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超伦做了个梦, 他梦到小时候自己在餐桌上吃饭, 桌上上了一道海胆, 黑色的海胆卧在白色的盘子里,他小声的同蓝荣瑾道:“哥哥,这个好像马桶里的屎。”
蓝荣瑾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小时候的蓝超伦格外讨人喜欢, 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聪明,他还有趣, 他知道夸大人漂亮可以得到糖果,给大人捶捶背,即便只是敷衍也能获得更多的零钱。
那时候全家人都喜欢蓝超伦, 但是后来他长大了,什么都变了,蓝超伦是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慢慢的他住进了自己的小阁楼, 据说那是他妈妈生前的屋子,但是蓝超伦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
后来他在樱花大道认识了个风尘女子, 那个人温柔的告诉他:“超伦,我是你的姑姑啊。”
后来的后来,蓝超伦真的明白了, 他的母亲是蓝家的大小姐,喜欢上了搬砖的父亲,爱情打不过现实,婚后的母亲厌倦了老实的父亲, 继续花天酒地,后来得了艾滋去世,至于他父亲,也没了,但是鲜少有人提起真正的死因。
在蓝超伦十二岁之前他的身世就是这样的,很惨。
直到十二岁之后他发现他更惨烈且戏剧性的一面,其实他是蓝瑞的私生子,蓝老爷子想蒙混过关便把他抱养给了女儿。
蓝荣瑾就不一样了,他跟蓝家毫无血缘关系,是蓝瑞不能生的妻子从外面抱养来的,所以这么些年虽然好好养着但是不闻不问。
蓝超伦从梦中醒来,格外的头疼,他摸着自己的额头,最近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这些老黄历,但是蓝超伦对蓝家那些家产没什么兴趣,更不想理清楚其中的恩恩怨怨。
他试着打电话给钟情,但是没人接,顾想也没接。早上的八点,美国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不是睡觉的时间,怎么会不接电话呢,蓝超伦照着额头狠狠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明天开学,她现在该在赶飞机。
等高考结束了,他就能真正跟钟情在一起了,也许会在大学结婚,蓝超伦这样想。
……
新学期伊始,谢永跟换了个人似的,见到蓝超伦就问:“哎,哥们儿,你觉得我考清华的概率有多大。”
蓝超伦道:“不知道。”
“别不知道啊,你说话我心里踏实,快评估评估,最后半年了,我看我得多努力。”
“脱胎换骨了?”
谢永搔搔头发:“跟别人约定。”
蓝超伦看着他的样子瞬间明白了,嘴里道:“竭尽全力,肯定能考上。”
“真的啊!”谢永瞪大眼睛,“考上了我请你吃烧烤。”
两人边说着边回到了教室,有人聊天有人有人说话,谢永转头看了一眼,哼了声:“顾想这小王八蛋怎么还没来?”
“赶飞机吧。”从昨天开始,他跟钟情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谢永道:“那小子不是说上天堂嘛,不会被上帝扣下了吧。”随即又吐吐舌头:“玩笑话玩笑话。”
一会儿班主任马翠兰进来,她脸拉的老长,一点儿不高兴。
谢永在蓝超伦耳边嘀咕:“老马咋啦”
蓝超伦摇摇头。
谢永不解:“上次期末咱们班考的还行吧,谁又惹她了。”
班主任用黑板擦啪啪的敲了两声桌面,教室里安静了,目光都看在讲台上,她清了清嗓子道:“今天跟大家说个不幸的事儿。”
所有人的目光更专注了,也有人窃窃私语,都念叨着不会高考改革了吧。
等了一会儿,班主任吐了口长气,才道:“咱们班的顾想同学,不幸去世了。”
谢永跟被噎着的公鸡似的,冷静几秒,他站起来道:“老师你别开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
马翠兰难得没生气,十分平静道:“我也希望这只是个玩笑,但是……哎……咱们班的钟情同学也暂时休学。”
班主任说完,教室里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来的措手不及,就像蓝超伦当初忽然被冷落一样,他的世界瞬间就变了。
……
从那天之后,班里再也没见过顾想跟钟情两个人,蓝老爷子去参加了顾想的葬礼,回来之后一言不发,看见蓝超伦的时候只问了句成绩如何,考试之后的打算。
蓝超伦只道:“我尽力。”
老人家吐了口气道:“我希望你留在国内。”
蓝超伦没言语。
老爷子道:“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说完他拍了拍蓝超伦的肩膀。
但是事与愿违,还没到高考,蓝超伦就收到了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除了跟他一起拿邮件的谢永,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儿,谢永跳脚道:“我靠,大哥,你牛逼啊,我还以为你放弃了。”
蓝超伦看着那张通知书道:“怎么会。”
那边谢永掻了搔头发,“其实我爸也给我投了简历,你的都来了,我的还没来,估计是凉了。”
蓝超伦道:“每个学校的时间不同,别着急,不过我这事儿先保密。”
谢永道:“肯定肯定,你好好准备面试。”
……
面试的内容是几篇小论文,论文涉及的全部都是国际内容,要求全英文写,蓝超伦写起来也跟吃力。
不几天谢永的邮件也到了,学校虽然没蓝超伦的好,但是不需要高考,他高兴的跳起来,拍着蓝超伦的肩膀道:“咱们到时候一起过去,好久不见,我也挺担心钟情的。”
阔别这个名字,已经三个月了,蓝超伦从来不敢提。
他知道钟情退学,肯定是受了刺激,而且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直到两人踏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蓝超伦拨通了周姨的电话,运气不错,接通了。对于自己要去看钟情的事儿,周姨并没排斥,而且表现出很欢迎的态度。
蓝超伦跟谢永到了周姨说的地方,过去的时候周姨已经等了,虽然现在临近夏天,可空气还是有些冷,蓝超伦恍惚想起了第一次在精神病看到钟情,她穿着红色的长裙,整个人冷漠的吓人。
医院这个地方,国内国外都飘散着同样的味道,唯一的不同来自医生的面孔。
几人到了病房门口,便能从玻璃口里看到钟情,谢永忍不住骂了句:“卧槽。”
钟情躺在床上,她四肢都被捆绑着,面如白纸。
“不是说国外的医疗先进吗?怎么也玩儿这种,艹,赶紧把她接回家吧。”
周姨紧紧攥着双手,她道:“钟情现在病的很严重,医生也是不得已,不然她会自杀。”
谢永急了:“那也不能绑着啊。”
周姨抿唇没说话。
蓝超伦安静了站了许久,才淡淡道:“周姨,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周姨道:“可以,要等她吃过药之后,现在她谁也不认识。”
……
蓝超伦跟谢永一直等到钟情吃药才进去,钟情睡着了,安静的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从医院出来,两人去了酒店,谢永把憋了好久的话问出来:“你计划怎么办?”
蓝超伦双手抄兜,仰头吸了口气:“能怎么办,等着呗。”
谢永瘪瘪嘴,垂着头道:“以前咱们虽然干过架,但现在也是好朋友了吧,站在兄弟的角度上,其实我不太赞成。”
蓝超伦没言语。
谢永继续道:“你不高兴那我也得说,我刚刚问了医生,她跟普通的人格分裂不同,里面还夹着抑郁症双向什么的,你是挺喜欢她的,但是”他戛然而止。
蓝超伦歪头看他,笑眯眯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
“就是!”谢永拔高了调子,“我家挺有钱你知道吧,接触的人各式各种,成年人的世界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你有才还有脸,以后不是富豪也是中产阶级,你现在纯情能等她,万一以后等不到呢,你自己也毁了她也没好,哎呀。”谢永啧嘴,“这事儿太复杂,我也想不明白,你自己看,以后别后悔就行。”
蓝超伦没生气也没反驳,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喝酒吗?”
……
接下来的几天,蓝超伦跟谢永认真准备面试,空闲的时候都会来看看钟情,这几天钟情状态不错,也没吵也没闹,有时候蓝超伦切了苹果,她还会吃一小块,可是面前这俩人对她来说还是陌生人。
谢永勾着蓝超伦的肩膀道:“上次的话我收回,你们好好相处,等你们结婚我给包个大份子。”
两人的面试比想象的顺利很多,谢永憋不住给马老师打了电话,毕竟他请假的名义是高考压力太大,出国散心,当时班主任还不同意呢,得到这个消息,班主任乐坏了,嘴里道:“你们俩好样的,回来集体给你们办庆功宴。”
谢永挂断电话道:“哎,咱们先去医院看看钟情,然后咱们回国搞一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再回来。”
蓝超伦也是这么想的,两人说定,把行李打包好便去了医院。
周姨今天明显高兴,嘴里道:“医生说钟情有改善,早知道就早点让你们过来,她也不至于痛苦这么久。”
蓝超伦道:“周姨,别担心,以后我会好好陪着她的。”
谢永道:“就是,您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她。”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进病房,钟情今天穿了件红色的连衣裙,她正坐在画架前画画,见到人进来还转头问了声:“你们好啊。”
谢永摆手:“仙女,你好,还记得我吗?”
钟情点点头:“你是谢永。”
谢永高兴的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蓝超伦把袋子里的苹果洗干净,然后切成一片一片小兔子的造型,每个上面都插了牙签,他端过去,钟情拿了一根,嘴里还说:“谢谢。”
谢永拿了个囫囵苹果咔嚓咬了一口,“你记不得没关系,以后我可以讲给你听。”随即他指了指蓝超伦,“他,是你男朋友。”
凳子上的钟情看向蓝超伦,疑惑的问道:“是吗?”
蓝超伦就坐在她对面的床上,很短的距离,钟情审视着蓝超伦,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黑色?”
蓝超伦跟谢永都微愣。
数秒之后,蓝超伦反应过来,诧异道:“你想起来了?”
钟情点了点,“对啊,我想起来了,顾想就站在我旁边,有个白色头发的男人过来,杀了他。”
蓝超伦过去紧紧抱住了她,“好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怎么办呢,顾想就那么死了,都是我害死了他。”
“好了,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你没有错。”蓝超伦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一下一下,他感受到怀里躁动的身体渐渐平静。
谢永在一旁为难,正要转身忽然看到钟情扬起了胳膊,锋利的水果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里,“喂!”他冲了过去。
那只细嫩的手落下,谢永紧紧的握住钟情的手,怒吼道:“你他妈疯了吧!”
蓝超伦感觉到有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身体,不疼,冰冰凉凉的感觉,他抬手,轻轻抚着钟情的脸颊道:“别怕,你杀了我也没关系,但是你要记住,我永远爱你的。”
钟情愣在原地,她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温度。
谢永拽开了钟情的手,嘴里吼道:“医生,医生,你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已更,……不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