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青是被早晨的阳光晒醒的。
他醒来的第一眼，视线就被旁边的落地窗吸引。
很显然，这不是他的小公寓。
昨天的一幕幕像是电视机的雪花片一般生涩难寻。
他只记得，自己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
是谁的怀抱？
脑中迅速闪过那双漆黑如深潭般的双眸。
林冉青猛地跳下床，连拖鞋都忘了穿，松散的白衬衫从腰间掉出，劲窄的腰肢漏了一截莹白。
他跑向门口，那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仰面扑倒在来人的怀里。
“林生，早上好。”
林冉青能清晰地听到男人从胸腔发出的声音，低哑中带着质感。
他仓促地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怀抱，满脸惊疑未定，“郑，郑生……”
“醒了？”郑霆声绕过他，长臂一抬。
林冉青退后一步，只见郑霆声的指尖“啪嗒”一声打开房间的灯。
“醒了，但好像没醒全。”
林冉青尴尬地站在郑霆声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十指捏得死紧。
宿醉也就罢了。
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郑霆声？！
这是林冉青第一次喝醉，他以前从不放纵，根本没有喝醉酒的经验，更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什么。
林冉青踮起脚尖，迎着郑霆声深邃的视线，蝴蝶展翅般扇动眼睫，“我昨晚，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吗？”
郑霆声眯起眼，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伸出手。
林冉青胸口不知何时解开的扣子被他耐心系上。
“醉得不轻。”郑霆声松手，垂眸观察林冉青的表情，“尽说胡话。”
其实他睡得很安静，跟小猫似的，连鼾声都不打，整个人从鼻尖到脚趾头都泛着粉色，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大床上，乖巧得不像样。
只是郑霆声仍然介意林冉青的那句话。
什么天之骄子，什么私生子。
不过都是人而已。
却偏要硬生生地把他们分成两个阶级。
青年美丽的脸庞上愁云密布，林冉青皱起眉头，缓慢的组织语言，“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郑霆声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是挺麻烦的，至少把你带回来，就费了不少功夫。”
林冉青瞧着郑霆声这个略有深意的笑就想叹气。
他昨天实在是太放松了。
连自己喝了几杯酒也不记得。
而且居然是在郑霆声眼前喝醉，还被郑霆声带回……
“对了，郑生，”林冉青抬眸，“这里是？”
“郑家老宅。”
果然，林冉青心道，他刚才从落地窗往下看，只能看到大片的花圃园林，整座山连一个其他住户都看不到，也只有郑家才有这个财力，在寸土寸金的锦城把一整座山都买下。
“这也太打扰了。”林冉青苦笑，心里的声音不知不觉讲了出来，“其实可以随便把我放到酒店里的。”
在郑霆声面前喝醉酒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被郑霆声带回了郑家老宅。
男人乌黑的眼眸暗了一暗，“林生，你是在我眼前喝醉的，我怎么能放任不管？”
郑霆声走到落地窗前，合上大开的浅金色窗帘，“至于酒店，我可不想第二天登上锦城小报。”
郑霆声虽然不是娱乐圈的人，但光是锦城巨富，郑家主事人的地位，就足以让众多狗仔记者时刻跟随，就等爆个震惊锦城的大料。
林冉青凝神，心想，最起码郑霆声没有把他送回林家。
他松了一口气，转而低头端详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轻扯了一下摇摇欲坠的衣角。
郑霆声落在林冉青身上的视线飘忽一刻，又马上定在合起的窗帘上。
“你先洗漱，我让人给你送一套衣服。”
林冉青没有推辞，他身上的衣服确实皱得不成样子。
青年漂亮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多谢郑生。”
*
送衣服的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姓徐，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微胖，穿着白色的围裙，卷起的头发显得温柔又慈祥。
林冉青迅速洗漱完毕，发现徐妈还在外面等着。
“您好？”林冉青拿着自己换下的衣服询问，“可以给帮忙找一个袋子吗？”
徐妈笑容可掬，从身后变出个纸袋，“您放这里吧。”
“谢谢。”林冉青接过袋子，跟着徐妈走出房间。
走下扶手楼梯，林冉青看到客厅里有几个佣人正在打扫卫生。
郑霆声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先生先吃早饭吧。”徐妈态度亲和，两手缓缓交握，“这还是少爷第一次……”
“徐妈！”
林冉青抿唇，极速打断徐妈“施法”，生怕徐妈说出某些言情小说里的经典名言。
他弯弯眉眼，笑得温文尔雅，“谢谢您的好意，只是现在太晚了，我还得上班，实在没空。”
徐妈的眼神更加热切，“哎呀，不吃早饭可不行，您这么瘦，一定有低血糖吧？或者胃痛的老毛病？要是在公司晕倒了可怎么办？”
她热情到闪闪发亮的眼睛让林冉青不忍再次拒绝。
他不禁好笑，心里疑惑，郑家的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倒也不是嫌弃，只是觉得，这样亲切可爱的人，和郑霆声严肃冷峻的气质有点不符。
林冉青望着徐妈，对这个妈妈般关心他的年长女性有些无奈。
“我的身体很好，谢谢关心。”林冉青笑了笑，抬眸仰望二楼的走廊，“郑生……郑先生在吗？我想跟他道个谢再回去。”
“少爷就在书房，他说了，林先生要找他可以直接上去。”徐妈体贴地给林冉青指路，“喏，二楼那间。”
林冉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听徐妈一间一间如数家珍地为他介绍各个房间，才发现自己刚才住的“客房”，居然就在郑霆声卧室的隔壁。
“你等会儿跟我去至晖，我已经让文特助帮你致电万立非了。”
似乎是听到楼下的动静，郑霆声从二楼书房大步迈出。
他一手扭紧袖扣，收紧领带，戴上管家递来的银色机械腕表，动作一气呵成。
他站在林冉青身边，瞩目他身上的衣服，手指捏了一下林冉青身上的白色羊绒毛衣，“太薄。”
“管家。”郑霆声转头吩咐，“去我房里拿件羽绒服来。”
“徐妈，泡杯热的蜂蜜水。”
安排结束，郑霆声才看向林冉青，“你昨天醉得严重，不好吃别的，厨房煮了粥，先对付一顿。”
林冉青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习惯了无微不至地照顾母亲，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细心照顾。
“林先生安啦，我们少爷，就是这么体贴又周到的。”
徐妈递上蜂蜜水，又去厨房舀了一碗香菇青菜干贝粥，“可惜您宿醉还没好，只能喝一点粥了。”
“没关系的，这碗粥闻起来就很香，我平常也很喜欢吃。”
林冉青的双手握紧温热的蜂蜜水，想起那一次在夜色，也有人给他送了这么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徐妈唠叨，你多担待。”
林冉青笑着咽下一口粥，“徐妈人很好。”
他抬头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郑霆声，又看到厨房里忙碌的徐妈，还有时不时过来倒茶的管家。
不知为什么，明明郑霆声的亲人不在这个宅子里，林冉青却由衷地感到一股浓厚的，属于“家”的氛围。
这里的一切，实在和冰冷的林宅太不一样。
他忍不住想，如果母亲也能住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地方，她的精神，应该也会一天一天地好起来吧？
短暂的早餐时间结束，婉拒了徐妈再添一碗的劝说，林冉青跟着郑霆声离开。
司机已经开着劳斯莱斯在门口等待二人。
林冉青穿上管家送来的白色羽绒服，摆正毛茸茸的帽子，“为什么我要去至晖？”
“上次和方董谈了一笔生意，关于万立非的。”
两人坐进劳斯莱斯的后座，林冉青眉头轻蹙，“我记得至晖，还没有投资过拍卖行相关的产业。”
虽然他不了解至晖，但锦城所有的拍卖行，林冉青都一清二楚。
不论是拥有百年历史的老牌拍卖行，还是诸如万立非一样年轻的新生力量，都没有获得至晖的青眼。
“现在有了。”郑霆声放下手机，从后视镜里发现林冉青纠结的神色。
林冉青猜不到至晖投资万立非的原因。
他只能把这件事，归结到自己和郑霆声这段时间的接触。
“郑生。”青年正色，漂亮的脸庞染上几分严肃，“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关系……”
“林生。”郑霆声截住他的话茬，“我是个商人。”
“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个人情感而左右公司的发展，至晖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
车窗外的风景快速闪过，顺着盘旋公路下山，只看到一片片茂密的森林和路边盛放的野花。
清晨的阳光洒在地面，照亮了前进的路。
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停在标志组合“zh”的高层大厦前。
林冉青看着郑霆声推开车门，然后走到另一边，帮他把车门打开。
“我喜欢的人，只会靠自己来追。”郑霆声弯腰靠在车门上，盯着林冉青微笑，“靠至晖？”
“林生，你看轻我了。”
林冉青不禁低眉轻笑。
他一手按在车窗上，和郑霆声的手臂相隔不过一指的距离。
“也是。”林冉青歪头，“能被郑生喜欢的，一定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顺序反了。”郑霆声盯着林冉青，一字一顿，“因为我是世上最幸运的人，所以我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