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觉得心里某根弦断了,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他的人生没有快活过,小的时候吃大锅饭,从未尝过饱足的滋味,后来,六岁的时候,妈死了,爸腿脚不好,又迎来了后妈,还有一双年幼的妹妹。
他七岁就开始干农活了,什么都干,十几岁的年纪,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从没有那种闲情想过感情上的事,吃饱饭才是最要紧的事。
可这会儿,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苏桃真好看,又可爱,想把她抱在怀里,想把她揉进胸口里。
他不由自主地向她伸出了手,苏桃兴奋,没想那么多,踩着盆边就站起来,哗啦……木盆一下子被她踩翻,她整个人往前栽去,周牧野一把接住了她。
她撞进了他的胸口,他一把将她托抱了起来。
“你啊你……”
真是比小花小草还不让她省心。
苏桃这一下,等于是坐他腰上了,感受着他精壮的力量感,她耳朵红了红:“快抱我回去啊,不然脚都要凉透了。”
周牧野红着一张脸抱她进了东屋,把人塞进了被窝里,然后粗声道:“我去灶房收拾一下。”
“嗯。”
特别乖巧,周牧野赶忙跑了,跌跌撞撞的。
等周牧野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有些心潮澎湃,苏桃洁白修长的腿,白皙圆润的脚趾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奔跑着,他呼了口气,手臂枕在头下,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再一想,他干嘛忍着啊?旁边躺着的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就因为新婚夜当晚没发生夫妻之实,这会儿他总觉得不知道找个什么契机对她下手。
他忍不住咳了咳,下手?自己怎么会用下手这样的字眼?
他翻来覆去的,苏桃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老动呢,有风漏进来了都。”
周牧野咬咬牙狠狠心,突然就翻身压住了她,苏桃忍不住尖叫:“你干嘛?”
惊动了西屋里的小草:“嫂子,咋了?”
周牧野一把捂住了苏桃的嘴,气音道:“你叫什么?”
苏桃咿咿呜呜说不出话来,周牧野又对着西屋喊:“没事,你嫂子好像看到只耗子,吓到了。”
西屋便没了动静。
周牧野还压在苏桃身上呢,苏桃伸手扒他的手,小声道:“你……你干嘛啊?”
周牧野粗声粗气道:“你……你说呢?”
外强中干,假凶。
苏桃舔了舔干燥的唇,嗓音有些哑,周牧野脑子里嗡嗡的,都没听到她那蚊蝇之声说了什么,俯首就咬住了她的唇。
苏桃情急,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没满十八呢。”
周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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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了,周牧野还在外面,苏桃有些急,刚才用未成年拒绝了他之后,他就裹了个棉袄出去了,好一会儿都不回来,又上茅房吗?
苏桃今年十七,正月十六年满十八,她觉得,还是再等一等吧,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吧,虽然这个年代的农村不讲究这些,可她没法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就在她忐忑难安的时候,木门吱嘎一声响了,周牧野带着满身风霜走了进来,苏桃卷着被子坐起来看他:“你干什么去了啊?冷不冷啊?快上被窝吧。”
周牧野想,我还能干什么,不去泄了火,今晚大概能憋死,他怎么都不知道,这苏桃竟然还没满十八岁呢。
这都什么事啊?
苏桃往他身边凑了凑:“谢谢你不为难我,我正月十六就成年了,到时候……”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落到了他的腰上,本意是想安抚他一下的,没想到男人身子一颤,声音很凶:“别碰我。”
苏桃有些委屈:“你生气了啊?”
“没生气。”
苏桃又往他身边拱了拱:“真没生气啊?”
“真没生气。”
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苏桃还想动,男人粗声道:“苏桃,你再往我身边凑,就危险了,不管你是不是十七岁。”
苏桃便安稳了,她在心里盘算着,仔细想想,好像她婆婆的弟弟在这个年头因为私扩自留地的事被抓到基建队劳改的,落了一身的毛病。
这个事,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早上起来,在院子里,苏桃第三次看到了男人的裤衩和棉毛裤晾在了晾衣绳上。
但这件事不是要紧的事,要紧的是,他们要去党支部找支书,小花小草绝对是不能留在顾翠英身边的,两孩子手上已经都是冻疮了,现如今,为了不让她们念书,顾翠英连那种损招都出了,谁知道她还会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啊,万一孩子们身体真有个好歹,那就真的是来不及了。
丫头们上午半天还有两场考试,考完结束回家,苏桃周牧野带着两孩子去了党支部。
彭书记正好刚从公社里回来,穿个黄大衣,推着二八自行车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到苏桃,乐呵道:“你这消息挺灵通的啊。”
苏桃:“什么?”
“县里的领导也都觉得马寡妇做的事,性质太恶劣了,给她拘留了,少说要拘个几年,你对上面办的这桩事,还满意吗?”
苏桃腼腆地笑笑:“都是领导们英明,我们老百姓有了你们这样的领导,是我们的福气。”
彭书记被她哄得很高兴,苏桃趁胜追击道:“今天还有个事,要劳烦书记为我们做主。”
彭书记看了她,又看了看周牧野以及两个丫头:“什么事啊?”
苏桃把情况一说,顾翠英不知道从哪里闻了风声,也赶了过来,一上来就是认错,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是她错把泻药混进了面粉里,但她不是有心的。
有句老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顾翠英的事和马寡妇的事,那不是一个性质的,彭书记也觉得很为难啊。
苏桃咬着牙看顾翠英:“泻药你会放哪,面粉你又放哪,怎么会搞混的?”
“泻药放小瓶里的,我以为是面碱呢,倒进去和面了,没注意啊。”
顾翠英早就准备好说辞了,看到苏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就觉得痛快,这小媳妇骑她头上风光了也好一阵来,今天是该让她这个婆婆教教她做人的道理了。
彭书记是个不错的官,但他也不太想管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扯不清,这妇女撒起泼来,那叫一没完没了,家事不能管啊。
他看着苏桃:“孩子们没事就行了,啊。”
苏桃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书记,我婆婆她没有办法照看三个孩子,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能不能让这两孩子户口转到牧野名下?”
顾翠英又跳了起来:“书记,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哪家孩子没个小病小灾的啊?她就是找事,就是不安生。”
苏桃真想给她两巴掌,可太恼人了。
彭书记被顾翠英吵得头都疼了,正好文书过来给他汇报工作,说是六队老刘家养的两头猪有点问题,想让他赶忙过去看看,彭书记便赶忙抛下了这边的烂摊子,对苏桃道:“这个事,好商量,好商量,后面再说,啊。”
说完,推个自行车,小跑着出去了。
苏桃抬了抬下巴,不打紧,支书这里行不通,她总还有别的法子。
顾翠英可得意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苏桃一眼:“你看你,不占理,在哪里都是说不通的,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话你听过吧。”
两丫头给了他们,周牧野肯定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工分也不会给,钱也不会给,他们一家守着个烂摊场喝西北风吗?丫头们绝对不能分出去。
苏桃笑笑:“我只听过一句,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小花小草委屈地垂着眼睛,小花心想,她就知道,她们妈是个无赖,没有想到,嫂子都拿她不是办法,她觉得很难受。
顾翠英虎着脸看两丫头,咬牙切齿道:“还不回家干啥,小小年纪,翅膀就硬了是吧?觉得有人替你们撑腰了是吧?连自己爹妈都不要了,出息啊你们。”
小草辩了一句:“你不是我妈。”
顾翠英上手就要抽她耳光,周牧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重重一甩,顾翠英踉跄了几下,然后顶着个脑袋就往周牧野身上撞:“你还要打我啊?你来啊,你来打你妈,你能耐了,你娶个城里媳妇就出息成这样了是吧?”
苏桃一把推开她,顾翠英撞在墙上,她还没往下瘫呢,苏桃先软软地跌坐到了地上,正好妇女主任掀开门帘走出来,他们本来在屋里光听到顾翠英嚷嚷了,这会儿又看到苏桃扶着腰坐在地上,便对顾翠英冷呵到:“即便是你儿媳妇,你也不能打她啊,再有下回,要对你批评教育了啊。”
顾翠英知道这小蹄子不是周牧野,一肚子花头精,赶紧拽着两丫头跑了。
周牧野和苏桃赶紧跟了上去,小花小草不停地回头看她们的哥哥嫂子,顾翠英就推她们脑袋:“死丫头,看什么?马上要过年了,家去给我把被单被面全部洗了。”
周牧野看苏桃,见她好像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翠英一路骂骂咧咧,苏桃看到周牧野额头青筋突啊突的,她拉住周牧野的手臂,就怕他一个冲动,再坏了事。
走到顾翠英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黑棉袄戴灰帽子的五十左右的男人,神情焦急地冲上来。
苏桃认得,那是顾翠英的娘家大哥,是水溪村的。
看来她记得没错呢。
顾有财嘴里叼着旱烟,一看到顾翠英,着急忙慌道:“大事不好了,你弟叫基建队的民兵给抓了。”
顾翠英一下子慌了神,苏桃靠在周牧野身上,扑闪着大眼睛,这现世报,来得可真是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