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不仅出乎许黎明的意料,也吓到了其他人,清脆的掌声穿透教室浑浊的空气,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里,尤其是几个男生更是呆若木鸡,连阻拦都忘了。
李云峰的脸被扇到了一旁,五个巴掌印清晰可见。
“臭婊/子你干什么……”反应过来后的李云峰扬声恶骂,他捂着脸惊愕地回头,上手便要推陆白天,自己却抢先被推了一把,往后倒去。
他和个章鱼似的张牙舞爪乱抓半天,这才重新站直身体,怒视着面前不知何时站到陆白天身侧的许黎明。
许黎明低头,身前女孩还在发抖,抖得停不下来。
她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啊,许黎明恍惚了一下。
“你们几个女的是不是有病!打人犯法我告诉你们,信不信我……”
“打你怎么了?”许黎明微微昂头,视线噙着冷意,“你盗用别人身份,偷拍陆白天的照片放在网上造谣,泄露她联系方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犯法?”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的教室忽然如同热油下了锅,噼里啪啦地沸腾起来。
“她说什么?什么犯法?”一个女生茫然四顾。
“就之前陆白天那个事情呗,居然是李云峰做的?”有人回答她。
“我靠,真的假的??他居然造谣?”
“贱男人!”这句话是陶宁喊的。
周围的讨论声越发激烈,李云峰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会被发现,一时慌乱起来:“你,你们胡说什么,有证据吗!”
“白天,给他看。”许黎明碰了碰陆白天的肩膀。
陆白天刚才抽他的手还有些发麻,她哆嗦着抽出手机,举到李云峰面前,忍着泪的眼睛却不曾躲闪,死死盯着李云峰。
“不是,这……”李云峰眼看事情败露,顿时失了心智,竟抬手想夺过手机。
“抢走证据也没有用,陆白天已经报警了,我也已经把所有截图做了证据保全,并且委托专业律师对你进行起诉。”
许黎明从陆白天手里抽走手机,转了个圈放进自己口袋:“放心,你跑不掉的。”
“至于学校那边,我们会如实上报请求开除,并要求你在朋友圈和校园墙公开道歉以及澄清。”许黎明微微俯身,“还有问题吗?”
李云峰的得意在短短的时间内消失殆尽,他吓得脸色灰败,腿都软了,挣扎道:“我真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
“我管你因为什么。”许黎明懒得多听,“造谣就是造谣,你就是又蠢又坏,没什么好解释的。”
“好好上你在华传仅剩的几节课吧。”许黎明微微笑。
上课铃响了,老师继续讲着上节课剩下来的内容,大家似乎都在听课,但实则没一个听进去的,都在就刚才的事低声讨论。
许黎明和陆白天是组队的,所以一直站在她身边,女孩的肩膀一直耸动,直到最后老师下令拉伸时,才坐在地上,小小地哭出了声。
“谢,谢谢你,许黎明。”她在哽咽,将眼镜摘下,眼泪和隐忍也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那些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很少会流露的隐忍。
因为从来没人会帮她,也没人会站在她这边,独自面对世界的人是不配出声的,只会让坏人变本加厉,她知道。
她从小就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泪水打湿了整张脸庞,像雨中扑簌的玉兰花,洗去了那些无形的遮罩,越发漂亮出奇。
许黎明愣了愣,隐约觉得在自己不曾得知的日子里,似乎也有这么个玉兰似的人。
玉兰是一种壮烈的花,如冰如玉的,总是在最盛放的时候突然凋零。
隐入尘泥,只留给世界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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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至少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警察很快来带走了李云峰,经过警察的调查,对方是因为曾在大一上半年的时候对陆白天表示过隐约的好感,却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恼羞成怒,想了这么个造黄谣的法子来满足一己私欲。
“真恶心!”陶宁对此锐评,“喜欢不得就造黄谣?给他割了算了!”
李云峰按照要求在所有平台都发表了道歉声明,对于陆白天的议论很快转为对造谣者的讨伐,这事儿小小引起了一波热度,不少网友集体@学校官微要求开除此人。
华传被这波舆论冲击到,也很快便出了通知,对李云峰处以开除学籍的惩罚。
这么浩浩荡荡一阵子后,这件事才慢慢平息下去,许黎明的生活也重回正轨,又转身投入了话剧排练,忙得连寝室都不常回。
再过半个月就要中期检查了,也就是初赛,她多少有点焦头烂额。
这天终于迎来了难得没有作业的周末,成员都放假了也没办法排练,许黎明索性养养精神,一觉睡到了中午。
已经是四月份了,虽然仍是雨季,但已经过了一场雨一场凉的时节,太阳占据了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隐约有了要入夏的错觉。
虽然还早。
她踢掉身上闷热的羽绒被,长长伸了个懒腰,从栏杆上翻出半个身子。
“干嘛呢?”她问同样躺在床上的陶宁和孙沐雅。
陶宁放下已经刷了两个小时的手机,放声哀嚎:“什么也没干,无聊死了。说好的周末下雨呢?这个鬼天气预报能不能准一点啊!”
“早知道不下雨,我就出去当特种兵了。”她幽怨道。
孙沐雅也翻身坐起来:“是啊,我可不想一整天都躺在寝室里,只要能出去,去哪儿都行。”
“真羡慕那些离家近的,周末没地方去还可以回家享福,不像我们,”陶宁曲着腿乱蹬,然后忽然停下,“欸,许黎明你家不是在这里吗?我们去你家玩呗?”
她因为这个想法越发激动:“你家肯定住别墅吧!是不是像偶像剧里一样有一群管家和保姆?让我们也见识见识,求你了求你了!”
“啊?”许黎明一愣。
一群管家和保姆是没有的,至于别墅……她不可能将室友带去许昇那。
所以许黎明斟酌半晌,索性将人带到了学校附近的,自己的房子里。
上辈子的大学生活她都是在这里度过的,简简单单的平层,一个人很够住,就是重生后她很少再踏足这里,往日熟悉的环境,今时竟有些陌生。
陌生的小区门口,站着个熟悉的人。
阳光下绿意盎然,扎着低马尾的女孩站在树影斑驳中,将腰弯得很低,不断向门口的保安请求什么。
“姑娘,我们也是没办法,这里必须刷脸才能进,您既然打不通业主的电话,我们就不能擅自将人放进去。”保安五官都愁得挤在了一起,“要扣工资的。”
女孩似乎很急,双脚像踏在了热锅上,手中的电话却一直显示拨打不通。
最近家教的活儿特别难找,这还是好不容易托人介绍来的,然而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很久,可业主就是不接电话。
陆白天急得满脸是汗,今天又热得要命,她脸被晒得通红,抱着一大堆资料不知所措。
身后一缕凉风吹来,有人步行至她身边,嘀一声打开了闸门。
不需要回头就能感知的气息将她笼罩,陆白天将沾满汗水的脸猛然低下,怀里硬邦邦的资料被攥出了弧度。
“她和我一起的。”许黎明开口,然后推了陆白天一把,看着对方迈着僵硬的小腿,猫似的钻进了闸门。
“陆白天!你怎么在这里啊?真巧。”陶宁上前就要揽陆白天的肩,被对方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我来,兼职。”陆白天说,她瞟了许黎明一眼,仿佛有意解释,“之前兼职的酒吧最近不缺人了。”
陈砚最近的业绩是不行,许黎明了然点头。
四人正面面相觑地走路,陆白天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她急急忙忙接起了电话,对面传来了厉声的咆哮。
那声音不开免提都十分震耳,是个男人愤怒的嗓音:“约好的两点,现在几点了?我问你几点了?我家孩子还等着上辅导课呢,成绩落后了你负责吗?”
陆白天被骂得惨白了脸,试图解释:“刚才是您不接电话,保安才不让我进的……”
“……还大学生呢,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吗?”对面男人却好像完全听不见似的继续谩骂,“我们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家教!”
说完便将电话挂了,只留一串忙音。
陆白天将手机放下,明艳的阳光下,脸色还苍白着,她窘迫地收起手机。
“我先走了。”她说着转身,被陶宁一把拉住。
骂骂咧咧道:“什么人啊,自己不接电话还骂人,走,我们上门找他!老娘帮你骂回去!”
“算了。”陆白天摇摇头,“他家还有孩子。”
小孩儿人很好很乖,每次都会偷偷留给她糖果吃。
气氛又陷入沉默,陆白天被陶宁拉着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衬衣领子严严实实裹住了脖颈,汗水在阳光下晶莹。
“呃。”许黎明顿了顿,“她们要去我家看电影。”
“一起吗?”她问。
十分钟后,许黎明带着浩浩荡荡的三个人站定在了家门前,陆白天原本战战兢兢表示拒绝,显然没有拒绝成功。
因为陶宁扬言扛也要把她扛过来。
门打开了,孙沐雅和陶宁欢呼着冲了进去,只有陆白天站在门口,她鞋子发了黄,和客厅明亮的地砖格格不入。
直到许黎明示意她不用换鞋,她这才小心地踏进去。
房子是许黎明母亲在世时装修的,整体是暖色调,又带了些原木风,后来许黎明自己请人敲掉了一面墙,于是光从阳台照进来,又从另一面出去,清亮而通透。
宽大的阳台上摆了一些植物,只是此时因为长久无人浇水,绝大部分都枯黄了。
“我靠,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想不开要和我们挤宿舍啊!”陶宁在地毯上打了个滚,“这里也太好了!”
许黎明也不知道,可能因为,空荡荡的,有点孤独?
“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刚刚看到街边有家零食店,要不要我去买点?”孙沐雅问。
“我和你一起去!”陶宁从地上蹦起来,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许黎明,“网盘里有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电影资源,你和白天先看。”
两人很快出门了,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陆白天站在门口,局促地哪儿都不敢粘。
“来坐下吧。”许黎明索性张口,女孩这才缓缓走过来,膝盖并拢,坐在距离许黎明很远的沙发上。
许黎明一阵无言,都见了这么多面了,她是还能吃了她不成?
“坐过来。”许黎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于是那身体听话地挪了过来,身侧的沙发微微一陷。
许黎明用遥控器关了窗帘,客厅很快一片黑暗,随后投影仪巨大的荧幕亮起,莹莹将两人的脸照亮。
许黎明打开陶宁的网盘,里面都是些极小众的影片,她浏览了一下,找了个自己没看过的英文名字点开。
开头是个普通的夏天,山峦起伏,一个金发女人开着车,车影蜿蜒过小镇的道路。
陆白天却整个人越发紧绷,她嘴唇张了几回,才轻轻道:“许黎明……我们真的要看这个吗……”
许黎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怎么了?你不喜欢?”
陆白天摇摇头,被昏暗掩盖的肌肤悄悄染上红色:“没有。”
许黎明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却逐渐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配乐开始变得缠绵悱恻,场景一转,山峦和小镇皆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昏黄的灯光,傍晚的暮色,和一对纠缠亲吻的女人。
以及轻喘和叹息。
许黎明脸颊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