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和朱雯雯这件事,周勉给自己一个托辞。
周勉对苏蜜说:“小喵,要是一天感受不到关爱,我的世界就不美好了。”
周勉皱着眉,作一脸无辜。他长得太漂亮,颀俊的身躯微俯在你面前,通常这时候就有剧-毒,一般女生承受不了这杀伤力。
是的,周勉他就是从小备受宠爱,他爸爸妈妈把他当成掌心宝,爷爷更是供他做小祖宗,学校里的女生们从幼儿园就追捧他。像他六楼洗晒的衣裳,一件件在阳光下迎风招展,是他灿烂的少年风姿。
可是苏蜜也想要人宠,苏蜜也没有少宠他,苏蜜就跟周勉说:“随便你周勉,反正你是你自己的个体。”
苏蜜也想要人宠,她要的宠不仅是被喜欢的人捧在掌心,还要成为万人瞩目的星星。
元旦的一中晚会上,苏蜜代表初一(6)班表演了一段钢琴曲。她是从三岁就被她妈妈按坐在钢琴前练习的,到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弹得行云如水。《少女的祈祷》,波兰女钢琴家巴达捷芙斯卡18岁时的作曲,苏蜜像个虔诚的少女,洁白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着美丽光影。
她把长发挽成髻,穿着她妈妈从国外华人店寄回来的新式旗袍。及膝的白色底云锦缎子,用红滚边,端庄中彰显雅致华贵。虽然她还是平胸没发育,微微涂了点口红,但这样的她愈发美得不一般,站在台上闪耀。
一夜之间,全一中都知道了台上是初一年段的妹妹,有个像蜜糖一样的名字。
“蹲下!起立!蹲下!”清早的一中侧门口,几名初中部男生正在抱着头受罚。张国顺手执教鞭立在他们对面,看哪个动作不合格就啪一下,男生们抱着头很怂。
一中有两个大门,高中部一般走正大门,初中部走侧大门,张国顺就偏爱守着侧大门抓人。用他的话说,初中比高中更要紧,初中不打好基础,高中就更不学好了。看哪个谁前额头发蓄长了,书包背不正,或者女生留长指甲,都必须叫过来靠墙站。
他的吨位随着职称一起提升,关于屁股“果顺”的绰号毫无意外地被带到了中学。苏蜜甚至有种错觉,大概在她禾州的记忆史里,都要伴随张国顺“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很影响他的教务事业。那是他老婆给他生下的儿子,才两岁,张国顺走哪儿随到哪儿。有时张国顺还在训人,小孩就毫无前兆地蹲下去尿裤子,这就导致张国顺必须立时收起教鞭,兜住他往就近的教学楼卫生间跑,等到回来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偏偏他的尿还很多。
因此很受男生们欢迎,经常从张国顺身后偷抱走他,藏到教室里一块儿上课。
中学早上8点05分开课,但7点55分必须到校,苏蜜从他们跟前走过,他们不自觉抬起头看了看。
苏蜜就决定不理也不管周勉了,反正随他爱怎样就怎么样。
周末的小聚会,她便由着周勉和朱雯雯坐在一边腻歪。她和郑季扬他们聊天,郑季扬凑着脑袋过来,很认真的告诉苏蜜物理和生物应该怎么学。上了中学的郑季扬,一下子长高很多,清净的脸庞让人好感十足,但他很神奇,怎样都不会近视。
郑秀顺已经初三了,七月就要中考。郑秀顺还是想上一中的,最近突然开始发愤图强,他爸爸跟他说,就算花钱买高价,也要你的成绩稍稍过得去,不然拿什么底气买。盛乐娟在一旁干着急,郑秀顺你一定要考上一中!郑秀顺说:盛乐娟,你乌鸦嘴一开口就容易考砸。被盛乐娟拧了一把。
朱雯雯问周勉:“下周杨晓晓请客,你一定要来。”“到时看。”周勉答,英挺的鼻梁下嘴唇精致好看。朱雯雯举手刮了刮,周勉勾唇笑笑。挑眼看苏蜜,苏蜜明亮的眼睛里浑不在意。
3月25日周勉生日,上了初中后他的生日一般过两次,先跟家人过一次,然后再给他点钱,让他和同学出去聚聚。
苏蜜送了周勉一只巴掌大的塑料狗,丑了吧唧的。
小学门口小卖铺买的吧。
周勉一脸嫌弃:“苏小喵,你就送给我这个?”
苏蜜说没有钱。周勉说:“你不是在你妈妈的债之外,还存了一个小盒子。”
苏蜜的一点钱周勉都知道得很清楚,那个小盒子里是苏蜜的稿费,她时常有作文得到发表,拿到五十、六十的稿费,但这笔钱苏蜜锁着,哪儿也不乱动。
苏蜜傲娇地说:“周勉,你就配得这一条狗。”
周勉含了含嘴角,心知肚明,但懒得悬崖勒马。他那么出色,青春少年,想要的就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味道。至于对象是谁,好像也并不多重要,重要的是当□□味到的感觉。
隔天和同学、队友的聚会,朱雯雯送了他一只很漂亮的腕表。周一去教室打开抽屉,里面还有七八个偷塞的礼物。
周勉就对苏蜜说:“苏小喵,你看你不鸟我,自然有人对我殷勤!”
哼。随便你。
政治课苏蜜又被流放到了倒数第二排,前桌男同学挡住了看不清,苏蜜戳他后背说:“李磊,你不要老晃脑袋了。”
夹页广告上都是骗人的,苏蜜希望她的身高最少达到一米六五,但她每天早上量一米58,到了晚上又被地球重力压矮回1米五六。增高贴贴得她的膝盖都起红点。
按照她的身高,本来应该坐第三排,班级里前排跟后排一般是互不交道的。政治老师这么鸡贼的做法,反倒跟后面的同学打熟了,后座一般是更为成熟和更多信息交流的领域。
李磊忽然转过头,道:“苏蜜,知不知道有个人暗恋你很久?”
初一的女生都敏感,尤其最近收到的瞩目还那么多。苏蜜脸一红,追问他是谁。
李磊卖关子,偏不说:“他不许我告诉你。”被苏蜜踹了屁股,才悠悠道:“就名字里有十二时辰,跟你的属相正好一个,你别说我说的!”
苏蜜的出生是1993年,93年对应的是鸡,鸡对应的是酉。
竟然想起陈酉。
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陈酉是那种冷淡到几乎没甚存在感的人设,虽然他家里很有钱,人长得又清俊帅气,是女生们背地里讨论的对象,但因为太寡淡,被追求的指数一直却不高。
怎么会暗恋她?
下次聚会,苏蜜就悄悄瞥陈酉。陈酉仍旧是波澜不惊的神态,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贯的静谧柔和,什么都看不出来。
猜不透,别乱猜。
但有一天天阴,周勉下午只上两节课就先走了,给陈酉留了把伞,让拿下去给苏蜜。他下午要去游泳队训练。
放学陈酉站在一楼的台阶上,苏蜜做完值日出门看见,就问:“陈酉你怎么站在这里?”
陈酉回转过头:“就站站,阿仲叫我给你留把伞。”
苏蜜说:“可是并没下雨啊。”手指往走廊外伸了伸,又收回来。
两个人就一起走路回家。
苏蜜背着粉色的双肩包,上面坠着两只小猪和小熊的布偶挂件,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
陈酉问她:“苏小喵,你书包里装了多少书?”
把她的书包取下来,拎了拎,继而背在自己肩上。
苏蜜说:“没有,才几本。”
陈酉又问:“你喜欢吃香草味酸奶加西米露?”记忆里陈酉的出现必有周勉出现,通常是周勉站在苏蜜的教室外,由陈酉喊她出来。而忘记了他原本是话都鲜少出口的男子,这么听他叫起她的小名,竟朗朗上口的。
苏蜜的口味周勉全都知道,但怎么陈酉会注意到?苏蜜问他:“你怎么知道?”
陈酉说:“反正就是知道了。”
他请苏蜜喝奶茶,两人站在冷饮店门口等待,然后又往公交车站走。虽然意识到她的书包在他肩上,但似乎并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
走近了发现,陈酉的眉中长一颗很小很小的痣。“花下见无期,一双愁黛远山眉”,他的波澜不惊像一种倾国之绪,一如他不易靠近的气度。
学校里传闻陈酉和苏蜜,苏蜜有时去楼上送材料,都会听到大家起哄——陈酉,陈酉。
就光叫“陈酉”的名字,就已经十足暧昧和尴尬了。
陈酉倒是平平淡淡,如果人站在走廊上,就转过身来看苏蜜:“上来有事,要帮忙吗?”
苏蜜点头:“是,不需要帮忙。”陈酉:“好。”然后又蓦然回转过身。
但下课放学时,常会站在教室的门口等她。同班的女生羡慕不已,尤其是林玲和姚欣欣,姚欣欣还道听途说,说陈酉的笔记本里写着苏蜜的名字。苏蜜不怎么太信。
周勉蹙着眉,问陈酉你是怎么想?
陈酉搡他肩膀,道:“想太多,只是看见她一个人,照顾下。”
初一结束的暑假,苏蜜和外婆去了法兰克福见爸妈。
那时她妈妈温书辰已经生下了小弟弟,苏蜜去的时候快满五个月了。她爸爸余然开车去机场接的她们,夏日的风轻拂着她爸爸的衬衣,她爸爸还是那么的隽朗迷人。
看见霞姑,叫一声妈,阿姨。依旧几分腼腆。
三十几岁的人了。霞姑就嗔怪:“妈就妈,阿姨就阿姨,含糊什么。”
霞姑就是嘴硬心软,其实两个人在一起会好好过日子就算了,她也就认了。妈就妈吧。
黑色越野奔驰在法兰克福市郊的公路上,苏蜜坐在副座驾,她爸爸不时侧过头来看看她。目光温暖关爱,大概有很多话要对她说,苏蜜就对她爸爸笑。
不久后到达他们的家,门口种植着一片绿色草坪,院子布置得相当考究,里头亮着橘橙色的灯光。苏蜜本来推门前还有点紧张,待听到屋里小婴儿稚嫩的呢喃,心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渴望,步子飞快地蹦跶进去。
她的弟弟很可爱,脸蛋肉肉的,胳膊和腿一短截一短截,叫余元齐。抓着苏蜜的手指,咯呜的自话自说,一点儿也没有生疏感。
别开三年,从苏蜜四年级开学到现在初一结束,三年里苏蜜成长变化了许多。
她妈妈看着她。
苏蜜把攒下的存款交给她妈妈,说:“妈妈,我喜欢小弟弟。”
她似乎有点儿不爱撒娇了,母女间距离微有点生疏,却又更多出体恤和宽容。
温书辰眨眨眼睛:“妈妈也想你,下学期就过来吧。”
温书辰到这边后申请了继续深造的资格,又在一所外语学校兼职任教。余然本来不愿她太辛苦工作,但温书辰不愿停止不前。这三年里她妈妈的言语和目光都变化很大,果然最爱她的还是爸爸。
苏蜜答她妈妈说:“等上完初中了,我就和外婆过来。”
苏蜜的外婆抱着小外孙,欢喜得停不下来,听了也不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