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拍拍贞娘的手,示意她不要慌。贞娘下意识的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然后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同你有什么好叙的,你若有事尽管去找将军。”
“找他,我当然要找他。”徐勇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又想起什么:“不过你说得对,单独请夫人确实是失礼了,是该着人通知将军一声。”说着他挥手下边一个骑马的人上前来。
趁着这一瞬间,崔嬷嬷一拉缰绳,马车掉头朝着旁边地方突围而去。徐勇显然没有料到几个老弱妇孺有此番举动,愣着神看着马车撞开人群跑走,回过神来,大声吼道:“快追!”
秦家的侍卫心中都是有热血的汉子:“誓死保护夫人和小姐,拖住他们!”一声令下几人开始与徐勇带来的人的人缠斗起来。不怕死的人最恐怖,徐勇带着几个人冲出来,一路追击,四周开阔,徐勇一眼就看到了那辆马车,打马搭着弓,快速的向前追去。
那边崔嬷嬷驾着车,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但她半点没有停下。冷箭从后边破空而来,贞娘害怕崔嬷嬷分心,连话都不敢说。
前边是一片林子,崔嬷嬷躲闪着冷箭,马车在林口无法再进去,两人索性割断绳索,崔嬷嬷将贞娘送上马,自己在后边护住她。身后的马蹄声步步逼近,崔嬷嬷心下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的刺了一下马臀,马儿吃痛,向前边跑去。贞娘感觉嬷嬷晃动一下,伸手拉住她。
“我没事……”嬷嬷的声音带着微颤。
马儿持续的往里边跑,贞娘小心的避开所有的树杈,嬷嬷的呼吸越发沉重,在经过一颗大树的时候,重重的摔下马,贞娘连忙拉住缰绳。翻身下马,这才发现嬷嬷满脸的冷汗,身后已经被鲜血浸湿。
贞娘跪下来颤着声音:“嬷嬷别怕,我给你治伤,我身上带着药……”说着扒拉着身上荷包,手抖得荷包都拉不开。
崔嬷嬷抬手握住她:“夫人……别忙了……你快走,我活不了了……”说着推着贞娘快跑。
贞娘拿出药瓶:“你看,我找到药了……嬷嬷来……”
贞娘想要拉起她,给她背上涂药,却发现嬷嬷的眼神都开始涣散。
崔嬷嬷拉着她的手:“别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奴……这辈子……没遗憾了……现在要下去看公主了……”贞娘的泪水停都停不住,崔嬷嬷忽然用力拽住她的手:“好好保重!照顾好小少爷和孙小姐……”手上再也没有力气。
贞娘捂着嘴,涕泗横流,后方又传来人声,贞娘不得不弓着身子,小心的穿梭在密林里,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银牙紧咬掩住所有的呜咽,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马蹄重重的叩响青石板,满身血污的士兵驾马冲进四皇子府中,门房只来得及接住他下坠的身体:“快……快……告诉将军……夫人城外遇见徐勇,情势危急!”
门房还想再问,那人已经没了声息。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翰连猛地坐起来,头部的抽痛让他发出痛苦的□□,挣扎着起来开了门:“将军不好了,夫人带着四皇子和小姐出门,在城外遇到了徐勇。”
“备马!现在出府。”马蹄声夹杂着疾风,秦翰连脑中一片空白……贞娘,她肯定吓坏了。
灌木丛中躲藏着两个小小的孩子,这是贞娘刚刚看着地沟平缓,将他二人推下去的。南星感觉到手上的濡湿,看着先前凶神恶煞的人全都向马车追去,这才松开捂住团团的手。这里藏不了多久,必须要赶紧走,他扯扯团团。
团团哭着说道:“哥哥……我手手疼……”团团刚刚被推下来的时候,被草叶割伤了小胖手。
南星托着她的手,轻柔的给吹吹。然后示意她往上边走,团团却不愿意:“我要舅母……我要等舅母……”
南星拉她,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头摇得像拨浪鼓,舅母说过,走丢了就站在原来的地方,她一定能来找她。她要乖乖的等舅母回来。南星扯不动她,急了,吼出声:“走!”多年不说话,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惊了。
团团泪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凶……”
南星拉着她:“哥哥没有凶你,只是舅母还等着我们去救她。”团团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南星看了前边的缓坡,先去探了探路:“那些坏人去追舅母了,我们要赶紧找舅舅来救她。”
团团终于愿意走,南星牵着她的手好不容易爬上了路。团团腿短,走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小小声地说道:“哥哥,我好像有点累了。”
南星蹲下来:“哥哥背你。”团团乖乖的趴在南星背上。南星力气小,团团又有些胖,他走得极为费力。
“哥哥你累吗?”团团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伸手一摸南星脑门儿上全是汗。
“不累,团团冷不冷?”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南星担心团团着凉。
“哥哥,我不累了,我自己走。”团团挣扎滑下来,南星趁机甩甩酸痛的手臂,前方阵阵马蹄声响起,南星拉着团团躲在树后远远看见一个大大的秦字,他跑出去:“叔叔……我们在这儿!”
烈马险险的停在南星身前,秦翰连翻身下马一把抱住他们,团团拽着他的衣裳:“舅舅,快去打坏蛋……他们去追舅母去了。”
南星接着补充道:“他们追着进了前边的林子!”
秦翰连把孩子递给身后的齐耘:“先把孩子带回去,让大夫来看看。”说着叫上剩余的人往前边追去。
密林昏暗,贞娘跌跌撞撞的跑,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后边追赶的脚步声,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裳,呼吸之间感觉喉间全是血腥味。但她不敢停下,只有努力向前走,才有希望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为嬷嬷报仇。
徐勇一路追击过来,追击一个女人都费了那么多心思,他气急败坏地砍到眼前的树枝。
“徐先生,还往前边追吗?”
“追!为什么不追?我还不信她一个女人能跑多远?”叙永不甘心,更不敢不追,他不能失败,漠南从来都不会留没用的人在身边。
“可前边就是沙匪红蝎子的地盘,那个女的……不好对付啊!”岂止是不好对付,那是心狠手辣,死在她手里边的人漠族人可不少。
徐勇当然听说过那女人的名声,有一年他手下一个副将自告奋勇的去剿匪,第二天就被扒了皮挂在城门口,下边流了一地的血,偏偏没人知道红蝎子什么时候来过。
徐勇咽咽口水,忽然想到:“先前马车里边是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回去找,两个孩子总是跑不远的。”徐勇还是不想放弃,留了些人,四处翻找。
贞娘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眼前一阵迷茫,身后又有箭射来,贞娘险险避过,冷箭射入旁边的松木上边,箭尾还在颤动,贞娘还来不及庆幸,长剑横过脖颈,冰凉的剑尖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原来是个小美人呀。”一个打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香烟扑面而来,贞娘晕了过去。
秦翰连一路狂奔在林外遇见搜索的漠族人,长剑一出,砍瓜切菜一般几个官兵的脑袋飞落。秦翰连半点没停下,驾着马往密林走。徐勇听得马蹄声,还没回头呵斥,长剑直直扎入他的肩胛,将他钉在地上,他一抬眼就看见秦翰连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人呢?”说话间秦翰连转动着手中的剑,剧痛席卷徐勇整个身体,他蜷缩得好像个虾米:“我……不知道……她跑了,跑进里边了……”
秦翰连稍微扯出剑又重重的扎进去:“我再问一次,人呢?”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徐勇痛得巴不得死去,秦翰连抽出剑:“带回去,关进府中水牢。”说完便向前走,身后的士兵急忙拦住他:“将军,前边是红蝎子的地盘。”
秦翰连避开他:“不论是谁的地方,我都要把她带回来。”
秦翰连往里边走,贞娘感觉耳后一痛,一下清醒过来。一抬头就看到前面有个穿黑色衣裳的女人,她斜躺在铺着虎皮的椅子上,旁边是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孩子歪歪扭扭的向上爬,女子面上极为不耐烦,但贞娘分明看见她抬着的腿有意无意的护着那个孩子。
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瞎看什么,还不快给大当家行礼。”
大当家?她是进了贼窝了吗?贞娘缓缓站起身,福了一礼:“大当家有礼了。”
身后的女人开始窃窃私语:“还是个大家闺秀,你瞧瞧还会行礼。”
“你看她那料子……”
“要不让她说是哪儿的,趁机讹上一笔。”
“哇!”孩子不知道磕到哪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女子极为头疼:“你们上来哄哄。”
“我不要!上次就是我。”红色衣裳的女人立刻反驳。
“我也不要,他上次还在我身上拉屎。”
贞娘看着哭得厉害的孩子走上前,抱起他轻柔的哄,孩子不一会儿就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你是不是姓苏?”坐在虎皮上的黑衣女子忽然说道。
“对啊。”贞娘下意识回答。
女子冷笑一声:‘没想到,我有一日还真的帮他找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掉收是会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