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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关于江岁澜的后续许方池没有问过。

    如沈别序总是说的:“不重要的人, 理他干嘛。”

    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沈别序回到家来,突然对他说:

    “再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们。”

    许方池知道江岁澜已经罪有应得。

    但那天在沈别序公司和陈羽偶然遇见的那一面, 却让许方池和沈别序的关系差点在他爸妈面前提前暴露了。

    许方池最近在忙着开业的事情,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两个人吃完晚饭都快要上床睡觉了, 许方池却突然接到了展艳打过来的电话。

    其实白天展艳就联系过自己一回,不过一听他正在工作分不开身就挂了电话,说等他晚上有时间了再联系他。

    许方池忙得很,下班后都快忘了这件事情, 直到展艳再打来电话。

    “怎么了妈?”

    许方池没做他想, 还以为是自己太久没打电话回去,爸妈惦记了。

    电话那头展艳的语气却不是很好:“方池,你老实告诉我, 你和沈别序进行到哪一步了?”

    之前都是很亲密的喊小沈,突然喊上全名了肯定是他妈知道些什么了。

    许方池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硬着头皮说:“就……还在接触呀,怎么了吗?”

    展艳叹了口气, 语重心长道:“方池, 之前我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你,但是哪次相亲不是你不愿意我们就不会再逼你继续接触?就是因为我们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再慢慢的接触,看清楚了, 觉得这个人可行了, 再走到最后那一步。而且如果你自己在这方面上心的话, 我们做父母的哪里愿意插手你感情上的事?婚姻是大事, 我和你爸不希望你草率决定。”

    展艳的话让许方池头脑发白,忙倒:“我知道, 我没有乱来……”

    许昌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没乱来?那你倒是回答我,怎么小程说你和沈别序好像都快结婚了?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和我还有你妈商量是不是,连人都没有带回来给我们看过,这才相处多久呀就私定终身?”

    “……”

    原来是程宋告得状,不过程宋那人应该也不会专门和他爸妈却说这种事情吧。

    那天回去以后他问过沈别序程宋的事,能看出来沈别序对他是很欣赏的。

    哪怕他不了解程宋,但沈别序看中的人人品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应该是程宋的父母说的了,应该是无意间问起了他们相亲的后续,程宋顺嘴一提他和沈别序的事。他爸妈和程宋的爸妈又天天能碰上,见上面的时候又聊到了他们的事,这才传到了他爸妈耳朵里。

    许方池的脑子简直是在飞速运转。

    有那么一瞬间许方池是想坦白的,可没等他继续说,他妈就发话了:“有时间了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你们如果真的决定了这件事情,我和你爸也不会反对。虽然我之前在你面前对他赞不绝口,但到底分开了七年,人心易变,你再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看看,也好安心。”

    许方池觉得这样也好,立马答应了下来。

    电话一挂断,许方池抬头就见沈别序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自己,用眼神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许方池把展艳的旨意和他说了。

    沈别序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掀开被子躺到自己身边,侧身看着他说:“我随时有空,你呢?”

    新店即将开业,而且看天气预报过几天要大降温了,坐车回去不方便,开车回去又不安全,他还是打算等天气好一点再说。

    沈别序也没多说什么,全听他的安排。

    入冬以后的颂城没有暖和多久就温度就直线下降,像是瞬间跨过秋季,在十一月某一天直接入冬。

    许方池本来就身体素质一般,再加上腿上有毛病,天气一凉,僵硬的连走路都只能慢慢走。

    南方的雨不分季节的下,一下起来没完没了。许方池又不抗冻,腿又因为阴雨连绵开始酸痛,还是病了几天。

    在沈别序的坚持下,店铺正式开张的日子也不得不暂时往后推一推了。

    店里一切准备就绪,许方池特意看了天气预报选了一个天气晴朗的良辰吉日开张。魏尹和陈羽张肃非都说届时都会赶过来给他捧场。

    只有沈别序自许方池生病以后就一直愁眉不展,哪怕他的病好了还要给他设置各种忌口,气温稍诶下降一点就让他不要出门。如果许方池非要出门他都得亲自看着人穿上秋衣秋裤裹得严严实实了才肯让他出去。

    因为生病的事情沈别序操碎了心,许方池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更知道他愁眉不展多半是因为自己腿。

    许方池的腿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只是他治疗不及时,愣是拖到痛的睡不着了才被父母逼着去医院。

    而且去的也不是什么大医院,医生说必须要立刻动手术。

    那时候债款已经还清了,父母又哭求不已,尽管再不情愿许方池还是不得不暂时辞掉了那时的工作,接受了手术。

    但他们家虽然已经还完了债,母亲还生着病不说,家维持基本的生计都成问题。尽管腿没有恢复好,许方池也不得不再谋出路,瞒着父母偷偷又找了一份工作。

    长久的走动和站立,致使他的腿没有恢复好,所以术后后遗症一直到至今还有。

    疼痛,许方池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许方池是店长,别说现在店铺已经换了个好地方重新开始,就算是还在之前那个地方,他也不可能放下手中的工作。更何况他和沈别序现在结了婚,又买了房。

    而沈别序开着公司,要钱的地方也很多。他的父亲当年纵使已经那么成功那么有钱,还是一朝落败,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许方池不是诅咒沈别序,也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他们又维持着一个共同的家,他不得不想远一点。

    沈别序肯定远比他忙也远比他更疲累,他又怎么可能停下往前的脚步。

    可沈别序不知道这些,对他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许方池的身体重要。

    他只是默默烦闷,因为他也明白,如果和许方池提起这件事,两个人必定又要闹矛盾。

    两个人都各有各的坚持。

    因为这件事,连要回家探亲的准备也不得不放在最后面了。

    新店开业,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许方池宣传也做了,互动也做了,静等店铺开张,如果开局还不错,他再想招人的事,如果不尽如意的话,那就踏踏实实的慢慢来,毕竟店铺开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要不是太难吃,生意也不会很差的。

    即将开业的前一周,许方池在家里研究沈别序给他整理过来的开店策划营销方案。

    那是一个中午,天空阴沉沉的,外面还在下着绵雨,明明是平静的一天,他接到了许昌年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年过半百的男人连声音都在颤抖:“……方池,你妈妈住院了。”

    那一天,展艳和许昌年照常去外面散步,但散步散到一半展艳就身体不舒服。

    展艳的身体早些年就被累垮了,头晕目眩是常有的事情,原本也以为只是晚上没休息好才导致的体力不支。

    结果散步一回来展艳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检查出了心脏病,要马上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其实展艳早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只是她知道许方池不容易,怕检查出来是大病,索性能忍则忍。

    许昌年几次劝她去医院她都拖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疼痛晕过去。

    起先展艳还不让许昌年告诉许方池。

    可许昌年知道这件事情早晚要让许方池知道的,早知道一点也许许方池还会好受一些,拖得越晚不会让她越轻松,还是瞒着展艳给许方池打了电话。

    许方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六神无主,当下脑子一片空白,连衣服都没收拾,拿着手机和钱包就打车去了机场,买了机票回了信阳。

    到机场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沈别序说这件事情。

    但是他应该怎么说呢?

    沈别序年少时被父亲的病所累。为了省钱可以穿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可以不住宿每天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往来家和学校,连在食堂打饭的时候都是清汤寡水。

    同学表面上佩服他不敢靠近他,暗地里却肆意诋毁他嘲笑他。

    他吃过的苦远比许方池多,一步步走到今天,是许方池想象不到的艰辛不易。

    他的生活才刚刚好,他才步入正轨没有多久。

    许方池一点都不想再拖累他。

    他的父母,是他的责任,他会承担。

    那么,让沈别序也轻松一点吧。

    他这么想着,在上飞机前给沈别序编辑了条消息:“我爸突然打电话临时叫我回去一趟,只是老家家里的一些旧事。等处理好了我很快回来,别担心。”

    好事情没等到,坏事情没解决,一道突然劈下的惊天大雷,却狠狠得落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原本缩小的沟壑,再次加深加宽,难以逾越。

    第42章

    信阳的天气和颂城差不多, 甚至比颂城的雨季还要漫长。

    许方池来的那一天就一直在下雨,三天过去了,雨伴随着冬雷, 连绵不绝。

    展艳的病已经确诊,心脏上的病不是小病, 尤其展艳现在上了年纪,能快点动手术是最好的。

    许方池不放心让展艳在信阳的医院动手术,大型手术他冒不起这个险,宁愿去找贵一点大一点的医院多跑几趟, 只要能让展艳安安心心的做完这个手术。

    展艳从他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 面上笑着安慰他,但是背着许方池总埋怨许昌年为什么要把他喊回来,总忍不住的流眼泪。

    有时候还说些丧气话, 让许方池的心情也更加压抑。

    父亲年迈,母亲生病,许方池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自然不能再表现出一点脆弱的模样。先花了大力气把母亲转到了他们省最好的医院,然后又带她再去做了一个全身的全面检查。

    手术费用是二十万, 但是加上术前术后的用药、护理, 至少要备三十万才能开始。

    现在许方池还有点庆幸,因为天气的原因开店的事情一推再推。他不敢想如果是在店铺刚刚开张的时候收到母亲生病治疗的消息, 他会有多么手足无措。

    陈羽投资进来的那一百万基本都用在了装修店铺里,所以他自己身上的钱也还有点, 能勉强应付眼下的状况, 实在不行……再想想办法好了。

    许方池这几天心都是皱巴巴的, 但在父母亲面前却还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安慰他们自己有办法,让他们不要担心。

    他已经和陈羽还有沈凡陈思怡说过店铺延缓开业的事情, 对外只说自己家里临时出了点事。

    自己离开的这几天,沈别序几乎每天都在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事情解决还顺不顺利,如果棘手的话可以不可以和他说说是什么事。

    每次许方池都是打哑谜过去,但次数一多,沈别序也察觉到不对劲,最近这几天和他打电话许方池都能明显听出来他有点不开心。

    有好几次自己都差点忍不住和沈别序说了。

    可沈别序工作真的很忙,他父母这里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好的,既然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就没必要再给另一个人增添压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心思那么多。明明年少时是个说一不二有事说事的人,现在却开始畏首畏尾,害怕这害怕那。

    他是不是真的老了?

    许方池有时候都替自己觉得累。

    因为最近几天实在心力憔悴,许方池忙得连和父母说自己和沈别序的事情都忘了。

    还是展艳状似不经意提起,许方池才想起来,对父母解释说:“我还没有告诉家里的他,我自己能解决的,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我想着不用麻烦他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不过他这几天也一直在给我发信息问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他生怕父母误会沈别序是不关心他们了。

    展艳和许昌年对视一眼。夫妻俩沉默片刻,展艳才叹了口气,哑声说:“是不是妈妈连累你们了?”

    许方池心里一紧,忙皱下眉头,不高兴倒:“妈!你别说这种话好吗?是我,是我不想告诉他!您知道的,我们上学的时候他们家里就很困难,他吃了很多苦才走到今天。他现在是老板,公司才起步,正是关键的时候呢。我怎么可能觉得您是累赘呢,是我在畏首畏尾,想要做的十全十美,再说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把事情料理的很好不是吗?”

    见展艳和许昌年还是一脸沉重的模样,许方池深吸口气,抓住母亲的手,笑道:“好啦妈,您现在马上要手术,以他的操心劲要是来了肯定都不会让我插手了,但我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也可以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呀!等您手术完,恢复好了,我就正式带他回家来拜访您和爸爸。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方便,就接上您和爸爸还有他的家人,我们一起去颂城跨年吃年夜饭,好不好?”

    这一番话让展艳和许昌年就是想再说点什么都没了脾气。

    这几天来展艳更是难得的露出笑颜,无奈道:“你呀,好像总是一下子就能把我和你爸猜透了。其实我和你爸就是盼着你身边有个人,又怕你遇人不淑,小沈上学的时候妈妈确实很喜欢他,可那会儿是因为我们家里好。现在落魄至此,小沈还能保持初心,我和你爸爸很欣慰,但也很担心他是不是另有所图。我和爸爸都是过来人,遇见的人形形色色,但也总有我们看不透的,就总是忍不住把你当成小孩,怕你被这个骗怕你被那个骗。”

    许方池心中酸涩又甜蜜,红着眼眶笑起来,温声说:“放心吧妈妈,别人我不敢说,但如果是沈别序,你们可以放一千个一万个心,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也只有他会那样挂怀我了。”

    和父母亲聊过以后,两个人就总是问起许方池和沈别序之间的事。

    无非是问他们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矛盾,沈别序对自己好不好,现在的工作稳不稳定?

    和父母聊到沈别序,许方池也有一堆话能说,除了他和沈别序结婚的事情,几乎什么都说了。

    有一些感情上的状态是装不出来的,展艳和许昌年确实有很多的担忧,但都在许方池的只言片语和神态变化中能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反而是他们瞎操心了。

    即将要进手术室的展艳原本还紧张又焦虑,有了儿子和丈夫陪伴在身边每天陪她聊天打趣,她的情绪也紧跟着好了很多。

    母亲的心情一好,许方池的心情自然也放松了很多。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许方池的心也安定下来不少。

    他在医院周边的小旅馆租了一个十几平的短租房,和父亲每天轮流在医院陪母亲。

    展艳不太能吃得惯医院食堂的饭菜,许方池提前问过医生一些术前饮食的忌口之后,除了晚餐都是他在外面给展艳带饭,要不就是许昌年去那个出租房里面做了带过来。

    不过许昌年也上了年纪,精力有限,短租房也不近,来回一趟他气都喘不匀,所以大多时候还是许方池在外面买。

    不过为了展艳,在许昌年的指导下,他现在已经学会煲很多汤了。

    中午的时候,许方池在短租房里煲好汤。

    他笨手笨脚做了一个小时,怕母亲等急了,就下楼扫了一个共享单车将汤给母亲送过去。

    紧赶慢赶到医院,坐上电梯的时候给许昌年回了消息。

    外面下了雨,他一手拿着汤一手拿着伞。刚才骑车过来的时候撑伞不方便,所以身上还是有些被淋湿,看上去狼狈不堪。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声,应该是许昌年发过来的消息。

    他想着快要到了就没再费劲把手机从兜里面拿出来。

    许方池脚步匆匆,只想快点赶到病房,然而从电梯出来之后,他的脚步却瞬间定在了拐角处。

    因为自己回来的太久,沈别序已经两天没有回自己消息了,给他打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就挂了,许方池知道他很不开心,但是又不得不继续瞒着他。

    但他没想到快一个星期不见的沈别序,此刻却突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看上去并不比现在半身湿透的自己要好,发丝凌乱,眼下还有明显的乌黑淡青痕迹,西装外套穿的闲散,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临时赶过来的。

    “你……”

    许方池向他走近,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嗓子干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沈别序的表情比外面下着雨的天空还要阴沉,眸中的神色冷冽如冰,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温情。

    “真的很不情愿吗?”

    他站的笔直,嗓音很沉,如同沉钟敲出来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许方池的心头。

    许方池讷讷问:“什么?”

    沈别序走到了他面前,低头看着他,问:“和我结婚,是我逼迫你吗?”

    许方池瞬间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苦涩的水在胃部剧烈翻滚,蔓延到喉口,让他哑口无言又心如刀绞。

    “不是。”他低声说:“是我自愿的。不告诉你,是我怕总是麻烦你……”

    “麻烦?”

    沈别序冷笑一声,说:“结婚的时候我好像就说过,我并没有拿我们的婚姻开玩笑。那么其实在你的心里,一个家里的事情让我知道是麻烦我是吗?许方池,你把我当成爱人还是别人?”

    第43章

    “我……”

    许方池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话到了嘴边,脑袋却一片空白,他在紧张焦虑中之能感受到心腔内跳得急速的心脏。

    “你先进去。”

    沈别序留下这句话, 转身就朝走廊尽头走了。

    许方池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去了病房。

    许方池心却难安, 送到饭盒后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一离开病房他就加快脚步朝着刚才沈别序刚才离开的方向跑去,最终在走廊尽头转弯的楼梯口看到了正站在昏暗楼道里的沈别序。

    “沈别序……”

    许方池的心从看到沈别序出现在医院里面那一刻起就一直难以安定,尤其是抬头触碰到沈别序平静到异常的视线时,风雨欲来的阴霾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肚子里憋了很多话想和他说, 可是真的来到他面前, 却只是干巴巴的问了句:

    “你怎么过来了?”

    沈别序的神色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下,他侧了侧头,黑沉沉的眼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他, 说:“我不能来吗?”

    许方池的喉口一紧,焦虑的捏了捏衣角,扯起唇角说:“当然可以,就是……有些没做好心理准备。”

    “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把我带到你父母面前?”沈别序猝不及防发问。

    许方池一愣, 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忙解释道:“不是!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妈妈有高血压, 结婚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不想吓到她……”

    他原本的打算也是过年的时候正式和他爸妈摊牌, 但他没想到展艳会突然病倒。

    这件事对他们这个已经历经太多坎坷和磨难、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家庭来说, 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他怎么不想把他和沈别序的事情告诉他爸妈?好几次他都在电话里面隐隐试探, 就是打算细水长流, 让他们慢慢的接受。到时候把他们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之后,也许他们也不会对沈别序有太大意见。

    他太清楚他爸妈的性格, 要是突然一下告诉他们自己结婚,必定又是各种猜测。

    他只是想要慢慢来。

    但这件事情后,沈别序显然不再这么想。

    “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个外人对不对?”

    沈别序面容平静,话语里却满是质疑和自嘲:“我们是领了结婚证的合法伴侣,然而你家里的事情谁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算什么?”

    他这么说,好像许方池当初和他结婚并非自愿一样。

    许方池连续几天心情低落,原本见到沈别序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和他解释怎么哄他,可沈别序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劈头盖脸的就是质问。

    他心中苦水翻涌,不由得悲从中来,满脑子满心都是消极阴郁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许方池沉声说:“我并不觉得我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沈别序道:“可我甚至都没有知情权。”

    许方池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心中那些不好的情绪驱散一些,心平气和的想要和沈别序说话:“你这段时间工作已经够忙了,本来就是我自己可以应付解决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为我分心。”

    然而这番话说出来沈别序的面色却更加阴沉,语气冷淡:“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已经足够让我分心。”

    许方池觉得自己已经解释的很明白,偏偏沈别序就是那种抓住一个点就不会轻易放手的人,于是两人再次走进死胡同。

    他怕自己口不择言再说出一些不可挽回的话来,干脆闭口不言。

    许方池能感觉到沈别序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在自己身上,但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温柔滚烫的,犹如冰锥利剑,逼近许方池的胸膛,好像要穿透他,让那个他在这狭窄的楼道间被压的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其实很后悔当初和我结婚?”

    沈别序倏地向他走近一步,低头定定看着面前人,缓慢问道:“本来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你都在相亲了,原本想找别人结婚,然后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和我在一起,你很累是不是?要瞒着家里,家里出事,还要瞒着我。我给你造成压力了吗?是我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沈别序话语冰冷,步步紧逼。

    那些无形中吐露出来的言语一刀一刀地扎进许方池的胸膛,笔直的刺入心脏正中。

    原以为藏的很好的阴暗内心被沈别序短短几句倏然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下,可唯独和别人结婚这件事情他是从来没想过的。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他心口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别序。

    许方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明明以前是手指破了皮都要拿到沈别序面前看,让他担心紧张自己的人。

    现在他却最怕看到沈别序的担心。

    他承认,自己有点可笑的自尊。

    从一开始他就在担心这场婚姻是不是沈别序对自己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结婚以后他有感觉出来,沈别序一直在迁就他。

    他应该不差钱,或者说他应该有很多钱。

    几百万的车撞了就卖了,几百万的房子,也是说买就买了,开着一个那样大的公司,连陈羽那样的优秀的人都在沈别序的公司工作。选最好的电器家具,给许方池买的所有东西都是选着贵的来。

    许方池那会儿阻止他不让他买那么贵的东西,其实也不是心疼钱,他知道沈别序不差钱,他只是不希望沈别序为自己或者说为这段婚姻牺牲太多。

    初次见面的时候沈别序伪装成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创业人的形象。许方池假装配合他,不是他看不出,而是他确实忘不了沈别序。

    他承认自己旧情难忘,也不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哪一天和沈别序分开的准备。

    他最不怕的就是失去了。

    因为已经失去了够多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和沈别序说过,他不再和从前一样了。他已经不敢再坦诚,也不敢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把的所有的麻烦事交给别人。

    或许总有一天沈别序终会发现这个秘密。发现他少时喜欢的人早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压根不再是他记忆中美好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面对沈别序的诸多质问,许方池能回答的,只有一句干巴巴的:“抱歉。”

    沈别序冷淡的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许方池心道,除了道歉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其实沈别序说的对,他所加注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美好,都会让许方池倍感压力。

    因为许方池追赶不上这样的他,而自己的患得患失也同样会给沈别序造成困扰。

    他们这是在互相折磨。

    连日的疲累和提心吊胆让许方池的内心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和倦意。

    也许婚姻的本质就是让人认清什么是爱情。

    那是一种可悲的东西。

    热的时候带给人以无法自拔的滚烫,冷的时候又冰封数层,铁锤冰锥都难以突破那层层屏障。

    于是许方池深深呼出口气,几乎带着一些破罐子破摔时的心理,低声说:“沈别序,要不然我们……”

    他下定了决心,却又说不出口。

    其实他本没想到事情要到这个地步。

    可他习惯逃避,也已经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更不知道沈别序需要他再做些什么。

    既然什么都想不到,那许方池能做的就是解决这段给他们彼此都带来困扰的感情。

    “你想说什么?”

    沈别序骤然向许方池走进,宽大的手掌紧紧攫住许方池的手腕,紧的像是要把他的手腕都给捏断,目呲欲裂。

    “说出来啊。”

    他逼近他,眼神紧紧盯住他的面孔,活像是要从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刚才那半句话已经用尽了许方池全部的勇气,他再说不出下文了。

    沈别序怒极反笑,眼眶猩红,倏地放开他的手腕,退后一步,嗤笑道:“你做梦。”

    留下这几个字,沈别序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许方池只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七年前,许方池在离开前,也是这样远远望着沈别序离开。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他想,或许一开始他就已经干脆利落一点,或许现在他们也就都不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了。

    许方池有点想落泪,可他想到自己等一会儿还是要回房间,自己哭过的神情太过明显,会被父母看见,于是愣是仰起头看了会儿窗户,直到泪意渐渐消退了才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沈别序不抽烟,也不喜欢许方池抽烟,所以自从和沈别序结婚后许方池就一直在尽量克制自己。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避着了。

    许方池点燃一根烟,靠着墙蹲下,整个人都湮灭在楼道安全通道门后的阴影中。

    灯火明灭里,还是有一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掉入黑洞洞的黑暗里。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第44章

    沈别序离开至展艳术后, 许方池和他都没有再联系。

    许方池很忙,很多母亲术后护理的事情,以及医院上上下下要他跑的地方多了, 脑子里也不再容许他去装别的。

    好在展艳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虽然不排除还会有复发的可能性, 但是只要展艳保持心情舒畅,术后忌口谨遵医嘱,复发概率并不大,以后也会和正常人一样。

    许方池将这些话都转达给了展艳, 展艳听了, 又哭又笑:“就算是为了你们爷俩我也肯定听话。”

    展艳的术后状态不错,许方池心中大石落地。

    但这边的事情好了,另外一边也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解决。

    陈羽是股东, 所以店里的事情他虽然全权交给了许方池,但也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偶尔也会找他了解一下。本来还打算在许方池正式营业的时候拉着魏尹去给他捧场,没想到开业的事情一拖再拖。

    饶是陈羽远在异地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工作结束后的一个下午给许方池打了电话去问情况。

    彼时许方池已经给展艳和许昌年送完晚饭, 回到医院附近的小出租房里准备休息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逃避一些事情,也在后悔那天看到沈别序的时候没有好好和他解释,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沈别序是一个那么好哄的人。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

    覆水难收,他明白自己终要回去面对。

    陈羽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 许方池就已经在打算这几天要回去一趟。

    “你和沈别序出什么事了吗?”

    陈羽开口就直击要点。

    许方池没说话。

    许方池的默认让陈羽的心都跟着揪紧, 不禁拧紧眉, 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想, 像这件事他也只能和魏尹还有陈羽说说了。

    许方池斟酌片刻,将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陈羽。

    陈羽听后半晌没说话, 不知道过去多久才一起沉沉地说:“许方池,你想太多了。”

    许方池无言。

    如果真的能控制自己不想那么多的话,他和沈别序也不知道突然闹成这样。

    陈羽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和沈别序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难道要因为这点小事又分开?沈别序同意了?”

    许方池深吸口气,眼眶被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红,声音也哑了:“不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和他解释,说我想太多,说我觉得自己配上他,还是说我觉得我和他结婚已经从他那里占到了很大的便宜?不想再麻烦他。然后告诉他,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我这点可怜的自尊心吗?”

    陈羽面色微变,哑然片刻,反问:“为什么不能说呢?”

    许方池看着窗外漆黑的天沉默半晌,苦笑道:“不敢说。”

    “为什么?”

    许方池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陈羽,你也觉得我变了很多吧。”

    “我不觉得。”

    陈羽回答的毫不犹豫:“最起码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你和年少时有太大的变化,即使是真的有变化,那也是人成长必经的一个转化过程。难道你敢说我和魏尹、沈别序、张肃非就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陈羽的这番话让许方池内心一阵翻涌,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失笑道:“朋友和情人是不一样的。”

    许方池颤抖着吐出口气,哑着嗓子说:“说实话陈羽,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还会和沈别序、你还有魏尹他们再见。”

    “我躲到颂城来,就是怕再遇见曾经的朋友。我不想成为笑柄,更不想得到你们的怜悯和同情,甚至害怕触碰到我那光鲜亮丽的曾经。我宁愿自己一直都是那么普通,而不是历经一朝从天堂到地狱。”

    陈羽低声说:“方池,我们对你从来只有割舍不断的情谊,不是什么同情和怜悯,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我为他付出什么。就比如我不相信如果我现在落魄,你和魏尹会弃我于不顾,这是情谊。”

    陈羽严肃的语气让许方池的心倏地软了。

    “我知道,这样简单的道理,其实我该知道的。”

    许方池哽咽着说:“可这些年以来我发觉我自己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有时候翻到高中时的旧照,简直恍如隔世。”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从前那些也许曾让沈别序为我动心的特质。曾经总是精力充沛,无时无刻不在奔跑大笑,根本闲不下来,快乐幸福到让现在的我恍然,甚至有时候觉得那些美好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坚强。这些年我被生活压抑的阴郁自卑,有时候甚至会憎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嫉妒那些总一帆风顺的人。落魄的时候也想过一了百了,又怕父母伤心。腿伤了以后,夜里我总难以入睡,有时候是疼的,有时候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运动会上三千米都能跑第一的自己有一天要借助拐杖才能走直线。”

    “我变得世俗。最穷时连吃碗馄饨都要找朋友借钱,为五毛钱能和菜市场的叔叔阿姨掰扯好久。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买过新的衣服,这些年里,我能感觉到自己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对某些事情变得力不从心。”

    电话那头的陈羽倏然没了声音,但许方池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这些话他已经憋了太久,他总觉得自己不找个人说一说就快要疯了。

    他就快要被自己给逼疯了。

    许方池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水,继续说:“说实话,在和他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过他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高中时我就知道其实我是配不上他的,他那样优秀,少时又过的那么辛苦,终于苦尽甘来,我是真的不想他再辛苦。而我这样的心态迟早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撕破和我们之间浮于表面的平和,他会觉得累的……”

    “方池……”

    陈羽似乎想说什么,可出口却只是苍白的一声,没了下文。

    许方池扯了下唇角,低声说:“我觉得我和他就停留在这个阶段也挺好的。或许我曾经是他的执念,但见过之后时间一长他总会发现其实他记忆里的许方池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他不该再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追逐不放,他会醒悟的。到那时,他也会明白他该换一条路走一走了。”

    电话挂断后,陈羽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僵着身体转过身去看身侧男人的神色。

    沈别序是今天上午到陈羽这里的,到机场就给陈羽打了电话。

    陈羽上午忙着就没去见他,下午特意请了半天假和沈别序约在了公司附近一家临江餐厅。

    来了以后沈别序不说话也不点餐,等到陈羽点好餐,他才抬眸望向他,猝不及防问他:“你和许方池最近联系了吗?”

    陈羽看到了他晦暗的神色,心里一悸,明白大约是沈别序和许方池之间出什么事了。

    魏尹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最近这段时间在忙着自己的婚礼。陈羽算是和许方池联系的比较频繁的一个,所以沈别序才来找他。

    而且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很大的事情,沈别序不至于会找到他面前来。

    他答道:“没。和他吵架了?”

    沈别序眼底都是疲惫的红血丝,想来这几天应该都没有睡好。

    他只是颔首,却没有多解释什么。

    陈羽好像明白他来找自己是为什么了,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别序说:“别告诉他我在这里。”

    陈羽了然,故意把手机音量调大给许方池打去了电话。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副景象。

    电话被挂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别序都没说话,沉默无言的低头愣愣看着已经空杯的咖啡。

    陈羽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面前是热气腾腾的晚餐,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气氛一时变得尴尬静默。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别序才倏地拿过搭在座椅旁的西装外套,说:“谢谢,改天再请你好好吃饭。”

    “沈别序。”

    陈羽知道他应该是要去找许方池了。

    沈别序的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眼眸平静的望向他。

    陈羽和他对视着,缓缓道:“许方池有自己的自尊和坚持,你可以生气,但不要说伤害他的话。”

    沈别序说:“我会和他道歉。”

    陈羽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沈别序起身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又平静的补了一句:“不要给我趁虚而入的机会。”

    沈别序的面色倏然一沉,冷声抛下一句“不可能”,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离开了。

    第45章

    展艳知道许方池是临时跑过来的, 做完手术后就一直催着他回去,许昌年也说这边不需要他再操心。

    可许方池心里终归是放心不下他们,还是待足了半个月才回了颂城, 也好对店里的事情有个交代。毕竟陈思怡和沈凡都在等着他。

    而一回去,就必定要面对沈别序了。

    许方池坐的上午的高铁, 四五个小时的路程,下午两点多才到家。

    如他所料,家里没有人,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没有在家里多待, 放下东西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就去了店里。

    许方池的工资还是照样给陈思怡还有沈凡开着, 店这边也委托他们盯着。他们都听说了展艳的事情,所以也没有问原因,更没有催过许方池。

    店既然决定要开了, 许方池就会做到最好,虽然上一次错过了,但良辰吉日多的是,而且本来就什么都准备好了, 只要再挑个日子就好了, 就是在宣传上面可能还要再花点心思和时间。

    许方池和两人讨论完店里的事情时已经傍晚。

    开业的时间也只能拖到元旦后了,算是个开门红吧, 元旦后也有的是好日子。

    许方池也是勉强打起的精神,等到再次把新店开业的其他杂事安排好, 坐车蔓延而上的疲惫才在骑车回家的时候超身体各处侵袭。

    开到半路他的注意力就有些不集中了, 未免出什么意外, 想着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了, 就没有再开。静静推着车在傍晚的凉风中慢慢走。

    入冬开始,街道的行人就又少了很多, 但街道沿途的风景不变,还是繁华又令人憧憬的模样。

    许方池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在一家店门口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寒风习习里,他在橱窗外的街道边站了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把车到一旁停好,拢好大衣外套走进这家店铺。

    店铺琳琅满目,店里人也不少,许方池没有到处逛,一进来就径直走向了刚才自己在橱窗外面看到的那个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领带夹。

    那枚精美的领带夹放在一个玻璃展示柜里,他细细看了会儿,越看越满意,转身问收银员那枚领带夹怎么卖。

    收银员说:“那是老板的藏品,非卖品啦,不过如果您喜欢领带夹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很多种别的款式的领带夹供您挑选。”

    许方池心下失落,可他偏偏就是看上了那枚领带夹,带着点恳求问:“姐姐,能不能帮我问问你们老板能不能卖我呀,只要价格不是非常高,我都可以接受的。”

    收银员是个三十几岁的大姐,见着面前这个眉目清秀跟高中生似的小青年,登时心软了,笑道:“那好吧,我帮你打个电话给老板问问。”

    收银员拨通了电话过去,不过片刻,便放下手机笑着对许方池说:“是这样的弟弟,这枚领带夹呢是我们老板在国外出差的时候在一家古董店里高价收藏的。历史悠久,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当然如果您实在想要的话,我们老板说,可能价格会有点高哦。”

    许方池带着殷切的眼神问:“好的好的,请问多少钱呢?”

    小姐姐笑了笑说:“原本是两千多,但老板说看您诚心想要,就一千九百九十卖给您吧。”

    回去的路上许方池的心情很好。

    他知道自己大约可能是被坑了一笔。

    但没有什么比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开心的了。

    而且虽然那枚领带夹单说材质并不值得这么多钱,但是许方池看中的是他的款式。

    沈别序这个人的穿衣风格总是十分单调,西装颜色也都是浅色系。

    许方池心想,这枚红色的领带夹一定能为他的穿搭增添上一抹为人惊叹的色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要送沈别序礼物。

    明明回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不好的准备了。

    沈别序还没有回来。

    许方池是想等他的,但他其实都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是出差了吗?

    还是睡在公司了。

    其实许方池下了高铁后就给他发了信息,和他说了自己回来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理他。

    也是,上次他都说了那样的话了,沈别序估计很伤心很失望吧。

    洗漱完临睡前许方池都没再收到对方的回信。

    于是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等你回来,我们聊聊。”

    发完这一句他就不敢再看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抵过来势汹汹的疲倦,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本以为沈别序今晚上不会回来了。

    然而等到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方池却被脸颊侧的湿润所唤醒。

    他登时睁开了眼,等到看清正抱着自己用嘴唇在自己脖颈处蹭的人是沈别序的时候才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一紧。

    “沈别序,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暗中那个宽大的影子似乎颤了下,而后没等许方池继续说下去,就紧紧的吻住了他的唇。

    “唔!”

    许方池睁大了眼睛,想要推拒的手在贴上沈别序温热胸膛的那一刻又慢慢从推拒改为了拥抱。

    沈别序的吻是今夜唯一的火源。

    炽热的像是要将自己融化。

    他向来是不会勉强自己的。如果自己现在把他推开,他也一定会乖乖松开紧抱住他的手。

    可是他……舍不得。

    不知道这不是他和沈别序最后一次的放纵。

    也不明白浓重墨色里沈别序眸中翻涌过的复杂情绪是什么。

    他刚才其实是想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差劲的。

    他不再敢爱敢恨,自信洒脱,他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早已不是曾经他爱的模样。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不用问了。

    老纠结着这个问题干什么呢。

    零下几度的夜,室外的枝丫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

    室内温度高升,是相贴的胸膛和滚烫的吻。

    第二天许方池醒来的时候将近正午。

    昨天赶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匆忙下车又敢去商议店里的事情,回来之后没睡多久就被沈别序折腾到半夜才睡。

    今天早上一醒来,简直浑身酸痛,倒是脑子清醒非常。

    他想起了昨夜的沈别序……很凶,像是攫住猎物脖颈的野兽,死咬着不放。

    以往沈别序再放纵也没有这么放纵的时候,导致许方池一直觉得虽然这人虽然器大活不好,但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几乎没有让许方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

    可是昨天晚上……

    好吧其实挺爽的,但是再也不想来一回的爽!

    许方池气愤的想着,慢悠悠起来去卫生间洗漱,本以为这个点了沈别序应该去公司了才对,没想到一下楼就看到了正在餐桌前布菜的身影,像是算好了他醒来的时间。

    许方池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又气恼又是忐忑。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两人都有些神智不清了,许方池是想着等他回来后要好好和他谈谈的。

    “早。”

    沈别序看到他下楼来,淡淡打了个招呼,面色平静到像是他们之间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许方池深吸口气,干巴巴的回了句“早”。原本想去帮他一起端菜,结果发现沈别序早就已经把菜布置好,现在是在拿碗筷。

    许方池屁股疼,正思忖着不如站着吃算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近的位置上铺了坐垫。他耳根一热,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在餐桌前坐下了。

    等沈别序把热气腾腾的饭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状似无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别序坐了下来,回答说:“十点多。”

    昨天许方池睡下的时候才九点多吧,也就是说他睡下之后没多久沈别序就回来了。

    但许方池和沈别序做的时候明明看到墙上的挂钟上显示的是接近零点。

    也就是说,沈别序回来后在下面坐了一两个小时才上楼的?

    是在想什么呢?

    许方池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登时又涩又苦。

    刚刚醒来本就胃口不佳,许方池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沈别序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没给他添很多饭,见他吃完了,便很快起身闷不吭声的收拾了桌面,许方池要帮忙他也不让。

    其实他有一肚子话想对沈别序说,可昨晚上那件事情后他范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沈别序简单收拾完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今天一身家居服,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许方池觉得他今天应该是不会去公司了。

    那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可以独处一天了。

    是故意的吗?

    许方望着朝他走过来的沈别序想。

    沈别序在他左边的单人小沙发上坐下,在许方池斟酌怎么开口的时候,沈别序却先他一步开口了:“你和陈羽打电话那天,我和陈羽在吃饭。”

    许方池愣了下,很快想到了这是哪一天,心登时倏地往下一沉。

    那他说的那些话……

    没等他问,沈别序就猜到他想什么似的,先回答了:“我听到了你说的话。”

    许方池垂下头无言。

    好嘛,现在他都用不着解释了,他想说的话沈别序原来早知道了。

    “对不起。”沈别序沉声说:“是我让陈羽给你打的电话。我知道那天我的态度很不好,我总是不会和人沟通,害怕自己把事情弄的更糟糕,所以才想到让他和你联系。”

    许方池倒是没有觉得生气,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现在想想,很多话那天他都是脑子一热说出来的,悲观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会把所有的事情往坏处想。于是说话也变得口不择言。

    后来许方池其实是后悔的,后悔自己和沈别序那样轻易的就说出分开。

    他们甚至才在一起半年,他的父母也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明明他的错占了大半,却要先说走……

    许方池鼻子一酸,闷声道:“是我和你说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那样和你说分开。”

    沈别序眸色沉沉的看着他,只有不断搅弄的手指暴露着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可我和陈羽说的话也确实是真的。”许方池颤抖着呼出口气,低声说:“沈别序,我有能陪你走下去的决心,但是没有陪你到最后的信心。”

    沈别序的眼眶登时红了,他紧紧看着他,嗓音沙哑:“你不信我吗?”

    许方池垂着脑袋,说:“我只是不信我自己。”

    “那你要离开我吗?”

    沈别序没有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他想,如果说许方池给予他肯定,他一定会疯的。

    他其实是个本性阴暗、偏执的人,认定了这个人就永远只会是这个人。所以他可以穷尽手段用尽心机,也可以让许方池觉得自己不齿。

    当初是许方池先招惹他,结婚许方池最初也是同意的。他可以装得绅士、沉稳、冷静,但那是因为人在跟前。

    只有张肃非和何初言知道他最初好不容易抓到许方池一点音信,却又忽然断了线索时的沈别序有多么恐怖。

    沈别序是不愿意让许方池知道自己这样卑鄙无耻的,可那个前提是,许方池要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他要走……

    “对不起,我不想失去你。”

    在无数阴暗的想法从脑海里绞缠争斗的时候,沈别序听到许方池闷声说出了这句话。

    瞬间所有的肮脏杂念都堙灭在了平静的水底,只有湖面的涟漪知道他们曾经存在。

    “我不知道未来什么来,我也不打算去想了。”许方池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说:“反正,你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

    去他妈的顾虑!

    对面人久久没有动静,许方池还以为沈别序在思考,等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发现对面人的眼眶已经红了,紧接着,高大的身影就骤然向自己逼近。

    沈别序的双臂紧紧的将自己箍在怀里,像是要把他连皮带骨融进他的血肉。

    一阵兴奋的嗡鸣声中,许方池听到沈别序在自己耳边说:

    “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第46章

    许方池整个人都被沈别序拢在怀里, 两个人胸膛相贴在一起,能听到彼此震颤的心跳,感受到对方的心脏频率。

    他们的呼吸很重, 但谁也没有放手,就这样静静地抱在一起, 像是要连带着驱散这些天深深折磨着他们的思念和犹豫不前。

    许方池现在已经很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不应该对沈别序说那种话,也不应该把他们两个这段婚姻看得那样随便。

    “对不起。”

    许方池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沈别序肩窝里,声音闷闷,像是贴着沈别序的胸膛说的。

    沈别序知道有些事情躲不过的, 许方池已经够喜欢躲了, 要是他还躲,那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所以他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就是想和许方池一起好好谈一谈。

    只要不分开只要他不再提离婚, 其他事情上面自己都可以做出妥协。

    好在,他赌赢了。

    以前许方池总是最先主动表达爱的那一个,那么现在就换成他吧。

    两人的心情都平缓下来后,沈别序才挨在他身边问:“阿姨还好吗?”

    许方池如实说:“手术很成功, 但具体还是要看以后, 医生说如果不忌口不注重心情调节的话,还是会有可能再复发的。”

    沈别序点点头, 想说自己可以帮他们找最好的营养师来为展艳术后休养做全面的调理,但话到了喉咙里, 还是咽了下去。

    最后转变成他侧头看向身边人下垂的浓黑睫毛, 温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方池心里涌起一个念头, 抿了抿唇, 抱过他的手臂,低声说:“你……这几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好嘛?”

    沈别序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盯着看了许方池会儿,才说:“有。”

    许方池看到沈别序这幅惊喜又愕然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越想之前的自己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就越是想弥补他。

    “我和我爸爸妈妈如实说了,说我没有告诉你她生病的事情所以你才没去看他们,所以他们不会怪你。”

    许方池解释说:“其实我妈妈也一直想见你的,但是我看你这段时间那么忙,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落下一些工作为了我跑上跑下……我不想这样。”

    沈别序没想到许方池会主动来和自己解释这些。这些天在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好像终于被轻轻扯下,再也不用担心随时被扯断,连带着拉扯心脏的那根一同断裂。

    许方池的坦诚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融合剂。

    沈别序将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说:“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们是合法伴侣,不管是你的家人生病还是我的家人生病,这都不是你或者我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共同应该承担的责任。你对我提出要求,我为你付出,这都是合情合理的。”

    许方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想太多。

    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容易患得患失了,总是担心自己的麻烦会不会让沈别序厌烦。

    却从未想过,沈别序是愿不愿意的。

    事实上,为他付出一切,沈别序都是心甘情愿。

    许方池再不多说了,也再也不想在这段婚姻里生出多余的顾虑。

    他抓着身边人的手臂紧靠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再也不会了。”

    说到这里,许方池又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买的领带夹递给了身边的沈别序。

    沈别序似乎没想到许方池会突然送东西给自己,愣了下才接过,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眸色微动,转头向许方池确认:“给我的吗?”

    许方池点点头,在他唇角亲了下,说:“哄你的礼物。”

    沈别序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枚领带夹,片刻后笑起来,说:“我被哄好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给个台阶就会愿意下的人。

    许方池心里酸酸的,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要让沈别序在为他伤心。

    *

    展艳还有两个星期才能出院。

    许方池在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前也不敢就这样草率开业,害怕中间再生波折。好在沈凡和陈思怡还有陈羽都知道到了他家里的事情,表示了理解。

    但这事是不能拖太久的,他打算等展艳出院过完今年,在明年的一月份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正式开业。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沈别序听,沈别序也觉得可行,两个人在约定好一起回信阳去医院看望展艳的时候还在车上一起商讨新店开业的宣传策划方案。

    许方池已经提前和父母打过招呼,说这次回来会带沈别序一起。

    展艳和许昌年在电话里的态度还算平静,但等到真见到人,两人欢喜藏也藏不住。

    沈别序吸取了上次许方池和他一起回家见家长时的经验,买了一后车厢的营养品补品茶叶茶具名酒,许方池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过上楼的时候他还是阻止了沈别序要把东西全部搬到楼上的的提议。两人在楼下买了水果鲜花,拿了几样营养品就上楼了。

    展艳和许昌年见到人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礼品。

    一见到人展艳连这些天时常折磨她的术后反应都没有了,噼里啪啦的一大段问题。

    “小沈,我之前看你资料的时候看你是h大毕业的对吗?”

    “是的。”

    “那你是一毕业就出去工作了?”

    “是自己创业。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和朋友开始做游戏了,有了初始资金后才正式做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沈别序回答的很是详细有耐心,让一直在旁边作严肃壮的许昌年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许方池看出来展艳很是欣慰,又跟着聊了几句学业的事情,才问到感情上的问题。

    “小沈,你和方池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沈别序说:“相亲之后不久,八月九号。”

    那是他们领证结婚的日子。

    展艳“哎”了一声,忙挥手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们上学的时候。”

    两人都愣了一下,许方池的面颊登时红了,无奈道:“妈,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吧。”

    虽然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但是许方池的脸皮还是很薄的。

    以前展艳和许昌年工作都很忙,许方池是家里的保姆阿姨照顾,但保姆阿姨也只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并不会一直陪着他。

    所以他和沈别序谈恋爱后就经常仗着家里没人把沈别序带回家里去,基本上是……什么都干过。

    展艳这么一问,让许方池又忍不住想起了一些羞耻的回忆。

    展艳嗔怪道:“怎么啦,还不准妈妈好奇了?”

    倒是沈别序态度坦然:“高二下学期的暑假,他的成年之后不久。”

    展艳眼睛一亮,八卦道:“谁先表白的?”

    “……”

    许方池脸都要骚红,沈别序倒是有问必答:“我。”

    展艳笑起来,笑眯眯对沈别序说:“其实我和他爸在你还有方池的事情被人恶意传播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校领导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把你们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说到这里,展艳看了许昌年一眼,失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是想过要阻止的。毕竟你们还那么小,又是在读书的关键时候。可方池是我和他爸看着长大的,我们都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既然真的愿意和你在起,那绝对是认真真心的对待这段感情。”

    许方池从没听他妈说过这个,包括他和沈别序早恋这件事情还是他和沈别序结婚后没多久从他爸妈嘴里知道的。他本以为是自己那时候老是提起沈别序被他们发觉到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老早就知道,还没有出面来阻止。

    许方池心情复杂,又感动又心情酸涩。

    沈别序的神情变得庄重和严肃,郑重道:“叔叔,阿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把这段感情当成少时的懵懂和成年后的将就。我爱方池,能和他再重逢我很幸运,也绝对不会再放手。”

    沈别序这人从来不会说花言巧语,哪怕和许方池在一起也很少会说哄人的甜蜜话,他是一个绝对的说一不二的行动派。

    他能说出来,就一定能做的。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许方池,就是展艳和许昌年也对面前这个青年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展艳因为还要在医院里观察所以不能离开医院,但已经恢复了自主的能力,要不是许昌年实在是不放心她她就算是不用人陪护其实也没事。

    不过沈别序好不容易来一趟,展艳想着还是许昌年陪着儿婿吃顿饭好,就当是替她去了。

    妻子坚持,许昌年就别扭地应了。

    父子三人开车到了附近的一家中餐厅,订了一个四人包厢。

    没有了展艳在,活络氛围的人就成了许方池。

    他太了解他爹了,许昌年的巧舌如簧也只在工作上,私底下就是个幽默又严肃的小老头?不过现在看到沈别序,是幽默也幽默不起来了。

    许方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是沉思的样子,让他心里隐隐担忧许昌年是不是不喜欢沈别序。

    沈别序显然也是看出了什么,居然难得主动起来。

    许方池现在恍然明白为什么在出发的前一天沈别序要那么详细的问自己父母喜欢些什么了。

    他爸很喜欢喝茶,他们家还有钱的时候,他爸对各种类型的茶如数家珍,尤其喜欢自己动手泡。

    沈别序买了好几套名贵茶具还找朋友搜罗了一堆名茶,就是为了哄许昌年开心。

    所以在沈别序将那这堆礼物从车厢里面提出来递给许昌年并从善如流的和他讲起这些茶的来历的时候,许昌年的面色登时变了,人也没开始那么紧绷着了。

    许方池在桌底下悄悄对沈别序竖了个大拇指。

    沈别序转过头抛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

    等菜中途因为一道菜上错沈别序出去找服务员交涉了,包厢里面就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许方池对父母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只是成年后顾及的事情太多了有顾虑的时候才会选择瞒着,但是在沈别序这件事情上,他实在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父母的认可。

    所以沈别序一出去,他就问许昌年:“爸,你觉得……他不好吗?”

    许昌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故意说:“你自己都已经决定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许方池撇了撇嘴,软下声音说:“爸,我在乎妈和你的意见的,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我会很难受的。”

    许昌年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从小极尽呵护,高中时知道他和一个男生谈了恋爱觉得没什么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家有让许方池任性恣意的试错资本。

    但是现在……许昌年也明白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多,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放不下自己的儿子,一时间也没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

    本来之前他其实就不是很认可展艳急着给许方池找对象的做法,但想到妻子的忧虑才不得不附和,终于妻子不再总是想着这个事情了,许方池却又很快告诉他们他已经有了对象。

    这让他这个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哪里接受的过来。

    他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经过刚才的相处更明白这个男人是一个值得可托付的人,就是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

    许昌年喝了口刚才沈别序亲自为他泡的茶,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一种茶。

    还健朗的时候喝起来不觉得苦涩,现在再尝,竟满口都是酸涩的水,从喉口翻涌至心底。

    他叹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眸色沉沉的看着许方池,沉声说:“爸爸只是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好像只是一瞬间你就长得这么大了。”

    第47章

    原本许方池的计划是在信阳待两天就走, 因为他知道沈别序的公司肯定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但看着两位老人家都不舍得,斟酌之下沈别序还是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

    来之前许方池还在担心沈别序的性格太闷,又不会说长辈都喜欢听的漂亮话, 父母会不会对他不满。

    但这次许方池大开眼界了。

    沈别序也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整一个全能好女婿。

    他一来, 医院里的事情基本不用许方池和许昌年再操心,一套流程下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妥妥贴贴不说,还每天变着花样在小出租房里下厨给展艳煲汤做饭。

    许方池是半点忙都帮不上,而且来之前他也本来就答应好了沈别序把一切都交给他处理, 许方池只要看着就好。

    他是真没想到沈别序说的他就看着就好了真就是看着就好了。

    就连原本一直心存忧虑的许昌年这些天也渐渐开怀了, 偶尔还会和沈别序坐在一起聊公司的事。

    许昌年自己也是创过业的人,只是人到中年未免力不从心,这些年也没少看财经新闻, 许方池最初开那个烘培店许昌年还来帮他把过关,和沈别序聊起天来也有共同话题。

    沈别序和他父母聊天耐心的很。有问必答,瞬间成为了所有家长都喜欢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但一直待下去显然也是不行的,临近元旦, 展艳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个多星期后就能出院。

    许方池和沈别序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就待了这几天两人就预备回颂城了。

    许昌年和展艳没有多说挽留的话, 只说有空再回来看看。沈别序说:“一定。”

    又是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出发时是中午, 回到颂城已经是晚上。

    一个心头的大问题落下, 回到颂城的第一晚两个人都睡了一个好觉。

    在离元旦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 魏尹打了通电话过来, 通知他们明年的正月十三他就要结婚了,这是提前两个月来邀请许方池和沈别序一定到场。

    等沈别序回来许方池就和他说了这件事。

    夜晚两个人窝在被子里, 沈别序的手紧紧锢在许方池身上,听到他说这件事情时半睁开了眼,突然说:“我们要不要也办个婚礼?”

    许方池愣了下,说:“我都行,看你。”

    沈别序沉默半晌,在黑暗里说:“办一个吧。”

    许方池心里一动,光是想到自己和沈别序穿着西装在洁白教堂或者青青草地上当着亲朋好友们的面亲吻、立誓,就感觉自己的脸颊烫了起来。

    他抿了抿唇,点点头说:“好。”

    说完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想什么时候办?”

    沈别序想了想,说:“夏天吧。你喜欢草地还是教堂?”

    这也是他刚才想的问题,他认真想了下,回答说:“教堂吧,感觉草地会有很多其他人看到。”

    “这样不好吗?”

    沈别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省得老有人惦记许方池。

    许方池失笑道:“好,我就是觉得……有些羞耻。”

    沈别序沉吟片刻,低声说:“可以办一个不一样的,你喜欢的婚礼。草地还是教堂,都可以。”

    像是春天的花从枝头掉落进平静的水面,惊起平淡却令人心悸的涟漪。

    他抱住沈别序,感受着他的温度,鼻尖时他的味道,笑着说:“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商量。”

    沈别序的手指在许方池的腰间摩挲了片刻,哑声在他耳边说:“最慢明年八月。”

    他可以给许方池半年冷静的时间。

    展艳的身体在术后恢复的很不错,期间许方池几次想回去看他,展艳都不让他回去。

    天气越冷,许方池的腿就会越不舒服,这个事情展艳和许昌年都知道。

    就连沈别序嘴上虽然不提他腿的事情,但随着天气愈冷他也不让他再经常往新店那边跑。

    一来最近老是下雨,有了前车之鉴,沈别序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开车去;二来他明白就这么点距离许方池必定不会舍得打车,肯定会走过去。

    虽然医生说了要适当的运动,但运动太频繁了对许方池的腿的恢复也没有任何好处。

    自从公司的新项目正式上线,沈别序也没有再忙到脚不沾地的程度了。

    起码现在回家回的都挺早,还能按时把许方池揪到楼下去遛弯。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这一年的年底。

    已婚人士沈总,大发慈悲的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给员工放了一天假,自己早上去了一趟公司,中午回家陪老婆跨年。

    何初言在g市听说了这事,打电话过来和张肃非一起实名嘲笑了沈别序。

    沈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面无表情道:“我们不仅一起过元旦,还会一起过除夕,你呢?”

    何初言沉默了。

    是的,何初言和张肃非在一起两年,还没有得到名正言顺的名分。不是张肃非不想给他,而是张肃非的爸妈并不满意何初言。

    何初言算是小富二代吧,家庭条件挺好,比起张肃非家还是差了些。这些年张肃非的父母通过努力奋斗已经在信阳站稳了脚跟,是实打实的小豪门了。

    接受儿子喜欢男人已经困难,张罗着想为儿子选个门当户对靠谱的却很难。

    偏偏何初言这个人喜欢吹牛逼,明明不是个浪荡人,却花名在外,难以让人信服。

    何初言大学的时候有多么因为外面传自己万花丛中过这种谣言而得意,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得到两位长辈的认可,偏偏张肃非也不急,老是说“等等吧”,现在这事都成他心结了。

    沈别序提起这件事情,张肃非感觉心口上活像被插了把刀,好半晌才吐出这口浊气,咬牙切齿道:“沈别序,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啪”地一声吧电话挂了。

    其实沈别序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提醒一下何初言该抓紧了,要是干等着人家父母心软自己不做出行动,那活该他单身。

    膈应完兄弟,回到家后的沈总一身清爽,一回家就换上家居服把摊开四肢在床上睡的昏天地暗的许方池从床上薅了起来。

    许方池被沈别序湿热的吻惊醒,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放大的俊脸,一时间又无语又觉得好笑,软绵绵地推了他一把,无奈道:“让我再睡会儿。”

    沈别序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中午了,要吃饭了。”

    许方池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他,嘟囔道:“是谁害的我起不来的你怎么不说?”

    沈别序被他那娇嗔似的一眼差点又给看硬了。

    散开的领口处依稀可见床上人身上的痕迹。

    沈别序自知自己在这种事情有点没节制,在床边站了会儿还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因为是和许方池在一起跨年,所以沈别序回来前就买了很多菜在家里,叮叮哐哐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许方池就是循着香味起床的,游魂似的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厨房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心里一动,从后抱住沈别序,闻嗅着可乐鸡翅的香味,眯着眼睛嘿嘿笑:“我讨你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至少在许方池这里,沈别序的厨艺至今无可代替。

    沈别序失笑道:“知道就好。”

    吃完午饭,许方池就开始做下午出去跨年的攻略了。

    说起来他和沈别序结婚半年,两个人就出去玩过一次,而且中途还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被耽误。

    而沈别序老是忙有时候还要出差,两个人能分出来的时间精力实在有限。

    今天是过年,街上肯定热闹。

    他想沈别序来颂城这么久肯定还没有好好玩过呢,所以打算带他去颂城到处逛逛,等到晚上肯定会有地方放烟花!

    许方池往年元旦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过,以前总是嫌吵嫌人多,但好像沈别序在身边,那些他不喜欢的也变得可以接受。

    许方池花了半个小时做好了攻略后,两人就换了衣服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俨然不知道另一边,有两方人马正在汇合。

    展艳和许昌年是瞒着许方池和沈别序过来的。

    展艳手术完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其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有了丈夫的悉心照顾和儿子儿婿时不时的关心慰问,这段时间别提心情有多舒畅,脸上都带着笑,看着都不像是生过病动过手术的人。

    但其实展艳和许方池总归还是不太放心的。

    尤其是许昌年和沈别序聊到工作后,许昌年有意打探再加上沈别序根本没想隐瞒,只是三两句话之间他就探知到了现在的沈别序经营着一个多么厉害的公司?如今的身家堪比当年的许昌年了。

    年纪轻轻的沈别序能将事业发展的这样如日中天,没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而许昌年又太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性,聪是聪明,但因为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以至于一点心计都没有。

    一旦被人耍弄,就是完全被辜负的那一方。

    尽管许昌年和展艳都不想把沈别序想的那么坏,可做父母的又怎么能那样轻易的就把自己唯一孩子的终身大事简简单单抛之脑后。

    因此借着元旦跨年,两人就悄悄的买了车票带着大堆自制的新鲜蔬果从信阳过来了。

    他们知道许方池的店铺在哪里,但并不清楚许方池现在的具体住处,毕竟租的房子换来换去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趁着天色还早就直接去了店里。

    谁料两人到那边的时候,却发现许方池已经不在原来的门面。

    在附近那家服装店老板娘的好心提醒下,他们这才知道许方池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换了门面。

    这算是一种大变动,然而许方池不但没有和他们说,就连陈思怡和沈凡这两个小的也口风严实。

    那想来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去哪,但来都来了今天晚上也未必能再买到票回去,展艳想先探探口风就给陈思怡打了电话,问她换门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陈思怡本在陪男友跨年,接到这通电话时吓得头皮一紧,小心翼翼的问:“展姨,您不会来颂城了吧?”

    展艳:“对。”

    陈思怡的心彻底死了。

    “姨,您不是才做完手术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展艳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我还不能来看看啦?”

    “能!当然能!”陈思怡深吸口气,低下声去:“姨我们是换地方了没错,但是这事也是事发突然……还是让许哥和您解释吧。”

    她可不敢乱说话。

    展艳想也知道陈思怡是被许方池交代过了,也没为难她,直接问:“他和小沈是不是住一起了?”

    陈思怡咽了口口水,心道:哪是住一起了,婚都结了。

    陈思怡不说话展艳也就多半猜到是真的了,叹道:“他们现在住在哪?”

    这个陈思怡知道是知道,但她不敢说啊!

    展艳唉声叹气道:“思怡啊,你也不想我和你许叔叔在这样的天气在外边吹冷风吧。”

    说着她还轻咳了几声。

    陈思怡二话不说,立马把许方池给卖了。

    展艳和许昌年很快就着陈思怡给的地址打车到了碧海华庭小区外。

    许家还没倒下的时候,甚至住的是别墅小洋房,所以两人仅是到了小区门口,就能看出来这里的房子价格不菲,是节衣缩食的许方池绝对买不起也租不起的类型。

    夫妇俩对视一眼,意识到事情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区门禁森严,安保系统很好,说什么都不让展艳和许昌年进去,实在是没法了展艳才打算给许方池打电话。

    谁料夫妇俩才从保安亭出来,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同样被铁面无私的保安给劝退了出来。

    本来展艳不应该多在意的,可她虽然年纪大了,听力却没有退化,隐约听到了那女人口中“我儿子姓沈”这句话。

    再看女人和沈别序似乎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展艳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请问,你是沈别序的妈妈吗?”

    展艳走过去笑问。

    女人一愣,看看展艳又看看许昌年,脑子里面立马冒出了一张和这两张脸都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俊脸,瞪大眼睛,惊喜道:“莫非你们是小许的父母?”

    “是是是!许方池是我儿子!”展艳立马笑开了。

    “哎呀原来真的是亲家,终于和你们见面了!”周芸是打心眼里的高兴。

    许昌年温和笑道:“方池和小沈还没结婚呢,您客气了。”

    周芸当下根本没想那么多,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下意识道:“怎么会呢?他们早就扯证了呀。”

    展艳、许昌年:“?”

    第48章

    另一边的夫夫二人还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 沉浸在即将一起去逛街看烟花的喜悦里。

    然而他们的车才在商场地下车库找到一个空置的停车位,沈别序的手机就响了。

    沈别序正在专心停车没时间接,头也不回的说:“你接。”

    许方池一看发现是周芸打过来的, 他也没多想,直接开了免提。

    “喂妈, 是我,方池。”

    电话那头周芸的语气听着有些紧绷慌张:“方池啊,别序在你身边吗,你们现在在家吗?”

    许方池没多想, 如实道:“没呢, 我们正打算一起去跨年呢。怎么了妈?”

    电话里沉默几秒,许方池才听到周芸压低声音说:“方池,我和你父母正在你们小区外边呢。”

    元旦出来跨年的人很多, 尤其是中心区,车辆拥堵,人流涌动,两个人挤进来就已经很不容易, 要出去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也是对许方池来说最漫长最焦虑的一段路程。

    沈别序的反应比许方池快。

    在许方池听到周芸说他爸妈过来了而且貌似已经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情之后许方池已经傻了, 瞬间大脑空白。

    还是沈别序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手机,很冷静的让周芸把手机给保安, 和保安说明后先让三位长辈去家里暂时休息,挂断电话就当机立断的开车掉头回家。

    “别担心。”

    沈别序猜也知道许方池现在有多慌乱。

    展艳和许昌年是一对很好的父母, 对许方池从不吝啬付出, 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绝对的关心。只有像许方池这样被爱包裹着长大的人, 才会有那样一颗纯净自由的心。

    沈别序也知道他们对许方池而言有多么重要, 现在的担心焦虑也是正常的。

    而且对于这个状况,沈别序早在心里排练过千万次处理的方法, 他不会让许方池和他的家人任何一个从这段婚姻里感到难过。

    车在半个小时后进入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进电梯的时候许方池紧张的捏住了身边人的手臂。

    沈别序搂住他,宽大的手掌轻拂过他的脊背,温声道:“交给我。”

    许方池小声说:“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

    沈别序说:“归根到底是我当初逼你,事情也理应有我来处理。”

    许方池愣了几秒,抬头望进沈别序眼底,低声说:“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沈别序眸色微动,抱着他的手收的更紧。

    一进家里大门,许方池就看到了端坐在客厅里的三位长辈。

    他扯起笑容先喊了人,喊周芸那声“妈”的时候,许方池感觉他爸妈的眼神都要化成激光朝自己射过来了。

    但他没想到沈别序比他更不要脸,上次见到他们还老老实实喊叔叔阿姨,这次被发现了也不装了,直接喊了“爸”“妈”。

    周芸对沈别序目露赞许,暗自感叹自家儿子终于是开窍了。

    许昌年和展艳没应,愕然一瞬后只是轻轻颔首,转过头说:“先坐吧。”

    沈别序和许方池老老实实坐下了。

    两个人结婚以来,这大概是他们两家人最团圆的一次。

    本该是好事情,场面却焦灼的让一向会活络气氛的周芸都默然不语,只是时不时的看沈别序一眼,示意他“老娘爱莫能助,你好自为之”。

    这种境况她留在这儿不是个办法,中间找了个借口先去客房了。

    周芸一走,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人。

    沈别序当然不会等着长辈主动,等到自己斟酌好措辞了,便立马开头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爸、妈,我和方池确实结婚了。”

    展艳和许昌年脸色很难看,绷着脸不吭声。

    “很抱歉,这件事情是我的过错。其实我和方池在相亲之千就已经重逢相识了,您能在相亲资料里一眼看到我,也是我找相亲中介安排的。我保证在此前我从没有和别人相过亲,和方池重逢前也没有过结婚的想法。”

    沈别序态度谦卑,语气诚恳:“自七年前和他一别后,我就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大学时就开始自主创业,这些年里从没有哪一刻放弃过找他。直到近些年事业渐渐有了起色,自己也有了人脉,才终于找到他的消息。我来到颂城并非出自偶然,是我知道他在颂城特意找过来,重逢后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不愿意再错过他,所以先提出了结婚。结婚是我和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绝不会是头脑发昏莽撞作出的决定。希望爸妈能够相信我也相信方池。”

    这番话诚恳至极,连许方池也听得意动,转头看了沈别序好多眼,发现他的神情也认真凝重,绝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任谁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许方池的父母本来也是嘴硬心软的类型,这一番话下来,即使是没有完全介怀,但神色也比他们刚才进来时见到的好了很多。

    展艳叹了口气,无奈道:“即使如此,你们结婚的事情也应该和我们说一声。”

    “是我不敢说的。”许方池生怕沈别序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连忙开口说:“他……一直很希望我告诉你们,可是那时候您的身体不好,我害怕您生气,所以就一直不敢开口。”

    展艳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现在就不怕我气死了?”

    许方池眼睛都红了:“妈,我真的没想瞒你们,我本来就是打算等着年底把他带回去正式介绍给你和爸的,这不是……想给你们一点缓冲时间嘛……”

    这么说着许方池又心虚了,不仅仅是对他爸妈,连带着对沈别序及周芸也很愧疚。

    毕竟和人结婚了却藏藏掖掖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渣男做出来的事情。

    展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和他说话,多说两句都能被儿子给气死了。

    许昌年却始终一声不吭。

    “爸妈,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我和方池分开的时间太长,人心易变,担心我辜负他。请你们放心,婚后我的所有财产都归属在了方池名下,婚前也签过协议。如果我和方池有一天感情破裂,或者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让他伤心难过以至于他想结束这段婚姻的话,我没有反对的权利,并且什么也得不到。如果我意外去世,我现金名下的财产也会留给方池和我的母亲。”

    沈别序的话说的轻飘飘的,好像他为许方池做的这一切也不值一提的。

    可是这些许方池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你……”

    他想要问是不是真的他怎么不知道,沈别序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

    许方池愣了下,喉口苦涩,紧紧回握住了他。

    沈别序认错道歉的态度那样真挚,连身后的事情都想的这么周全,打消了展艳和许昌年作为父母所有的顾虑,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阻拦真就是对儿子的私生活插手太过了。

    最终这场交谈圆满结束,尽管展艳和许昌年仍然觉得不合常理,但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毕竟木已成舟,难不成还能叫两人离了?

    再说,其实本来他们也挺满意沈别序的,只是终究是觉得不太真实,还需要一点时间去做消化自己的儿子突然结婚了这件事。

    他们在家里的客房暂住了下来,这一晚,夫妇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进了房间久久不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展艳一听那敲门的方式就知道是谁了,故意拉着脸说了声“进来吧”。

    门一推开,果然露出了带着讨好笑容的脸的许方池。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沈别序做了一桌子好菜,我带你们下去吃。”许方池已经尽量在装作语气轻松的模样。

    “知道了。”

    展艳没吭声,倒是许昌年接了声。

    许方池过来当然不仅仅是说这件事情,自然是想和父母再单独聊一聊。

    他溜进来,关上门,二老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他就在床边面对着两人坐下了。

    “爸、妈,我知道我一声不吭结婚这件事情你们很难接受……对不起。”

    许方池真是个关键时刻脑子抽抽的人,明明来之前想了肚子话,到这时却半句吭不出来。

    展艳睨他一眼,冷笑道:“对不起什么?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和你爸已经管不了你了。”

    许方池跟小时候犯错揪秃了他妈辛苦从国外运回来的名贵绿植时一样,低着头搅着手指,小声说:“我真的错了嘛。”

    展艳和许昌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纵容。

    “好了好了,谁真的怪你了。”展艳叹道:“结个婚而已,屁大点事还瞒着我们。”

    许方池倏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展艳。

    “妈,你不怪我了嘛?”许方池的眼眶里眼泪珠子都在酝酿打转了。

    展艳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道:“怪你什么?人小沈都说的那么诚恳了,难不成我们做父母的还能折了你的姻缘?我和你爸可不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

    许方池凑过去抱展艳:“妈……”

    展艳嫌弃的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但是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重大决定不和我还有你爸商量,你就真的别认我和你爸了。我们这不是在干涉你的私事,也并非是限制你的自由,而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孩子。我和你爸爸从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承担着将你养大、教你做事的责任,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过的好,过的快乐,能平安顺遂一生,少走点歪路,少吃点苦。这七年我和你爸爸拖累你了,以后有了小沈在你身边,我们也可以少操点心了。”

    许昌年抹着眼睛转过了头。

    许方池的眼泪也再控制不住,紧紧抱住展艳和许昌年,哽咽道:“你们是最好的爸妈,给了我最好的一切,理应对我问心无愧。以后的路,我会好好走,大步大步的走,一定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爸妈,谢谢你们。”

    第49章

    一家三口下去吃饭的时候, 周芸和沈别序已经在客厅里了。

    展艳和许昌年的心结得解,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的两家人,从这顿意义非凡的晚饭开始, 也终于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可以说这是他们两家人这些年以来过的最圆满也最快乐的一个元旦,谁也没有再聊起之前的事情。

    今晚的氛围好, 一向忌酒的沈别序也从吧台酒柜里拿出了几瓶好酒。

    展艳才手术完不能喝,许昌年平时也只喝茶不喝酒,但今晚猛然得知儿子已经结婚的事情,还是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周芸又是个喜欢喝酒的, 沈奶奶没在这里看着她,自然乐意奉陪。

    喝醉酒就容易话多的周芸也有些上头,和展艳许昌年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沈别序大学时候的事。

    其实话里行间都在说沈别序的不是。说他不会做人朋友不多, 又说他话少不擅交际有时一根筋在学校里得罪了不少人,就连才开始创业那会儿也因为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吃过很多亏。

    她的话语诙谐,都是在说沈别序的不好, 但他们都能看出来周芸是故意这么说的。

    周芸是个聪明有涵养的女人, 如果不是家中逢变丈夫去世后又委靡不振了一段时间,她绝对是耀眼夺目的。

    许方池也听沈别序说过, 他艰难的创业初期,也全靠这位坚强的母亲做他的后盾。

    她很伟大, 很聪慧, 自然也能看得明白许方池的父母心里在想什么。

    她故意这样说, 就是想告诉他们:沈别序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他也有自己的缺陷和短处。

    既是向许方池的父母表明态度,又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沈别序留后路。

    毕竟婚姻是生活, 是一地鸡毛,是柴米油盐,没有人能做到一个完美的伴侣。

    许家夫妻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为她的坦诚笑了起来。

    展艳也毫不吝啬的开始数落起许方池,又夸赞沈别序有多么好。

    互捧一通后,在一旁只敢眉来眼去的夫夫二人都明显看出来两家父母眼瞅着心情都好了很多,没有才开始吃饭前那股沉重的氛围了。

    吃完饭,沈别序和许方池一起收拾了桌面,把客厅留给了三位长辈,两人则待在厨房里收拾。

    许方池时不时的要回头看一眼,沈别序见他悄悄探头的姿势,长臂一伸便揽住他的腰将人抱在了怀边,无奈道:“让他们单独聊吧,等下我们再过去。”

    许方池心痒痒道:“我就是担心……”

    “长辈在一起交流一下不是坏事。”沈别序倒是淡然,因为他很相信周芸,也相信许方池的父母。

    两人磨磨蹭蹭了又半个小时才离开厨房,出去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剩下了周芸。

    展艳才动完手术不久不能晚睡,许昌年已经带她回房间了。

    周芸见他们两个出来了,朝他们笑笑打了个招呼也回了房间。

    虽然这一夜看烟花的计划被打乱了,但他们还是前所未有的感到了满足和圆满。

    来日方长,总还会有他们能一起去看烟花的时候的。

    周芸本来就是专门拿着和沈奶奶自制的菜给他们送过来的。老一辈的基本都不怎么过元旦,来了这一趟第二天就说要走了。

    毕竟沈奶奶年纪大了,虽然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但是周芸总归是不放心的。

    沈别序和许方池没有拦她,周芸坐不惯飞机,他们就把她送到了高铁站。

    周芸离开后,展艳和许昌年也不便多待,听说了许方池要开新店的事情后被许方池带着去店里看过几次。

    许昌年拍着许方池的肩膀说:“能有这份斗志,爸爸为你欣慰。”

    原本是待两天就要走的,但沈别序又突然提出想带展艳和许昌年去自己公司看看。

    许方池有些不解,直到晚上才问他想干嘛。

    沈别序沉默半晌,突然对他说:“其实……我很有钱。”

    许方池:“……”

    “你想说什么?”

    许方池早猜到沈别序大概要彻底揭破在自己面前的那层“初创业还没站稳脚、薪资存款不多且事业不稳”的愣头青形象了。

    果然,没过多久沈别序就叹了口气,对许方池说:“公司上市后就一直在稳定发展中,宾利……其实没卖,一直放在公司的地下车库,觉得你不喜欢就没开了,我存款也挺多的……不过都交给你了。”

    许方池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故作沉重的模样,拉着脸问他:“那你有多少存款?”

    沈别序沉默两秒,说了一个数字。

    许方池彻底沉默了。

    或许以前他家还有钱的时候他对钱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当自己穷过之后他就很快反应过来这个身家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几乎要比上他爸当年。

    他想过沈别序可能有钱,到那时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许方池默默侧过了身,背对着沈别序。

    他在思考人生。

    沈别序有些慌了,还以为许方池真生气了,从后贴近人,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说:“我说过我的财产现在都在你的名下,而且我买了一个意外险,如果我出什么事……”

    “沈别序!”

    许方池最怕的就是“意外”这两个字,连忙转过身用掌心捂住他的嘴,皱眉瞪着他,恶狠狠道:“谁准你买这个的!”

    沈别序捂着嘴没法说话,只是看着气急败坏的怀里人,眼里渐渐漫上笑意。

    许方池从捂着他的嘴改为捏,气恼道:“赶紧把这个什么意外险撤销了!你要是再敢买这种东西,我也买!”

    他不容许沈别序早早为身后事做准备,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会让他有种随时要失去面前人的恐惧。

    家里破产没关系,颠沛流离也没关系,毕竟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要是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许方池很害怕这种虚无,也讨厌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眼见怀里人的表情越加沉重悲伤,沈别序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轻柔地拿下了捏着自己脸颊的手,拢在手心里,一手抱过他,温声道:“还没有买,只是有这个想法,怕你总觉得我有钱就会变坏。”

    “不准买!”许方池听到前半句松了口气,警告完才反应过来他的后半句,瞪向他:“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有钱就会变坏了?”

    沈别序说:“难道不是吗?既然是的话,那为什么我们才开始相亲的时候,你总是强调我们的条件不对等这件事?”

    许方池抓狂道:“你能不能把我们刚重逢的那些事全都忘了啊,我现在真的没有在介意这件事情了,我一点也不介意了!好了吧,不准再提!”

    沈某人立马像是计谋得逞的狐狸,笑是想止也止不住,手不动神色的绕过许方池的肩膀,俯身深深亲下去,有些凶狠的撅住了身下人的唇舌。

    许方池在理智被淹没前,急喘着推开身上人,道:“不行!明天不是还要带爸妈去公司吗?”

    沈别序道:“我带他们去就行了,你在家里休息。”

    “那怎么能……”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沈别序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不再让他说话。

    第二天许方池没能起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在沈别序要带父母出门前将几人送到了门口。

    展艳看到儿子这幅没睡醒的懒样,恨铁不成钢,连连挥手让他滚回床上去,又试探着问身边西装革履的儿婿:“他……不是经常这样吧?”

    沈别序微笑道:“方池作息规律,只有偶尔睡的晚了才会这样。昨天晚上可能是挂念着新店开业的事情,才睡的晚了些。”

    展艳和许昌年这才放下心来,即使一开始对这两个人瞒着他们结婚还有一丝不满,在这几天和沈别序的相处中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两人之间互相包容,又都能看得到对方的好,有事会商量,遇到了事也会一起面对,这肯定不是做戏能做出来的。

    既然是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许方池回笼觉也没睡多久,十点多就起床了,见他们还没回来,正好他又闲在家里没事做,难得下厨兴致上来了,想要一展身手给明天即将离开的父母看看。

    他的厨艺也没有很差,以前自己也是经常下厨的,虽然不至于到好吃的程度,但绝对不难入口。

    说来惭愧,他做什么明明都能很快上手。比如烘培、奶油裱花、硬糖手艺都很不错,得心应手,偏偏在炒菜这件事情上只能全靠运气。

    做得好的时候能吃,做不好那就是浪费。

    他以前用的都是电磁炉,这一下换到煤气了还有些不习惯,控制不了火候,全凭之前在旁边看着沈别序做饭时的记忆勉勉强强做了个三菜一汤,两荤一素。

    看着卖相还挺好的,自己尝了也觉得中规中矩,坐等沈别序和爸妈回来了。

    在微信上和沈别序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方回了一个感叹号,然后说:【马上到家。】

    果然不过二十分钟三人就到了家,他爸妈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显然是被沈别序哄开心了。

    不过在展艳看到这桌菜的时候,笑容凝滞了一下,用怀疑的眼神看了许方池一眼,道:“点的外卖吧。”

    许方池昂首挺胸道:“真是我自己做的,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品尝。”

    说着还殷勤的替他们拉开了椅子。

    沈别序挑眉看他一眼,首先伸了筷子尝了一口,在三人或期盼或怀疑的目光中,淡淡道:“还可以。”

    许方池顿时信心倍增。

    展艳和许昌年也微笑着大胆开吃。

    然后,就停下了筷子。

    许昌年喝了口水,衷心对沈别序说:“别序,你受苦了。”

    许方池:“?”

    第50章

    第二天送走了父母, 家里转瞬间又只剩下了自己和沈别序两个人,他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很快淡淡的惆怅就被新店即将开业的喜悦和忙碌冲淡了。

    这件事情不能再拖,良辰吉日也早已经选好。

    陈思怡的线上线下宣传做的到位, 连魏尹都在朋友圈里给他大肆宣传。

    许方池猜开业那天的生意应该不会差,就他和陈思怡三个人恐怕有些忙不过来, 于是赶在开业前又招了个姑娘做收银员。

    许方池没想到仅是他们四个人也忙不过来。

    开业有很多新鲜活动,许方池先是让陈思怡在店门口招了个兼职穿玩偶服做宣传,又在店门口弄了个试吃活动,并且将几个比较招牌的糕点限时打折, 如果办店内会员不仅有更加优惠的折扣还会送限时的礼品小玩偶。

    开业那天忽然人潮似海, 许方池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后厨仅靠他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于是又在魏尹的推荐下紧急招了两个有经验的糕点烘培师外加一个收银员, 这才应付了头几天。

    本来也以为是开业头几天消费者对新店的新鲜感,可是一连半月店里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后来一查才发现原来是魏尹这傻小子花钱在网上请了几个当红的博主来许方池店内做试吃。

    那博主本身就有几百万的粉丝,拍摄的时候经过了许方池的允许, 在五分钟的视频里夸了三分钟的产品, 都抵不过许方池出现的那十秒钟。

    这条视频点赞量一天破几十万,评论里清一色地在问许方池要联系方式, 更多的本地博主嗅到热度也跑过来试吃。

    关键的就是老板不仅帅,而且手艺技术也好, 店里服务也不错, 名气这不一下就打开了。

    更令人抓马的是, 原先许方池开那个小蛋糕店的时候就在那几家大学城挺火的。许方池的店搬了后还有人在各学校的表白墙问过缘由, 原以为帅哥老板就这么走了,一些对他念念不忘的心里还挺难受, 结果没想到在网上看到许方池了。

    于是老客户新客户都一窝蜂似的来了,热情的许方池这几天都待在后厨不敢露面,这一个月居然比沈别序还忙。

    沈别序一开始还不知道视频的事情,只知道许方池挺忙的,原本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托秘书去许方池店里订些蛋糕过来当作员工福利。

    结果秘书一上午都没音信,沈别序打电话过去问,只听小助理欲哭无泪道:“老板,臣无能,臣真的办不到啊!人真的太多了,排不到号啊。”

    沈别序沉默两秒说:“你回来吧。”

    然后立马上网去看了下许方池店铺的官方账号,发现居然已经破了十万。

    沈别序往下一滑,首先就在他们账号的置顶看到了许方池在后厨做东西的视频,这条视频有几十万的点赞,而且评论里一水的“老公”,看得沈别序的眼睛都红了。

    并且晚上许方池回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多看沈别序一眼,累得倒头就睡。

    沈别序看了许方池半宿,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二天沈别序是和许方池一起起床的,并且格外的打扮了一下,许方池刷牙的时候看到他居然在抹发胶!

    要知道上次沈别序抹发胶还是两人要去领证结婚的那天。

    “你今天要去见什么大客户吗?”许方池疑惑道。

    沈别序看他一眼,淡淡说:“我今天不上班。”

    许方池:“?”

    “为什么?”

    沈别序:“我休假。”

    哦,今天周六,但往常沈别序周末也不休息啊。

    沈别序看出他的疑惑,说:“我陪你去店里,你店里不是还缺人手吗,我去帮忙,不行吗?”

    许方池:“???”

    帮忙就帮忙,非要抹发胶还穿那么名贵的西装去?

    出门前许方池还好心提醒道:“我大概一整天都在后厨,没空管你。”

    沈别序说:“我不可以去后厨帮忙吗?”

    许方池:“后厨不缺人,你会收银吗?”

    他们店里收银台很缺人。

    沈别序说:“行。”

    以前兼职的时候他干的最多的就是收银和服务员。

    早上店里的员工看到许方池带着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许方池带着什么股东来检查了,结果大帅哥外套一脱,站在了收银台前,说:“我来帮忙。”

    员工们:“???”

    只有陈思怡和沈凡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悄声提醒身边人说:“池哥爱人。”

    “!”

    众人顿时了然了。

    许方池其实有些不太放心沈别序,虽然他知道沈别序很靠谱,但良心上过意不去啊!他平时工作就挺忙的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来店里给他帮忙。

    更何况收银也不是个那么轻松的活儿,手脚不麻利就容易被顾客埋怨,恰好现在又正是许方池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

    沈别序都当大老板这么久了,平日大概都是被恭维着的那一个,真的能忍受这些吗?

    中途许方池不放心的出来看了好多次,发现沈别序适应的意外的好。

    一个身价不菲的大老板,居然在他店里做免费收银员,关键完美融入,一点不逊色旁边收银的小姑娘,简直魔幻。

    许方池担心的事情也一直都没有发生,就算他没看见沈凡那个小喇叭也势必会来告诉自己,然而却意外的平静。

    一整个上午过去了,许方池居然都没看到有人来问沈别序要联系方式!

    毕竟沈别序这脸、这气质摆在那里就是一个招牌,实在很难叫人移开眼。

    他有些好奇,中午歇息的时候问了沈凡一嘴,沈凡朝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嘿嘿笑说:“因为每来一个问他要联系方式的人,沈哥就会装作不经意地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淡淡说……”

    ——“这个要先问问老板同不同意。”

    许方池:“……”

    好啊,现在他算是明白大早上沈别序又是精挑细选的换衣服又是抹发胶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许方池有些想笑,又觉得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来宣示主权的沈别序很可爱。

    沈别序这一趟来的效果斐然,不过一天,专门为许方池来店里打卡的网友们就都知道许方池已婚了,已婚对象还是个大帅哥。

    专门运营着他们店铺官方账号的陈思怡还不忘推波助澜一把,在有人问沈别序和许方池什么关系的时候直接大胆承认沈别序就是“老板娘”。

    本以为能歇一歇网友们的心思了,结果反而来的人更多了,不过这一次都是蹦着磕cp看大帅哥来的了。

    许方池一时无奈。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很赞成用这种方式来炒作,不过沈别序说的也对,有流量是好事,不用白不用。

    虽然来看热闹的居多,但许方池的店的风评也很不错,店铺的口味招牌打出去了,许方池的手艺得到了认可不说,沈别序的目的也达到了。

    至少现在基本没有对店长抱有歹心的人了。

    忙完这一阵子就快到除夕,许方池打算在年二十九就开始放假,一直放到年初三。

    新店才开业,自然要趁热打铁才是最好,不能全靠网络营销。网络的热潮迟早会过去,许方池要做的也是留住真正喜欢他们店的那些新老顾客。

    而且现在后厨也招了人,都是有经验的,许方池提点起来也快。

    等到店里逐渐稳步运营起来,沈凡也能学到点东西了,陈思怡就能承担起副店长之责了,许方池也会轻松很多,甚至不用天天来店里了。

    陈羽有句话说的很对:要舍得放手去做。

    以前许方池总是瞻前顾后,不过从打算把这个店开起开始,许方池就绝不会再往回看,这七年实践出真知,他对自己也还是很有信心的。

    年二十九前,沈别序已经提了很多次要和许方池去置办年货的事情。

    今年过年他们两家都商量好了,一家人都来颂城,反正家里房子够大,房间也够,除夕的颂城非常热闹。

    沈别序提前就给几位长辈订好了票,就是年二十九下午的,等到三十的晚上大多店铺应该也都歇业了,置办年货的事情自然就到了他们身上。

    但许方池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他实在是抽不开身,于是这件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年二十九那天许方池才有了片刻空闲,沈别序就一大早把许方池从床上拉了起来。

    许方池前几天忙的陀螺似的,好不容易休息休息了又要去置办年货,实在苦不堪言,换了衣服上了车还用哀怨的眼神盯着窗外。

    不过很快它就打起精神了。

    街上张灯结彩,花草树木灯牌路牌都被火热的红装饰着,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里,很难不叫人的心情都跟着上火热起来。

    商场和超市里面人山人海,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年即将到来的欢快气息。

    许方池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被沈别序牵着慢悠悠地推着购物车在每个货架前都转悠一下。

    “有什么很想吃的吗?”沈别序渐许方池只看不买,便转过头去问他。

    许方池想了想,说:“感觉这里的东西都好贵……”

    他知道这里是会员超市,以前许方池家里还有钱的时候来这里买东西都是大手大脚的从不看价格,现在近看一看某些物品的价格莫名有些不敢下手。

    沈别序无奈一笑,沉默着从口袋里面掏出了自己的钱包递到许方池面前。

    许方池:“?”

    沈别序淡淡说:“我的卡,让你随便刷。”

    许方池心忽的软了,或许是沈别序初创业社畜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以至于差点让他忘了面前这位可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了。

    许方池挥开他的钱包,仰起头哼道:“你的卡都交给我了,零花钱自己留着吧。”

    沈别序看着许方池推着购物车滑开好远,冲到了水果区拿了好几盒车厘子直往购物车里放。

    他心里倏地一软,收好钱包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