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鲜花(一更)
洗完澡头发还没干, 电话响了。
金斯娇摘下干毛巾接通,那边是一道陌生的声音:“您好,您订的鲜花到了。”
鲜花?
金斯娇看了眼来电页面, 是江城当地的号码, “你打错了, 我没有订花。”
“哎?”对方疑惑,“您不是金女士吗?”
“……是。”
对方释然:“金女士您好, 雪女士今天中午给您预订了一束鲜花……”
雪女士……
雪年?!
金斯娇大震。
送花的快递员在楼下大厅等候, 她不方便下去, 让曹小絮帮忙跑了一趟,回来后曹小絮惊讶地问:“这真是雪年送你的?”
金斯娇看着眼前清雅灵动的花束, 心好像变成了一只长着大翅膀的蝴蝶, 扑棱棱地飞起来了。
一天内发生太多惊喜, 她有点晕。
曹小絮要和她聊回公司的事,金斯娇示意她稍等,对着花束拍了一张角度不错的照片,微信发给雪年:谢谢……
金斯娇想说“谢谢您”,但私心觉得“您”字太疏远, 直呼“你”又显得没礼貌, 于是纠结着到底该用什么称呼,打字框里的消息迟迟没发出去。
就在她把“你”改回“您”时,语音电话响了。
雪年看聊天框上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直接拨了过来, “在想怎么谢我?”
电话里,雪年的嗓音温温缓缓, 入耳有着别样的质感,金斯娇听得心跳加快, 眼前再度浮现下午在休息室的场景。
小房间,昏暗光,雪年问自己喜不喜欢她……
金斯娇抓着手机去了阳台。
她怕曹小絮发现她脸红。
“金老师?”久没听见回复,雪年以为她人溜了。
金斯娇忙道:“在!”
“在哪儿?”
金斯娇很诚实:“阳台。”
雪年低笑了下,没再继续逗她,“花还喜欢吗?”
明知道雪年问的是花,金斯娇还是耳热,“喜欢。”
雪年:“中午那会儿本来想问你喜欢什么,但估计临时安排有些迟了,等之后……”她顿了顿,问,“杀青之后,你是不是很忙?”
她记得金斯娇说过,杀青之后不但有工作,还得上表演课,恐怕很难抽出时间来。
金斯娇却道不忙。
雪年就在电话那头发出轻轻的笑声:“不是要上课?学习态度这么不认真,只想着贪玩儿?”
……因为是你。
金斯娇默默。
那边有远远近近的嘈声,看来还在片场,雪年的杀青时间比金斯娇要晚一周左右,那时候金斯娇大概率已经不在江城了。
雪年不爱画大饼,短时间内没办法确定的事她还真不好给承诺,于是她拐了个弯,旁敲侧击道:“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记得告诉我。”
“什、什么?”金斯娇瞬间就结巴起来。
雪年自然地问:“怎么,不想再见到我了?”
“……想的。”
从金斯娇被迫“掉粉籍”那一刻起,雪年的日常娱乐里就多出了逗粉丝这一项,虽然她已经尽力克制了,但狐狸尾巴还是藏不住。
等约定好过段时间再见,时间过去了半小时。
金斯娇回房脸红耳赤,曹小絮以为她在阳台吹了太久的风不舒服,问要不要紧,金斯娇摇头说没事,和她商量明天几点飞机。
“早上九点你看行吗,可能要起早点,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有些得寄回海城,大概过两天才能到。”
金斯娇脸上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不用寄回公寓,一会儿我发你个地址,寄到那儿去。”
曹小絮诧异,海城的公寓是公司安排的,相当于宿舍……金斯娇在海城还有别的住所?
她想到什么,没好直说,点头道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机场。
十点半,落地海城。
沿海城市到了这季节风大,下飞机金斯娇去更衣间换了身衣服。
她本意是想穿得暖和点就行,但曹小絮接了通电话,说是外面有粉丝接机,还来了好些长枪大炮,镜头底下最好还是打扮得好看点。
于是再出更衣间,金斯娇一身精装,长裙高跟加风衣,气场拉满了,引得无数路人回头。
接机的粉丝比曹小絮描述的还要多,里外占满了,但总的来说很有秩序,不像热点新闻上常出现的那样跟丧尸围城似的,估计中间有些人很有可能是公司安排的。
有个站在人群靠前位置的女孩手中举着自制接机牌,一面是金斯娇的手绘照,另一面是涂鸦字,上头写着“恭喜杀青,欢迎回来”。
由于她把牌子举得很高,一眼就能看见,金斯娇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女孩激动得蹦起来,狂热地摇牌大喊金斯娇的名字,惹得围观群众连连发笑。
从女孩面前经过时,金斯娇顿了顿,停下步伐,扭头问:“需要签名吗?”
女孩一愣。
所有人都一愣。
过了一秒,人群炸开似的,彻底疯了。
“娇娇!娇娇我也要!”
“啊啊啊!娇娇看看我!”
……
半小时后,车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喧嚣。
曹小絮在前头问:“先回公寓还是直接去公司?”
金斯娇脱下风衣,“回趟公寓。”
“行。”
从机场到公寓不到一个小时,路上曹小絮说接机图上了文娱热搜,公司打算拿账号更新一条杀青微博,问金斯娇手机有没有昨晚杀青的照片,花絮照也行。
金斯娇没有随手拍照的习惯,手机相册寡得可怜,翻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她把昨晚发给雪年的那张图转发给曹小絮,“这张行吗?”
曹小絮扫了一眼,“也行。”
文娱热搜位置还在上升,大概率会冲到中排,金斯娇用自己的小号点进词条翻了翻,只看见零星的几个营销号,热门第一居然是真粉丝,根据发的图来看应该就是那个举接机牌的女孩。
评论区倒是有很多看过剧的路人,有的单纯看颜,有的则茫然询问金斯娇杀青的是哪部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她进组?
《三十天》这部电影题材特殊,在内地上映不了,唯二的热度一是因为雪年,二是前段时间那条论坛匿名黑帖,路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博主贴心地在评论区回复:“是电影杀青喔,电影名叫《三十天》,娇娇的第一部电影,金丝雀们喜欢的话可以多多支持。”
“金丝雀”这个粉丝名很让人眼睛打抽,继续往下翻,还有更多自称“鸟妈”的:
“搞到真千金了,今天我是贵人鸟。“
“鸟妈吃得这么好,外面人知道吗?”
“接机也能上热搜,金斯娇你是真火了,后面忘了。鸟妈们收拾收拾,准备升咖。”
“你在看微博?”前面的曹小絮扭头问。
金斯娇关上手机,“嗯。”
曹小絮从副驾驶座上把手机递过来,“微博这么编辑,你看行吗?”
图一就是金斯娇发给雪年的那张,外加图二图三两张接机饭拍,一共三张,没有九宫格,也没有小作文,只有一句简单的“谢谢大家”,倒是很符合金斯娇的性格。
但金斯娇还是有些紧张。
如果雪年上微博,会不会看到这张花照?
她要是看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雪年好像还,挺高兴自己喜欢她的……
一想到这个金斯娇心脏就受不了,哪怕雪年只是单纯地把她当粉丝来关爱,金斯娇也抵抗不了这种疯狂喜欢的心情。
甜蜜和沾沾自喜把金斯娇鼓吹成一只高高飘起的气球,有关雪年的风一有动向,她就被吹得荡漾忘形。
曹小絮见她不说话,迟疑地问:“要修改吗?”
金斯娇收起心思,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想法,“不用,就这样。”
半年没回来,公寓都落灰了,进屋后一股子旧木味。
金斯娇去开窗通风,曹小絮紧跟着把遮尘布挨个儿扯下来,一边收拾一边说要请保洁来打扫,再找公寓管家来看看,这么长时间没人住,有些家具恐怕得换。
金斯娇说不用。
连续几天的别扭与疑惑都堆蓄到了最高点,曹小絮终于忍不住了,把手头的东西统统放下,站在桌边问:“斯娇,你是不是不打算和公司续约了?”
金斯娇坐下,丝毫不遮掩:“嗯。”
“为什么?”曹小絮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因为我那天让你和季禾木和解,让你删录音?”
金斯娇倒也没想到这茬,“不是为这个。”
“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放弃自己,”曹小絮咬牙,认定金斯娇是一时冲动拿前途开玩笑,“我只是个艺人助理,干涉不了你的工作,况且续约后公司肯定会根据规划替你安排新助理,我不会再碍在你身边。”
金斯娇静静看着她,“所以你才配合公司瞒着我,把综艺的资源转让给谢宝贝?”
曹小絮即刻一哑。
好半天,她艰难地问:“你怎么知道?”
金斯娇掏出手机,打开她昨天在休息室里和谢宝贝的聊天记录,递到曹小絮手里,“她都告诉我了。”
聊天记录洋洋洒洒,曹小絮上下滑动屏幕,眼睛渐渐睁大。
金斯娇淡淡道:“觉得她不像你认识的那个人?”
曹小絮手指发紧,说不出话来。
“你没发现谢宝贝事事都要压我一头吗?”说起这些金斯娇没多少情绪起伏,“我发微博,她紧跟着会追加一条。公司有资源安排,她会想办法中途劫走。《南巷》这部剧热度才起没多久,她的电视剧就前后脚官宣,男主还是季禾木。刚才你拿我的账号发了微博,我猜她马上也要更新动态……”
话音刚落,曹小絮的口袋里“叮”地响了下。
曹小絮一滞,把手机掏出来。
【特别关注GIRLD-Baby谢:不小心划到手,流血了,哭…】
下面跟着的几张图背景很熟悉,是北城节目录制现场,《南巷》主演们参加那一期。
但曹小絮清楚记得那天一切安全措施都准备的很到位,直到凌晨谢宝贝醉醺醺地从酒店出来,身上都没半点伤。
曹小絮把图片放大,盯着谢宝贝手上那片红。
她看出来了,那是当天游戏环节用到的番茄酱,导演组让嘉宾们互相涂抹的时候谢宝贝还惋惜了一句太浪费。
曹小絮把手机屏幕翻了过去,自欺欺人道:“这,可能是巧合。”
金斯娇靠着沙发抬眼,“聊天记录里她跟我透露你要跳槽,也是巧合?”
曹小絮喉咙发干,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背刺了。
曹小絮努力纠正:“所以呢,这和你解约有什么关系?”
金斯娇平静地说:“我不想再给人做垫脚石了。”
“什么?”
“谢宝贝做的这些,公司不可能不知情。她的身价比我高,公司时刻都有可能因为她而逼我让路。”
“这不一样,”曹小絮还是着急,“你听我说,谢宝贝走的是综艺路子,而你以后是要当演员的,你们俩之间根本没有竞争关系。”
“有没有竞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公司说了算。”金斯娇看向她手上拿着的手机,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你现在事业刚刚有起色,想找下一家公司没你想的那么容易,这关头解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你至少会有半年的空窗期!你知道圈子里有多少人在拼了命地往上爬?到时候和你争的何止一个谢宝贝,你等得起吗?”
金斯娇波澜不惊:“这五年,我等的少吗?”
她说:“我没做过一飞冲天的梦,想要的也不是一夜爆红。《南巷》今天的成绩和野浪沾不上半点关系,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曹小絮张了张口。
金斯娇继续:“离合约到期只剩半个月,在这之前公司为什么没有联系我,为什么始终没有给接下来的发展规划?压着资源不放,无非是为了逼我主动续约,这是野浪对待艺人一贯的手段。”
“……”
金斯娇每句话都说得犀利,攻击性十足,偏偏都在理,让人无法反驳。曹小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野浪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在外的名声如何,没有比艺人本人更了解的。
金斯娇在这火坑里待了五年,好不容易有跳出去的机会,或许,真的不应该阻拦。
漫长过后,曹小絮走到椅边坐下,先是揉了揉眉心,然后把两部手机通通丢到了一边,疲惫地叹息:“那之后呢,离开公司你有什么打算……就这样一直空着,漫无目的地等着下一家公司要你?”
金斯娇语气稍稍缓和,“我还有表演课要上,台词也才刚入门,这些都在等着我去做。”
曹小絮做梦也想不到,她的答案居然会是这个。
她只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苦笑。
去公司的半途上下起小雨,车里有备用伞,下车时曹小絮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决定了?”
金斯娇看着她说:“是。”
说完,她撑开伞,转身走进雨幕里,背影渐渐模糊。
朦胧间,风雨冷凉。
第26章 解约(二更)
冷空气来袭, 预报上说三天后江城将有一场大幅度降温,冬衣可以提前备上了。
清晨到化妆室,桌上摆着一杯热咖啡, 上头还贴了便签:雪老师, 咖啡刚买来, 小心烫,星星。
齐星星做事很细心, 跟着不到一周就摸清了雪年日常习惯, 昨晚得知要降温还特地帮雪年备了几件暖和的衣服, 一早去楼下点了咖啡。
拍摄进度越到后期越赶,雪年已经连着几天没睡过好觉, 不得不靠苦咖啡吊着, 化妆的时候她趁着打了几分钟的盹, 感觉精神状态好了点,和化妆师有一下没一下地搭话保持清醒。
小会儿,星星吃完早餐回来,面带喜色。
雪年才想起来喝咖啡。
温度正好,不烫口。
“什么事这么高兴?”雪年问, “苏榭夸你了?”
苏榭这段时间没跟组, 司机家属那边有流程要走,她得亲自去交涉,昨晚雪年和苏榭通话时提了一嘴, 说小助理工作不错很细致, 苏榭表示人是自己选的,肯定不会差, 说不定用不着三个月的试用期了,早点转正好涨工资。
“不是啦。”星星却否认。
化妆师们还在, 星星没好解释,直到上了保姆车出发去片场,才告诉雪年实情。
“金老师和野浪解约了。”
披着薄毯休息的雪年睁开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半小时前野浪官方发微博了。”
雪年搜了野浪的官方号,果然最新一条就是解约公告:
【野浪:风雨同舟,守望相助。感恩遇见,一路昌隆。@金斯娇】
金斯娇的微博账号“GIRLS”前缀也卸了。
工作日清早的公告,评论区没多少活人,往下滑了几页都是机器人控评。
金斯娇进组时身边就只有一个助理,偶尔助理还不在身边,更别提经纪人,待遇之差显而易见,这才杀青没几天就和公司解约,恐怕双方撕破脸了。
最近拍摄任务紧,雪年一直没空联系金斯娇,完全不知道她有解约的打算。
离片场还有段距离,雪年给金斯娇打了通微信电话,铃声响了段时间,没人接听。
她又拨一遍号码,AI音直接提示对方目前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雪年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
星星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您要联系金老师?”
雪年应了声,给苏榭发微信:打听一下金斯娇解约的事。
那边发来一个问号,说自己才睡醒,还没看微博:金斯娇和野浪解约了?
座位对面的星星体贴道:“金老师今天有航班呢,现在飞机上,手机应该关机了。”
雪年一顿,打字的速度忽而慢下去,“她今天有航班?”
“是啊,有粉丝在机场碰见她了。”
雪年和她大眼对小眼。
好半天,雪年问:“你怎么知道?”
星星不好意思地晃晃手机,语气中充满了幸福感,“其实,我在金老师的粉丝群里……”
雪年一呛,紧张感一扫而空。
她和苏榭说了句没事,苏榭发来一个补觉的表情包:zZ…
冷静下来,雪年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都二十一世纪了,人又不会失踪。
“你说的粉丝群是官方群?”
星星道:“是散粉自己组织的,野浪哪有那么好心。”
星星把手机挪过来给雪年看了眼群资料,一共才两百多号人,群名是:
「争当火鸟,拒绝水军」
水军是什么雪年能懂,但这个火鸟……
星星害羞地解释:“娇娇的粉丝叫金丝雀,花名是鸟,火鸟是活鸟的谐音,意思是活粉。”
雪年:“……”
果然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金老师知道自己的粉丝叫‘鸟’吗?”
“应该不知道吧,”星星挠头,“金老师不怎么营业,微博也没怎么见她上过,估计很少冲浪……拍戏抽不出时间,还是忙点好。”
听起来心态很妈粉,雪年视线从屏幕上扫过去,群号是一串很容易记住的数字,“金老师今天有通告?”
“不清楚,群里偶遇的粉丝说没看见助理跟着她,”说起这个星星就来气,“野浪没给她配个人助理,之前跟组的曹助理是跟团的,粉丝还在谢宝贝那儿见过她!”
雪年点点头,紧接着动作又一滞。
她像具上了年头的老机器人似的,先是迟缓地挺直腰,随后隔了几秒,迟滞地问:“谢宝贝?”
星星以为她冲浪太少不认识这号人,提醒道:“就是金老师那个团的队友,经常在综艺里露面的那个,金老师杀青之前去北城参录的那档节目,谢宝贝是常驻。”
雪年深吸一口气,把披在腿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原来如此啊……”
原来如此。
过了片刻,她抓住毛毯,一下子蒙住脑袋,上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什么宝不宝贝的,原来人家就叫这个名!
丢人!-
江城机场,人流攒动。
金斯娇把手机开机,屏幕上方嗖嗖弹出来十几条弹窗,曹小絮和谢宝贝都给她发了消息,杨晚也有几条。
弹窗滑到最下面,一条微信消息,还有一通未接来电。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央,金斯娇停下步伐,心跳到了嗓子眼。
雪年用微信联系过自己,甚至还来过电话?
她穿着一身很简单的行头,毛衣长裤外加方便出行的板鞋,外头只套了件御寒的大衣,但在娱乐圈浸染五年的气质怎么也盖不住,再加上身材一眼可见的好,放在人群里十分出众,哪怕口罩遮着脸周围惊艳的视线也没断过。
金斯娇快速找到一间人少的休息室,忐忑地回拨电话。
嘟,嘟,嘟……
响到第五声,电话被接通,“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是道陌生的女音,金斯娇皱了下眉,确认是雪年的手机号没错,“您好,是雪老师的手机吗?”
那边的语调变得防备了,“您是哪位?”
第二遍听,似乎有些耳熟,金斯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迟一步反应过来了,“齐助理你好,我是金斯娇。”
那边一寂,随后传来破音的呐喊:“娇娇?!”
金斯娇把手机挪开耳边。
雪年说过,齐星星是她的粉丝。
雪年亲自介绍的。
“金、金老师……我是星星,雪老师的助理,”齐星星也反应过来了,但说话还是磕巴,“雪老师现在在拍摄,您找她有事?等下戏我转告她?”
金斯娇把手机重新拿回到耳侧:“我刚下飞机,手机里有雪老师的来电,她是不是……”考虑到和齐星星不太熟,她换了个问法,“有急事?”
齐星星回答:“这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单纯想联系您?”
坐在排椅上的金斯娇一呆,手差点没抖。
“单纯想联系”这五个字,在她耳朵里逐渐扭曲变调,先是变成“单纯想打电话”,后又变成“单纯想你”,最后只剩下“想你”,直击心脏。
“等等,雪老师休息了……金老师,您还在吗?”
“在。”
“中场休息了,您稍等。”
那端传来远近的人声,不一会儿,人声变得清晰。
“雪老师。”
“嗯?什么事?”
“电话,金老师的。”
“还在?”
“还在!”
窣窣两声,雪年熟悉的低柔的嗓音响起:“金老师?”
声音一传过来,休息室里的金斯娇感觉耳边一酥,脖间隐隐发热。
都怪机场的空调温度太高。
“雪老师,是我。抱歉我刚下飞机,才看见您的消息,您有什么事吗?”
雪年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了,给你打个电话。”
那头杂声渐远,应该是雪年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金斯娇用力压住嘴角,不让自己语调太张扬,“您在片场?”
雪年:“嗯,拍摄很忙,今晚还要熬大夜。几天不见就生分了?怎么又叫敬称?”
金斯娇嗫嚅:“没有……”
好在雪年对她的性格有所了解,只是揶揄了一句,没真打算揪着不放。
“一早就上飞机啊?你今天要跑通告?”
金斯娇看了眼时间,还早,“不是,私人行程。”
私人的事雪年不好打听,没多问,转而问起她的近况。
“最近还好吗,忙不忙?”
“不忙……”
聊了不到几分钟,场记来催,雪年应了一声,回来道:“我这边还有些忙,晚点再打给你。”
还、还要电话?
已经做好挂断准备的金斯娇因为这一句话脑子里开始炸烟花。
可理智还在,她没被冲昏头脑,抓紧道:“可你拍摄不是很忙吗?还要熬大夜。”
“是啊,”雪年笑着说,“抽空给你打,不愿意吗?”
“愿意。”
电话挂断,金斯娇先捂脸缓了会儿,但过去一两分钟发现没用,心跳得还是厉害,就又站起来绕着休息室走了三圈,等到注意力被分散,人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金斯娇解约#
#野浪#
#GIRLS#
热搜吵翻天。
中场休息,孟沈把雪年叫过来,“你看见新闻了没?”
雪年脸上的道具血还没擦,得留到下一场,灯光下从眼尾到脖子腥红一片,乍一眼过去非常吓人,但诡异的好看。
导演棚里机子都不便宜,她没进去,倚在门边问:“什么新闻?”
“金斯娇解约的消息,”孟沈点点手机屏幕,“她还挺火,一个人占了仨热搜位置,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雪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早上她在车上看还没多少评论,刚才抽空一翻转发量都快破万了。
孟沈锐评:“可惜了,要是她没这么快解约,配合野浪经常炒作的那一套,没准一两年就能跻身到三四线流量。”
雪年懒得搭理她,“你觉得她愿意?”
孟沈耸肩:“赚钱嘛,又不寒碜。”
“行,赚钱不寒碜,”雪年靠门抱臂,“那孟导把我的片酬算一算?我这半年可不能白打工。”
孟沈嘴贱缺德,从前雪年左耳进右耳出挺不在乎,但自从金斯娇来了她的敏感门槛随之下降,攻击性就变得非常强悍,常常一句话堵得孟沈没嘴回。
《三十天》是雪年为了好友情面零片酬出演的,电影一部分投资也是投资商看在雪年的份上狠心下的赌注,否则就这样一部在内地都没法上映的片子,孟沈把房子卖了也拍不起。
挨了一顿臊,孟沈默默咬烟,退了微博。
让你嘴贱,活该。
雪年看她夹起尾巴认怂,满意地笑了下。
一个窝在椅子里抽烟,一个靠着门沿休息,过了片刻,雪年忽然开口:“你前几天是不是说陆老师找过我?”
孟沈夹着烟恹恹地看过来,“是啊,想挖你过去,但你不是不肯吗?”
雪年抵着门沿,没说话。
孟沈试着问:“你改主意了?”
雪年反问她:“陆老师自己的公司?”
“哪儿能啊,陆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一戏痴,上大学那会儿整个院里就她的课最少,还三天两头找人代班,时间全泡话剧院了,她哪会把时间精力放在赚钱上。”
雪年从小在国外长大,但Middle Schoo念完后就回归祖国了,因为雪太后觉得国内的高考制度不能光折磨自己一个,女儿能不能学好另说,至少得体验一把。
由于幼年学习基础天差地别,高中雪年读得非常吃力,又由于老师时常在课堂上内涵某些人不是读书的料,雪年觉得或许自己大脑比起一般人真的要光滑许多。
但这情况到了大学发生了惊天逆转,仿佛她一夜从版本弃子变为天选之女,学院里的老师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放出名字能在演艺界惊三响的陆怀玉陆老师更是三天两头就忽悠她去话剧大剧场,意图拐她入自己门下。
可天选之女是一缕自由的风,谁都抓不住,另外学院内部严苛的上下级观念和风气让雪年很反感,再加上年少成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和她真正有交情的也就那么几个。
孟沈回忆道:“年初不是有传闻说你要复出么,陆老师联系我好几次,左右打听你最近在干什么,我没好说你要进我组了,一直瞒着的。结果前段时间她听说你早半年就进组了,气得大晚上打电话凶我……”
雪年对此不好评价,只能笑笑:“劳陆老师心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
“雪影后啊,圈里圈外的白月光啊,谁会不认识你,多少公司想挖你呢,”说着孟沈拿手机发了份详细文件给雪年,“公司是陆老师女儿的,叫纳星影业,就是放电影经常挂在开头的那个。”
她补充说明:“过去纳星的业务比较偏门,一直做的是影视,走院线的路子。大概是因为这几年电影行情不好,开了分公司想拓展明星经纪这块儿的业务,但只陆续签了几个不温不火的小明星。我看过,都是些演技口碑不错的,离红十万八千里,估摸着不是签不到人,是看不上那些空有流量没演技的。”
孟沈替她琢磨:“进纳星有一点好,不缺资源,但资源有了艺人扛不起剧也没办法……你知道成英吧?比你还大十多岁,早年拍电影拿了十五六座最佳女配,后来不搞电影拍电视剧去了,当女主,结果一部比一部糊,去年最新的那部还上了年度烂剧盘点,把自己口碑搞臭了,现在天天在综艺里跟一帮小年轻上蹿下跳,简直没眼看。”
孟沈很瞧不起这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圈里人,有多大能力就挑多大的担子,步子太大扯着自己也是活该。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她期待地看着雪年,“陆老师可盼着你了,她老人家今年都六十多了,你给个准信儿,我也好跟她交代。”
雪年手指在臂上敲了敲,“陆老师最近在北城?”
孟沈一听有戏,火急火燎地翻手机,“听说和小女儿去三亚度假了,我帮你联系?”
“不用,我自己来。”雪年思索几秒,“杀青之后吧,你有时间没?”
孟沈一呆,电子烟从嘴里滑掉了,还有这种好事?
“你,你要我陪你?”
雪年给了她一个冷淡的眼神,“一起,帮我应付陆老师。”
孟沈摸不着头脑,“你要肯签约陆老师不是巴不得吗,需要应付什么?”
雪年泰然自若:“谁说我要签约了?”
孟沈急眼:“你不签还约陆老师干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嘴皮子都说开裂了你逗我玩儿呢!到时候见了陆老师我怎么跟她说?”
“纳星不是缺能扛剧又有演技的艺人吗,推荐一个好的过去,让陆老师骂不了你。”
孟沈气得跟只河豚似的,鼓鼓囊囊地瞪着她。
片刻,孟沈泄了气,“你说谁?”
雪年挑眉。
孟沈老大不情愿地接话:“……金斯娇啊?”
“你也觉得她演技不错?”
“废话,我又不瞎,”孟沈直翻白眼儿,“也不看是谁挑的女主角。”
这点雪年很赞同,“不愧是孟导,好眼光。”
孟沈被夸得飘飘然,嘴角有起飞的趋势,“金斯娇我不是没考虑过,但她之前和野浪合约还没断,而且黑料不少,纳星不一定愿意收。”
金斯娇的黑料雪年在网上刷到过几个,什么耍大牌、KTV过夜,乱七八糟的,真假难辨,雪年没放在心上,也没想到孟沈这个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居然也会信。
“什么叫我居然也会信?”孟沈嘴一歪,差点磕到牙,“那新闻报道的,有头有尾,还不让人信了?”
雪年一愣:“什么新闻?”
孟沈一看她表情,乐了,“哟,合着您照顾人小半年,这都不知道啊?”
第27章 杨晚(三更)
微信消息:“娇娇, 导师临时让我整理文件,耽误了会儿,我现在下地铁了, 你在哪儿?”
金斯娇站在地铁口外回复:三口号。
约莫过去两分钟, 身后传来一声喊, 金斯娇回头,看见杨晚站在上升地扶梯上, 笑着朝她招手:“娇娇!”
再过几天就立冬了, 可杨晚穿得很少, 上面一件V领的宽毛衣,下面到腿弯的半身裙, 两条小腿露在风里, 看着就冷。
等人走近, 金斯娇皱眉问:“穿这么少,不冷吗?”
杨晚不好意思地拉紧单肩包的皮带,“来江城没带多少衣服,长衣洗了没干。”
金斯娇拿手机搜索最近的商场,大概三公里, 打车过去很快, “去买几件,小心感冒。”
网约车就在附近四百米,一会儿就到了。上了车, 金斯娇让司机把空调打开, 司机应该是当地人,操着一口方言说:“女士, 这种天也要开空调?”
金斯娇:“我体寒。”
司机怪气地嘀咕了两句听不懂的,不情不愿地开了空调。
抵达商场, 要进电梯,杨晚拉了金斯娇一下,“你不饿吗?”
“你没吃午饭?”
杨晚轻轻道:“中午忙,没赶上吃饭。”
金斯娇只好另外去找附近能用餐的地点。
商场四楼有许多餐厅,下午这个时间段比较偏,用餐不需要排队。
上完餐没多久,服务员端着茶水过来,同时安利店里的促销活动,说是办个会员下次来店内用餐指定菜品能打八折。
金斯娇拒绝了,服务员还想再劝,她冷淡道:“出去麻烦把门关上。”
服务员尴尬地拿着宣传单退出包间,金斯娇这才摘了口罩。
包间里的灯光色调黄暖,落在她眉眼和鼻梁上,光暗分明,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这张被粉丝称作神迹的脸近距离观看冲击力巨大,杨晚挪不开眼,呼吸都慢了,直到金斯娇提醒饭菜要凉了,她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杨晚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你已经杀青了?”
“嗯。”
“那怎么还待在江城?”
金斯娇没告诉她自己是早上才从海城飞过来的,“先休息几天。”
“你这段时间住在酒店里?”
金斯娇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家店的饭菜口味有些重,她吃不太惯。
杨晚犹豫道:“我看见热搜,你和公司解约了?”
杨晚:“解约也好,我听说你们公司对艺人不太好,你待了五年也是时候离开了。不如回去……”
金斯娇没有让她把话说完,“叔婶有为难你吗?”
被打断,杨晚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娇娇,叔婶只是市侩了点儿,本性不坏的,”她放下餐具,着重道,“何况我们都是一家人,阿爸已经去世了,总不能连最后的亲人都推远。”
金斯娇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杨早呢,去看过她吗?”
杨晚抿唇:“你能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来来回回,金斯娇终于没了耐心。
她抬起头,不带感情地陈述事实:“你姓杨,但我不姓,他们也并不是我的亲人。”
“那我呢,你也没把我当作亲人吗?”杨晚迫切道,“你就不能为了我做出一丁点让步吗?”
金斯娇深吸了一口气:“杨晚,不是什么人都能称之为‘亲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懂。”
杯子里的水渐渐凉了,金斯娇一口喝下去大半,脾气还是没消:“但凡你记得杨早为什么死,今天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杨晚搭在桌布上的手立刻攥紧了,“……姐姐已经去世六年了,你不要总拿她来刺激我。”
“不想受刺激的话就别在我面前提杨家,”金斯娇眼神冷漠,说的话不留半点情面,“我的脾气没你想的那么好。”
杨晚眼眶一红,眼中出现水意,她慌张地拿起餐具,忍着泪舀着小瓷碗里的浓汤。
金斯娇垂下眼睫,一股无名郁气搅得她气血翻涌。
在杨晚的泪珠子即将要落到碗里时,金斯娇推开椅子,“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她推门出去了。
杨晚看着她果决的背影,眼泪簌簌地滚落。
——
片场,工作人员们在专心准备,群演们趁着中场休息互相打趣,笑声连连,导演棚里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金斯娇的父亲叫杨则成,做的不是正经生意。明面上是酒吧KTV,实际上是个黑赌场,被查封的时候警方还牵扯出底下有几桩皮肉生意……”孟沈把门关上,反锁住,回头低声道,“最要命的是杨则成只蹲了一年半的牢就出来了,明显是动了关系。”
雪年眉头紧蹙。
“这事儿和查封新闻在金斯娇出道那年一起被扒出来,闹得沸沸扬扬,当时野浪替她澄清过,不过那会儿大众怒火正高涨,澄清反而起了反作用,第二年金斯娇和整个组合就成了弃子被野浪彻底雪藏了。”
“当时野浪是怎么澄清的?”
孟沈就知道她会问,早就准备好答案:“金斯娇是杨则成的养女,不是亲生的。”
雪年怔了下,“养女?”
“是啊,杨则成有两个亲生女儿,金斯娇是他从孤儿院领养的,”孟沈说起这事儿表情有点糟心,“几年前黑粉编瞎料,说杨则成是看她长得漂亮才从孤儿院带回去的,好进KTV接客……编这料的人真够畜生的,那会儿金斯娇才多大,给半大点孩子泼脏水也不怕出门遭雷劈。”
雪年眼神微沉,坐在桌前的酝酿了会儿,平静地问:“你怎么看她?”
孟沈指指自己,“你问我?”
雪年点头。
孟沈习惯性地咬烟,“我觉得的吧,黑料有真假,但是新闻通报是敲定的。她爸不是好人,牵连到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能觉得这么说太没良心了,毕竟自己刚和人相处过半年,孟沈又说:“金斯娇这人……脾气挺倔,不过倔有倔的好,不会走邪路。”
“至于耍大牌这顶帽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娱乐圈里有些二五八万你不捧着他就觉得你是看不起他,更何况金斯娇这性子我有时候都能被她气着。她啊,一个字,就是犟,但犟归犟,真论不到耍大牌的地步。”
雪年淡淡点头,反应给的不明显,让人无法猜出她在想什么,孟沈掂量着道:“但我怎么看她不要紧,重要的是大众怎么看她、陆老师怎么看她……或者,你怎么看她?”
雪年反问:“我怎么看重要吗?”
“废话!全剧组上下都知道你袒护金斯娇!”孟沈就差指着鼻子骂她偏心眼儿,“得亏你俩性别一样,要不副导演都要嗑你俩了。”
雪年唇角上扬,冲她抛个眼色,眉眼间风情万种,意思是:人缘好,怪我咯?
孟沈想给她一脚,管撩不管陪,净搁这儿浪吧。
眼瞧着时间奔着三点去,导演棚外远远传来副导拔高的喊声,孟沈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得赶下一场,开始动手撵人,“好了,不跟你说了,快到下一场了,孽畜,速速归位。”
孽畜非常优雅地推开椅子起身。
走到门边,雪年想起件事来,回头轻声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的黑料,金斯娇从来没有亲自澄清过吗?”
“好不容易大众才把这事给忘了,再提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说着孟沈往监视器后面挪,准备开工,“而且她不是还有亲人吗?没公开澄清也可能是为了保护家人吧。”
雪年会意,若有所思。
*
餐厅靠背有一处露天台,三面封闭,只有上方开天,是个躲麻烦的好地方。
一路直行,到了露天台,金斯娇快速甩上门。
门一关,她靠上门板,失控地骂了句脏话。
满腔的烦躁被撕开一道小口子,要了命地往外挤,金斯娇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把宣泄的欲望压回去。
她头破血流也要挣脱的地方,到了杨晚口中,变成了难舍难分的亲人与家庭,每每想到这一点金斯娇都会恶心得忍不住作呕,她从来都不能理解杨晚。
明知道杨则成是怎样一个人,明知道杨早是怎么被那群“亲人”逼得写下遗书自杀……
杨晚到底在想什么?
头顶有阴潮的天色,金斯娇用力地仰头,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
可她办不到,见面不过几小时,她又被杨晚轻而易举地拽回到了那片深渊里。
金斯娇记得很清楚,杨早去世那天,也有这样阴云密布的天空。
过去六年,连亲妹妹杨晚都要把她忘记了,只有自己还记得。
……
推开包间的门,杨晚回头,小声道:“你回来了?”
金斯娇从她身侧经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吃饱了吗?”
杨晚面前的小瓷碗是空的,但桌上的菜碟没被动过,她只喝了些汤,口红也补上了。
她在楼下喊饿,其实只是为了能和金斯娇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说说话。
“我不是想惹你生气,”杨晚尝试补救,放低姿态,“我就是……太想你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我很久没跟人说过心里话……”
可惜金斯娇不是个擅长倾听的人。
金斯娇闭了闭眼,疲惫道:“杨晚。”
杨晚期许地望着她。
金斯娇低低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无论是亲情还是别的。”
她是一个情感过度稀薄的人,仅有的那一点温度连自己的暖不了,更别提暖别人,杨晚不该奢望从她这儿得到救赎。
包厢的灯光分明是暖的,金斯娇说的话却使人透体生寒,杨晚唇瓣颤了颤,看似茫然地呢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斯娇直视着她的双眼:“我有喜欢的人,上次就跟你说过了。”
杨晚急不可待地接话:“我上次也说了,我不会再打扰你的,我是你的姐姐,只是想关心你而已。”
“你的关心让我很累,我不需要……很多时候我不懂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我过得太好太轻松了吗?为什么总是想要把我拉回原点?”
杨晚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脸色唰地白了,说不出话,良久才颤抖道:“我只是想离你近些……”
金斯娇胃里又开始一阵一阵的不舒服,杨晚的存在像是一片始终笼罩在头上的阴影,时刻提醒着她过去有多么灰暗。
金斯娇忍着作呕的不适把大衣穿上,一件件收拾随身物品。
杨晚惊慌地站起来,“你要去哪儿?”
她拿起手机,“你需要看心理医生。”
“不,我不要……”
手指碰到屏幕,手机亮了下,显示密码锁被锁定,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重新输入密码。
金斯娇一顿,抬头看向杨晚,声音陡然变得冰凉:“你动我手机了?”
第28章 词条
封闭的电梯里, 气氛降到冰点。
镜面冷冰冰地映照着金斯娇的身影,杨晚靠后讷讷道:“娇娇,你听我说, 有人给你发消息, 我怕是紧急的事所以才……”
她的话音细细碎碎的, 传进耳朵里像一串晦涩难懂的经文,金斯娇通过镜子似乎只能看见她不断开合的嘴巴。
发现金斯娇似乎正在注视镜中的自己, 杨晚一喜, 试探地朝她伸出手, “娇娇,你不生气了?”
这时, 电梯内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杨晚吓了一跳, 忙不迭把手缩回去。
金斯娇回神,眼神终于清明。
是曹小絮来电。
电梯在八楼停下,两侧门一开,穿着制服的女导购迈着专业步迎上来,打完招呼亲和地问:“两位女士是来看衣服的吗, 这边请。”
“带她去看。”
金斯娇拿着手机朝另一侧的客休区去。
杨晚想跟上来, 金斯娇回头说自己有工作要处理,让她看衣服,杨晚尴尬地停下步伐, 站在电梯口道:“那我就在这儿等你。”
金斯娇没听她的, “让导购带你过去,我赶时间。”
说罢她回身接通电话, “嗯,是我, 什么事?”
……
环中央造景巨树的八楼客休区,歇脚的顾客不少,金斯娇找到一处稍微安静的角落,靠着栏杆回答:“还没。”
曹小絮在电话那头踌躇道:“那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别看网上的消息。”
对面幕墙的巨幅中央屏上正在播放当红艺人的代言广告,金斯娇微微仰头,眼眸里盛进明灭的光芒,“野浪已经开始了?”
解约不意味着结束,野浪对待解约艺人从来都是想尽办法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从前金斯娇是旗下的艺人野浪还会有所顾忌,如今双方彻底割席了,真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算开始。
曹小絮诧异地问:“你不担心吗?”
曹小絮无法理解金斯娇的平静,大概就像金斯娇无法理解杨晚那样。
奇怪的不是别人,而是金斯娇,因为她的格格不入,全世界都在背对她行走。
金斯娇忽然有些想喝酒,醉了的时候她会想雪年,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东西。
这是唯一能让她产生“奢念”的人,只有雪年才能把她从无欲无求和极致的灰暗里拖拽出来。
原来比起杨晚,更需要解救的是自己。
巨屏广告一轮播完再次从头开始,曹小絮在那头叮嘱她不要太在意网上的风气,自己接下来要调去非业务部门,不能常联系,让金斯娇一定照顾好自己。
临近结束,金斯娇忽然说:“絮絮姐,谢谢你。”
曹小絮一愣,反应过来轻松道:“聊聊天而已,客气什么?”
金斯娇低低道:“上次季禾木的事,是我态度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曹小絮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瞎想什么呢?”
“斯娇,无论这个圈子变成什么样,无论你身边来了又走了哪些人,我都希望你能坚持做自己……”
曹小絮加重语气,定定道:“我很庆幸这五年间熟识的是你,虽然你话少又固执,也不合群合潮,但你让我相信有些珍贵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梦想与信仰,也不只是空谈……”
时间一点点流逝,电话挂断,巨屏的广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循环。
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停步仰头,一两个粉丝带着兴奋的语气举起手机拍照,“快快快,帮我拍一张,一会儿我还要给朋友带个ID!”
金斯娇靠在遥远的角落,一遍遍看着人潮经过再远去,总有人为喜爱的事物驻足停留,再匆匆赶往下一个地点。
良久,她点开了微博。
曹小絮提醒过不要看网上的消息,但金斯娇必须得知道,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责任。
文娱热搜榜第一:#GIRLS组合再聚#
热搜榜十一:#成英人小牌大#
金斯娇往下翻到头,没有拿她的身世背景做文章的。
两个相关词条点进去,第一个热门是营销号,标题起得非常幽默:
【谢宝贝微博更新,GIRLS组合时隔四年再聚,团粉揭棺而起!遗憾三缺一,金斯娇去哪儿了?】
图片配的是谢宝贝的微博视频截图,GIRLS组合中的三人坐在一张桌前,对着镜头共同举杯。
谢宝贝那边倒还好,风平浪静的,但营销号的评论区已经炸锅了,一大群《南巷》的剧粉和路好贴着金斯娇的剧内海报指着营销号鼻子骂:
“不带金斯娇没流量?”
“野浪你再买个黑热搜试试?”
“四年零互动你跟我聊团魂?能不能装点像的?”
《南巷》这部剧的热度正高,粉丝战斗力凶猛,营销号节奏没带成功气得破防,在微博底下疯狂删评。
金斯娇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帮自己说话,这些id的头像很熟悉,有一部分似乎出现在过她的微博评论区。
另一个相关词条来自演员成英,昨晚凌晨左右成英在微博发布了一篇几百字小作文指责现在的年轻演员心高气傲,仗着有点热度就在节目里不尊重前辈,也不配合工作人员。年纪不大,刷牌的功夫却不小,真为新一代演员的良莠不齐感到担忧。
成英在综艺里的毒舌人设延展到了节目外,这么犀利的言辞一下子掀起不小的议论浪潮。
小作文里没有提到年轻演员的真实身份,许多看乐子的人随意瞎猜:新人、小火,年纪不大,还参加过节目录制,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前段时间刚在北城参与综艺节目录制的《南巷》主创团队。
因此这条热搜的位置虽然不高,广场上的讨论却很热闹。
有猜男女主的,有副CP的,甚至连只出现过几个镜头的龙套都被拉上。
一众人里季禾木和金斯娇挨的骂最多,前者曾在直播间把出车祸的雪影后拉出来当挡箭牌,后者早年黑料里就有耍大牌这一项,两个有“案底”的嫌疑重大。
金斯娇抱着怀疑的态度退出词条又重新进了一遍,事情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自己至少要再经历一次和四年前一样的全网讨伐,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这世界比她想象的要温和得多,词条没变,广场也没变,还是一模一样的页面与评论。
她有些失语了。
野浪估计也没料到互联网鸟妈们会这么能打,带节奏的黑热搜硬是被粉丝冲了,剩下那个还被季禾木分摊了火力,整件事充满了反转和幽默。
消化完毕,金斯娇尝试组织措辞,她觉得自己应该和粉丝们表达些感谢,但热搜现在还挂在榜上,不太合适,得另外挑个时间点。
“嗡”,微信弹出消息。
杨晚:娇娇,你还没处理完吗?
金斯娇回复:马上,发个位置给我。
导购很热情,前前后后推荐了五六套应季的服饰,金斯娇过去时杨晚正在试衣间里试最后一套。
坐下后导购端来两杯温水,软声道:“劳您稍等片刻。”
“谢谢。”
金斯娇喝着水,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
临近立冬,店内的女顾客打扮还很时尚,外套都敞着,穿着好看但容易受寒的裙子,选择用围巾来保暖。
导购注意到金斯娇的视线,微笑着问:“女士,您需要些什么吗?”
金斯娇想了想问:“有围巾吗?”
“当然,您对款式和材质有要求吗?”
“女式,保暖,颜色不要太跳脱。”
品牌店里的服饰价格都比较高,付款时杨晚表示两套就够了,再多的她的行李箱装不下,不方便带回学校。
临走,导购递来一张会员卡,“这是您刚才购买的围巾的专属ID赠品卡。”
杨晚看过来:“围巾?”
金斯娇把礼盒和卡都接过来,“送人的。”
杨晚点头,“……噢,好。”
晚间,送杨晚回去后,金斯娇在回酒店的路上登录微博大号。
解约后微博账号重新回到她手上,私信箱里挤满留言,大多是粉丝关心她解约后的近况,说些想她、关心她的话。
金斯娇随手拍下一张车窗外路过的江景,没有编辑正文直接点击发送。
从前账号由公司掌管,发布的内容都比较客气官方,这回更新只有一张图片,粉丝们纷纷在评论区敲问号。
“娇娇本人?”
“这是哪儿,看起来有点眼熟?”
“江城大桥,就在我家附近!”
“娇娇又来江城了吗?”
……
一分钟,底下多了大几百条评论,眼花缭乱。
金斯娇挑了一条在最上方询问她是不是在江城的留言回复:是。
“啊啊啊啊啊!回复我了!”
刷新了一下,金斯娇只来得及看清一条,骤然暴涨的点击与评论数上跳,把页面卡得跳白,再怎么下拉都刷不出内容。
直到下车回到酒店房间,软件一直没反应过来,一点击就卡重退。
洗完澡,头发也吹干了,过去一个多小时,软件还没恢复。
金斯娇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把软件卸载重装后登录小号到大号主页一看,最新的动态下评论数已经破万,齐刷刷地刷着“围观”两个字。
金斯娇皱眉,正要退出去,顶端跳出来一条延迟的推送:您的特别关注雪年点赞了……
小号是金斯娇当初专门为了雪年注册的,只有一个特别关注,本来是为了及时关注雪年的动态,但是微博的实时推送总是不靠谱,再加上雪年也不爱发微博,特别关注形同虚设。
这是金斯娇第一次听见特关的提示音。
她顺着推送点进去,系统显示雪年在一个半小时前上过线,并且点赞过一条微博……
金斯娇一怔,猛地从沙发站起来!
【雪年点赞-金斯娇:微博分享图片】
第29章 脾气
大晚上苏榭打来电话:“你真不是手滑?”
拍了一天高强度的戏, 雪年累得够呛,一洗漱完就倒床上不肯睁眼了,被吵醒也不乐意说话, “嗯, 不是。”
“怎么想起来给金斯娇点赞了?”
“上微博正好看见, 顺手点了下。”
她说得倒是坦荡,可苏榭头疼:“你真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 没看见金斯娇今儿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吗?”
上午解约, 下午黑词条,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热搜安家了。
“就是因为看见才点的,”雪年在床上翻了个身, 睡衣的衣领不小心揉开, 她往上捞了捞, 懒洋洋地问,“不能点?”
“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有什么不能的?”这点苏榭看得很开,但看得开归看得看,她人还没傻, “金斯娇刚刚解约, 风口浪尖上你给她点赞,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雪年眼皮子直打架:“哪儿麻烦了?”
苏榭惊奇:“你之前不是最讨厌点赞转发这些琐事吗,工作室的微博你都不乐意转, 转性了?”
雪年没有回答。
苏榭给她分析:“金斯娇那条微博现在评论数都破万了, 这才一个多小时,等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围观, 把你俩绑一块儿你很乐意?”
那头还是没动静。
苏榭:“雪年?”
她又试着唤了两声,电话那端还是一片安静。
……
卧房, 灯光昏昏。
大床上,手机静静躺在枕边。
雪年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双目轻阖,神色安宁,已然入睡。
*
翌日,天明。
星星带着早餐和咖啡来敲门,雪年人已经起了。
进门,星星把粥点一份份拿出来摆桌,雪年看份量太多,让她一起坐下吃,星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您吃吧。”
雪年没强求,坐下后问:“怎么了,一大早就板着小脸,苏榭凶你了?”
星星扁嘴,委屈地点头。
雪年:“因为昨晚的微博?”
“苏姐说我没看好您……”
雪年唇角一扬,“我是家养的小猫小狗吗,还要人看着?”
星星头一回挨骂,心里正难受,没get到她这句话的笑点,蔫在一边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雪年想了想,把餐具放下,撑颊道:“这样吧,一会儿我给苏榭打个电话。”
“啊?”
“事儿都是我干的,委屈怎么能让你受着,”雪年一本正经地说,“我替你到苏大人那儿上诉申冤,还你一片清白。”
星星脑壳一卡,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哭笑不得地坐在一边猛喝咖啡。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雪年扫了一眼,是短信广告。
一大早的,坏人心情。
*
到了片场,机器都要开机了,手机还是没动静,雪年倚着软椅,心思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孟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后:“等消息呢?”
雪年把手机收了,“走路没个声?”
“我脚都快跺烂了,还没声?你等谁消息,这么入神?”
她不轻不重地说:“没谁。”
孟沈拍拍衣角,旁边的靠椅上坐下,先是打量了雪年一会儿,紧接着豁然大悟般地问:“金斯娇?”
雪年瞥过来一眼。
“瞪我?那看来被我说对了。”孟沈自得地说,“我看见消息了,你昨晚点赞金斯娇的微博……可以啊雪老师,提前给咱电影预热?都耍上热搜了。”
她怎么扯都行,雪年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往心里去。
孟沈叼烟在旁坐了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喜欢金斯娇啊?”
一边休憩的雪年眼皮抬都没抬:“不值钱的话可以省着点儿说。”
孟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但很少有人能从雪年脸上读出什么来。
孟沈就笑:“你这又是指导又是点赞的,连经纪公司都想帮她安排上,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雪老师?”
雪年闭着眼,嘴皮子一掀,说:“谁让我宠粉呢?”
“宠——什么玩意儿?”
孟沈差点咬着舌头,嘴巴打瘸,怀疑地问:“宠粉?”
雪年慢吞吞地睁开眼:“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金老师其实是我粉丝。”
“真爱粉。”她补充。
孟沈表情诡异。
雪年继续悠悠道:“你应该不知道真爱粉是什么样的吧?”
雪年拿起手机晃了晃,“壁纸是我。”
雪年敲敲手机屏幕:“当着我的面亲自换的。”
孟沈:“……”
雪年叹息着把手机揣回去:“算了,你肯定不懂有真爱粉是什么感觉,边儿玩去吧。”
“我觉得你有病,”孟沈怀疑她脑子坏了,恳切道,“怎么年纪轻轻就得癔症了?改天抽时间挂个脑科看看,是不是脑震荡还没好,有后遗症?”
孟导人缘不好,没人爱,雪年不和她一般计较。
“话说回来,你点赞了,金斯娇什么反应?看你一直守着手机,不会是自作多情,人家压根没搭理你吧?”
被戳中心事的雪年一瞬间禁不住破防。
谁自作多情了!
孟沈继续阴阳怪气:“啧,真爱粉?”
雪年把搭在腿上的薄毯掀开,兜头盖了她一脑子,“拍戏!”
雪年自认为脾气很好——在遇上金斯娇之前她一直这么觉得。
但近期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杀青那天,这份不稳定达到了巅峰。
最后一场戏安排在上午,随着习筝戏份的结束,电影拍摄走向尾声。
半年时间的相处,工作人员之间多少有些感情,片场收工后场记抱着花过来,眼睛红红的,“雪老师,”
雪年手里还拿着笔,在给群演签签名照,闻声回头,莞尔一笑,“送我的?”
场记点头,吸着鼻子说:“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跟您合作了……要不您也给我签个名吧!”
“好啊,签在哪儿,照片上?”
……
棚里,孟沈和副导演手中各自端着热咖啡,享受难得的安逸。
望着不远处热情周旋的雪年,副导演啜了口咖啡,神情感慨,“雪老师人缘可真好啊。”
孟沈用余光瞥她,“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副导演努嘴,“长得好,脾气好,温柔真诚有耐心,想不招人喜欢都难。”
“温柔真诚有耐心……”
孟沈琢磨着这句话,直想笑,“你说得对。”
三两下喝完咖啡,孟沈回头把手机拿过来,打开镜头朝被人群围绕的雪年拍了一张,随后低头一通捣鼓。
副导演好奇:“干嘛呢?”
“发个朋友圈,”孟沈指尖在键盘上跳跃,“我怕你那温柔真诚有耐心的雪老师被真爱粉活活气死了。”
主演杀青,剧组放了半天小假,晚上聚餐,副导演特地叫来了许多工作人员,不料主角姗姗来迟,一桌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中途副导演出去给雪年的助理星星打了个电话,回来跟孟沈咬耳朵。
“雪老师有点不舒服,可能会晚点到。”
孟沈意领,低声问:“哪儿不舒服?”
“说头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噢,这样啊。”
还能怎么回事,孟沈嘴角快飞上天了,被气的呗!
什么温柔真诚耐心?
世界上再没有比雪影后更小肚鸡肠的人了。
*
电梯上行。
星星不放心地观察着身侧,“雪老师,没事吧?”
墨镜遮住雪年的眼睛,星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唇瓣抿了抿,又不着痕迹地松开:“没事。”
星星一哆嗦,她从没听见过雪年用这样冷淡的语气说话,仿佛换了个人,“苏姐说您之前头疼都得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杀青宴不去也行的。”
剧组特地办的杀青宴,不亲自到场太有耍大牌摆架子的嫌疑,雪年淡声说不用,星星不好再多说,等电梯快要到预定楼层了,她提议道:“一会儿我给您接点热水?”
雪年站在后方,没什么反应。
“雪老师?”
雪年回神,抬颌问:“到了?”
星星:“马上。”
话音刚落,电梯门应声而开。
星星往后靠了靠,想让雪年先出去,后者却站着没动。
眼看电梯门要合上,星星连忙伸手拦了下,茫然地回头:“雪老师?”
雪年两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冷冷清清,气氛莫名奇妙。
片刻,雪年开口:“我记得你上次说……”
星星竖耳。
雪年:“你在金老师的粉丝群里?”?
星星一头问号,迟疑地把手收回来,“是、是啊。”
电梯门缓缓合上。
大概是一层有人摁了上楼,电梯重新下行,星星不确定雪年还要不要赴宴,没敢瞎按。
空间密闭,电梯无声地往下滑行。
“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吗?”雪年问。
“啊?”星星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雪年,找自己,问金斯娇最近在干嘛?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太清楚,没有公开行程,金老师最近都不怎么露面了,而且前段时间她才解约,如果要签新公司,私下应该挺忙的吧?”
挺忙的……
雪年闭了闭眼,勉强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一会儿你给金老师发个消息,就说过段时间剧组要办杀青宴。”
星星吃惊:“我去问金老师?”
雪年摘了墨镜,这几天气温骤降,拍摄天天通宵,她身体吃不消,头疼的毛病犯了,几乎闹了一下午。至于有没有其它原因……至少单纯如星星看不出来。
星星雀跃,语气兴奋:“可是我没有金老师的微信,直接给她打电话吗?”
一想到有机会和爱豆电话她激动得脸颊绯红,“什么时候呀,今晚吗?要不要现在请她过来?”
雪年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把墨镜又戴了回去。
看吧,这才是正常粉丝的反应。
几天不搭理人,算哪门子的真爱粉?
说话间,电梯快到一楼,星星回着头小声问:“不过您为什么不直接联系金老师?”
雪年沉默。
因为生气。
为什么生气?因为金斯娇没有主动联系自己。
星星一无所知:“最近好像很少听您提起金老师……”
她还有半句话没问出口:是不是和金老师吵架了?
但这疑问太荒唐了,问出来相当蠢。
雪老师哪会和人起争执?
雪年最温柔成熟。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
电梯忽而一震,抵达一层。
“……”伴随着“叮咚”的开门声,仿佛一记清醒的钟音,雪年失笑地念出了一句只有自己听见的自语:“我在干嘛呢?”
因为一条微博和金斯娇发脾气,疯了吗?
感应到什么,雪年抬头,视野里意外闯入一抹身影。
对方手捧花束,伫立在电梯门边,一身黑灰不起眼的打扮。
雪年顿了一秒,倏地抽手直身。
压低的帽沿抬起几分,金斯娇隔着不及两米的距离,长久、定定看着她:“雪老师。”
第30章 主动
电梯上行, 星星小心翼翼地朝后睨,可惜她的眼睛到底没长在后脑勺上,眼珠子左右转了又转, 还是没瞧见后头两人的表情。
等到了十楼, 电梯门开了, 三人一前两后地走出电梯,星星正要领路, 听见身后的雪年道:“你先过去吧。”
这两人……
星星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 “好, 那我去跟孟导说一声。”
说罢,她机灵转身, 小跑着走了。
*
往左的金色长廊直通夜景观台, 巨大的落地窗外, 长桥横贯江水,两岸灯火交辉,倒映着江面如同群星点亮夜穹。
金斯娇站在窗边,身形笔直,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
雪年视线从她手中紧抱着的花束上掠过, 顿了顿, 开口道:“送我的?”
金斯娇应声把花递过来,“是。”
花束很好看,颜色干净, 形状交织, 接过来后雪年随意地问:“既然是送我的,不应该主动给我吗?”
“主动”两个词被她咬得极轻, 像是刻意为之。
金斯娇说:“我……怕您不喜欢。”
雪年一下子被堵得没法回。
谁让天然呆天克心眼子。
金斯娇试着问:“您喜欢吗?”
雪年这点教养还是有的,“当然, 很喜欢,花都是你亲自挑的?”
金斯娇含蓄地颔首。
上回在医院她就发现了,病房里那些色彩鲜艳的花束花篮都放在墙边,只有几束雪一样的满天星和白桔梗被近距离摆在床头附近。
雪年喜欢干净的颜色,或许她表现得没那么明显,但细微之处总会不自觉地流露些区别,而金斯娇对她的惦记程度,远不止这些细枝末节。
“金老师。”雪年唤了她一声。
金斯娇手心微微发热,和雪年面对面,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十足的平静。
雪年问:“你最近很忙吗?”
金斯娇稍愣,如实道:“是,最近在和新公司谈合约。”
艺人和经纪公司的合约保密性很高,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般不会轻易对外公开,雪年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把这条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透露出来,心头瞬时拂起一缕奇异的情绪,把持续几天的、隐秘的烦躁与闷闷不乐柔柔地吹散开。
不觉间,雪年的口吻变得又温又轻,“那你今晚怎么会过来?”
金斯娇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我看见孟导的动态才知道您今天上午就杀青了,机票订在下午,没有合适的航班,江城机场离这儿也很远……”
她身上穿的衣服非常随意,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匆忙赶来的,雪年没想到自己居然值得别人这样折腾。
“坐飞机特地过来的?”
金斯娇矜持地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雪年想让她抬起头来,好让自己能更直接地看清她的眼睛。
短暂的犹豫后,她伸手,轻轻地在金斯娇额发上揉了揉。
金斯娇触电般一僵,不敢抬头。
收了手,雪年莞尔一笑,坦然地问:“前几天看你的微博,我以为你在江城。”
提到微博,金斯娇脑子里直炸烟花,“那天来江城是为了见家人……”
有关她家庭背景,雪年从孟沈那儿了解一二,没有深问,“你今天是从海城过来的?”
“不是,北城,”金斯娇解释,“在北城谈合约。”
“……”
这小孩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雪年暗自闷笑了下,恐怕再聊下去金斯娇连银行卡密码都要爆出来了,“北城那么远,辛苦了……时间不早了,孟导还在等着,我们先过去?”
金斯娇应了一声,脚下却没动。
雪年意外:“还有事?”
金斯娇定了定神,做足心理预设,鼓起勇气道:“雪老师,前几天您点赞我的微博,是不小心手滑吗?”
雪年一愣。
金斯娇忐忑道:“抱歉,要是您忘了……”
雪年回过神,“不,我没忘。”
没忘?
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是手滑?
雪年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你以为是我手滑?”
金斯娇张了张口,喉咙发干。
否则该怎么解释?
难道是特地搜了她的主页,特地翻看她的动态……
想到这儿金斯娇全身都热了起来,眼前一时涌现出种种滚烫的幻想。
在被这些幻想烫得失态前,她欲盖弥彰地转身,“好。”
雪年挑眉:“好什么,哪儿好了?”
金斯娇心下窘迫,被调戏了也没意识到,还低低地回应:“不是手滑就好。”
雪年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懂了。
不过……
她无声一笑。
原来不是不想联系啊。
*
金斯娇出现在杀青宴上,众人反应热烈。
星星提前准备好了位置,金斯娇的椅子紧挨着雪年,雪年右侧就是孟沈。
落座后,场记挪过来找金斯娇说话,另一边的孟沈借着倒酒的工夫探头,小声揶揄道:“雪老师,头还疼吗?”
雪年瞟了她一眼。
孟沈嘶声:“我说这几天片场怎么冷飕飕的,原来是有人心情不好。”
雪年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她的小脸盘子端开,“天冷是因为降温,入冬了,孟导别光顾着搞创作,多穿点衣服。”
孟沈偏要恶心她:“哟,你关心我?”
左边的金斯娇动了动,雪年漫不经心地端起温水,挡住金斯娇的视野,免得她听见孟沈的鬼扯淡,“你皮痒?”
孟沈撇撇嘴,终于把脑袋拔回去了,但嘴上还是在嘟囔,“还说不喜欢,谁信……”
杀青宴没有太多拘束,临近结束要大合照,摄影师连机器都搬出来了,拍完雪年突发奇想,回眸问:“金老师,要合影吗?”
金斯娇可能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喝了酒,耳朵泛红,眼神闪闪烁烁的,“好。”
“合影?”场记耳朵尖利,立刻抱着拍立得靠过来,“金老师,那我能和您合个影吗?”
“可以……”
“金老师,我也!”
“我也要!”
人群热闹。
桌边,孟沈豪放地窝在椅子里,酒气熏得脸庞通红,雪年拿着照片退出拥簇,坐到一边,“醉了?”
孟沈托着下巴,张扬地摇头,“这点酒而已。”
雪年也没拆穿她,壶里的茶水还热着,她倒了一杯,递到孟沈跟前,让她醒醒酒。
喝完水,孟沈揉揉脸,用发红的眼睛望着她,“以后还拍吗?”
雪年有一下没一下地啜着茶,目光落在远处,“再说吧。”
孟沈吐出一口长气,“我就不该问……”
雪年唇角弯了弯,“对我很失望?”
“失望不至于,就是可惜,”孟沈哑声道,“如果观众知道这是你演艺生涯中的最后一部电影,恐怕要哭得水漫金山了。”
雪年顺着想象了下那场面,挺惊悚的,连忙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孟沈手里,“你控制一下自己。”
孟沈笑骂着把纸巾扔一边。
闹完笑完,孟沈歪头,轻声问:“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雪年神色未变:“早就不会了。”
孟沈犹豫:“前段时间的事故,没什么影响吧?”
“要是能算工伤,我回去可以挑出一两条来。”
雪年是个不会轻易把苦痛展露在外的人,孟沈破不开她那风轻云淡的坚硬表象,永远只能做个仅限于问候的外人,那么再多的试探都注定得不到结果。
“要是以后……”
余光瞥见雪年的视线方向,孟沈改口:“要是以后能遇见好本子,你再考虑考虑吧。”
雪年看过来。
孟沈指指远处,“好歹不能让真爱粉失望吧?”
雪年怔了。
趁她思考,孟沈换话题,“你之前说要联系陆老师,联系上了吗?”
雪年收回目光,“还没,应该不用联系了?”
“怎么说?”
“她有自己的打算。”
孟沈直腰,“她找到新东家了?”
“不清楚。”
“你没问?”
雪年摇头,“私事,不好过问。”
孟沈不认同她的话,“这时候论公私你疯了吗,不怕她再遇上下一个野浪?”
她觉得雪年这节骨眼在意这些纯纯是斯文病犯了,“万一又踩错坑,再耽误个五年十年的,她耗得起吗?”
当然耗不起。
金斯娇年纪再小也已经二十二岁了,艺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不踩准路子将来后悔都没地儿哭。
散了宴,剧组各回住处。
等人都离开,星星上车,雪年站在车前问:“你今晚在哪儿休息?”
金斯娇神智清醒着,道:“我订了酒店,就在附近。”
这一带高档酒店居多,安保做得到位,夜间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但雪年想了想,还是反手关上车门,让星星暂时在车上休等。
“去江边走走?”
*
深夜,江风甚喧。
万千灯光映在身后,雪年靠着长栏,衣袂揉散在风中,声音温温浅浅,“我记得你说过,杀青之后要去上表演课,打算开始了吗?”
金斯娇的心情随着她飞扬的发丝而波动,上下翻飞,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节奏,“从下周开始……”
她想在雪年面前保持镇定,但这难度太大了,简直是在挑战她的精神极限。
雪年的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呈现出别样的风情,她的鼻梁高挺,深邃优雅,但眉眼间萦绕着高强度工作带来的松懈与倦怠,让人产生可以轻易接近的糊涂错觉。
金斯娇只看见雪年的唇瓣微动,却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她的注意力全在雪年眼尾那缕弯曲的发丝上。
它的弧度弯得完美,像一条奇妙的红线,一端牵连着雪年,另一端紧紧栓系着金斯娇鼓噪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