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谢致在外面守着,中午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他本来是想跟着进去的, 但又想到医生之前的话来。
“陆俏不想见他们这些人。”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 最终留在了门外。
例行检查前几次时间都很短,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竟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谢致在门外害怕出事, 不自觉有些焦急。正这时谢翡电话来了, 本来是想问陆俏情况的谢翡还没张口就听见他道:“你先等一下。”
那头电话刚来医生就出来了。
医生看了眼守在门外的男人, 叹了口气:“你是病人的家属?”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 谢致点了点头, 听见医生道:“病人求生意志越来越弱,恐怕很难苏醒了……”
他犹豫了一下, 将在床头发现的遗嘱拿给谢致:“这是病人在昏迷期间有过一次清醒时写的,你们自己看。”
因为还要去别的病房, 医生说完就走了。
谢致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遗嘱,有些不敢相信。而电话那头谢翡也听见了。青年抿了抿唇,迅速挂断电话往医院赶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陆俏会立遗嘱, 包括傅砚生。他以为她只是不想见他们,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那封信里只有几行字, 大约意思就是她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不想再醒来了。用两句话谢谢了傅砚生四年的照顾之情, 又对谢翡当年的事表示了愧疚。
里面并没有什么谴责的意思, 好像对他们连多余的情绪都不会有了。
这样一封告别信, 比揭穿控诉更加戳心。
傅砚生看到最后,字迹明显有些缭乱:“如果我死了,请务必要火葬, 这样至少干净些。”
“就当是我拜托你们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句话叫傅砚生狠狠抓住了纸张。他指节发红,眼神冷的不像话。
“我不信。”
不信什么?不信她一心求死,还是不信她真的不想再见他?
谢翡反应不比傅砚生好到哪儿去,青年掌心握紧,推开门就要进去,却被人拉住。
“你还嫌俏俏不够厌恶我们吗?”说话的是谢致,他拦住谢翡,一瞬间疲惫了不少。
谢翡冷笑着推开他:“你让开。”
“我要亲耳听到才信。”
林柏清后来一步,也看到了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这种时候,不听她亲口说,谁都不信。”
青年是嗓音微沉,却明显也是要进去。
谢致眉头皱起,终于收了手,看了眼房门:“随你们。”
陆俏本来是装睡着,却听见了门外的动静,不用想都知道是遗嘱惹的祸。她长睫轻轻颤了颤,在听见推门声时又恢复到一动不动的状态。
傅砚生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女孩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脆弱的像是瓷娃娃一样。
“俏俏。”傅砚生不自觉抿了抿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相较于其他人的悲痛来说,他心底竟然还有一丝庆幸。如果俏俏一直睡着不起来,是不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心思已经阴暗到这种地步。
傅砚生想到这儿嗤笑着遮住眼底红丝。而听见有人呼唤的陆俏毫无所觉,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陆俏,你别骗我!”
谢翡走到床前,拉起女孩无力垂下的手。他掌心握得很紧,却依旧止不住怀里人冰凉的温度。
“你醒来啊,那什么破烂遗嘱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你要火葬是?那我就把你冻在冰棺里。”他狠声说着。
陆俏心里抽了抽嘴角,吐槽着:冻就冻谁怕谁啊。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谢翡又气又怒,尤其是看到那遗嘱。
什么当年的事是她错了,不该主动招惹他,什么这些年她知道大家都过的不好,也该给对方一个解脱了。
没有他经过他的同意,谁允许她解脱?!
“谁允许你解脱?”他握紧她的手,忽然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竟然想要抱陆俏离开,却被林柏清拦住。
“你要干什么?”青年皱眉。
谢翡冷笑了一声:“我要做什么不关林先生的事。”他绕过林柏清就要离开,就听身后有人冷声质问:“谢翡,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谢致心里也不好受,私心暂且不说,这种时候更不能任由谢翡胡闹下去。
谢翡闻言停了下来,抱着怀中女孩淡淡道:“我胡闹?我没有胡闹。”他第一次冷静无比地告诉所有人:“我喜欢陆俏,喜欢了很久,从来没有哪一刻变过。”
“小叔,我为了她可以什么也不要。”
谢致沉默了下来,和侄子同时喜欢上一个人这种事确实无法光明正大。就像现在谢翡可以大声说自己喜欢陆俏,即使自己有不亚于他的感情,却什么也不能说。
但他只不过是比谢翡晚来了一步而已。
他只不过是晚来了而已。
谢致想着,原本已经麻木的心竟然隐隐感觉到了刺痛,到底是不甘心啊。他松开手看着谢翡,苦笑了声。
这房间里四个人,没有人会让他带走陆俏。
林柏清始终站在他面前挡着。他这时终于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皱眉沉声道:“把俏俏交给我,我会请国内外最专业的团队来治疗。”
谢翡抬眸冷冷勾唇:“不劳林先生费心,我会照顾好俏俏的。林先生家大业大,对于妻子这件事想必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还不如趁早放弃。”
像他们这种家族继承人,结婚这件事确实不能拖多久。但如今陆俏成了植物人,原本看好这件事的少不了要变卦。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要娶的是陆俏,也只是陆俏。林柏清站在面前毫不退让:“谢先生不也一样。你能处理好的,我自然也能。”
两人针锋相对。可苦了原本在床上安静装死,现在却被抱起来的陆俏。
她努力让自己做到呼吸平稳,心里简直要烦死两人,居然对着一个没有知觉的植物人也能吵起来。
气氛剑拔弩张,陆俏眼见着自己被尴尬地抱着,心里微微叹气。她本来是想借着遗嘱让他们以为自己一心求死,然后再趁机逃跑。
已经到这种时候陆俏就算再天真也知道剧情是走不下去了。就算她在遗嘱里要求傅砚生和白瑶结婚,那孩子也生不下来,顶多是形婚而已,这样甚至还害了女主。
她这两天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世界对她的排斥,剧情崩坏到这个地步,陆俏已经自暴自弃。
一个人只能活着一个月的时候会干什么?
她这时一点儿也不想和傅砚生他们纠缠在一起斗智斗勇,已经七年了,他们难道都不腻歪吗?抛弃剧情只能活一个月的陆俏在思想转换后第一时间就想离开及时行乐。
可这一点对于一个植物人来说似乎也很难。
她闭着眼内心吐槽着,这时却见一直不说话的傅砚生出声了。
“大家现在没有人会退让,不如就叫俏俏继续留在医院,然后像之前一样轮流来照顾。”他思考半天后沉声道。
似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建议,谢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傅砚生却始终坦然。只是半垂的眸子叫人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这些人里,最叫人看不透的就是他,尤其是在陆俏回国之后。
林柏清犹疑地看着他,傅砚生淡淡道:“或者你们是想在这儿继续无谓的争执下去,别忘了俏俏是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
这句话叫谢翡抱着陆俏的手慢慢无力。
最终陆俏还是留在了医院里,装死装的辛苦的陆俏在几人一离开后就立马就松了口气。
身后事已经明明白白的安排下去,陆俏准备等到晚上就趁机离开。她自觉自己已经写了遗书,也不算不告而别。
陆俏数着时间等着,等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趴在门边听了听,感觉到没有人后悄声拿起手机准备离开。
却无意间听到了走廊里的电话声。
傅砚生背对着陆俏,没有发现身后动静。站在吸烟通道里微微皱眉:“我上次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俏本来想直接离开,但不知道怎么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藏在拐角处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傅砚生其实很早就怀疑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俏总想要把他和白瑶凑成一对,就连这次也是假借着和白瑶结婚才骗她回来。
以陆俏的绝情程度他知道要是女孩想拒绝他,完全不用多此一举来找个挡箭牌。傅砚生想了很久都没有明白,可他知道自己和白瑶的事一直是陆俏最关心的。
今天的遗嘱上一句也没有提到白瑶。要是往常傅砚生还会以为她终于感受到他的心了,但在今天这种时机下,终于叫青年嗅出了一丝不对的味道。
陆俏有事在瞒着他,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更寒心的是,那件瞒着的事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是真的要抛弃他。
傅砚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垂眸听着电话里的分析,慢慢垂下眼。
“傅先生?”电话那头有些忐忑,终于听见他道:“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来。”
既然陆俏不想醒来一心想要逃离他,那就冰冻她的身体藏起来,叫他们两个一起沉睡。然后等到很多年后,再用科技复活。
不管她到底什么目的,到时候那些人死了,在陌生的世界里再次醒来,俏俏就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