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锦堂香事 > 第230章 番外8
朱玄林对于凉糕, 有种执著的喜欢, 只需嗅到一点山楂红糖的气息, 便笑了“这书院里, 夜里居然还有点心相送”
赵香荷专门穿了一件流香绢面的短袄,绢面轻薄而透气,且这种短袄为交衽, 她又系的很松, 两弯玉臂, 交衽略松, 一抹光滑白嫩的玉颈, 在灯下闲着暖白色的光。
当她跪坐到朱玄林对面时, 便见他埋头, 正在案上书写着什么,居然头都未抬。
“除房的陆妈妈说, 朴夫子这一整日辛苦了,这是她特地吩咐奴婢为您作的。”赵香荷也是相府出身,头一回自称奴婢, 居然还有点儿不习惯。
玉指纤纤, 她尽量慢的, 就把一盘山楂凉糕给推了过去。
朱玄林依旧不曾抬头, 只淡淡道“放在这里就好, 下去吧。”
他不上钩, 甚至连头都不抬,这可怎么办呢
赵香荷苦思冥想, 因见小佛桌上有一只景泰蓝的鸡鸣杯,里面盛着满满的参茶,忽而灵机一动,就把盘子朝着那杯参茶推了过去。
于此同时,她把松束着的,藕荷色的衣衽再往下狠拉了一把。
松束着的衣裳,内里空空如也,连肚兜都未系着,再往下拉,两只小玉兔都要蹦出来了。风传太子因皇帝管的严苛,迄今为止连个妾侍都不曾有过,到底他也是个男人,难道就不动心
哐的一声,茶杯咕噜噜的翻滚,整个儿淋湿了朱玄林正在书写的纸。
他蓦的抬起头来,恰对上赵香荷精心描绘过,有妆胜似无妆的一张脸,视线再往下游移,一抹玉白色的胸膛,微鼓的山峦,尽收眼底。
赵香荷默默的等着,呼吸又急又促,毕竟头一回作这种事情,野心伴随着羞耻心,忽而手捂上嘴,恰是个眩然欲泣的样子。
这时候,徜若是一般的男子,见有女子自茬于榻前,便不动心,便真如柳下惠,肯定也会有点儿怜惜吧,但朱玄林一动不动,任水打湿了桌上的纸,眉头都不跳一下。
赵香荷于是连忙捡起茶杯,凑过身子来,以袖子去揩桌上的纸,这下,那对兔子直接碾到了桌上,甚至于,她的胸前都给濡湿了。
露水打过的玉兔,桃花带雨浓的,再加上她一脸的泪,简直了,赵香荷整个人,仿佛一朵淋露待采的娇花一般,就等着男人去。
这时候朱玄林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过了良久,他居然来了这样一句“姑娘可知,咱们大明开国百年,总共七十位内阁辅臣,死在任上的有几何,琅珰入狱的又有几何,而能够在告老之后,安然活到老的,又有几何”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直裰在簌簌发颤,古铜色的脸上也带着极度的恼怒,伸了三根手指头出来“共有四十三位死在任上,还有二十七位不得好死,剩下真真能够告老,并且息的只有三位,仅三位而已,而这三位之中,还有一人在死后,牌位还被请出太庙,就是因为他的后人们不知检点,要污了他一声兢兢业业,修来的名誉,我且问你,赵香荷,你想不想你祖父能有个善终”
赵香荷顿时一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这会是真哭。
他看起来那么高大,斯文,似乎并没有生气,目光里只有一种恨其不争的悲悯,这一眼,瞧的赵香荷那股子羞耻感顿时就浓了起来,终于战胜了她心底里的野心,她一屈膝,顿时就跪下了。
“臣女该死,不过是昏了头而已,求殿下看在民女的祖父几十年兢兢业业为朝的份上,放过民女一回吧。”说着,赵香荷顿时怦怦磕起头来。
“你是名门望族之后,须知,名门,非在于金银堆砌,也非在于豪婢壮仆,而在于自身的清骨。本宫知道你弟弟非常好学,不过十五岁已考得举人身份,赵姑娘,有这种心思,不如好好教导你弟弟,叫他能重振你赵家的官途,将来为朝廷所用,下去吧。”
朱玄林这番官话,要叫老臣们听了,大约得竖着大拇指说一句真不愧是朱佑镇的儿子,他这话,可尽得了朱佑镇说话的真传。
不过,储君说这种话,确实是非常能够安抚臣下们的心的,比如说,赵香荷因为家族地位大不如前,在书院里处处叫人欺压,非常的委屈,听了这番话,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许多。
当然,原本想要攀龙附凤的心也就荡然无存,从公房里逃出来的时候,一心想的,便是如何抚育,教导自己的弟弟。
出门时回头,太子殿下就站在灯下,古铜色的脸高大,温和,沙场历练过的他,全然没了小时候那般的清俦俊美,可他也成长成个,真正的男人了。
赵香荷狠心别过眼,转身就跑。
“殿下今儿这番话说的漂亮。”角落里窜出个老太监来,胖的脸上连褶子都没有,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说道。
朱玄林猛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笑问德胜“大伴,本宫说的,真的还行”
“行,非常行。”德胜不停的夸赞着。
朱玄林笑了不过片刻,端起那盘凉糕来递给德胜“去,出去找只野狗来,试试这盘糕点,看是否有问题。”
德胜端过糕点,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在他走后,朱玄林提着的那口气儿,才算是全松了。
小小的公房,除了有一扇屏风遮挡着他睡的床之外,再没有任何遮挡,他躲到床后面,长舒了几口气,也不知作了些什么,才算压内的躁动。
这种诱惑,据他父亲朱佑镇说,成长的路上还会有很多。
“殿下,奴才抓到了一条狗。”
“不要磨磨蹭蹭,快说。”
“那条狗吃了山楂糕之后就跑了。”
“去了何处,可有什么症状”朱玄林再问“快讲。”
德胜嘿嘿笑了起来,指着外头说“您没听见外面这此起彼伏的叫声”
果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全是狗吠之声。显然,今夜于外面的狗来说,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德胜笑呵呵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殿下您都二十四的人啦,在您这年纪,皇上已经有七八个嫔妃了,就皇后娘娘不添这把火,您身边也该纳个人了。既太子妃尚未开窍,方才那姑娘不是挺好”
“起止是不开窍,她是压极就不想嫁给本宫,入书院读书,也只为了能够退去婚约。”太子殿下颇有几分羞愤,闷闷说道。
德胜乐了“多少姑娘上赶着想要嫁给殿下,而那陈以荷居然想退婚殿下就退了另觅良伴多好,奴才想想您小时候在陈家受的委屈,迄今都为您不平呢。”
遥想朱玄林小的时候,在陈家那帮孩子的欺负下,过的不可谓不憋屈。
在小阿荷两岁之前,因为他是太子的关系,也因为她很喜欢他这个大哥哥,基本上只要他书读的好,在夫子们面前不犯错,皇帝每隔三日,都会给他半天的时间,让他到陈家看望罗锦棠,顺便跟小阿荷玩一玩。
那时候的朱玄林当然没把小阿荷当成妻子或者什么的看待过,他当时想娶的,是陈淮安养的一只小黄狗,又绵又顺,从来不咬他,他当时就想,他可以带着小阿荷,娶了小黄狗,一家三口过安安静静的日子。
但那样的好日子,只维持了两年。
两年后,小阿荷会跑了,也懂得听话了,而像康芷堂,康宣堂,并陈家俩兄弟等人,整日在小阿荷面前说他的坏话,并且,总是蓄意的,带着小阿荷远离他。
每每他兴冲冲的跑到陈家去看小阿荷,听到的永远都是罗嬢嬢极抱歉的话“哎呀,太子殿下,阿荷叫哥哥们带走了呢,要不,你等会儿,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每每出宫,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身后的德胜是燃着香来计算时间的。
他于是站在陈家院门外,踱着步子等啊等啊,急的德胜头发都要白了,每每总要到最后一柱香燃到底的时候,康家兄弟才会带着小阿荷回来。
一群五六岁的小屁孩子儿,前拥后簇着小阿荷,小小年纪,给她梳个冲天小辫儿,脸上玩的脏兮兮的,满身泥巴,养的跟个皮小子似的。
朱玄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前簇后拥,从他身边夺走了小阿荷,便怒,还得保持自己的修养,谁叫他是储君,是太子呢。
太子殿下脸胀红着,摆手道“等等,再等等吧。”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朱玄林还是想一血前耻,把小阿荷给娶回去的。
否则的话,他便身为储君,那怕将来继承大统,也终是康宣堂和康芷堂等人的手下败将。
手抚上桌上那幅画,他皱着眉头道“真是可惜了,这是我给小福荣勾的图,用来给她作画的,叫那女子给打湿了去。这样,德胜,你替本宫想想办法,本宫得送个什么东西作生辰礼,咱们的小福荣才能欢喜。”
德胜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夜里闹了好大一场,别的姑娘还就罢了,小阿荷快天亮的时候,在外面游晃的康芷堂又跑来臊她,赖皮着让她给自己擦干净了那双臭鞋子,才走的。
次日一早起来,书院里的姑娘们连捉弄人的心情都没有了,出来吃早餐的时候,唯独小阿荷给舅舅刷鞋子,叫臭气熏跑了困意,精神着呢。
别的姑娘们,可都是蔫不兮兮的。
照例,一早起来就该要练琴的,来了位教伽耶罗琴的夫子,最近的琴艺就改成伽耶罗琴了。
清早起来谈琴,是为清心静气,能够凝住神,应付一整天的功课。
也不知为何,今儿的气氛非常微妙,因为,原本总是团在冯宝君身边的姑娘,就只剩下牛素真一个了,而王秀卿和赵香荷等人,居然全围在陈以荷的身边。
也不知为甚,郭娴夫子迟迟未至,那个胡子苍苍的朴老夫子,居然也迟迟不至。
姑娘们的头于是凑到了一处,王秀卿就笑嘻嘻的问赵香荷“阿荷,咱们可皆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恩典,才能在此读书。娘娘连一文钱的学费都不曾出过,福荣主的生辰眼看就要到了,你给福荣公主备了什么礼”
说起福荣公主,大家的兴致顿时就来了。
话说,在十多年前,皇后生了一个小公主,不过,在她七岁那年,不幸去世了。
之后,皇后一直哀于失女之痛,不能振作,直到三年前,再添一女,自一出生,皇帝便赐封号为福荣,亦是千娇万爱的珍宠着。
皇帝一子一女,儿子只为继承大统,但女儿福荣公主,才是他真正的心头之爱。
便太子朱玄林,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也极为宠爱,才不过三岁的孩子,每一年的生日,他都要送一份大礼,当然,也肯定会出席小公主的生日宴。
女院的姑娘们为了能在生日宴上偶遇太子,并搏得太子的欢喜,这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绞尽脑汁,想办法看如何能替小公主送个亮眼的礼物出去。
毕竟,讨好了福荣公主,不就等于讨好了太子
一个赵香荷,一个陈以荷,自小儿都叫人唤阿荷的,皆以为王秀卿问的是自己,同时要张嘴,又同时住了嘴。
赵香荷轻轻吭了一声,显然胸有成竹,是早就备好礼物了的。
王秀卿手打着扇子,悄悄儿的凑过嘴来,说“咱们都知道的,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就是福荣公主,这礼不得不送,但还得仔细掂量。你们可还记得吴舜卿,就是去年给福荣公主公主送猫那位,猫挠伤了福荣公主,皇后娘娘当时就指着让她退学了。这件事,咱们可千万要谨慎啊。”
说起这话,小阿荷就要想起年龄跟自己差不多,但又死了的那个小公主来,于是,她轻轻叹了一气。
只比她小着一岁的小公主,当时并没有封号,人们只是称她为小公主而已。
但小的时候,她们是极好极好的朋友,不过可惜的是,七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只是,阿荷心中游丝一念滑过,她忽而就懂了,昨天夜里,为甚有人会在她的房里放一本琴谱,并一架伽耶罗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