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 从宫外呈进来的捷报多了两封, 然后便是第四封。
赵眘把第四封捷报命人飞马送去临安的时候, 他在回廊下搓了搓冻僵的手, 满脸悦色地一脚跨进前厅。
里面交谈的声音因他弱了下去, 皆向他行礼。
赵眘看到他们神色郑重,殊无多少喜悦的样子, 他微微愣住,不料会看到这样的反应。
常州的将士和刺史皆在, 周梨和江重雪也在,他们围着岳北幽,站在沙盘地图前, 几乎把岳北幽的身姿都挡掉。
这几日衣不卸甲,每个人铠甲上都浸透风霜与血。他走近的时候,闻到轻微的血腥气。岳北幽看到他来, 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听了半炷香的时间,赵眘终于明白每个人脸色沉重的原因。
自从那次突袭成功之后,岳北幽乘胜追击, 反被动为主动, 多次发兵与金人正面交锋,有岳家军打头阵, 加上岳北幽的指挥, 他们几乎再没吃过败仗。
这势头在外人看来,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接连获胜的消息传开之后,城中都已经有百姓开始放起庆贺的爆竹了。就连赵眘都要相信, 他们不久就可以驱退金人,把他们赶出中原。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么。
现在,赵眘冷静下来,开始慢慢肃清被喜悦冲昏的头脑。
这些天在和金人的交锋中,他们虽节节胜利,但仔细一想,那些胜利的战果中,除了击破了梅影的机关,夺得了一些物资之外,其实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的进展。
金军还是盘踞在城外三十里处,令他们无法撼动,每次想直捣黄龙,都频频受阻。
金军虽打不进来,但他们也无法令金军退兵。
赵眘忽然有了一个更悚然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直到岳北幽替他说出口:“这几日我们每次进攻,金兵看上去都好像无心应战,被我们杀得溃逃,那定是装出来的。我想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一时强攻不下常州城,所以改变了策略。”
赵眘掌心出汗,他的想法得到了岳北幽的证实。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岳北幽一一看向他们:“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了。”
赵眘喃喃:“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城里。”
几人缄默不语,岳北幽抓了把沙盘里的细沙,牢牢攥于手心,眉宇形成几道沉思的沟壑。
完颜摩深知撼动岳北幽以及岳家军是极难的,何况城中还有江重雪这些武林高手,所以他干脆就与岳北幽相反,岳北幽是反被动为主动,他便反主动为被动,而实际上是看似被动。
金军以退为守,每次交锋都佯装失败继而撤退,以此消耗他们的战斗力。
常州城再大,被围困久了,补给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完颜摩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想以不变应万变,让常州城里的士兵们坐吃山空,耗尽粮草,彻底等常州变为一座死城,他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江重雪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点在沙盘上的某个位置,然后他顺着沙盘上的弯沟慢慢画出一条长龙,“完颜摩敢用这样的法子和我们耗下去,说明他们必有一条很长的粮草补给线,由大后方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输送粮草,保证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有能力在这里和我们耗费时间。”
一名守将道:“这不可能。金军远从漠北而来,途径多地,他们怎么可能拉出这么长的一条补给线。”
江重雪收回手指,望着自己画的那条细龙,“我没说这条补给线一定是金军自己的。”
那人一怔,“什么意思?”
江重雪抬起头,岳北幽心领神会。
梅影与金人勾结,也许,金人的粮草补给,也是由梅影为他们安排的,所以金人没有后顾之忧。
岳北幽只简单道:“金营之中有中原人,也许是他们相助金人,供给金人粮草辎重。”
“将军说的是那些武功出神入化的黑袍人吗?”有人道,目光显露惊恐,“他们个个都行动如风,连岳家军都奈何不了他们,身手好得让人害怕,简直像一群怪物……”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惊觉自己失言,瞥了瞥江重雪和周梨,好在那两人恍若未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换过话头,“那些人到底是谁?”
“叛国之人。”岳北幽只用了这四个字做总结。
这时,一名士兵前来禀告:有一个江湖人,自敌军来,说要见建王殿下和岳将军,有重要消息要送给他们。
屋子里的几人皆都震惊。
周梨本来以为是求醉城来了,但听他说只有一个人,还是来自敌军的,便觉得有些奇怪。
岳北幽和赵眘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江重雪和周梨,过去一阵,四人同行,去看一看那人是谁。
赵眘问士兵:“那人说什么?”
“他只说要见殿下和将军,其余的什么都不肯说。”
“你们没把那人拿下吗?”
“他、他武功高强,我们根本近不了他身。”
“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只有他一个。”
等他们到了城门,看到守城的士兵们正与那人对面而立,而看清那人是谁,周梨的嘴巴微微张大。
楚墨白身着黑袍,一身衣裳被风鼓荡着飘曳,除了脸之外,只有执剑的手露在外面,这两个地方倒都是雪一样的白。
他竟没骑马,大概是一路使着轻功而来。
他站在一侧的屋檐下避雪,地方窄狭,根本挡不住什么,黑袍上被雪水浸透。
周围十几个士兵,把他围堵起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甚好,毕竟在战场上见识过这些黑袍人的厉害。
但这个人从城门跃下来后,便只说他要见建王殿下和岳将军,再无余话。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拂落一下身上的雪花而已。
看到江重雪和周梨走来时,他侧过了身子,手中朔月的剑柄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帽子掀了下来,完全露出了他的脸,不动声色的,像浮着一层冰,略显阴冷。
楚墨白看到江重雪时,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此来是为一件重要的事,不想在江重雪身上耽搁时间,而江重雪每次见了他,总喜欢找他的麻烦,不肯轻易放过他,而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被江重雪缠住,拖延他回金营的时间。
金营那里,有洛小花给他做掩护,但时间久了,他也怕洛小花瞒不住。
所以楚墨白看到江重雪把金错刀往上提起一寸时,立刻开门见山:“我此来是为助你们早日结束这场仗,不然再这样打下去,你们一定会输。”
江重雪提刀的动作很细微,他说完这句话,那个动作停了下来。
周梨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否说的是真话,她道:“我军节节胜利,攻破金军指日可待,不出十天,一定可以把金人赶出中原,你现在跑来说这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更不明白你的用意。”
“你们都中计了,”楚墨白说,他的神色渐露失望,原以为他们应该已经发现了金人的计策,但听周梨的话,竟还自以为是真的赢了金人么,“这都是完颜摩做出来的假象,以退为守,他们是在保存实力,再这样打下去,你们一定会疲惫不堪,不需金兵动手,到时粮草耗尽,就先自取灭亡了。”
周梨不过试探他一下,没想到引出了楚墨白这些大实话。
这些她其实都已知道了,但经由楚墨白亲口说出来,也就可以更加确信了。
楚墨白把头一偏,看向了赵眘和岳北幽。
这个人赵眘和岳北幽都记得,在机关城时遇到过。
半晌,岳北幽叫士兵们收起兵器,把他们屏退,对楚墨白道:“你说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我们。”
楚墨白点头:“是。”
岳北幽道:“你说。”
“我不知将军是否已看出金人佯装失败的计策。”楚墨白慢声道,他看岳北幽的脸色无悲无喜,无法窥出半点情绪,他便知道岳北幽还是对他存了戒心,“我想你城中的存粮大概并不够与金人做持久战,但金人可以,有梅影相助,他们的粮草辎重可以让他们在这里耗上一年半载也绰绰有余。”
岳北幽不说话,等着他把话说完。
楚墨白凝视他,低声说出了重点:“想要结束这场仗,只有两个方法。其一,你们拼死一战,看看最后会鹿死谁手。其二,切断金人的粮草补给,毁掉他们的粮仓。你们不知道粮仓在什么地方,我知道。我此来,便是告诉你们金军的屯粮之地。”
四人脸色惊奇,涌进口鼻里的风雪都化作了热意。
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金军的粮仓,将其损毁,到时就可以不战而胜,不用再死那么多人。
赵眘急急问道:“在哪里?”
楚墨白一字一字地道:“东门西南方位,四十里处,一座无名的山丘之中。”
“四十里?”周梨惊讶,“这么近?”
一般粮草辎重为避免敌人发现或被攻击,都会放在大后方。金军的粮草离他们的城池只有四十里,把粮仓设在那里,这未免太大胆了。
“虽近在咫尺,但对你们,远在天边。”楚墨白道:“那地方在地图上是寻不出的。”
这是一个死角的方位,连地图上都未曾标明,所以哪怕他们对着地图研究再久,去猜金人会把粮草置于何处,也永远猜不对,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一时间,三人表情各异地盯着楚墨白。
可是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也许是陷阱也尤未可知。
赵眘和岳北幽对视一眼,心底皆斗争起来,不知该不该信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楚墨白带来的信息太让人惊喜,如果是真的,那不啻为掌握了金军的命门,随时可以掐断金军的生命线。
赵眘一时做不了决定,看向岳北幽,岳北幽在思忖。
楚墨白却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最后说道:“我现在必须回去。请殿下和将军一定信我。”
言罢,楚墨白袍角扬起,走出一步,远处的士兵见他动了,兵刃纷纷出鞘。
他要走,无人能拦住他。岳北幽知道这些人的厉害,挥手让士兵放行。
楚墨白漆黑的背影在夜色里一晃而过,像一只振翅的大鸟,城头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身姿,只是一瞬,就在雪中湮没不见了,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岳北幽看着这人离开的方向:“江公子,你对此人知道多少?”
江重雪沉声:“楚墨白,曾经的小楼楼主。”
赵眘意外了,这让他没有想到。
小楼虽是江湖门派,但朝廷里的人也是知道的,毕竟小楼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楼辈出奇人,曾有一个楼主,还与当年的岳元帅一起打过金人。
赵眘无意去插手江湖中事,只道:“你说他可不可信?”
江重雪沉默良久:“你若问我的话,我会说不可信。但我的话不能作准,你不必听我的。”
赵眘更意外了,转身看他。
岳北幽沉默了一下:“江公子,你与他是否有仇怨?”
江重雪的五官扭曲起来,面色一片黑沉。
于是岳北幽不再问下去,已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江重雪既与那人有私仇,那他说那人不可信,就没有什么说服力了,所以他才会在后面加上那句不用作准的话。
岳北幽沉思良久,如此两难,进退维谷。
片刻后,岳北幽道:“容我想一想吧。”
几人回到府衙,各自回房。
周梨坐在椅子里,没有点灯,过了许久,她听到对面重雪的屋子里传来动静。
她霍然而起,却没有推开房门,强自忍耐。
江重雪的手脚很轻,如果不是她有心留意的话,根本无法察觉。
没多久,声音消失了,周梨推开门,发现江重雪的屋子里已空无一人。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重雪忍耐不住,她也知劝不动他,故没有阻拦。
周梨回到屋子里,一夜未睡,天未大亮时,她听到对面屋子的门又开了,她终于松了口气,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周梨开门时,江重雪高大的身姿立在门外,身上浸透寒霜,提了提手里的油纸包,“城南有名的肉包子,回来的时候正好给你买了两个。”
周梨眨了眨眼睛,江重雪偏头看她,把她拆穿:“又没睡觉,干什么一脸起床气的样子。”
她奇异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出去的时候,听到你房里的动静了,知道你没睡。”
“……”她不过就是起身的时候动作快了点,这都能听到,什么耳朵。
过了一会儿,周梨道:“去过城外四十里的那座无名山丘了?的确是粮仓所在吗?”
江重雪轻轻抿唇:“我们先去见殿下和岳将军。”
一早北风呼啸,干燥的风雪如刀子一样侵蚀着常州城。
赵眘起得也早,才洗漱完,江重雪与周梨便来见他。
赵眘一杯热茶正下肚,抬头惊讶道:“你昨晚去了东门外四十里处?”
江重雪神色淡定,并无受伤,赵眘便知此行还算顺利。
不过他真是胆大,若昨夜那个楚墨白说的是假话,他这一去可能会遇到梅影的陷阱也说不定。
片刻,岳北幽也来到,四人围在沙盘前,江重雪的目光垂了下来,三人看江重雪取过一枚红旗插在沙盘上,“就是这里。”
红旗所在位置,便是金人粮仓。东门西南方位四十里,与楚墨白所说的正好契合。
但契合归契合,也有可能是敌人故布疑阵。
岳北幽知晓其中利害,问:“你见到什么?”
“粮仓,”江重雪道,“金军的粮草辎重都摆放于此,而他们的补给线就在这粮仓的后方,为避免我们找到,他们从荒地里开了一条路来运粮。”
岳北幽继续问:“能否确信是真的,还是金人故意惑人耳目的。”
江重雪思索一下,“八成,至少有八成的可能,这的确是金人的粮仓。”
岳北幽静默,八成,那已经是很高了,战场之上历来有八成胜算,都是极高的了。
“我潜入之后,细细观察,从地上拖运粮车的痕迹,到粮食的干净和潮湿程度,以及各种细节上,都判断出,这应是金人的粮仓无误,那些痕迹绝不可能是造假的,还有,”江重雪把双手环在胸前,“我见到了伏阿,粮仓的看守人便是伏阿。”
如果是伏阿看守着那个地方,说明那里极其重要,也就更有可能是金人的粮仓了。
赵眘道:“这么说,那个楚墨白给我们带来的这条线索,是真的。”
江重雪没有正面回答他,仅仅道:“我只是把我亲眼见到的告诉你们,至于其他的,我无法下决断。”
沉默之后,岳北幽陷入了抉择的境地。他走到门外,让人把各位将领都请来。
江重雪奔波了一晚,在此时方显露出一些疲色。雪夜疾奔,他武功虽好,但总是会累的。
他和周梨两人暂且退出去休息。
待两个时辰后,两人再次来到府衙前。
已经正午,两人在府衙前看到几位将领正好大步而出,迎面遇着了他们。
江重雪似料到发生了何事,张口便说:“岳将军决定了?”
其中一人点头,“我与诸位将领一致认为,毁掉金人的粮仓会是解决燃眉之急最好的办法,岳将军考虑过后,终于同意了我们的看法,所以今明二天我们会开始筹谋准备。”
江重雪还是皱了下眉,虽然他早已猜出他们会做出这个决定,但还是要说:“我觉得,该再考虑一下。”
“常州城里的士兵与百姓都等不起了。”
“若有陷阱,该当如何?”
那人看了江重雪一眼,“江少侠不是已去那里查探过了,说并无陷阱吗?”
“我没有这么说过,”江重雪冷冷道:“我只是告诉将军,那里的确有金人摆放的粮食,其余的,一概无法保证。”
那人吐出一口气:“那便够了。战场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是能够确保万无一失的。”
听他口气,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江重雪也就不再多言,几人看话语冷场,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江重雪还在垂头沉思,周梨忽然轻唤了一声:“殿下。”
他抬起头,赵眘不知何时从府里出来的,此刻立在大门内。
赵眘身形清秀,披着雪白大氅,极为畏寒的模样,但脸上却坚毅。
他来了有些时候,正好把江重雪的话都听进去了。
赵眘道:“你觉不妥吗?”
“是。”江重雪毫不避讳。
赵眘默然。其实这个决定是他下的,阿幽也觉不妥,但他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个决定,以挽救现在的僵局,最终在他和诸位将领的执意下,阿幽便也同意了。
半晌,赵眘慢慢道:“但我们的决定并不会变。”
“我知道,”江重雪平平淡淡地说:“我为你们去查探粮仓,把该告诉你们的都已告诉你们了,至于后面怎么做,便由殿下和将军,以及诸位将领做决定,我觉不妥,那只是出于我的直觉,我亦不能保证这直觉是否准确,殿下也就不必将我的话列入考虑。”
赵眘笑了起来。
江重雪此人,初识如雷电风火,待深知之后,却发现他心中自有辽阔天地,清明郎朗,不可催折,他说:“我有一事,又要麻烦江少侠。”
“我们会去的,”江重雪无需他开口请求,径自道:“护卫粮仓的人里有梅影在,要毁掉它自然需要我们。以后殿下要我做什么事,尽管道来,不必每次都说麻烦。”
赵眘笑道:“好。”
他说了这一个字后,原本该抬脚离开,却又回过身来,口角含了深刻的笑意:“江少侠的意思,是以后都可以叫江少侠为我做事吗?”
江重雪脱口便说:“当然……”
赵眘眼睛一亮,江重雪慢悠悠地接下后话:“……不是。我说的是在击退金人的这段时间里,我可任凭殿下差遣而已。殿下不要多想。”
见江重雪没往他布下的陷阱里跳,赵眘虽有些失望,但微笑不减。
江重雪若能为朝廷所用,为他所用,必有裨益。不过这样一个人,他倒也不想勉强与他,而且,就是想勉强也勉强不了。
“看来殿下很喜欢你。”赵眘去后,周梨支着下颌,笑得不怀好意。
也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江重雪撇了撇嘴,道:“难道喜欢我的人还少吗?”
未见过这样自夸的,周梨给他一脚。
岳北幽的计划是兵分两路,一路对金人正面出击,另一路趁机偷袭金人的粮仓,让金人腹背受敌。
江重雪一行人自然是被安排到了第二路偷袭粮仓的人里去,如果第二路的人马能够一击得手,金人必定大乱,第一路自然不战而胜,那么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反客为主。
出兵之日定在两日后。
那日晨光熹微,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
周梨把雪花抓在手里的时候,看着它慢慢化透了,掌心一片冰凉。
身后有马蹄声,众人看到岳北幽和赵眘骑马而来,赵眘戎装著身,在马上勒住了缰绳。
岳北幽已敛了眉目,微微昂起头颅,注视了一会儿这变幻莫测的天象:“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先走,我们再出兵。”
半个时辰后,江重雪一行直扑城外四十里的粮仓,按照计划,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眘与岳北幽还有几位将领率兵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