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苏蜜没去她爸妈那里过暑假,温书辰和余然带着她弟弟余元齐回国来了。
从苏蜜小学四年级温书辰离开,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也是该回来看看。苏蜜先随余然去爷爷奶奶家过了半个月, 然后又继续回到禾州度假。
八月暑期档, 周勉初三毕业跑龙套的那部电影正式上映, 请大伙儿一起去电影院看。因为是一部知名导演的大制作, 票房不错。周勉的戏份剪辑完只有一点, 真正露脸也就几个刹那, 加起来可能还未足五分钟, 在一众重量级大咖里算毫不起眼。
但电影中他的目光和情感表现力分外到位,少年清健的身体,穿着宽大的葛麻孝袍端端坐在马车内, 手上一柄长剑捏得咯咯响, 目光却尚是冷漠纯诚。俨然把一个命运多舛, 有诸多言语欲诉, 却又内敛克制的质太子刻画出来。
豆瓣上的影评有不少人提到:“那个演太子的是谁啊, 好帅, 没见过。”“总体水准好评,奇怪了就是, 我的关注点怎么在那个死掉的质子上。”
晚上看完电影出来, 郑秀顺请喝鲜榨果汁,苏蜜要吃苹果, 周勉就跟榨果汁的小哥现买了一个。他也不用刀, 两排白牙把苹果咬下来一半, 剩下半个没碰过的递给了苏蜜。
郑秀顺说:“阿仲,你去当演员吧,考个电影学校试试?”
周勉没心没肺地说:“当演员有什么好玩的,国家对体育生很多优惠政策知道不?”
郑秀顺又问大家将来想干什么,热情的南海夏夜,话题一起兴致就来了。
问陈酉,陈酉低垂着眉答:“将来,做个外科医生吧。”冷淡而柔和的。
郑季扬认真:“我要研究星星。”郑季扬的目标是星辰与物理。
林玲:“美容师。”看林雨双,林雨双腼腆笑:“我还是想当个老师。”
又看盛乐娟,盛乐娟大着嗓门:“顶级服装设计!苏蜜,将来你的衣服我全包了!”
苏蜜兴奋道:“好呀。”轮到郑秀顺,郑秀顺当然还是想当兵啊。
盛乐娟就损他:“郑秀顺,你这副样子不当绑-匪都算了,还当兵!”
郑秀顺就不高兴了,挖苦回去:“切~,盛乐娟你先给自己设计几套水桶装再说吧!”在郑秀顺的眼里,盛乐娟也是一样讨厌他,处处都跟他针锋相对。
这样过了没几天,盛乐娟就哭唧唧地跑来找苏蜜控诉了,说一定要贬死郑秀顺。
起因是盛乐娟终于在各种恋爱小秘籍以及苏蜜的怂恿鼓励下,去和郑秀顺表白了。毕竟郑秀顺马上就高三,很可能真的就考军-校或者当兵离开。
夏天的空气带着湿闷,盛乐娟把郑秀顺约在万象广场的体育器材店旁,手上拿着一朵花和巧克力。别人都是男的带礼物,就她女的带。
郑秀顺迟到了三分钟,穿着t恤大短裤,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盛乐娟对他说:“郑秀顺,我们要不考虑正式交往?”
郑秀顺彼时在喝冷饮,他说话一向喜欢夸大其词的,又担心中了盛乐娟下的套,听完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盛乐娟,就你这只母夜叉大肥p……”
但盛乐娟是当真的,后面那个婆字已经没有说出口的意义了。盛乐娟就把手上的花和巧克力砸了过去:“郑秀顺,肥胖少女难道就没有追求爱的权利?你欺人太甚了!”
呜呜呜
郑秀顺瞅着好像不怎么对味呀,待要再想补充点说点什么,盛乐娟已经气哼哼地跑掉了。
盛乐娟难得泪眼花花在苏蜜面前抱怨:“蜜蜜,这件事你一定要站我。”
苏蜜当然是毫无理由地站在她这一边。
苏蜜就约了小姐妹出来,然后给郑秀顺发短信,说她外婆煮了很多盐水花生,让郑秀顺上家里来装。
郑秀顺最爱吃盐水花生,尤其是苏蜜外婆煮的,里面茴香和各种料都调得很入味。
手上提着个袋子,傍晚三点多按约定来拿。到苏蜜楼下看见苏蜜怀抱个鸡毛掸子,煞有介事地站在门前。
就不解地顿足:“苏蜜蜜,你要请我吃的花生在哪里?”
苏蜜说:“在你自己身上呀,你就是今天的花生。”然后小姐妹几个有的抱着小抱枕、有的拎着布娃娃,就冲上去把郑秀顺乱轰了一顿。
郑秀顺最怕跟女生动手,尤其苏蜜的“武器”还有少女淡淡的香水味,扰得他举手嗷嗷躲。
苏蜜说:“郑秀顺,你知道错在哪里?不喜欢女生可以,但不可以面对女生的表白,却用羞辱的词汇。”
郑秀顺简直冤成了窦娥,他也就习惯那么说话,狼狈地憋屈道:“那我现在答应盛乐娟还不行?”
盛乐娟才不要这种强扭的瓜,红着眼睛站出来回应:“不可能了,就算你以后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哼。
盛乐娟说到做到,后面就不搭理郑秀顺了。郑秀顺先开始还和往常一样想跟她互损,盛乐娟不接他话茬,再后面郑秀顺就也不吭声了。不过并不影响团体的和谐,大家该吃该玩照常。
余元齐超喜欢在果园新村的生活,他一看见苏蜜就往苏蜜的脖子上挂,要和姐姐亲昵。再一看见周勉,两只胳膊又往周勉那边伸,张口叫哥哥。
两岁半的余元齐,和一岁半的周小励和周小美,三个小屁孩一见如故,每天都凑着堆儿在一起。周小励把余元齐带到哥哥的三楼,把周勉整理的小时候那些玩具都扯出来,以此招引余元齐的回应。妹妹就比较安静些,通常嘟着粉嫩的小脸蛋坐在一旁看他们胡作非为。
余元齐已经可以说不少话了,周小励和周小美才开始学语,他们会开口叫“哥哥”、“姐姐”、“爷爷”和“外婆”,还有“姨姨”,就是不会叫妈妈爸爸,因为没有机会叫。
温书辰看到两小只心疼不已,想到当年和周坤、阿莉的感情,就跟余然商量了下,让两个小宝认作干爹干妈。
暑假很热,中午懒得出去溜达。三个蜷着小短腿,围坐在周勉身边,看哥哥给他们叠乐高积木。
周勉倒是很耐心同他们玩耍。一个套一个,叠到快一米高,虽然有点摇摇欲坠,但显然还可以继续往上撑。周勉就招呼苏蜜:“苏小喵,你过来看,马上又可以突破记录了!”
苏蜜正靠在他床头吃薯片,瞧见兴奋,匍过来给添了一根。
“啪嗒——”整座积木塔轰然倒塌。
哥哥还说可以叠到宇宙那么高的,弟弟妹妹们的眼睛顿时潸然起来,爬到积木堆里一通乱拨乱划。哗啦哗啦,没法玩了。
周勉心痛得就往苏蜜身上扑:“苏小喵,你找死啊,次次捣我的乱!”
他的床很大,夏季铺了凉席的床面躺下去冰凉。苏蜜抓起枕头往周勉胸口抵:“又不怪我,是你自己叫我过去看的。”
“叫你看,可没叫你动手!”周勉俯下去要抓她。
两个人靠得近,拉拉扯扯着,周勉的脸就触到了苏蜜细柔的指尖。
空调的风发出轻微的湿意,他看到了她的唇。苏蜜的唇漂亮到充满挑衅,润红的少女自然色,俨似带着水果的芳香。她的锁骨也好看,有让人想要心疼和保护的意味。
长大了的小喵,青春期的周勉竟然生出陌生的悸动,不自觉抿了抿唇角。
苏蜜脸上吵闹的笑意未散去,看到周勉睿亮的眼睛。他长得真很帅,浓黑的头发下,连皱眉都那么叫人宠溺。
两个人无意识地只剩下一只三角尺的距离,苏蜜眨了眨眼,不自觉地也跟着抿嘴角。
故事里美少女的恋人,父母双亡,一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但之后两人相爱。苏蜜不会拒绝周勉。
“打哥哥。”余元齐以为哥哥在凶姐姐,手里掷了两根积木过来,掷到周勉腿上。
周勉目光一沉,顿然冷清下来,就退开去一旁:“神经,苏小喵你发呆的样子真蠢。”
苏蜜反应过来,把枕头扔给他:“谁发呆了,周勉你是超级大人渣。”
在周勉的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带着羞愠的。周勉臀位肌腱紧实,掐得他脸都变了型,周勉就是不继续看她了。
狐狸喵,他知道她刚才眼里有鼓动。从小就是这种撩的基因,一边不理他,一边又搬着小板凳在门口坐。但他还不想这么早就对女生怎样。
夏天的午后催生瞌睡虫,弟弟妹妹睡着了,三只散在地板上成大字型。苏蜜和周勉把他们抱到床上,自己就势仰躺在床沿假寐。
苏蜜心里尚自不落意,问周勉:“周勉,你心中的幸福是什么样?”
很久以前周勉的幸福就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一切无有操心。但现在——
周勉脸颊略不自然,答道:“现在这样就幸福啊。希望他们可以好好长大,然后我也找到一个愿意对她负责的女生。”
可是周勉从没说过他喜欢谁。
苏蜜嘟嘴:“以后你准备喜欢怎样的女生?”
周勉侧过来,目光幽幽的:“看着舒服就可以了。我要是喜欢她,就会像我爸对我妈一样,对她负责到底。”
苏蜜想起朱雯雯,不忿:“可你之前还把朱雯雯甩掉。”
周勉顿时怂下来,皱眉道:“说过那次就是玩了,你别总提起。”
反正你就是渣人。苏蜜就不高兴:“那以后你还玩不玩了?”
周勉信誓旦旦道:“以后再玩你走好了。反正那么多人追你,你也不会记得我。”
“好。”苏蜜就很干脆利落地咬嘴唇:“我要是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到。”
寂静的午后,窗外知了重复着聒噪的蝉鸣,两人什么时候就褪了精神睡过去。天气太热,苏蜜的腿不自觉搭向周勉,她的小腿细长而白,搭在周勉健劲的膝盖上,贴合的皮肤就起了湿意。
周勉侧过身,睡得别样踏实。他甚至做了个梦,梦见丢失的全都找回来了,内心充溢安然。
八月底温书辰离开,余元齐舍不得走,藏到周勉家,和周小励周小美三个在楼梯口排排坐。
最后周品德拿着个棉花糖把他哄出来。
余元齐说:“我不想去,我想跟妹妹玩。”
周勉祖父哈哈笑:“好,好,等天热了再来。”
余元齐寻思,天热也不久,睡一觉起来天就热了。跟他妈妈说:“再来我就不走了。”
温书辰瞥苏蜜:“随你,再大点把你也送回来,姐弟俩都把爸爸妈妈抛弃得了。”
苏蜜就赧然道:“妈妈和爸爸要注意身体。”
苏蜜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余然关怀地点点头。和温书辰转向周勉,说道:“家里有顾不过来的,就告诉叔叔阿姨。阿姨和你爸妈从小一起长大,心里都是一家人。”
周勉就勾唇,谨然一笑道:“叔叔阿姨一路顺风,我会替你们照看好小喵。”
看不好也没关系,那个丫头到哪都不能让自己吃亏。苏蜜妈妈倒是很看得开,就拍拍他肩膀,和余然带着元齐上车了。
小车从两只貔貅的小区大门内开走,这种感觉就好像周坤和阿莉还没走远,只是托付熟人暂为照应似的,让人生出久违的踏实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