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言的话和打出去的巴掌一样重,甚至伤害力更强。
外面余惜辞举起拳头,默默呐喊,“叙言哥威武!加油!打死这俩不要脸的东西。”
他表情夸张简直是雀雀欲试,又一秒冷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这俩人渣,叙言哥的手也会疼,而且还要碰到这俩脏东西。
于是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觉醒吧,叙言哥,拿起椅子抡他们!
“你......”温叙安蹦出一个字后,觉得嘴里不对劲,舌头搅到一个硬质东西,混着一嘴的血水吐了出去。
一颗染血的后槽牙,还有血泡泡在上面破碎。
温叙安从不可置信变为愤怒,“你把我牙都打掉了!”
好吧,愤怒之中还是带着不可置信。
本来挺严肃的场面,因为他这句话变得好笑起来,余梦生身体小幅度颤抖着,瞧着地上的牙齿,不自觉的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后槽牙。
温叙言目光森冷的看着小心翼翼摸脸的温叙安,心情复杂,他认为自己看人很准。
温叙安就是个没有胆魄的笨蛋,但心地不坏。
可事实证明,他看走眼了。
从小到大一向对他毕恭毕敬,唯他马首是瞻,甚至会为了他和自己母亲顶嘴的温叙安,居然和他妈是一伙的。
是啊,人家是母子同心,自己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是妨碍者。
薄唇蔓延出自嘲的笑,他居然才认清这个事实,温叙言啊温叙言枉你这些年念着他叫你一声哥,对他一再包容,你简直愚不可及!
他的笑让对面两人更紧张,温叙安刚冒出点的怒火也瑟缩着忍了回去,眼皮一沉一抬,“哥,这其中有误会,我是在、是在陪梦生哥试戏!”
他估计是觉得自己这个理由绝妙,脸色都明亮了,就想去抱温叙言的腿,“真的,不信你可以问梦生哥。”
温叙言掀起眼皮,向一直没吭声的余梦生看去,同时一脚把温叙安踹翻在地,甚至是踩着他的胸口站起了身。
疼的温叙安嗷嗷叫,抓着温叙言的脚踝,用力拍打,“拿开,好疼,我肋巴扇要断了......”
温叙言从始至终没把视线从余梦生身上移开,对方恐惧的摸着桌子边往后退,还瞄了眼桌上的花瓶。
“你你你、你发什么、什么疯,这里是什么场合你不清楚嘛!”
余梦生提高嗓门壮着底气,“你想让大家都来看笑话嘛!”
温叙言看着他,忽然间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把他和五年前那个救了自己的男孩,融合到一起。
那时天寒地冻,他神志不清,只勉强瞧出对方模糊的轮廓。
如今余梦生就在自己眼前,他同样看不清楚他,同样的模糊,却不再是同一种感觉。
余梦生看了眼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温叙安,“你别再闹了,你还要闹出人命,弄死自己的弟弟嘛!”
“给老子滚啊!”温叙安突然歇斯底里吼了声,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狠拧着温叙言的腿。
外面,余惜辞换了位置,悄咪咪蹲在门口,露出只眼睛盯着里面的情况。
这个不要脸的温叙安居然敢动叙言哥!气死了!气死了!但他又不能冲进去。
温叙安这一嗓子吓的余梦生差点蹦起来。
温叙言垂下眼眸,眼底寒光几乎化为实质,高大的身影加上俯视的姿态,让人觉得他可以轻易弄死温叙安。
“你想让我放过你。”
温叙安用力点头,忙不迭的道:“你放过我,你打我这事我就不告诉爸爸。”
温叙言轻笑了声,余梦生就是为了这种蠢货放弃了自己,真是可笑。
余梦生感觉到他笑声中的嘲讽,温叙安的表现的确丢人,但是温叙安和温叙言不一样,他是个单纯的人,毫无心机......
没等他再多想,温叙言真就答应了,“好。”
抬起踩着温叙安的脚向余梦生走去,温叙安又突然抱住他的腿,“你别打梦生哥,他不经打。”
余梦生看着自己嘴角还淌血的温叙安,倍受感动。
要往后退的脚忽的往前迈去,愤怒的来到温叙言身前,扬起脖子,“打吧,反正你就是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人。”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门外的余惜辞牙痒痒,手痒痒。
温叙言看着眼前人,悲伤在眼中一闪而过。
余惜辞定定瞧着他的背影,那是高大的充满安全感,需要人仰视的背影。
可是此时此刻——
他捂着心脏的位置,一点点攥紧,心好痛,叙言哥现在的心也这么痛嘛,鬼精灵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色。
叙言哥离开吧,别再和这些人渣计较了,别再让他们伤害你了。
温叙言摸上左手无名指的婚戒,一点点把戒指往下褪,余梦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神色逐渐不安。
当戒指从好看的指尖掉下那一刻,余梦生的脑袋“轰”了一声,短暂的空白了下。
温叙言把戒指压到桌上,手指一点点退开。
目光扫过余梦生空空的无名指,这个婚戒一直以来都只有他在戴着而已,就像这场婚姻一直以来只有他在坚守。
再次看向余梦生,俨然在看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晚上九点,回去把离婚协议签了。”顿了下,“你自由了。”
温叙安傻了的松开手。
温叙言姿态潇洒的转身,大衣的衣摆依旧在他腿边晃荡,像是追随着他脚步的讨好的花,离开这里,他还是被供奉在传说中神一样的商业传奇——温氏的掌舵人。
而余梦生踉跄着跌坐在地,手指勾掉婚戒,在地上砸出一声轻微的响,惊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温叙言放弃他了.....
温叙言出去后,就见一道身影唰的一下钻回木屋边上。
没过一会儿,毛绒绒的雪地棉又悄悄蹭出来一点,紧接着是毛绒绒的帽子试探的伸了出来,滴溜溜的眼珠和他对上,愣了一秒钟后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余惜辞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差点暴露。
缓了下后打算再观察下战场,没等把头伸出去,身前的光线忽然变暗,他懵懵的扬起头,看到温叙言时,吓的原地往后蹦了下。
站稳后左右慌乱的看着,挠着鼻尖着急解释,“我、我......”
眼睛忽的变亮,指着在木头房上长出的一堆蘑菇,伸手指去,“我是刚刚才被我的蘑菇朋友召唤来的。”
他还肯定的点了下头,巴巴的看着温叙言,简直就是再说,叙言哥相信我。
温叙言看了眼蘑菇又看了眼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只可怜的小兔子,
“眼睛怎么了?”
余惜辞连忙伸手把眼睛挡住,然后又把手指分开一道小缝,没有底气的道:“眼睛没事,可能被风吹的。”
温室里花儿都不招摇,安静的盛开,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风是哪里来的。
温叙言也没拆穿他,“那以后注意些,我要离开了,我会和周总说,让他帮忙安排个司机送你回家,你离开时去找他就行。”
“我和叙言哥......”
余惜辞着急的放下手,话说了一半停下了,不对,叙言哥现在应该想独处吧。
忽的绽开笑容,温柔又明亮,语气坚定,“我知道了,谢谢叙言哥,那我就陪叙言哥从这里走出去。”
温叙言的心猛的一震,听明白了他的话,看着他逐渐湿润的眼睛,里面委屈又不服气,又突然低下头。
地上“啪”的多出了一滴水迹,在木板上十分明显。
温叙言的拇指在食指上搓了下,自己还没哭,他倒是替自己把眼泪流了。
转过身,“好,陪我走吧。”
一声哽咽的“嗯。”
两人前后脚的向前走去,路过温室的石子小径,两边鲜花盛开,翠叶欲滴,晴了的天露出大大的太阳照出一路明媚璀璨。
温叙言的心情异常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全部的心神都被身后偶尔冒出的哭声吸引。
他不明白余惜辞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他和余惜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这一年多也就在余家的时候见过几次。
所以他是为什么这么难过。
走过玻璃长廊,外面积雪消融,在最后一道门前,温叙言握着门柄停下,“要进去了。”
就听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他斜眼看向地上影子,对方正举起手擦着脸,帽子的绒绒跟着一颤一颤的,感觉活泼又温暖。
放下手臂后还提了一口气,“叙言哥,进去吧,离开这儿。”
温叙言收回视线,门打开,华丽的音乐和热闹的交谈声,和刚才仿若两个世界,两人默契的在门口顿了下。
找到周山后,温叙言随便找了个离开的借口,把余惜辞交给了对方。
周山多看了眼余惜辞红彤彤的眼睛。
余惜辞也知道藏不住了,不好意思的挠了下鼻尖,“我刚才没注意把自己锁卫生间里了,因为我有幽闭恐惧症,所以掉了几个金疙瘩,嘿嘿~”
解释完后看向温叙言,“谢谢叙言哥,打破了黑暗,叫他们全都滚蛋,”
温叙言迎上余惜辞的视线,那双哭红的眼睛里燃着热烈的火,充满希望和力量,拇指在食指上轻轻搓着,虽然无声但却好像已经有千言万语在交汇,而这千言万语只在彼此心底响起,与外界旁人无关。
不远处有人在相拥起舞,有人在碰杯高谈,有人在轻声哼着歌。
但这一刻世界于二人很安静。
周山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车子在阳光下稳定前行,温叙言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在脸颊下摩挲着下巴。
想着要如何把温叙安,连带着他那个作死的妈一起从温家连根拔除。
电台里女主持声音充满故事感,“如果给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大家是愿意继续做现在的自己,还是做另外一个自己设想过但没成为的自己,又或者是一个完全没设想过的自己。”
他缓缓踩下刹车,车子在十字路口前慢慢停下。
“如果有机会,你愿意换一个活法儿,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嘛。”
温叙言瞥了眼显示器,车子完全停下等待着红绿灯,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冲撞力从副驾驶的方向传来。
温叙言完全没有反应机会,只听到玻璃破碎,铁皮碰撞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夹在安全气垫和座椅中间,血水模糊了视线。
电台滋啦啦的响,“你愿意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