林浔托着腮摇头。
温迪凝视着手上的信物,随后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放下手里的物品站起来。
“林浔。”
被叫了一声的林浔闲适地侧头看向对方,却突然被一阵狂风掀开头上的兜帽。
有风急旋而起,吹得周边的树林飒飒作响。林浔猝不及防地被风拍了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睛,便见身边的少年被盘旋的风场轻盈托起,随后装束一变,猛然展开一双洁白的羽翼。
雪白的翅羽在风中飘落,青绿的神纹泛出光芒 。他低眸看她,眼神仿佛平淡无波,又仿佛极为温柔,他伸手向她凭空托起一支纯白的翅羽。
“…抱歉,明明是你的朋友,但我到现在仍不知你究竟处于怎样的境地,又在面临怎样的困难。”浮于空中的风神如此说着:“所以,请你收下这个吧。”
“如果有一天,即便只是如果,你需要面临被迫作出某种选择的境况。”神明如此承诺,“你可以选我。”
【自由之风:魔神巴巴托斯的信物,或许你可以在面临困境时呼唤祂。】
场面一时无言,看着林浔捧着羽毛一副美少女停止思考的表情,巴巴托斯忍不住狡黠地冲她眯眼笑了笑,林浔似乎这才有些回神。她动了动嘴,难得有几分动容和诚恳,正经道:“巴巴托斯,你胸口还有腿上的纹路在发光欸,…可以摸一下吗?”
这边的林浔和风神还在聊天,那边的空已经将遗迹里关于愚人众的事都告知了凝光,打算离开了。只是人还没走开,又遇见一堆来找林浔的人。
先是须弥三人和枫原万叶,后面又是因友商出事来此帮忙的行秋和与之同行的重云,最后竟连浮舍也来帮忙问了问林浔的去向。
“她先回璃月港了。”最后是派蒙一遍又一遍地回答。
走前,空想起什么,又去见了伊缪沙一面。
坎瑞亚青年对这次事件能顺利解决十分开心,问及他之后的安排,娃娃脸的青年说打算继续游历。
派蒙好奇地询问对方不回坎瑞亚吗,伊缪沙一顿,忽然安静下来。
伊缪沙是想回去的,又不敢回去。
坎瑞亚出事的时候,整个国家都在努力控制天灾的蔓延,他却是逃出来的那一批。虽然仍旧没有逃脱诅咒,但当年他在那种关头逃了出来,现在便无法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他琐碎地说着他其实也不是很想留在外面,他和七国的人民认识的都不是同一片天空,有时在野外流浪也会因不确定自己是否变回了怪物而满心恐惧。但他说着说着又沉默,又开始庆幸他的记性好。五百年之久了,他还记得少年时期藏在课本下的小说和连环画,记得奔跑过街道时迎面吹来的风,少年时期的他血液总是燥热的,不爱听古典乐,端脑里一天到晚都循环着流行和摇滚,墙上也尽是明星和运动杂志的海报,那旧时光美得令人神伤……
他就靠这些氧化的回忆稳定自己的心。
空不知道说什么,派蒙也只能憋出一两句安慰来,让伊缪沙如果想回坎瑞亚就回去,他们谈了一段时间才互相告别,空和派蒙继续往璃月港去。
原本是和林浔约好在归离原往璃月港的商道见,但还没沿着他们说好的方向走多远,空就看见了站在一处山坡上的林浔和温迪。
“林浔!卖唱的!”派蒙也发现了他们,欢快地飞过去。
等空和派蒙到达,才看见林浔手上正托着一片充溢着风元素的纯白羽毛。派蒙原本还想与林浔说伊缪沙的事,这一下就被引开了注意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啊?”
林浔冷静回答:“定情信物。”
空:“???”
派蒙:“???”
第095章
林浔撤回了自己的发言。
因为负责午饭的男妈妈平易近人地让她重新组织一下自己的语言,林浔本是个坚定不屈的美少女,但看在香嫩椒椒鸡、水煮黑背鲈、金丝虾球、腌笃鲜和仙跳墙的份上,她可耻的屈服了。
方才还轻轻缓缓笑着的温迪顿时故作委屈地看向她,拉长着声音抱怨她真是无情。
被林浔冷酷的无视。
总之午饭非常丰盛,林浔和派蒙都吃得很开心,连温迪这个常年抱着琴和酒的家伙都少见的下厨给她露了一手,做了一份风神杂烩饭。
真·风神杂烩饭。
两个吃货瞬间对温迪改观,连用洋葱拼成的爱心都没放过的夸了一番后,才你一点我一点的分吃掉。
温迪只是盘坐在地上,托着腮笑看她们。
刚酒足饭饱,林浔快乐地想掏琴出来弹一曲,忽然发现荧给她发了简讯。林浔掏出端脑,“荧说她下午就到。”
“什么?”小肚子圆圆的派蒙满脸幸福地躺在旁边,见状奋力飞到林浔身边来,“是荧的信吗?”
“咦?…是什么是什么?!我也想看!”温迪凑到林浔另一边。
空和派蒙是知道端脑的,毕竟前两个月的时间都会和荧见面,派蒙还拿荧的端脑玩过游戏。小家伙兴致勃勃地跟温迪介绍这款相当便利的通讯工具,又可以远程通话发信息,又可以当留影机用,还可以录像,最重要的是有很多有趣的游戏。
派蒙眼睛亮亮,小嘴啪嗒啪嗒地说了许多,温迪非常给面子的哇哦了一声,星星眼地看着林浔,“我也想要!”
“唉,现在没有多的啦。”派蒙老气横秋地叹气。
她也问荧要过,但荧说坎瑞亚目前的端脑数量有限,要等相应工厂开工,国库储备充足后才会考虑发售。
“确实如此哦。”林浔说着,就想退出聊天界面把端脑放回去。
但派蒙似乎猛然间捕捉到什么,眼睛一定,“等一下,这是什么?!”
她抱住林浔的手腕,看着端脑屏幕,随后转过头,用中年妇女回家后发现家门口有双红色高跟鞋和自己老公的鞋摆在一起的目光盯向林浔,“这里为什么会有个飞天小圆帽?!”
温迪还是微笑着没什么变化,正收拾着餐后残局的空闻言抬头看过来,派蒙还在用仿佛被背叛一样的目光质问:“飞天小圆帽不会是流浪者吧?!…呜啊,你们居然到昨晚都还在聊天,不是说端脑没有多的了吗?!”
林浔一脸沉痛,“对不起,因为我真的很喜欢jk,忍不住就把我以前用的端脑给他了。”
“欸~”温迪拉长声音语调微妙,他似是抱怨又似是撒娇,轻言细语地说着:“真过分啊,明明刚刚还在向人家请求摸一下,结果有方便的通讯工具居然是给了别的人天天联系呢。”
“什么摸一下?”派蒙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下意识回头去看旅行者。
金发的旅者将手里的餐具放了回去,擦了手,平心静气地接着问:“嗯,我也想知道,摸一下什么,林浔?”
派蒙刚觉得氛围好像有点不对,下意识想降低飞行高度,就听林浔像个中年大叔一样沧桑又平静地感叹,“摸什么其实不是很重要的事啦。”
“就像你住进旅店发现有人从门底下给你塞了些很哇噻的小卡片,你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甚至会忍不住想联系一下不是吗?都是人之常情而已。”
派蒙木着脸,“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你把温迪比成小卡片真的没问题吗?”
温迪也跟上,“我可要哭了哦,林浔?”
空没有被林浔扯开话题,“那那个晚上为什么没见你想联系一下呢?”
“哪个晚上?”派蒙又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而林浔依旧不动如风,“讲道理,空,那时候我们都还没找到荧,在小卡片上看到大舅子的脸你不会害怕吗?这问题可不小啊!”
林浔话还没落音,一阵青绿的雾气而起,仙人的金瞳便已经看来。
空:“…………”
派蒙:“………”
温迪:“………”
林浔:“…现在关键词识别已经扩展到发音了吗?”
魈与温迪、空点头示意了一下,又看向林浔,顿了顿,才缓缓说战后不见她的身影,稍微有些挂心,四处找找,才看见她在这里。
说罢,他又问:“那时…我看到了你的留信,虽然不清楚煤气为何物,但你既走得那般匆忙,想来十分重要,你及时关上了吗?”
林浔:“………”
林浔:“…关了。”
魈点头,“如此便好。”
林浔不存在的良心有点微痛,回过头还发现派蒙正用一种敬畏又嫌弃的目光看她,但温迪和空默契地都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问过仙人有没有吃午饭后,古怪的氛围逐渐消失,大家又坐下来聊了聊这次归离原的事件。
“也不知道愚人众还会为了制作圆环之理做出什么事,实在太可怕了。”派蒙心有余悸地说。
空:“幸好那也不是能随意做出来的道具。”
“圆环之理。”仙人刚被普及了一下圆环之理的概念,听罢半晌说了一句难以想象,“制作此等物品,应当要付出不少代价吧?”
“确实哦。”令人有些意外,林浔接了话。
上一个轮回的林浔是被未来的自己杀死的。
说是未来其实也没未多久,是距那时的她半年后的未来。林浔也没多惊讶,毕竟她才从自己的小疯子那里听说了「概念」或许有制作方法的事,所以对未来的自己会有什么决定并不意外。
只是未来的她被时空的规则影响得过于虚弱,林浔只好自己关上浴室的水,换好睡裙,才帮忙扶正对方的枪,指向自己的心脏。
因果律级的武器,是否能挣脱这个世界?
后来枪声砰地一声响,林浔原本还想摆个不那么会吓到人的姿势,结果没想到身体完全脱力不说,还脚滑了一下脑袋撞到墙,一直到在璃月的山坡上醒来,才知道因果律级的武器原来也不能。而过去的自己死亡并成功按规则在五百年后重生,未来的她便连带着那段时间,和整个世界一起坍塌成了圆环之理的一环。
林浔深沉道:“那种代价不是金针菇是付不上的。”
聊了许久,看时间差不多空便要去接荧了。一直有些若有所思的温迪唉呀一声,想起来他之前约了朋友,而这会儿早已经爽约。林浔懒得陪他们跑路,便说自己打算在璃月港逛逛,和几人约好晚点见便就地分开。
随后她一回头,发现魈仍安静地站在原地。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魈?”林浔只是随口问问,她也知道海灯节一般都是魈最忙的时候。
但魈不假思索便道:“我与你一同去璃月港内。”
林浔眨巴眨巴眼睛。
仙人沉默片刻,似乎补救一般平静地说:“眼下,刚好有空。…且近来魔物侵扰不多,浮舍、浮舍也说他尚能处理………”
林浔倒是没什么,甚至觉得这位007的仙人愿意休息一下也是好事,不过她记得魈应该是不喜欢太热闹喧嚣的地方的。
归离原金黄的原野被风吹动,吹得仙人长袖一角的环佩轻响。魈微垂着眉目,“我无意涉入人间,但见你似乎很喜欢,我总是见你在人群里笑。”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天然直球,带着一种不通人事的坦率,“关于你的事,我想知道更多。”
林浔十分诚恳:“那你加油。”
虽然已经到了海灯节,璃月港内的店铺基本处于半营业的情况,但路上也有因家境贫寒而特意出来摆摊的商贩,林浔与魈在街头走了走,忽然看见路边有位卖发饰的女子,大概是为了方便移动,她将整齐排列着发带簪子的木盒挂在了脖子上。
注意到林浔的目光,哪怕是个斗篷兜帽严严实实的怪家伙,她还是出声招呼了一下。
林浔凑上去看了看。
她平时其实不会关注饰品,毕竟私库里曾经堆放过的贵重饰物不知凡几,只是上次前夫君用簪子给她别出的发鬓很好看,让她不由对簪子产生了些兴趣。
“魈,你觉哪支好看?”林浔拿着一支珐琅簪和珠花簪问仙人。
仙人被问住了,盯着两支簪子脸上生动的出现了我不理解的表情,但看林浔还在期待地征求他的意见,仙人还是硬着头皮说他不了解凡间女子的饰物,但一定要他选的话,“左边这支。”
“嗯,为什么?”
“…簪尾较利,如突遭歹人,可用其护身。”
“原来如此!”林浔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连连点头,并向魈仙人投以钦佩的目光,随后没忍住闷笑出声来。
少年仙人和少女在街边谈笑看簪子,街角的三碗不过岗也有人正看着他们。已经津津有味旁观了好一会儿的胡桃靠在桌边,又看向对面仍得体的喝着清茶的钟离,“客卿先生很稳得住嘛!”
钟离平心静气地品茗,没有言语。
“唉呀,在本堂主面前就别装啦!”看钟离完全不为所动,憋不住的胡桃哥俩好的靠近钟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上次林浔头上那根簪子,是你送的吧?”
虽然林浔的秘密多得让人觉得有些高深莫测,但钟离其实也不遑多让,胡桃微妙的觉得他们还满配的,“追女孩子你这样是没用的,怎么样,要不要本堂主帮你一把?”
“堂主慎言。”钟离放下茶杯,“人言可畏,众口销金,此话莫要再说。”
“至于簪子……”
“簪子本是旧物,我也只是将它…送归原主而已。”
“哦?真的吗?”胡桃拉长声音语气怀疑,不依不饶地挑眉看向他。气度不凡的青年却只是看了一眼街道,他安静半晌,又像是随口拉开话题一般缓缓道:“堂主可见过一种花瓣层叠鲜红、名为玫瑰的花?”
“哈?什么玫瑰?”
三碗不过岗的对话还在继续,林浔逛街也逛得很快乐。日暮西山,路边开始摆起了小摊,一些猜灯谜、解九连环不必说,路边还有投壶的游戏。
林浔拉着魈玩了几把,赢了些小物什,她正在灯火中乐不可支地挑拣着仙人给她赢来的小玩意,就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膀。
兴高采烈的林浔转头,“啊,这个人长得好像我老婆!”
“醒醒。”荧回答:“你没有老婆。”
空和派蒙在一旁轻笑。
荧来了,林浔刚开始考虑晚饭,就听空说接到了胡桃的邀请,叫他们晚上一起去新月轩吃饭。
“还有我吗?”林浔问。
“当然有你啦!”古灵精怪的少女突然神出鬼没地从后面扑过来,吓了大家一跳,随后笑嘻嘻对林浔说:“毕竟林浔也是我的知己,对往生堂的发展也出过一份力,请客吃饭肯定不会忘掉你的!”
“不过最重要的——”胡桃话锋一转,看向魈仙人,“当然还是我们的降魔大圣啦!”
仙人稍显不知所措。
接下来,林浔就观赏了一番往生堂堂主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请降魔大圣吃饭的经过,寡言少语的仙人被嘴皮子十分利索的胡桃堵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林浔在旁煽风点火接话捧哏,最后只有答应了赴宴。
到了新月轩,林浔才看见还有熟人。
香菱、重云、行秋都在,钟离也在旁陪坐,看起来十分热闹。
林浔被安排坐在钟离和荧之间,虽然大多都是熟人,但气氛还是有些拘谨。林浔在旁边快乐地看着大家互相寒暄,一会儿是降魔大圣久仰久仰,一会儿是原来这位就是旅行者的妹妹,一会儿又说起胡桃邀请魈的事,说极少见他出现在市井,一下看见可叫堂主吓了一跳。
魈自然不会说业障早因林浔的关系平息已久,只是拘谨又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寒暄刚告一段落,又有不速之客赶来。
绿色的诗人自来熟地和大家寒暄一番,也加入了饭局。
人齐,菜也开始上了,林浔听侍者报菜名时就注意到主菜有个深海大闸蟹,一时不由十分期待。
只是大闸蟹上是上了,但盖子一揭开,精致摆盘边竟然只有两三条蟹腿,整个盘子空空落落。
“咦?!”同样期待的派蒙失色道:“大螃蟹呢?!”
“是端错了吗?”香菱不由缓和道。
“冷静点,派蒙!”林浔严肃地盯着餐盘上完整的蟹腿和整洁的摆盘,镇定地分析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螃蟹应该在厨房包扎伤口。”
温迪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席上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大名鼎鼎的新月轩出现这种失误,侍者连忙道歉,顺着香菱的说法解释可能是端错了,便连忙收盘换了下去。
没一会儿又有掌柜上来道歉,送了些瓜果酒菜,瞧桌席上的客人并不介意,才放下心离开。
林浔和派蒙期待的深海大闸蟹很快重新上桌,小小插曲便过去了。
林浔一直在快乐地吃,没有加入大家商业互吹的尴尬社交场,却冷不丁听见有人点了自己的名,说起今晨她在归离原的表现。
“嗯,以往只知晓林浔的琴音出众,有疗愈助阵之能,倒不知道对魔物也有削弱镇压之效。”重云话语诚恳地看向她,“实在很了不起。”
行秋也跟着吹,“虽然我当时离主战场有些远,但也听人说起林浔在战场上怡然弹奏的风采,也不禁心生敬佩呢。”
林浔刚想按社交礼仪换个人吹,又见胡桃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感叹林浔这么一个人,却没有神之眼,着实让人想不通。
“神之眼的话,我有哦。”林浔正在剃鱼刺,边忙边答:“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拿着也没什么用,家里孩子好奇,就给孩子玩了,后来就不知道玩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系统给她发的那个神之眼花里胡哨,还蛮好辨认的。
“欸?林浔家里还有小孩子吗?”派蒙一惊,又急忙摇头,“不对不对,那神之眼就这么被你弄丢了?”
“应该还在什么地方吧?”林浔侧头看了荧一眼,荧回了她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林浔便耸耸肩,自在道:“管它呢。”
大家不怎么喝酒,林浔看大家都在关注胡桃与温迪行秋对诗,便拿过酒壶浅酌了两口,感觉味道还不错,干脆自斟自饮起来。但大概是看她喝得多了,坐在旁边的钟离不着痕迹地轻轻按了按酒壶:“美酒虽好,莫要贪杯。”
林浔酒意正酣,闻言却也松了手。
外面要准备放烟花了,侍者来帮忙将连排的窗户推开,保证客人的最佳观赏位置,林浔却因喝得有些多而想上厕所。
她打了个招呼溜出去,回来的时候烟花已经升上夜空,便干脆倚在新月轩的回廊栏杆上仰头看了一会儿。
“林浔这家伙,每次到这种时候她总是不在。”看完了第一轮烟花的派蒙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跟她过一次海灯节怎么这么难呢?”
“我去看看。”荧自座位上站起。
“诶诶,不用不用!”胡桃连忙伸手招呼,又向钟离使了个眼色,“毕竟是我做东,哪儿能让客人跑来跑去,客卿你快去看看林浔是不是找不到路了!”
一轮饭局下来仍坐姿端正的青年站起身来。
他先是在新月轩找了一遍,又问了问门口的侍者,得知有位酒气不浅、斗篷覆面的神秘少女已经离开,便站在门口闭眼思忖了一下。
随后,他迈开步子走向背街的花圃。
花圃是私人的,花叶湿漉漉,大概是主人家才浇过水不久。而茂盛的草叶上正铺着一块浅色的斗篷,乍一看还以为谁把外衣丢这里了,钟离轻轻蹲下,将斗篷掀起一角。
湿淋淋的花叶之中,喝上了头的少女满脸飞红,她安静地醉卧在花丛中,花叶潮湿浓绿,少女靡颜腻理。
钟离那时问胡桃可见过一种名为玫瑰的花。
是因为钟离以前见过。
少女叼着玫瑰,第一次见面就像破晓的天光一样横冲直撞过来。后来闲谈时她说起那朵花叫玫瑰,是只有她的家乡才有的花,颜色有许多,但花语都关于爱。
后来少女离开,他再也没见过那种花。
直到最后,他高临于等待审判的国度,在战火与哀嚎中,看见了猛烈燃烧的玫瑰花房。
第096章
“你怎么能大冬天的喝醉了直接睡在路边呢?”
林浔次日一起来就不得不面对派蒙的灵魂吐槽,“而且上次也是这样,说好一起过节总是半路就不见你影子,你是一到海灯节就要出门去流浪的浪子吗?”
不怪派蒙这么犀利,主要林浔昨夜自己是喝醉了,却把无辜的应急食品卷入了诡异的场合中。
毕竟睡在湿草地上被沁湿的衣裙总要换下去,解酒汤也需要有人去煮,还得留心她会不会因为受凉而半夜发烧。
但似乎是从往生堂的客卿将林浔抱回来时就开始微妙的气氛的缘故,在空自然的想将林浔带回尘歌壶照顾后,行秋也提出可以就近去飞云商会休息,商会的侍从物品一应俱全,照顾喝多的林浔也方便。
二少爷亲切儒雅,又朝身边的友人看了一眼。少年方士一时不知所措,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诚恳说他也可以帮忙跑一趟不卜庐拿些解酒解寒的草药。
明明大家都是在和气的讨论,但派蒙总觉得哪里都怪怪的,特别是一向爱开玩笑的酒蒙子开口,轻快地说不如先让钟离先生把林浔先放下来,不然像上次在层岩一样被抓住了外衣不放,岂不是既脱不了身又搭进去一件衣裳?
胡桃便也跟着笑嘻嘻道要是如此那去往生堂也行,反正她家客卿无所不能,沏个醒酒茶也不算什么。
“…不妥。”一直沉默的魈终于出声,降魔大圣看了一眼沉稳的客卿,眼神略微游移,又定下来直视对方,“我与林浔有契约在先,…她的事,交与我便好。”
房间里一静,唯有钟离低敛着眉眼重复,“…契约……”
“什么契约?”林浔警惕地问。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吧?”说话的不是派蒙,而是从帐篷外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提纳里。
昨晚是林浔几个喷嚏结束了新月轩的暗潮,柔弱的美少女一点也没辜负别人的期望,醉着酒就发了低烧,不卜庐的白术先生又恰好出诊不在,只好连夜带她找到提纳里这边。
晨光明亮,巡林官先生把药碗递给她,“璃月是契约的国度,你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璃月的仙人以为已与你有契约?”
虽然提纳里知道林浔只是嘴花花,一有实际行动躲得比谁都快,主动亲近谁大概率另有目的,但一趟璃月之行已经让他遇到太多惊喜了,更别提国内还有个他至今没跟林浔提起、但一直耿耿于怀的卡维。
“你也稍微有点分寸吧。”巡林官先生无慈悲地盯着她。
林浔捧着药碗,哦了一声。
喝完药,赛诺和柯莱也进来看她,几个人聊了一会儿。须弥三人组已经过完海灯节准备打道回府了,林浔也打算回去,正说着要不要一起走,空和荧也在此时回来。
双子是在清晨被凝光叫走的,凝光为了处理归离原的后续工作清扫战场,连海灯节都没能好好过。处理完事务后,又考虑到口头的感谢始终肤浅,便打算宴请在此次归离原事件中帮过忙的人们以表谢意。
“又可以大吃一顿了吗?”派蒙满脸期待。
“多留一天…倒是也无所谓……”赛诺对他们被邀请的事也接受良好。
林浔就更无所谓了。
璃月港的街头已经在慢慢撤去节庆的灯笼了,随着旅客的褪去,人潮也不再显得那么汹涌。
时间还未至正午,路边的茶水摊已经满客,几名茶客正谈论着已经落幕的归离原事件。茶客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据说是被卷入事件的行商口中得来的情报,一会儿惊异于海灯节时期竟有此等危险之事,一会儿又感叹于天权星大人处置有方,很是侃侃了一会儿后,才换了话题说起神秘的古国。
坎瑞亚重现世间已有几个月,外界对古国的好奇也到达了最高,特别是邻国须弥,一大堆学者对坎瑞亚断代五百年却仍不失色的文化与科技充满憧憬,仿佛从中看见自己再次打破学术瓶颈发表出的无数新论文。但与须弥的学术圈不同,各国民众现如今谈起坎瑞亚,口中却是忌惮小心为多。
“…嗯,我也听过这个说法,听说五百年前坎瑞亚便打算侵略七国,所以才被神明诅咒灭国。”茶客们窃窃私语,“不然为什么会制造那么多战争机器?…而且你听过五百年前那场灾难吗?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好像就是从坎瑞亚开始的。”
“嗐,我之前也一直想这事。虽然不知道是哪位神明降下的惩罚,但之前左右寻思着总觉得太过,可如果是坎瑞亚人自己心怀不轨,那便怪不得旁人了。”
“要我说,不敬神明,本就该罚。”
茶摊中,一位金发白裙的少女坐在角落,平静地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她看向旁边正开开心心地就着花茶吃糕点的斗篷怪人,静默半晌,将点心盘子推近对方。
林浔快乐的和荧吃着点心约着会,其他关心她身体情况的人却在须弥三人组的扎营点陆续扑空。
“一会儿没注意就又不见了,真是不让人省心。”行秋轻轻摇头。
“…不过,这也说明她已经好转了吧?”少年方士倒早早习惯了缘分的不定,因此并不显得失落,“而且林浔也接受了天权星大人的邀请,晚些应该就能见到她了。”
就如重云所说,一群人去赴宴的路上便遇到了等在路边的林浔和荧。
少女坐在路边看书,姿态闲适,看起来认真又沉浸。
派蒙率先飞过去,先问了问林浔和荧下午去哪里玩了,有没有背着她去吃好东西,才问林浔在看什么。
“不是要参加天权星的宴会吗,所以在研究一些人际沟通方面的书。”林浔自然地说着,只见立起的书背上赫然著着《如何夺得富婆的欢心》。
提纳里扶额,“你就没有稍微正常一点的书看吗?”
十分善于采纳他人建议的林浔从善如流的换出另一本《一摩拉如何花三天》。
提纳里:“………”
无论如何,大家对林浔的整活操作都已经习惯并开始感到诡异的萌,没再多说什么,大家一起往天衡山去。
天权星原本是打算在群玉阁上设宴,但此次归离原事件伸出援手的客旅不少,便转在天衡山的一处山坡摆开宴席。林浔嘿咻嘿咻地爬上山坡,不仅在搭起的舞台上看见了演出的云瑾与在旁捧场的温迪,还在人群里看见了与北斗站在一处说话的枫原万叶,感知敏锐的少年立刻转头看向她,与北斗说了两句话便向她走来。
不过万叶还未完全上前,另一个活泼的小身影已经跳到了林浔眼前。
“荣誉骑士哥哥,林浔姐姐,你们也在这里呀!”红色的小姑娘跑过来便快乐地打起招呼,可莉身后,苍蓝眼眸的临时监护人沉静地跟过来。
“好久不见。”阿贝多先向其他人打了招呼,才看向林浔,注视着她又说了一遍,“好久不见,林浔小姐。”
“看来又是林浔的朋友啊。”巡林官先生抱臂微笑道,“不介绍一下吗,林浔?”
介绍陌生的朋友互相认识确实是社交礼仪,于是林浔淡定地伸手向阿贝多示意须弥三人,介绍道:“路人甲、路人乙,还有路人丙。”
她又向须弥三人介绍阿贝多:“路人丁。”
路人甲、乙、丙、丁:“……………”
行秋没有绷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是空出面介绍双方认识,两位不同领域的天才这才互通了姓名。林浔伸手想摸水果糖出来吃,走过来的万叶看见她的动作,默契地给她递了些饴糖。
林浔熟稔地接过来吃掉,在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里,她注意到柯莱正情不自禁地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
林浔:“…………”
林浔高好感对象共聚一堂引发巨型修罗场的事太多了,只要别在吃饭的时候借饭桌的掩护勾她的腿,林浔都觉得还好。
左手空右手荧的入了席,林浔正打算欣赏一下戏剧,又被施施然落座的行秋询问这次打算在璃月呆多久。林浔说可能今晚就溜了,二少爷便问她饭后要不要去取她上次留的书。
哇哦,二少爷竟然敢当众提那本书。
林浔忍了一下,没忍住,“你看完了?”她抱着纯洁正直只想分享优秀文学作品的目的一本正经地问:“还要吗?我这里还有。”
行秋一顿,用你到底有多少小黄书的微妙表情盯着她。
那可太多辣!
林浔暗示意味极强地盯回去。
“林浔最近喜欢看书吗?”坐在一旁的枫原万叶清清浅浅地开口,中断了两人的眼神沟通。少年漂亮的绯红色眼瞳淡然温和,轻轻说自己最近也看了一些和歌诗篇,问林浔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书推荐。
林浔有趣的书可多了!
美少女来了兴致正打算和朋友好好分享一下她的藏书,却忽然感觉到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背。有人在桌下试探性地轻轻牵住了她的左手,没什么狎昵的意味,触碰也很克制,似乎只是在表达某种情绪。
方才还满是谈兴的林浔一顿,平静而怂地憋出一句下次吧万叶,等我找到能过审的书再分享给你。
午时的阳光正好,万叶在明亮的日光中轻轻点头应下,随后与坐在林浔身边的旅者对视一眼。
这顿饭林浔还是吃得很开心的,就是她想去拿酒的时候,一直很安静的空忽然出声劝她少喝些。明明一桌子人都在客气谈论着不同的话题,但一见林浔碰酒,居然都统一战线让她少沾些酒或不要再喝。
“饮酒虽不失为雅事,但也需量力而行。”
“万叶说得对!林浔你这家伙每次喝多了不是尽干些奇奇怪怪的事,就是往路边一倒就睡了,你还是不要再喝了!”
“…睡路边?…看来你喝多了之后除了跟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还能干出不少让人费解的事啊,林浔。”
“…提纳里先生说的求婚是何意,林浔?”
随着求婚这个词,席上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连一直乖乖刨饭的重云和柯莱也不由看向她。小方士想了想,为她解围,“是在开玩笑吧?…林浔有些时候开玩笑确实有些过,但她没有其他意思。”
“即便没有其他意思,林浔你这言语无忌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行秋也开口:“模棱两可的话始终容易让人误会,有些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林浔迷之沉默了一下,二少爷这句话好像不单是对她说的。
“确实。”提纳里也抱臂道:“玩笑开过了就趁早解释清楚,不要每次都让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飞云商会的二少爷与须弥巡林官尚在说话,一个绿色的身影此时乱入进来,轻快地说着哎呀哎呀终于表演完了便占了一个座位,自在地问大家在聊什么。
“在聊我的人物设定。”林浔平静地回答,“大家厌倦了我幽默有趣的人物卡,企图让我更改人设。”
“虽然很难过,但我也能理解人就是一种用促销券打完折后还会要求店家把零头抹掉的生物。这样吧,我仓库里正好还有一张为期一个月的浊心浔浔子体验卡,只需五千摩拉即可试用………”
“……我想吃那道水晶虾。”派蒙认真地对空说。
“……好。”旅者伸筷子去夹。
桌上恢复正常,大家各吃各的。
“喂喂!”林浔不满,“为什么说到钱话题就结束了?我只想和人建立一点纯洁的金钱交易关系不可以吗?”
温迪拿着小酒杯,促狭地笑起来。
最终林浔还是携酒壶潜逃至天衡山一侧才喝上了酒。山风裹挟着冷意,帮她藏酒的金发少女坐在旁边,静默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将清酒抿完。
林浔喝得开心,一时有些忘形,等她意识到时间流逝而转道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经尽散了。
宴会所在地的碗筷饭菜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戏台和桌椅还没有来得及拆下带走。林浔吐槽着回去又要被念了,忽然被身边的荧叫了一声,“林浔。”
林浔看向荧。
今天的荧安静极了。
平时就已经是小哑巴了,今天更是不言不语。她此刻沉静地站在林浔身边,奶金的短发在灯笼的映照中泛着淡淡光晕,明明画面如此缱绻动人,少女的神情却十分清冷,她微微垂着眼帘,像一把孤直的伞。
而此刻的她却忽然出声要求:“可以给我跳支舞吗?”
她说:“我好久没见你跳过舞了。”
林浔看着她赤金的眼眸,忽而一笑,“很会点嘛,放音乐!”
林浔跳上戏台,脱下斗篷,将长裙上的白纱撕下。她手指缠绕着玩了一会儿轻薄的白纱,随后展开盖在了自己头上。荧站在台下,只能看见她朦胧欲仙的眉眼。
冬日的阳光明亮,照得少女的白裙上盛满了光。她轻盈地起舞,呼吸间像是吞下了人生中所有漫长的夏。
度完假,林浔与荧回到了坎瑞亚,在万千坎瑞亚人民的见证中启动了公投。
少女君主在圣斯蒂恩广场的宫殿上,在万千坎瑞亚人民的便携端脑中,平静地见证并陈述了最后的结果。
“那么,坎瑞亚将发起战争。”
【是否向天空岛宣战?】
(请注意,天空岛为特殊分封制权利体系,向天空岛宣战等同向其麾下政权:蒙德、璃月、稻妻、须弥、枫丹、纳塔、至冬七国同时宣战)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你已向天空岛宣战!】
第097章
全民公投的的结果以82%的赞成率通过后,坎瑞亚的女王开放了所有自律机关的使用权。
“让开!我要见陛下!”戴因在议政厅外的长廊厉声警告,情绪冷凝到几乎要拔出剑来,“即便是战争也不应毫无引导!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坎瑞亚已走上取死之道!!”
战争机械的激光炮首先穿破的便是邻国须弥的港口,爆炸声震耳欲聋,被击穿的商船在人群惊恐的呼喊中缓缓下沉。
人们惊慌茫然,却见裂变武器金红的强光飞过他们头顶,奔向遥远的雪国。
寂静的长廊之中,金发白裙的少女和温吞微笑的外交部长并不言语,他们只是挡在议政厅的大门外,沉默而坚决。
“杀!杀了他们!血仇当以血报!”混乱血腥的场面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坎瑞亚高度发展的城市高楼林立,人口膨胀,却经不起神明一点点的威能。
垮塌的居民楼、联系不上的亲人、街头哭泣的孩童……,他们曾在血淋淋的废墟中惊恐仰望突降的神,现在终于也由他们做这无常的侩子手。
“离开这里,戴因。”荧漠然警告。
但戴因没有离开,反而连芙尼娅也赶了来求见陛下。唐宁有些无奈地轻轻叹气,随后笑意不达眼底地祭出法器,眼见一场内斗避无可避,议政团的大门传出咔哒一声,似乎从内解锁。
唐宁思索片刻,笑吟吟地收起法器,与荧一同让开道路。
“陛下!”戴因与芙尼娅闯入议政厅,几乎是刚见到位于上首的林浔,便单膝而跪,“请您收回成命,民众大多都只是被煽动,才会作出这种决定。人民…人民只是过于悲伤……”
“陛下,眼下发起战争并不理智,七神决不会袖手旁观。”哪怕是从未质疑过女王陛下任何政令的芙尼娅,此时也不由忧心忡忡。
两人说完话,议政厅里安静下来。
戴因抬头,才看见宝座上的君王在认真的看书,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发言。戴因不由加快语速,“陛下,已有民众驾驶自律机关袭击七国,如果再不阻止……”
“嗯?”正在看坎瑞亚诗歌集的林浔抬头,笑了笑,“有人愿意踏出国境线了吗?”
她一副微妙的感到欣慰的神情,又摇摇头,“敢出门是好事。”
坎瑞亚在地表复国近半年,未有一名坎瑞亚的人民再愿意踏入神明属地半步,明明被仇恨与愤怒支配着,又活得好似被打断脊梁的狗。
戴因为林浔的不为所动极度失望,“…陛下,您已经不在乎坎瑞亚的未来了吗?”
林浔将手支在长桌上托腮,看起来散漫又慵懒,她只是问:“戴因,你知道五百年前死了多少坎瑞亚人吗?”
坎瑞亚在林浔的加点下触发了太多次移民和人口.爆发事件,任何一个城市的人口都密集到能超过七国任何一国的人口,可即便如此,人口从8500万骤缩至980万仍旧是个可怕的概念。
再怎么去指责或安抚人民的情绪,都不该避过这些冰冷的数字。
戴因沉默片刻,却反而更加理智,“那您就要看着仅存的人民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实现这种扭曲的复仇吗?”
林浔托着腮没说话,看上去像发了一会儿呆。
戴因也不再劝了,他向林浔告罪,告知她他会带领黑蛇骑士尽力阻止这一切,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宫殿。芙尼娅六神无主,只不安地望着一手教养她长大、如姐如母的女王。
而林浔还是像在发呆,她坐在空旷的议政厅里,十二把高背椅有十把空空落落,宽阔反光的桌面上只放着一本书与一块怀表。
风从窗外吹动书页,诗歌集翻至一篇执炬之年的古老诗歌。
「永夜之中,于你我的眼眸点燃第一束火把;
深黯旧梦,藏尽生命的倒影和折不断的骨头;
让时间带走我们深爱的一切——
带走永恒的梦;
带走氧化的歌;
带走众生的名字与坠落的光;
我们终会与万千星辰一同闪烁,无需再向谁证明什么;」
林浔平静看完,还是想不明白这群家伙为什么这么倔。平时来攻略她的时候花样百出,关键时刻却一点都没学到他们女王陛下的圆滑与聪明,还没等到变成怪物,就已经死在了战争之中。
在坎瑞亚复国的次年2月17日,一直沉寂无声的古国发出狰狞濒死般的咆哮,开始了针对神明与其信众的自杀式袭击。
七国的武装力量迅速组织抵抗与反击。
20日,装备裂变武器的遗迹巨像与对地作战用空巡机械加入战场,在压倒性的火力下,各国在前期取得的优势转瞬丧失。
神明加入战场。
战争机械被逐个毁灭,热武器爆炸的硝烟染黑了天空,虽然坎瑞亚本国仍处于连雷神摧山断海的一刀都无法动摇分毫的无解状态,但坎瑞亚的攻击已然衰颓。
25日,在战火中爬上枫丹审判庭的坎瑞亚人高举手中的玻璃罐,在疯狂的呐喊中将其砸碎,恐怖无解的默示录病毒开始蔓延。
3月2日,提瓦特近半人类因晶化失去生命,末日之景荒芜残酷。
3月4日,璃月仙人及时干涉并收缴卡侬的手记本,血月未能降临璃月土地;禁忌的曲调则开始在纳塔的街头演奏。
同日,七神再次降临坎瑞亚。
而坎瑞亚的王始终坐于王座上,见水幕国境之外浓烈的元素力几乎遮蔽整片天空,也只是打开手边的怀表,懒散地看了看时间。
建国保护期内的坎瑞亚,神明亦不可撼动。
停留在国内以为亡国之日重临的民众欣喜而迷茫,曾在神明威能下无法抑制的产生出的恐惧敬畏之心,又开始动摇。
3月5日,坎瑞亚在七神封锁下放出了禁忌知识。
“…还是进不去吗?怎么办!怎么办!!”坎瑞亚国境外,派蒙慌乱到几乎哭出来,金发旅者则沉默地看着牢不可破的水幕结界。
短时间发生了太多翻天覆地的事,旅者心中也有太多滞涩翻涌的情绪,但现在无论如何表达都已经词不达意。他们已与戴因见过面,现在的情况唯有林浔能喊停,但他们却连林浔与荧的面都见不到。
“提瓦特…真的会毁灭掉吗?”派蒙恐慌地问。
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之前还能安慰一下派蒙,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
旅者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林浔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在摘星崖上快乐地说着对海滩的喜爱;她在踏鞴砂说报复世界的事下次再说;她在化城郭说起每次濒死时会看见的树………
空在连日来高强度的战斗与思考下感到一阵神经阵痛,忍不住扶住头闭上眼睛,可却在此时忽然感到一阵清风拂面,耳边传来市井平和的闹声。
他下意识睁开眼,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凯瑟琳的脸。空猛然后退一步,观察四周,只见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璃月港安好无恙的街头,冒险家协会的门店正在眼前,仿佛是对他的举动不解,飞在旁边的派蒙问:“空,你怎么了?”
“派蒙?”空愣了一下,但得益于花神诞祭的经验,他迅速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林浔呢?”
“林浔?”派蒙被空急切的态度吓到,懵逼地答:“她不是跟荧回坎瑞亚了吗?…你怎么了,空,你的脸色好差。”
派蒙担心地看着空,“至于现在,现在是中午啊。”
“我不是指这个……”
“旅行者。”柜台里的凯瑟琳体贴地开口,“今天是2月17日。”
坎瑞亚的圣斯蒂恩广场上,少女君主放下了手中的怀表,她面对茫然无措的民众们,露出平和的笑,“那么现在,开始我们的第二次公投。”
第二次的公投以86%的赞成率通过。
“可是…这样真的正确吗?”明明同意战争的人比第一次公投时更多,人群里却有人茫然地问:“我们,已经毁掉过一次世界了吧?”
但这样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有了第一次战争作为经验,这次战争的开端显得有组织了许多。脸上带着丑陋烫伤的中年男人抢来了一架耕地机,虽然黑蛇骑士极力阻止,他还是控制着战争机械冲出国境。
或许是上次死亡的经验,他没有再飞蛾扑火般骑在耕地机上冲击,可是激光炮乱放的时候,他却被陌生的须弥人突然扑倒。
但须弥人没有攻击他,他好像只是以为耕地机失控了,见他站在这里,便热心肠的冲过来把他扑倒在地,然后拉着他躲到一边。直到猝不及防的被拉到山坡边藏好,他才发现山坡里还有个面貌稚嫩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胆小,藏在须弥男人后面怯怯看他,那眼神令他想起了从高楼掉落的残砖断壁里伸出的一只幼小的手。
这也是一对父女……
在男人在痛苦的回忆里下意识这么想的时候,一束激光遵守着他下达的杀戮指令,在他眼前洞穿了女孩的胸膛………
第二次战争结束得很快,这次七神在当天便降临坎瑞亚,坎瑞亚也在当天通过地脉直接污染了世界树。
第三次公投,赞成率为62%。
这次从头到尾七神都没再对坎瑞亚直接发起制裁,坎瑞亚也没再祭出任何无解的可怕道具。
烫痕狰狞的中年男人再次来到须弥,再次遇到那对善良的父女。他不知说什么才好,一切都如此哽咽难言,他只有冷漠地告诉对方坎瑞亚正在发起战争,让他们想活命就最好赶紧躲起来。
战争拉锯了半个多月,以坎瑞亚再无人力投入战场宣告战败。3月16日,林浔再次启动伊斯塔露的怀表,回到2月17日。
第四次公投还没开始,圣斯蒂恩广场上已经爆发了反对战争的游行与演讲,最后的赞成率为28%。
“……但我仍不会阻止私人的报复。”女王陛下平静地说。
第五次战争的规模小了许多,再也支撑不起面对七国的行动,出战的人大多都被俘虏,只有少数死在了战争中。
他们在敌国的监狱里疯狂咒骂、自残、绝食,但即便是精神崩溃不再有求生欲望,他们也没有配合质询,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精神恍惚的死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中。
2月17日,第六次公投开始。
这次开场便有人在广场上自杀。
仇恨太累了,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人们不想再复仇,也失去求生的意念了。在一片混乱中,公投结果显示为32%。
第六个二月的自杀率很高,但林浔也接到了询问人民身上的诅咒有没有办法解决这类大家开始往前看的问题。人们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街道上涂满标语,人民被打断的脊梁好似又重新挺直起来,孤儿们组成的合唱团声音稚嫩温暖的在广场上唱着给逝去父母的歌。
3月16日,一切都意外的平静。直到时间的齿轮再次回转,重新来到2月17日,广场上的人民仿佛说好了一般开始唱眸中星。
一切都太过温柔,也太过烂漫,大家都抓紧了彼此,在歌声中传达自己的愿望。
林浔静静等大家唱完,发起了第七次公投。
这次的赞成率为0%。
这个国家的愤怒、仇恨、疯狂终于宣泄完毕,林浔也不必再担心刻骨的情绪会在她不在的某一日突然爆发,将坎瑞亚再次置于众矢之的的境地。
“那么,有些真相,我也需交于你们评定了。”端脑屏幕上的女王陛下平静地说道:“坎瑞亚建立之初,我成立十二人议政团,三千多年来发起并审核过无数提案。其中有一项提案,名为末日提案。”
建国初期的天灾频繁且可怕,污染、极寒气候、黑死疫病、异化伪神,林浔在系统的提示下得到过不少关于深渊甚至深渊更深处的情报,她在那时便明白若没有针对性处理深渊的力量,那么那些翻涌的黑泥终有一天会淹没坎瑞亚,蔓延到地面。
林浔是懒得搞隐瞒维.稳的统治阶级,当即便把这件事昭告了与她并肩作战的国民,并给了大家两种选择。
一是人民迁到地表,虽然坎瑞亚的国力会遭到不可避免的削弱,但林浔也不想看每次天灾之后都一片狼藉的国度了。
二则是末日提案。
末日提案是做好了所有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后做的准备,它冷酷地默认了坎瑞亚万众一心的抵抗终有一天会全部失败,甚至默认深渊的污染会遍布提瓦特,于是他们用飞速发展的科技刻录下了关于坎瑞亚的一切。
坎瑞亚贫瘠的动植物样本,建国前后的坎坷历史,一些书籍,一些诗歌和学术资料,各领域的研究成果与地图,以及他们的基因链。
后来也添了不少地表上的动植物资料与数以万计的便携端脑。他们将代表坎瑞亚曾存在过以及只要有一人活下来就能凭借这些设备物资重新发展文明的物品全部置入绝不会被污染的机械巨蛇之中,最后令它去更深的地底沉睡。
燃火之纪的坎瑞亚人是做好了留下来与这个地下国度共存亡的准备的,才作出了这种像是留下人类文明的遗书般的选择。
当时的气氛极其端肃,连玩家心态内心觉得这提案超酷的林浔都不敢乱说骚话。
然后没过多久林浔就刷出了净化的君主技。
“天灾逐渐减少,但威胁始终存在,所以在五百多年前。在我的默认下,科学院开始研究深渊的力量。”林浔直接道:“后来大家也清楚了,污染爆发,漫过了我们的城墙,而这可能正是造成坎瑞亚被灭国的原因。”
“你们是坎瑞亚的子民,那便尽可以来判断我的对错,以此决定是拥护我还是推翻我,这是我在接下冠冕时就给予你们的权利,你们现在也可以使用这个权利。”
广场上有些骚动,但很轻微,很快平息下来。大家都望着陛下少女时代的脸庞,定定看着她从不动摇的眼睛。
林浔交代完了当年的前因,“很抱歉,诸位。我很高兴大家找到了稳定心灵的力量,但真正的战争却是从此刻才正式开始。”
通过3D投影,林浔公开了日月前事,公开了天理的身份。林浔同意打天理部分是听了诸多灭国版本后选择相信荧的判断,部分是认为这个游戏的转机可能在第二王座的御座之上,但说到底打赢了天理,人民身上的诅咒能否解决都是不确定的。
没有她的死亡提供的力量,多次崩塌的世界才堪堪凑足圆环之理下次使用时需要的力量,如果打败天理仍不能逆转诅咒,她就要在接下来的半年去考虑其他办法。
“但我不需要大家再冲锋陷阵。该打的仗,你们已经与自己打完了,接下来的胜利,我会为你们带来。”
林浔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看侧后方金发白裙的少女。紧绷压抑了数个轮回的少女终于放松了些许,朝她抿出笑,于是林浔也轻轻笑。
她轻轻说:“坎瑞亚万岁。”
“坎瑞亚万岁!”人民回应着女王平静的口号,如涌动的潮水般大声呼嚎起来。
裂变武器终于对准了真正的敌人,在金红的强光之中,命中了连风也吹不到的天空之岛。
第098章
裂变武器的库存为一百二十四发,这是半年来军工厂制造出的数量极限。
在女王离开宣讲台后,裂变武器的发射也并未停止,一枚接着一枚,带着震天的巨响如白日焰火般奔向天空。久久不散的热武器尾迹勾勒成笼罩世间的漆黑之网,宣告着坎瑞亚曾一度凌驾诸国的人之力。
戴因赶来时,林浔正于廊角与加入坎瑞亚的雪国遗民交谈。厚重的窗帘拉上了,冬日午后的金色阳光钻进窗帘的缝隙洒向体型差极大的少女与青年。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青年诚服地低首,不变的只有少女唇畔静水流深的笑意。
瞧见戴因,林浔也不意外,招手唤他过来。
戴因走近,才发现荧也站在廊角拐弯处,如骑士般守卫在侧。
林浔并未提之前的事,只嘱咐了几句将坎瑞亚暂时交给戴因看顾的话,随后将一把断了弦的里拉琴交给他,托他将里拉琴交给旅者,也托旅者将里拉琴带给那位蒙德的神。
“…就说我已违约……”
戴因有些讶异女王怎么会知道他清楚旅者的所在,转念一想又想起在他数次试图阻止争端的轮回里,旅者通过他的端脑向少女君王数次发起却从无回应的通讯请求。侍卫长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琴弦的断面十分整齐,应当是用剪刀一次绞断。
他略为迟疑,“陛下……”
林浔哂笑,“虽然其他人没有记忆,但我也还没厚脸皮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啦……”
“林浔。”等候在窗边的荧忽然叫了她一声。
林浔回头,看见荧正漠然地抬头望着窗外,林浔也掀开身后的窗帘往上看,只见淡蓝天幕中出现了一块隐约的黑点。
那是一根正带着千钧之力向坎瑞亚迫近的判罚之柱。
乌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紧了窗台。男人紧绷后背,仿佛霎那间被迫回到了某个极端无力的情景,林浔拍了拍他的肩,平淡地看着判罚之柱直接撞上护国水幕。
半透明的水幕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般漾开波纹,但也仅止于此了。
高天之上,被猛烈炮火强行从沉睡中唤醒的神灵孤高冷冽,她金色的眼瞳无感情地注视着大地上凭空出现的版图,见天空之柱并未见效,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神冷淡的审视还未结束,一枚子弹砰地一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天空之岛的沉寂,黑红的空间之核凭空在神灵身后凝结,挡住了从身后射来的子弹,金属子弹头发出一声内部被扭曲的闷响,而后悉数落下。
神灵转身,只见空灵寂静的天空岛上,背负六道光翼的少女持剑而立,她身后还有一位惬意地坐在不明浮空器械上的少女,正像刚愉快地与人打完招呼一样轻松地收起手里还冒着微末硝烟的枪。
“…人之子……”神灵无机质地喃喃。
“唔?荧,她是残血哎!”黑发雪肤的少女兴致十足地托腮看着显然已不在巅峰时期的神,说话间还晃荡了一下垂在空中的双腿。
头顶被标注为【天理的维系者】的神灵亮出来的血条已然少了三分之一,并且后半部分呈灰色,明显处于被锁定残血的虚弱状态。
没有在意蝼蚁的交谈,不染尘埃的神灵意念一动,身后空间便如被撕裂般浮现金红相间的光刃,“渎神者,罪不容赦!”
她如此漠然宣判,六根金红光刃便裹挟着火元素破空而来。那光刃的速度极快,袭来时如雷霆一闪,眨眼便挟着厉厉风声杀至眼前,金发白裙的少女迅捷地反手击飞两根,跳离原地,六根光刃落地便引发一阵猛烈的爆炸。
烟还未腾起,荧还未站稳,金发少女脚下又凭空跳出黑红的空间之核,眨眼间便开始向她的小腿层层增殖。
“这么多年,你也该换换招数了!”荧冷漠开口。
她敏锐地甩开不断增殖的空间之核,身体在天空岛中无数浮空的白柱腾挪,不停增殖的空间之核如蛇般紧追在后,她却带着凛冽杀意持剑逼向了神灵本尊。
白发金瞳的神灵波澜不惊地面对迫来的人之子,眼看弑神者高举金剑即刻便要挥下,她的身形却突然一闪,出现在了荧身后。
掌控空间的权能在此刻作用,神灵方才离开的位置出现了惊人的空间凝滞。仿佛时间被停止一般,金发白裙的少女金剑挥下的速度变得极慢,后背破绽全出地全然暴露在神灵背后。
但神灵没有动,她甚至不屑于回头。
追逐而来的空间之核迅疾地与神擦肩而过,眼看结局将定,却听一声清脆的铮鸣,神灵的空间权能如风筝断线般猛然断开,失去控制的荧挥舞光翼迅速拉开距离。
神灵沉默片刻,转头正视一开始便未放进眼里的另一个人类,只见那女孩还是轻巧愉快地坐在浮空装置上,怀里抱着一把红木琵琶。
人与神视线相交,林浔笑了笑。
维系者定定注视着她,“…是你。”
神的低语轻且短促,林浔没有听清,却见居高临下的神灵气场突然一转,白发无风自动。
“到此为止了。”她单手托举空间之核,身后同时撕裂出无数空间裂缝。提瓦特广阔明亮的空域忽然转暗,天光乍收之下,神灵的金瞳亮如黑夜中冷酷的捕食者,身后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恍如肉食动物冰冷的兽瞳,“此即,审判之时!”
“林浔!”没料到天理会突然针对林浔,荧急忙持剑挡在林浔身前。
暗沉的天色衬得神灵身后喷发出的光芒极其耀眼,好似有千万颗陨星带着火光同时坠落,荧咬牙想带林浔避开,却听身后的少女开口:“荧,离远些。”
她在压顶的轰鸣中收起琵琶,拿出交换之页,“我……”
荧听不清后面的话了,绵密的轰炸声因过于剧烈超过了人类的耳力所能承受的极限,只留下一片耳鸣似的震荡声响。刺目的白光、剧烈的轰鸣,摧枯拉朽的冲击波以天空岛为中心强横的绞碎了周遭近万米空域的云层,露出一片洁净的薄蓝。
噗通噗通……
荧的心脏剧烈跳动,她睁开眼,只见天空岛上浮空的石柱消失大半,被神明威能波及的判罚之柱成批坠向了大地与海洋。方才在裂变武器的打击下仍勉强在神明的庇护中保住一丝体面的天空岛,霎那间便在战火中破败狼藉成了一片。
可是……
荧看了看自己的手。
如此可怕的一招,正面对敌的她竟然没有受伤。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兜头一个冲击波太过分了哦?”一个微妙熟悉的声音响起,荧抬头,在散去的硝烟中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影,“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散去的尘烟中,露出的是一张极为动人的脸。
荧曾在端脑的某些论坛中见过那张脸,她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那几分含蓄气韵,带着神性的美丽总看得令人失神,那是成年后的林浔。
如果这个时间的林浔在,兴许会忍不住笑着朝荧摇头。
那不仅是成年后的她。
撤去GN力场防护罩的女性回头看了荧一眼,那一眼十分通透,仿佛转瞬便明悉了荧的身份。随后再看向天理的维系者,磅礴的杀机便瞬间从这具单薄的人类身躯中爆发开来,那仿佛弑神斩魔般的猎猎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女人却轻轻笑出了声,“也算有点意思啦……”
那是三千多年前才斩杀巨大人形的渊面意志不久、正处于力量上的全盛时期的坎瑞亚开国女帝。
接下来的时间,提瓦特的天空明了又暗,林浔与天理的搏杀在肉眼无法触及的高空进行。
女王的君主技【亲征】【杀伐】【GN力场防护罩】【无神论者】,前两项视国民忠诚度翻倍自身武力值,后面一个科技盾和一个削弱神技,以至于这位女王从未吃过一场败仗。
王自高天之顶一刀将维系者击落,神明的鲜血四溅,她饶有兴致观赏了一下从高空俯瞰整个大陆的盛景,又从世界的巅峰俯冲向坠落的神。
林浔用书页的碎片交换来的是最艰难也是最意气风发时期的自己,那个时期的她是不会败给任何人的。即便天理的维系者坚韧地支撑起自己,在发现空间的权能已被削弱到极致后开始用神之心召集七神,女王也毫不在意。
她甚至关掉了系统的提示,和仓库里弹出来的闪着光亮的几件神明召唤物。
女王轻快地握着她的永恒誓约之剑,等BOSS召唤小怪,不过很奇怪,她耐心等了一会儿,BOSS什么都没召唤出来。
于是她利索地结束了战斗。
等这个时间的林浔回来时,已经是两天后,她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变得破破烂烂的天空岛外,地上是过去的她留给她的控诉信,还没来得及去看,一堆的系统提示便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
【你已击败天理的维系者!】
【战争结束,你获得了胜利!】
【成就达成:擒贼先擒王!】
【在一场战争中,率先杀死敌方统治者以获得胜利!】
【成就达成:统一的第一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发起一场战争并赢得胜利!】
成就点入账的声音叮叮当当,林浔全部划过,翻到最新的系统提示。
【一寸山河一寸血,天空岛之战结束,坎瑞亚获得胜利,是否占领天空岛?】
为了避免被三千多年前的臣民背刺而在房间里猫了两天的林浔顿时弯出一个三瓣嘴的笑,统治阶级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她不假思索地便去点了是。
接下来该让她知道王座上究竟有什么小秘密了吧?!人民的诅咒和退出游戏的机会总要给出一个吧!而且她现在占了天空岛,和七国的关系又该怎么算也让她非常好奇!!
正当林浔紧张而期待地坐等新局面的时候,又一条系统提示弹出来。
【天空岛场景被[存天理,灭人欲]五星副本占用,请完成后再继续。】
林浔:“………”
林浔:“???”
林浔:艹
一种元素属性。
第099章
时过五点,忙碌了一天的海师傅准时迈开了下班的步伐,重新回到心爱岗位发光发热的他今天也在图书馆渡过了完美的一天。
虽然在归类书面档案时发现流传进须弥的日月前事相关舆论仍是屡禁不止,但没关系这些与书记官无关,哪怕天上再下一次柱子,海师傅还是会认真摸鱼,到点回家,11点前上床睡觉,过好自己平静的每一天。
不过话虽如此,串联起坎瑞亚复起前后发生的各种大事件,艾尔海森总会自然地联想起某张与平静生活背道而驰的脸。
艾尔海森平静地拧开门锁,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打开自己的公寓大门。
“哟,下班啦?”坐在地毯边搭着卡萨扎莱宫模型打发时间的少女朝他打招呼。
艾尔海森冷静地关上门。
“………”沉默地看了眼公寓门牌,书记官才重新推开大门。自走的暴风眼确实正坐在他家的毛毡地毯上搭模型,瞧见他再次开门又朝他挥手招呼了一下。艾尔海森木然转头,这才注意到卡维也在客厅的桌边,只不过这个将不稳定因素放进他家的家伙此刻正严肃专注地沉浸在摆满了案头的资料中,投入到连他两次开门都没有注意。
“卡维。”林浔伸手拉了拉卡维的白色衣摆。
“…原来如此…这里是这种用意……嗯?林浔?抱歉我还没看完,这种城市设计和建设标准与我以往学习到的………欸?!艾尔海森!你怎么突然……?”回过神来的大建筑师一惊一乍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冒出来的室友,随后才注意到,“什么,已经这个点了吗?!”
“看来是我回来得不是时候。”艾尔海森抱臂。
“不,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林浔一本正经地抖机灵。
林浔一打岔,面容昳丽的金发青年还没来得及气恼情绪就被岔开了,心思敏感的成年人其实也心知自己作为被接济的一方或许不该带朋友造访,但又实在难以接受艾尔海森直白到不留情面的态度。见林浔并不在意,他忙起身收拾收拾桌面的资料,又抽空瞪了艾尔海森一眼,才问林浔要不要去酒馆继续聊。
“不用啦。”林浔将卡萨扎莱宫的顶盖模型放好,伸了个懒腰,“资料就放在你这里,你也可以再看看,不必急着答复我。”
林浔看天色不早,便准备走了,卡维连忙提出送她。
他送林浔离开,路上又聊了一些林浔手上怎么会有坎瑞亚的新城市建设项目之类的话题,少女得意又狡黠地让他猜猜看,卡维看着她灰色兜帽下的眉眼,配合地装作思索了一下说难不成对方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所以才能把坎瑞亚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他一个外国人。
“这都被你发现了!”少女煞有其事地点头,“在坎瑞亚,我说第二可没有人敢说第一!”
她微微仰起头看他,眼眸轻灵得像白鸽在阳光下飘落的翅羽。卡维看着少女的脸,听着对方的声音,街道上吹来的风挟着入春后盛开的须弥蔷薇的浓郁香气,他忍不住避开对方的视线,又忍不住朝对方笑。
目送林浔离开,方才还十分欢快热闹的街道顿时便似乎寂寥了几分。卡维整理了一下心情往回走,却一回家就看见艾尔海森正在看林浔留给他的城市设计资料,大建筑师急忙抢回来,“艾尔海森,你在看什么?!”
林浔提供的城市设计资料中有着完善的城市地下水,和供电、供气,以及电力、电讯、人防等一系列设施参考,虽然卡维不清楚这是否是坎瑞亚正在使用的参考资料,但,“这些资料都是需要保密的资料,你不要乱动!”
“随手放置在客厅桌面的保密资料吗?”艾尔海森仍旧斯条慢理,“很显然,你并没有拿出足以与这些资料相匹配的保密工作来保管它们。”
卡维脸涨得通红,又一时词穷,只好恨恨地把资料抱在怀里溜回房间。
卡维反省了自己的不谨慎,又不快地嘀咕了艾尔海森几句,才继续整理资料,洁白簇新的纸张与整齐印刷体使他的心情放松了些。卡维翻看着资料,半晌,恍然地想起他本来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林浔的。
少女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又像难驯的野猫,只肯在他窗口呆一会儿,放下衔来的礼物就要走。说让他去找她,结果半年时间都不见人影,他为此患得患失,还在和朋友聚餐时不小心喝多说了许多会被取笑的话。
他都决定好再见面一定要对方先道歉才行,这样他再以成年人的包容表示不计较对方的心怀不轨。
可是当林浔的白裙子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时候,他就把这些考虑全忘了。
他想起那些从窗口.交付的礼物,想起少女脱下鞋、拉着他赤脚跑过积了水的街道,雨水淅淅沥沥,昏黄的路灯被少女素白的脚踩碎,雨水跳荡在她的小腿和湿透的裙角,少女快乐地拿出小提琴,在被雨水连成一片的天地间拉了一首浪漫至极的小夜曲。
所以卡维什么考虑都忘了。
白裙子的少女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他就只想朝她走去。
卡维的少女心事林浔是不知道的,她离开卡维的住所没一会儿就在路边碰见了年轻的神明。代表智慧的神坐在路边的石栏上,清净地转头看她。
虽然以神的认知来讲微不足道,但以人类的时间衡量,“现在应该说好久不见了,对吧,林浔?”
林浔看着平和安宁的草神,也回:“好久不见。”
“不去见见你其他的朋友们吗?”小草神的声音轻轻缓缓:“听说,你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
“也没有很久吧。”林浔思索着。
“朋友之间不能这样,林浔。”智慧之神摇摇头,像个教育熊孩子的幼儿园老师,她通透地问:“是因为「那件事」吗?”
林浔眨眨眼睛,“你记得「那件事」?”
“不,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大致知道发生过什么,更详细的就不知道了。”纳西妲坦诚地说着:“别担心,林浔,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做,我想也一定会有其他人理解你。你没有造成任何切实的伤害,倒不如说,没有比眼下更好的局面了,不是吗?”
林浔没应声。
诅咒的事还没解决,国土上也找不到那个五星副本,如果一直找不到失落的五星本,就不排除半年后她还要再来一次。
如果不是把建造特殊建筑镇魂碑的任务给了希望,又闲得发慌实在想搞新城市,林浔本来也不打算来找卡维的。她含了颗糖在嘴里,“谢谢你的理解,不过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纳西妲?”
“还有一件事,是我听旅行者说的。”纳西妲轻轻说着有位陌生女性通过旅行者找她,想约她在蒙德见一面。林浔顿时谢邀,说自己最近忙着打游戏实在没时间,小草神轻轻笑,只道说不定是故人。
聊了一会儿,林浔准备撤了,纳西妲忽然又叫住她。
“这样说或许有些自大了,林浔你虽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却已经超过如我一般的神明许多,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纳西妲的声音轻轻浅浅,一直未曾变过,“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请你告诉我,我愿意尽全力帮助你,也愿智慧永远伴你身边…”
这位萝莉的慈母光环太强,林浔把检索须弥境内是否有五星副本的事拜托给对方,这才离开。
或许是因为纳西妲对她的态度没有变化,林浔忍不住去看了看其他人,大风纪官还是在忙着制裁罪恶,见天在雨林和沙漠间跑来跑去,就是感知敏锐过了头,林浔才偷摸看了一眼,就险些被对方发现。
柯莱和化城郭的大家也在正常生活工作,看起来一切都好。
林浔又去禅那园看了看正在开讲座的提纳里,巡林官先生看见了她,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林浔便离开了。
“后来我又去监狱里看了看以前认识的朋友,发现他们已经被释放了。”林浔双手托腮靠在桌子上。
桌对面的卡维还没说话,就听坐在不远处的艾尔海森不急不缓地翻过一页书的声音。
即便不说话存在感也十分强烈的青年坐在自己的房子里看着自己的书,光明正大地听卡维和林浔聊天,如果目光能杀人,他已经被卡维干掉很多次了。
艾尔海森悠闲地喝了口咖啡,扫了一眼桌边的男女。
林浔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他家报道,艾尔海森看着她以让卡维专心工作为由给卡维清了外债,大建筑师惊得连忙拒绝,又被少女以就当预支工资的话糊弄过去。
她又开始时不时的带各种奇怪的礼物,带坎瑞亚的花,带精致的男士饰品,带文字难考的古书,带成套的工程制图笔……
艾尔海森出声戳破过两人的氛围,冷酷指出有些物品或许在别的学者手中更有价值,卡维气得与他吵了几句,但冷静之后,还是小声与林浔说确实有些书在别的学者手中更能产生学术价值。
那些精灵语言的书,那些晦涩残篇,卡维甚至觉得这些书在艾尔海森手上或许都比在他手中更合适。
林浔听他说完,叫他把书拿出来。
她说有些书是她只短暂见过一面的朋友留给她的礼物,她之后便将其誊抄下来。她指着她曾手标的发音,轻轻念:“tolo hi,意思是过来,到我身边来。”
但似乎是觉得难以表达,林浔抬头往窗外看了看,正巧一只团雀落在窗台,她便抬手,以难以辨别是胸腔还是别处共鸣出的空灵声音道:“tolo hi。”
小鸟蹦蹦跳跳地飞到她手上。
这招太绝了,卡维整个人懵逼,林浔嘿嘿直笑,说她学到的也就这么几句,精灵语太难了,“但是卡维,我的朋友将这本书送给我,就是为了传达这点小小的乐趣,而我把它送给你也是一样。”
她笑得眉眼弯弯,真诚又快乐。
艾尔海森在房间的另一边看书,半晌才将书翻到下一页。
第100章
林浔日常去刷卡维时扑了个空。
她刚驾轻就熟地爬上艾尔海森家的窗台,还没坐定,便看见了卡维留在窗台上的道歉纸条和一碟帕蒂沙兰布丁。林浔拿起布丁就挖了一口,待看完纸条上的缘由,才想起因坎瑞亚人民开始主动和七国子民接触,再加上草神对坎瑞亚率先表露的友善态度,她首肯了两国的建交,而两国建交的第一件事就是合作建立基站。
……现在看来这个工程是被指派给卡维负责了。
想着让卡维先累积一下现代设施的建造经验也不错,林浔三两下吃完了布丁,随手抓了一把水果糖压回纸条上便打算跳下窗台。
只是少女刚提起长裙,几声鸟雀脆鸣便兀然响起,她一抬头,便在穿透树荫的疏落光影间与站在树上的人偶少年对上了视线。
“阿流!”林浔眼睛一亮,开口打招呼。
流浪者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见林浔发现了他也十分安静,只有两三只胖胖的小团雀从他市女笠的一边飞到另一边。他在零落的阳光中伸手稳住市女笠,遮住眉眼后才似心情不佳般冷哼了一声。
上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但林浔并不觉得隔阂,毕竟她作为一个5G冲浪选手,有事没事就会在端脑上烦对方,快乐地分享自己到处蹭吃蹭喝的生活。刚开始流浪者还会刺她几句,后来大概是习惯了林浔总爱不分时段地跟他聊些日常闲话、发些无聊照片的事,便开始学会用句号来打发她了。
每次美少女高高兴兴地打了一长段话,却只得到一个代表已阅的冰冷句号,实在非常令美少女痛心。
“这就是你半夜三点还在不停发信息扰人清净的理由吗?”流浪者冷酷无情地斜睨她。
不可以半夜发吗?小人偶又不用睡觉!
而且是某个家伙先莫名其妙在九点半要她别发了说对她的经历没兴趣要休息,后来又突然在半夜两三点说她那么喜欢璃月就呆在那里别回去了,林浔才开始在半夜给对方发信息的!
兜帽覆面的少女理直气壮地与流浪者聊着天,带着对方从艾尔海森的住所往外走,只不过聊着聊着她忽然想起流浪者的课业,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没课吗,流浪者安静片刻,“坎瑞亚的女王陛下已经闲到开始关注这些无聊的事了吗……?”
林浔平静道,“……你不会逃课了吧?”
流浪者轻哼一声,“那又如何?”
看少年人偶双手环臂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林浔顿时忍俊不禁,她拉住流浪者的手臂就往教令院的方向走:“好了好了,反正我现在也很闲,走啦,陪你回去上课!”
突然被拉住手的流浪者微微僵硬地被拉着走了两步,随后才注意到林浔说了什么一样,色厉内荏:“莫名其妙,谁要你陪了……?”
但少女全然不在意,只是回头笑得粲然生晕,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和林浔一起回了教令院。
“真不知道这种课有什么好听的……”被林浔拉着在环形课室的最后一排坐下的流浪者低声喃喃。
这是因论派的选修课,一位正值壮年的诃般荼正在讲台上授课,余光扫见教室末尾溜进两名学生,也只当没有看见。
流浪者对这种情景显然十分习惯,他稍显不耐烦地微微往后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但既然来了,还是勉强盯着黑板听了一会儿。
可林浔却还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异国学子视角。她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新奇,流浪者注意到她的举动白了她一眼,林浔却冲他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春日的风吹动市女笠系带上的锡环发出轻微的声响,流浪者堇色的眼眸看着她,过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因论派的课基本与历史时政相关,林浔听得很有意思,特别是导师在课程快结束时提及坎瑞亚的复起,强调现在正是因论派拾起失落历史的时刻,林浔在后面忍不住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坎瑞亚教的知识和提瓦特通识完全不是一回事,希望这些充满好奇心的学者能稳住自己的世界观。
流浪者余光扫见她蔫坏的表情,不发一言。
上完课,林浔又拉着流浪者去了图书馆,想找点有意思的书看。但教令院如今重学术而轻艺术,林浔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找到一本有些年头的诗歌集,打算就拿这个来消磨一下时间。
“看来你确实很闲。”对此,流浪者如此评价。
林浔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主要经历七次重启后崽子们都燃起了斗志,一个个做事麻利又干练,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闪闪发光。林浔通过政务模块处理政务本来就简单轻松,其他事又被一概揽走,虽然也因此发现了些数值不错的崽可以提上来,但确实意外的闲了许多。
但这些事不好跟流浪者明说,她只好一边翻书一边意思意思地辩解道:“一般闲吧,我也是要上班的!”
流浪者却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在那位妙论派的天才家里上班吗?”
林浔满脸与世无争,“我也很想去你那里上班,但艾尔海森家与净善宫不是一回事,阿流。”
流浪者哼了一声,但也没再说什么。
三月中旬了,气温比前段时间升了不少,流浪者随手抽了本书出来,在这个安静的小角落心不在焉地寥寥看了几行,又看向埋着头欣赏诗歌的林浔,“林浔……”
林浔无声地抬眸看他,双眼顾盼间十分动人。
教令院的图书馆极大,重重的书架将这个小角落围成了另外一个世界,流浪者在这片沉寂中思忖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从小吉祥草神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是真的。”流浪者的讲述刚刚开始,林浔便已然分明般作出了回答,她清透的黑眸平静笃定,仿佛看清一切般没有任何犹疑。
流浪者一时愣住,只听林浔继续道:“你要审判我吗,阿流?”
“……罪人也有审判他人的资格吗?”流浪者半天才如此回复。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在林浔这里得到确凿的回应还是让他看起来不似平常游刃有余。
这不仅是世界被数次重启过这么简单的事,修改过去甚至超过了世界树的权限,这是曾经的他想做却又完全失败的事情。
流浪者心绪不宁,又见林浔始终平静地凝视他,眼前少女的身影仿佛再次隐入迷雾,如同世界树里那些零星而不完全的词句,他不由抿唇,“怪不得,女王陛下连时间都能轻易玩弄,怪不得随手就能送出一枚神之心。”
林浔从口袋里掏了颗糖在嘴里,她看了流浪者几秒,看得对方压了压帽檐问她干什么,林浔若有所思,干脆直说:“我很喜欢卡维。”
流浪者有些错愕,而后气极反笑,“哈?你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林浔只是径自说:“我很喜欢他,他的才能是无价之宝,我想要得到这份才能。为此,他的愿望可以是我的愿望。”
“我也很喜欢阿流。”
仿佛下一秒就要拔腿走人的流浪者闻言一顿,忽然耐下性子盯着林浔讥笑道:“哦?那我该感到荣幸了?”
“阿流,你明明很清楚的。”林浔轻轻说着。
不仅流浪者清楚,林浔也很清楚。
她对卡维与流浪者其实并无什么区别,只是考虑到坎瑞亚的建设进度确实对卡维热切了一些,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因此看轻她赠予神之心与端脑的诚意。
少年人偶明明自己也清楚这点,却仍旧感到不快,而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林浔是在等流浪者的那个小酒馆等到了卡维。
“那个晚上,你来了对吗?”林浔轻缓而期待地问他。
下午的时光流淌得格外漫长,阳光透过七彩的琉璃窗洒落进图书馆。流浪者只举棋不定了片刻没有及时回答,林浔便像得到答案了一般在奇异而朦胧的光晕中孩子气地小声欢呼,“好耶!阿流答应和我私奔了!!”
“什么??!!”流浪者微微瞪大眼睛,“谁答应和你………什么人?!滚出来!”
还没来得及恼羞成怒地说些辛辣发言的流浪者敏锐察觉到陌生的气息,眉头一皱便放出一股杀气。
书架后传来一声分明的短叹,随后走出一位波澜不惊的学者。学者调了调耳机的音量,理智道:“我以为,图书馆是开放的公共场所这件事应该是常识。”
“下午好啊,艾尔海森。”林浔随口打招呼。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慢了几秒回:“…下午好。”
被林浔一打岔,流浪者便没有再发作,他对艾尔海森冷哼了一声,转身时又凶巴巴地瞪了林浔一眼,随即离开了图书馆。
“…不去追吗?”艾尔海森若无其事地问她。
“告白被打断后害羞地捂着脸跑开的jk也很可爱。”林浔一本正经。
艾尔海森思忖片刻,“难以理解的品味。”
林浔伸手将流浪者搁置在一边的书放回了书架,她拿着诗歌集走近艾尔海森那边,才发现在这个僻静的小角落里居然还隐蔽地暗置着一方矮桌和沙发,犹如一个小型阅览室。
林浔赞了句真是摸鱼的好地方便坐下来,她一边摸出她的诗歌集继续看,一边又和艾尔海森搭话说过两天要去蒙德一趟,想麻烦他跟卡维说一声。
艾尔海森平静地拒绝了,并意有所指,“十步外有更安静的阅览室。”
“欸?”林浔眨眨眼:“我以为,图书馆是开放的公共场所。”
艾尔海森不说话了,他看了看狡黠地翘起唇角的林浔几秒,随后坐回了椅子上,旁若无人地翘起腿继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