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翰连假装没有看见云阆时不时飘来的哀怨眼神,这怎么能怪他呢,明明是他自己睡着了。
云阆还是没忍住抱怨:“你怎么没提前差个人进来叫我,现在我在孩子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你未免想太多了,思玥还那么小,长大了还能记得什么。”不过私心里又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第一面印象就不好就更不担心孩子被拐跑了,说话间递上一盏浓茶:“都说你起来得太早了。”
云阆不是起太早是昨晚兴奋得压根儿睡不着觉,以至于进了秦家待在温暖的书房里边,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等的时间长了直接就睡了过去,秦翰连带着思玥进屋的时候,他正睡得香,鼾声震天不说,嘴角还留下晶莹的液体。
第一次看见如此粗犷睡觉姿态的思玥顿时惊着了,木呆呆的看着秦翰连:“舅舅你请的先生是老虎精变的吗,怎么会发出呼呼的响声?”
秦翰连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点的善良,让下人将思玥带出去,叫醒了云阆,让他梳洗。
云阆整理好仪态又变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这才让思玥进了门,一进门思玥就好奇的凑到他面前,看了又看。
就在秦翰连正想着找理由将思玥拉开的时候,她自己就跑了过来,凑到秦翰连耳边说道:“舅舅,这个先生原来真的不是老虎呀。”她像是对这样一个结果有些失望。
云阆不知道闺女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印象,难道是我看起来太凶,他连忙和善的笑了笑:“我当然不是老虎了,我是个人,是来教思玥画画的。”
思玥也不靠近:“你画画很厉害吗?”
“当然了,世间万物只要你能想到的,我都能画出来。”云阆铆足了劲想要讨闺女欢心。
思玥怀疑的看着他:“那你能给我画一幅画吗?”
云阆早就画过无数张思玥的画像,现在听得此要求,挥毫而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幅娇憨少女图就已完成,因为怀着挽回形象的意思,他用了十分的心思,思玥看了画再看向秦翰连:“舅舅,先生画的好像比你好一些呢。”
虽然事实,秦翰连仍有受到重击的感觉,极力想要挽回颜面:“舅舅虽然画画不行,可是骑马射箭也很厉害。”
思玥拍拍他的肩,凑到他耳边:“舅舅,我只是假意夸夸他,他画的还没有南星哥哥好。不过也还凑合,我先学着,今后你再给我找更厉害的。”小孩子总有一种错觉,凑到人耳边就是说话小声,实际上半点没有降低音调。还没来得及得意的云学士,再一次遭受暴击。
他好想拉着女儿的手,告诉她,你再好好的看看啊!我画的哪里比不上一个小孩子,我也是数一数二的画师,比我厉害的压根儿已经不收徒了,你清醒一点,只有我这样的选择了。可惜他不能,他只能扯着笑脸:“已经耽误不少的时辰,我们还是开始学吧。”
秦翰连没什么意见,选了旁边的位置坐下。思玥看着他:“舅舅,你不走吗?”
“舅舅画画也不好,跟着你一起学。”
思玥满意地点点头:“吾生有涯而知无涯,学习是没有尽头的。”说完还假意的摸了摸下巴,背着手往桌边走。
秦翰连对上云阆探究的眼神:“别看着我,这是跟着先生学的。”
“你怎么也不找好一点的先生,好好的小姑娘学成了老学究的样子。”
秦翰连懒得理他,女先生本就不多,他们进京晚,早就没有了。一屋子的女眷难不成还去寻一个风流倜傥的,想想都可不能,除了这般老学究,还能有什么选择,他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先生快点,我要学画画了。”小姑娘已经很着急了。云阆忙不迭的跑过去:“我们先认一认色。”云阆拿出昨日准备好的色卡:“这个是辰砂。”
思玥看着颜色,又看了一眼云阆,然后坚定地说道:“红色。”
“对对对,这就是正红色。”云阆开心,我闺女果然极具绘画天赋。
然后拿出另一种:“朱磦,以朱京注于胶质浓水之中,取浮于上色。”然后递给思玥:“看看,这样的颜色清透自然,着秋枫之色为最佳。”
思玥看了看,又肯定的说道:“这个红色漂亮。”
嗯?云阆看了看手中的色彩:“这个不是红色,这个是……”然后他再也说不下去,思玥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说错了?”
不不不,是我教错了。云阆哪里舍得说她,只能又换了一种色彩。秦翰连在旁边看着,得,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思玥明显把他吃得死死的。
明明只有两三个时辰云阆感觉像是过了足足半年,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愁人呢?一上午十二色谱中只能认识三个红,青,墨。孩子又非常有求知精神,一上午的问题问得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好些问题他觉得好生奇怪,抓耳挠腮也猜不出正确答案,最后还只能得到一个失望的眼神,这就算了思玥还要异常扎心的来上一句:“好吧,原来先生也不知道呀。”那种嫌弃的语气,隔着五里地都还能感觉得到。
好不容易挨到正午的时候,匆匆的告别走了,走之前还特意给秦翰连道了谢,原来养孩子是这样的,小舅子真是过得辛苦,他愧为人父啊。
秦翰连坦然的接受他的谢意,虽然小魔怪乖得时候贴心,但是闹腾起来也是很让人受不了的。
云阆捂着头走出了将军府,他想他需要调整一下教学点的思路,不然耽误了女儿,他怎么有脸下去见旬月,不过女儿这性子……哎哟,不能想,一想就脑壳疼。
思玥在他后边,看着他仓惶跑走的背影:“舅舅,先生怎么了?”
“大约是头疾犯了吧。”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很畅快。
头疾?那肯定很痛,这个先生不太经逗,下次还是不淘气了吧,毕竟汤药费也贵呢。
思玥下一堂课就乖了许多,到了腊八节前已经能画出简单地物景,云阆高兴得晚间大醉了一场,晚间抚着旬月的画像,自觉老怀甚慰。
他完全不知道思玥突飞猛进是因为陛下千秋将近,思玥是为了在南星面前能画出一张拿得出手的画。
陛下的千秋节办得极为隆重,云贵妃掌事她喜欢高调,整个节礼办得极尽热闹,一贯不喜欢铺张的陛下像是一下感受到了这种虚华的气氛,表现得非常享受,中途间夸赞了云贵妃好多次。
云贵妃堪称志得意满,她搂的钱不少,这下又有了圣心,连带着二皇子都在陛下面前格外有脸,更衬得旁边无人问津的四皇子像是寒风中的小白菜,占了嫡子的名分又如何,不过是个没娘的野孩子。
南星完全没有察觉到云贵妃的眼神,他手指闲闲的敲击着桌子,直至听见司礼太监喊道:“重臣献礼,进宴!”
他的眼神陡然一亮,终于他再一次看见这一家人了,他的……家人。
那边思玥也很开心,不过早先贞娘就叮嘱过,万万不能失了礼仪,所以还一味的端着,再等一会儿就能再看到南星哥哥了。她紧张得手心有些冒汗,握着舅母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转头小小声地问她:“舅母,你冷吗?”温暖的小手包裹住贞娘的手,小嘴鼓圆了,吹上热气。
贞娘回过神:“舅母不冷。”她只是害怕,对这个地方深深地畏惧。不过现在她不怕了,她有思玥,还有前方等着她的秦翰连。
一家人坐下来,思玥扯了扯贞娘的袖子:“舅母,我看到南星哥哥了。”御座旁边亮如白昼,思玥一眼就看到上边南星。贞娘赶紧压了压她的头,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发现,低声说道:“不可以直视圣颜。”
思玥乖巧的坐好:“可惜凌游弟弟不能来,要不然他也可以看到了。”凌游太小,担心盛宴之上有不妥当,贞娘便没有带着他。
“思玥好好看,好好吃,回去告诉弟弟好不好?”贞娘担心她一直等着见南星觉得难熬,分散她的注意力。
思玥果然不再坐立不安,酒过三巡,趁着陛下已经有些醉酒的时候,先前传信的小太监,递了纸条过来。秦翰连一瞧,冲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夹了一块甜糕到思玥碗中:“再等等,一会儿就让你去见南星。”
思玥连连点头,急切的等着宴席结束。
陛下醉了,最后献舞的安柔公主盈盈送上祝词,赵玄珂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这是他的女儿:“是安柔啊?今日的舞跳得不错,父皇很喜欢,让我想想该赏你些什么?”他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好不容易走到安柔面前:“父皇知道先前一段婚事安柔受了委屈……子杰是个好孩子,可惜死得太早。”安柔订过一段婚事,皇家婚事繁复,定亲之后吉日定在三年后,谁成想成亲之前,赵子杰就死了,她也只能以未亡人的身份守孝。
“安柔不委屈……”
“诶……父皇都知道的,今日就给你再择一门亲事……”他说着睁着浑浊的眼神开始四处看,最后停在秦翰连身上:“玉楼就很合适……”
他话还没说完。秦翰连就站起来,一撩袍子跪下:“微臣早已娶妻,请陛下收回成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是我网卡还是晋江卡,穿了无数次传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