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沈凌很珍惜这难得的温存,正想再趁机占点便宜,结果时宴的个人终端十分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时宴一惊,连忙推开沈凌坐起来,发现是常鹿拨来的通讯。
他手一抖,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自己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该不会常鹿发现了什么吧?
通讯猝不及防被接起,是沈凌帮他点的接通。
沈凌极有心机的在通讯被接通,常鹿的虚拟影响出现的时候往时宴身上靠了靠,略带敌意的看着他。
他可没忘时宴刚刚在别墅的时候两人看起来极有默契的样子。
本来被人打扰就非常不悦的沈凌意识到常鹿很有可能对他有威胁后更加面无表情。
常鹿看见他们两人的姿势以及沈凌明显搭在时宴肩上的手顿了顿,感觉后背冷飕飕的。
明明沈凌依旧看起来面无表情很是严肃,但不知怎的常鹿还是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一种名为不爽的情绪。
他抽了抽嘴角,十分识趣假装没有看见他们有些暧昧的距离,公事公办的想时宴汇报,
“时先生,时宁安目前已经醒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看起来十分不安,医生说什么也没有反应。”
时宴皱了皱眉,这次的打击对于时宁安的打击不小,毕竟来自至亲的背叛不是那么容易能释怀的。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去医院看看他。”
常鹿点了点头,“那这次的行动算是结束了,我已经将相关的资料和经过上报了,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不过你还是平时注意一下安全,毕竟何律认识你,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后保不准他会找机会报复你。”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往沈凌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心来。
看来时宴跟沈凌的关系不一般,有沈凌的帮忙,何律就是想下手也得点掂量掂量。
“下次再见,时先生。”
说完,常鹿挂掉通讯,个人终端再次安静下来。
时宴感觉手腕有些刺痛,他低下头,发现沈凌正低着头将他的衣袖折上去,露出手腕上那道细小的伤口。
时宴愣了愣,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划伤的了。
沈凌责备的看了他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可贴大小的隐形胶带。
那其实并不是普通的隐形胶带,是一片生物修复胶,比隐形胶带要厚一点,贴在伤口处能有效防止感染,其中的药物还能起到治疗的效果。
而且是防水的。
自从人类步入新世纪后,它就取代了创可贴的作用,成本大幅度降低,被广泛应用。
“你瞧你,也不知道小心一点,还好我随身带着。”沈凌一副快夸我的样子,仔细将生物胶带粘的整整齐齐。
时宴:“……”这伤口细的连血都看不见,几天就能自愈。
但他没有拒绝沈凌的好意,在他期待的视线中说了声“谢谢”。
沈凌脸上的愉悦肉眼可见,他将生物胶带粘好之后并未离开,而是趁着这个姿势考的更近了一点。
近的时宴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沐浴露的味道。
沈凌垂下眼盯着他的嘴唇,语气轻的像是怕惊扰了美梦,“我可以……亲你吗?”
两人呼吸纠缠,甚至让时宴产生了一点微醺的感觉,脑子浑浑噩噩。
他没有说话。
沈凌没有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明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却偏要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问你话呢,我可以亲你吗?”温热的呼吸掠过侧颊,时宴微微瑟缩了一下。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沈凌的俊脸在时宴眼前放大,时宴每后退一点,他就更加往前靠,直到将时宴逼得无路可退。
时宴忍无可忍,对于他不得到自己的同意就一直问下去的行为感到十分无语。
“不……”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迫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与沈凌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礼完全不同,他攻城掠地的迅猛让时宴忍不住推他,却好像推在了墙上,无法撼动半分。
淡淡的薄荷味在口中蔓延,时宴被摁在悬浮车一侧的墙壁上,视线没有焦点的落到沈凌身后窗外的雪景上。
——这家伙这么喜欢薄荷糖的吗?上次在民航处也是这种味道。
他有些不着调的想。
不知过了多久,沈凌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他,却并没有离开,
“你心跳好快啊,时宴。”沈凌的声音微哑,像是在说一个秘密般。
但他吐字清晰让脑子依旧浑浑噩噩的时宴瞬间清醒过来,猛的偏过头去。
然而正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泛红的耳根就这样落在沈凌的眼底。
沈凌看他不自在,终究只是意味不明的地笑一声没有点明。
他胸腔颤动了几下,让紧贴的时宴清晰的感受到。
时宴恼羞成怒吐艳偏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沈凌觉得现在的时宴有些像一直炸毛的猫,忍不住趁时宴没有反应过来摁在自己怀里胡乱摸了几把,在时宴暴起之前迅速推开。
时宴觉得自己现在再找他算账有些幼稚,只能顺了顺自己被摸的凌乱的头发,靠的远了一点。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痒的嘴唇,恶狠狠瞪了沈凌一眼,干脆将头一偏靠在窗边闭上眼闭目养神,借此来平息自己的心跳。
沈凌看见他的动作眼眸深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
至少这次没有咬破皮,他想。
沈上将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再短时间内突飞猛进的吻技点了个赞,并决定下次再尝试一下。
悬浮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时宴帮刚闭上眼几分钟后就到了医院。
医院外面的“星海私立医院”四个字格外显眼,这是一家环境极好,相应的价格也相当昂贵的医院。
时宴下车的时候沉默了一瞬。
大概是时宁安以前做过登记,将抢救医院填到了这里,没有及时更改这才被送到了这里。
但现在时家已经破产,昂贵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放在现在的时宁安身上可以用天价来形容。
时宴心里叹了口气,手软脚软的往医院里走。
沈凌看见他比平时慢一些的速度勾了勾唇角,对于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122.来看妻弟
时宴到医院的时候正巧医生从里面出来,看见他后愣了愣。
“你好,我是病人的家属。”时宴点点头示意道,“病人的情况还好吗?”
他朝病房紧闭的门看了一眼。
医生反应过来,发现他的确与病房里的Omega有些几分相似。
他皱了皱眉,责备地说道,“幸好你们注射药物及时,否则病人极有可能陷入信息素紊乱期,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医生是个新来的实习生,心里对病房里那个年轻貌美的Omega感到怜惜,“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哥哥,我是病人的哥哥。”
“既然是哥哥,那你应该对病人的情况很了解才对,明知是个Omega,还不小心一点儿,要是再晚一步,可就真的没救了。”
“……”时宴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辩解。
毕竟这件事也是因他而起,不过时宁安没事就好,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宁安。
当时宁安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怨他吗?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实习医生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目光落到来人身上微微瞪大双眼。
沈上将?!
沈凌的脸太有辨识度,一经出现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时宴回过神来,等沈凌靠近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不是说了让你在外面等一会就好吗?你跟过来干嘛?”
他的视线扫过慢慢聚拢的人群,发现有不少人正激动的拍照,甚至有一些人踌躇着想要上前,却又停住脚步。
沈凌也同样在他身边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音量回答道,“来看看……妻弟。”
他感受到时宴瞪过来的眼神,戏谑的看着他,脸上一本正经,“别害羞嘛,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来看望不是合情合理嘛。要是明知妻弟生病不来探望,那多失礼啊。”
周围的人群激动的小声议论,却碍于沈凌严肃的面容和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不敢上前。
他们不会想到看起来冷硬严肃的上将大人嘴里吐出的是什么不正经的话。
说完,沈凌看向已经呆住的实习医生,右手放在时宴的后腰上,打开门将他往里面一推,
“先看病人比较重要,多余的话没必要说,也没必要听,走吧。”
房门在他身后紧闭,隔绝了外面好奇打量的视线。
病房是一间单人病房,里面的摆设一应俱全,若非里面摆放着一张病床,看起来就像一间高档酒店。
时宁安正蜷缩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病床对面墙上的纹路。
时宴皱了皱眉,叫了他一声,“时宁安?”
时宁安一动不动。
时宴走到病床前,看着时宁安的双眼感到有些棘手。
这副样子根本没法推测会维持多久,看来得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来瞧瞧。
“时宁安,你还认得我吗?”他凑近盯着时宁安的双眼,小心翼翼开口,“我是时宴。”
时宁安在听见“时宴”两个字的时候终于动了动。
他眼珠一转,视线落到时宴的脸上,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浑身颤抖了一下,眼神恢复清明。
“时宴……哥哥?”
时宁安对于之前在别墅里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他依稀记得时宴一脚踹开房门,将何承轩从他身上踹下去的身影。
他知道救了自己的是时宴,这个本该熟悉却又因为彼此的经历而十分陌生的哥哥。
时宴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说明时宁安还能认真思考。
然而他一口气还没松完,眼前一白,被时宁安扑的往后仰了仰。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扶住他的后背。
沈凌无声的指了指病房里自带的客厅,无声的走了出去。
时宁安并没有注意到第三人的在场,他将头埋在时宴怀里不动了。
时宴低头看着他的发旋,感觉现在的时宁安像是一只不愿面对现实的鸵鸟。
他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时宁安,你什么都知道了,对吗?”知道了时母的目的,知道了自己被欺骗。
时宁安依旧一动不动。
“怎么,又在哭鼻子了?”时宴将手掌轻轻放在时宁安的脊背上,小时候想要与弟弟亲近的心愿终于在多年以后得到满足。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消逝,他早就已经不会再对此抱有期待,能够在面对时宁安的时候保持冷漠。
但在时宁安抱住他的那一刻,终究还是心软了。
自己尚且能够因为自己是个Beta而离开时家的控制,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即便并不美好的未来。
可时宁安不同,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他从未离开过时家那个压抑的地方。
他在时宁安的身上看不见属于一个少年人该有的热烈和张扬,只有忐忑和麻木。
他的弟弟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个顽皮却温柔的人。
就像小时候那样,明明因为时母的影响对他畏惧,可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在他摆弄机甲模型的时候偷偷溜上来,利用门框的遮挡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时宴一扭头他就慌张的缩回去,他以为他隐藏的很好,但其实时宴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
但他没有点破,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其实是讨厌自己这个弟弟的。
因为他与自己不同,他得到了几乎父母的所有宠爱,他可以肆意的在阳光下奔跑,管家和保姆会为他的每一次磕倒而担忧,又会因为他重新站起来而鼓掌夸赞。
而他却只能在生活在二楼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听着他的欢笑,透过午后清晰明亮的窗户静静的、略带羡慕的注视着他。
怎么会有孩童不希望得到父母的关心爱护呢?
所以年幼的时宴羡慕他、讨厌他。
但他又在心里悄悄渴望着、盼望着时宁安的出现。
那大概是他枯燥乏味的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感受着他因为害怕被发现的忐忑目光,听着他紧张慌乱的呼吸声,时宴不经意间的瞥过时他躲藏的一闪而过的衣角。
每次当自己完成机甲模型一个部位的组装时都能听见门口传来的压抑的喜悦的惊呼声。
他终于感受到欢喜是什么滋味。
于是每天时宴都在期待着时宁安的出现,像是一个破旧荒废的舞台上只有自己一个演员,而时宁安是他唯一的观众。
他会为他的每一次成功欢呼雀跃。
123.唯一的观众
他与时宁安之间像是有了无形的约定。
他会特意将房门留一个缝隙,来供自己唯一的一个小观众能够看清。
直到时母发现了这一切。
那天他正在用机甲模型拼装时剩下的部件改造一个机械拇指琴。
那是时宴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偷偷准备的,趁时宁安不在时进行的。
他希望能给时宁安一个惊喜,来将挡在他们面前的帷幕掀开,让唯一的演员与他唯一的观众见面。
拼装的最后一步完成,他紧张又期待着时宁安的出现。
时宁安的确再次出现在他的门口,但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时母。
那个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跟自己说过话的母亲。
她看起来愤怒又惊惧,从自己从绑匪的手中逃出来后就有的态度。
时宁安看起来很慌张,他被叮嘱过一定不能与时宴接触。
时宁安猝不及防的跑过来,抓住他手里正在改装的机甲模型。
年幼的时宴一抬头就看见了时宁安眼中的光。
焦急、哀求、以及……欢喜。
时宁安快速的冲他眨了眨眼。
时宴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是个格外聪明的孩子。
于是他也很配合的做出一副不舍的样子拽着手里的机甲模型,营造出他们不和的假象。
时母果然没有察觉到异样。
时宴很开心,因为他的礼物送到了,也看见了时宁安收下礼物时眼中的愉悦。
但可惜的是,时母将时宁安看的更严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依旧每天准时将房门打开一个缝隙,但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和急促的呼吸声。
也没再听见过时宁安在花园里奔跑欢笑的声音。
因为时父时母将他送去了贵族学校接受精英教育。
他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观众。
时宁安的学校在红云星系小有名气,他虽然被称为贵族学校,让每一个孩子都能接受精英教育,但实际上只招收Omega学生,并对他们进行洗脑。
所以从里面毕业的贵族Omega都格外乖巧懂事,他们将Alpha视作自己的天。
时宴是在一次偶然中发现的不对,他在垃圾桶外的地面上看见了被撕掉的宣传手册,上面写的赫然是Omega如何做能更讨Alpha欢心,以及Omega想要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要依靠Alpha。
时宴觉得这是在胡扯,显然撕碎宣传手册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仅仅只是因为生理构造的不同就要给Omega打上服从者的烙印,让他们像野兽一样被最原始的欲望支配。
那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时宴觉得荒谬且不可理喻,时父时母不是很在乎很疼爱时宁安的吗?为什么会让他接受这种荒谬无理的观点?
于是他趁着时宁安生病的时候找到了时母,将上次那个坏掉的模型修好给她,让他替自己交给时宁安。
他相信时宁安会明白他的意思。
毕竟时宁安跟他有相同的爱好,他们才是同类,他不相信时宁安会真的接受那些见鬼的观点。
他应该像机甲师那样,追求自由。
他不希望自己印象中那个聪明的、会在花园里自由奔跑的弟弟变成一个用来取悦Alpha的工具。
是的,时宴早已放下心中隐秘的怨恨和羡慕,真正将时宁安视作弟弟。
但他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亲口将这个称呼说出口的那天。
但他没有等到,因为他特意在那个机甲模型中设置了一个巧妙的机关,时宁安看见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但时宁安没有回应。
所以时宴离开了,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多年,压抑又充满荒谬的时宅。
他离开前往中央星系的时候没有人送他,时宁安也没有出现。
他有些失望,但很快释怀。
这是时宁安自己的选择,那他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
等他再次回到红云星系时,时宁安已经与先前灵动聪明又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看起来有些木讷又有些胆怯。
这不是我的弟弟,时宴心想。
他失望的转移了视线,离开了时宅。
但他从未想到时宁安竟然真的成为了宣传手册上面那样的人,攀附于Alpha。
还是沈星澜,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时宁安小时候就很是惹人怜爱,长大了更加引人注目,尤其是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心生上好感。
但时宴看见他的笑容只觉得刺眼和愤怒。
不是因为沈星澜的背叛,而是因为时宁安选择了他曾经最唾弃的那条路。
这条路在时宴看来跟自暴自弃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时宁安明明曾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看不清时家的真面目,看不清沈星澜温和外表下的冷漠无情。
时宴原本以为他和时宁安将永远陌生永远疏离下去,直到在宴会上再次看见他。
惊慌失措的时宁安像是笼子里的小兽,想要逃跑却始终找不到出口。
他原本心中的怒火突然就平息了。
时宁安,你到底为什么不回答我?明明只要你回应,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从那个泥沼里拉出来。
当年他托时母送给时宁安的机甲模型的内壳里被他刻上了一行小字。
【如果你不喜欢克里索学校的课,那就拒绝收下这个机甲模型,让保姆送回来,我会想办法让时父时母改变主意,让你不用再去。】
但他最后没有收到那个机甲模型,他是在很久之后搬家时在垃圾桶里发现的。
即便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我们也曾经为此努力过,他想。
像是心头的火焰被冷水浇灭,时宴即便无奈又失望,但还是站在了时宁安的身后。
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沈星澜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他欺骗的是什么人?
再帮他最后一次,反正已经跟时家没什么关系了,以后无论他再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了,时宴心想。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时宁安失踪了,下落未知,生死不明。
一想到时宁安被欺骗被胁迫,他心里的焦急和怒火就像野草一般疯长。
他把那个爱笑的、聪明的弟弟弄丢了。
124.不想再回去了
时宁安抬起头,但与时宴想象中的不同,他眼神清澈,很认真的回答到,“没有,我早就已经不哭鼻子了,我又不是小孩。”
时宴愣了愣,随即勾起唇角。
对啊,时宁安早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们都长大了,不再需要安慰了。
“你今后要怎么办?还要回时家吗?”
时宁安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垂下眼睫,轻轻说道,“我觉得哥你上次说的对,我明明有常人难以拥有的极高的信息素阈值,可以轻松的达到别人恐怕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没必要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
他抬起头,“我一直想成为一名机甲师,原先还害怕母亲会不会不答应,但现在也不重要了。”
时宴一怔,有些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后退呢……”时宴喃喃道。
他的声音很低,时宁安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后退?哥……你在说什么?”
时宴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什么,你说你想成为一名机甲师?你决定好了吗?机甲师会随时面对生命危险的。”
时宁安笑了笑,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神采,“当然,我不仅要成为一名机甲师,我还想像你一样加入OPA。”
时宴眼中满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时宁安笑起来,颇有些得意的扬了扬眉,像是一个渴望夸奖的孩子一样期待的看着他,
“之前那个送我来医院的OPA成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对于何家没有敬畏的意思,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成员能有的态度。”
“再加上他对我莫名的关怀,不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该有的态度,而我又确定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就剩下了一个可能,我身边的某个人一定与他有些交情。”
“想来想去符合条件的好像只有你了。”
时宁安眨了眨眼,“你今天没有和他们一样带着特制的面罩一方面是因为来不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混淆视听,不将你和OPA联系在一起吧?”
时宴微微瞪大双眼,心里十分诧异。
时宁安的敏锐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强。
正想着,时宁安拽了拽他的袖子,让时宴看向他,面带担忧的说道,
“不过根据那个OPA组织成员的描述,哥你今天的行事风格不像是一个普通人,何家现在乱,所以没有发现不对,但等何律反应过来极有可能那这件事来做文章。”
“哥,你要小心。”
时宁安抬头看着时宴,一双惊鹿般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恍惚让时宴又回到了时宅,回到了自己那个在角落的房间。
时宴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想要加入OPA的事我会上报的,不过恐怕得在你正式成为机甲师之后才能通过了。”
“倒是机甲师方面,符合入学条件的机甲师学校恐怕不多,我回去帮你找找。”
时宁安双眼发亮的点了点头,身上重新出现了年幼时张扬肆意的模样。
“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家私立医院了。”时宴低声说道。
时宁安疑惑的看着他。
时宴无奈扶额,“这家私立医院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是按小时计算的。”
时宁安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他现在好像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时宁安:“……”自出生起除了时家出事的那阵子就没有感受过平穷滋味的时家少爷一阵沉默。
即便是时家出事的那段时间他的吃穿用度也没有下降多少,毕竟那段时间他依旧能吃上新鲜的饭菜。
不过他倒是没有到接受不了的地步,毕竟在经济发达的中央星,再差也会有补助,不至于被饿死。
“所以我今天在这里接受治疗一共花了多少星币?”时宁安愣愣的说道。
“……30876星币。”
“……”所以我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还背着高达30876星币的欠款?
时宁安瑟瑟发抖,“那……那如果我付不上医药费的话医院该不会不让我走吧?”
“唔……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不会,不然你继续留在这里占用着VIP房间的话他们岂不是亏了?”
“……”时宁安愣愣的看着时宴。
你说的有道理,但医院不可能会这么容易的叫他跑了的。
时宁安突然呼的站起来,扯过一旁皱巴巴的礼服外套随便往身上一批,抓着时宴的手腕就要往外跑,
“那还等什么,时间就是金钱啊,赶紧先把房间退了再说。”
“等等,你先把鞋穿好!时宁安!”时宴没有防备被他扯得一个踉跄,“还有你现在病还没好,不要有大幅度动作!”
“哎呀没事,我现在好得很,健步如飞!再碰到何承轩那个狗东西一脚踹飞!”
“那也不行……”
叩叩。
沈凌斜倚在门框上看见他们的样子挑挑眉,
“我说,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他眨了眨眼,“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
时宁安一愣,猛地瞪大双眼,“沈……沈上将?”
刚刚时宴和沈凌进来的时候他因为精神状态不稳定所以没有注意,现在突然看到沈凌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对,沈凌为什么会帮他付医药费?!
时宁安精神一振,瞪圆了双眼,“不对,沈上将你……为什么会跟着我哥出现在这里?!”
想到自己曾经在通讯中见过沈凌,自己那时候干的好事历历在目,让他尴尬的忍不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沈凌摸着下巴沉思道。
仿佛在思考着措辞。
感受到时宴瞪了他啊一眼,沈凌掩唇轻咳一声,站直了一本正经的说道,“说起来我跟你哥算是朋友,朋友的弟弟生病我理应帮忙嘛。”
这话漏洞百出,但正处在尴尬中的时宁安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点点头,低下头慌张的寻找自己的鞋。
自己在沈凌心中的形象已经够差了,他还想挽救一下。
时宴看见时宁安没有注意到,往前走了一步,小声道,“没必要,三万多星币虽然多但我还是能负担的起的。”
沈凌立刻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这不是想帮帮你嘛,你不仅不感谢我还责备我……”
时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好,谢谢上将大人了……”
上将大人四个字堪称咬牙切齿。
125.扫除障碍
之后时宴带着时宁安离开了。
面对自己的债主,时宁安可谓十分乖巧懂事,沈凌仅仅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知道要去另一辆悬浮车。
时宁安独自一人坐在悬浮车里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上网看了看。
因为他醒来的时间比较早,所以网上尚且没有曝出何承轩的事。
但时宁安的目的不是这个。
片刻后,时父的判决结果出现在眼前。
上面的终生监禁几个字格外明显。
何家原本是想让他死的,这样他就彻底没有了依靠,也不担心自己失踪的事被捅出去进而让那栋别墅暴露。
但何承轩根本想不到自己最后会栽在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Beta手里。
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或许是因为何家所有的精力都被何承轩入狱吸引,导致时父逃过一劫,不必丢了性命。
但以时父那种骄傲自负又极其注重脸面的人,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个人终端幽幽的蓝光映照在时宁安脸上,照亮了他脸上的快意。
他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脖颈上微微突起的腺体。
上面贴着私立医院昂贵的阻隔贴,手感很不错,一点都没有劣质品的粗粝感。
像这种畜生一样的人,死了都不可惜。
但死太便宜他了,仅仅是终身监禁还不够,可惜他现在能力有限,否则时父绝不可能这么舒坦。
时宁安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在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着时父去死,现在得到这样大快人心的结果,他当然开心。
他的确单纯,单纯又愚蠢。
时宁安嗤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讽刺之色。
但除了单纯,他同样睚眦必报内心险恶。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没有一点力量,细长的手指仿佛轻易就能掰断。
也的确被掰断过,但在那之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的将餐刀插进了那个人的脖子。
他的秘密不能被知道,在他失去理智之前,他会为哥哥扫清一切障碍。
但在此之前,他得想个办法让时父永远闭嘴。
*
悬浮车在维修中心停下。
沈凌看起来格外不舍,之后的很多天他都要处理即将到来的保守派的施压,再加上机甲联赛快要开始,这次回去就要忙起来了。
一想到很长时间可能都见不到时宴他就不满的撇撇嘴,拉住了刚要下车的时宴。
时宴的衣袖被扯了一下,他疑惑的回头,只听沈凌开口,
“塞拉尔那边真的不用我出面吗?”
“……”
“不用,我自己会解决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时宴有些无奈的提醒道,
“还有,保守派的成员不仅仅只有何律一个人,还有不少人在暗处盯着你,你注意一点。”时宴带上口罩。
对于时宴的关心,沈凌显然十分受用,心情极好的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沈凌抬头看了看面前高楼上醒目的“红云维修中心”几个硕大的红字。
这维修中心有什么好的,会长做不到一视同仁,环境还差的很,还不如他们军部的维修部呢。
正想着,远处时宴的身影一顿,大楼里走出一个黑色短发的年轻人,好奇的朝沈凌这边看了一眼。
悬浮车的车窗看不见内部的景象,但从里面往外看却看的一清二楚。
短发年轻人好奇的转过头向一旁的时宴问了句什么,时宴点点头,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让他转过身一起走进了维修中心。
看起来很是熟悉。
沈凌危险的眯了眯眼。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时宴熟悉了不少,随意他知道时宴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他总会下意识地避开。
这种主动接触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时宴身上。
“啧。”安静的悬浮车内部,沈凌意味不明的盯着早就已经关上的门。
刚刚那个年轻人看向时宴的目光他看的一清二楚,明明是目不斜视向前走,却在5秒的时间内看了时宴不下三次。
一边走还一边朝一旁的时宴说着什么有趣的事,脸上带着笑容,时宴时不时点点头。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维修中心的维修师都这么嬉皮笑脸的吗?
沈凌冷着一张脸,忽然想起来什么,一个激灵坐好,打开个人终端上的镜子功能,左右摆头打量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松了一口气,将给个人终端关闭。
还好,他的颜值没有变差,虽然不再是个少年人,但锋利俊美的脸却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
但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点开通讯,再对方接听之后冷冷的说出了他的霸总式发言:
“五分钟,给我查,我要知道他是谁。”
说完挂掉了通讯。
另一头的宋以年看着黑下去的个人终端屏幕被雷的半晌没说话。
不是,这些霸总文学是怎么出现在沈上将的面前的?
不对,问题是你把话说明白啊喂,到底是谁啊?
正在新兵营里痛扁新兵的露西安鼻子一痒,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躲开眼前挥来的拳头。
她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啊。
*
另一边,李落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对时宴描述着闻西和暴跳如雷外加不敢置信的样子。
就在时宴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调查处的人找上了闻西和,要调查他手里那架之前被时宴维修过的机甲。
闻西和自然双手赞成,然而等调查处的人忙活了半天,最后的结果让他难以置信。
他信誓旦旦地说这家机甲绝对有问题,所以在从时宴那里接来之后就再也没动过。
而且为了让时宴跌的更惨,他还特意敞开维修室的门让里面的情况能被众人看到。
所以不少人在听到结果后都对举报信中的说法开始怀疑,之前一些因为留言对时宴有偏见的人也肉眼可见的产生了动摇。
闻西和在众人面前出了丑,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个小丑,毕竟他和时宴不和的消息几乎众人皆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举报信是他投的。
也因此不少人对他产生了鄙夷。
那些目光落到闻西和身上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
但调查处的结果找不出丝毫问题,闻西和本想大声质疑调查处是不是也被时宴收买了,却在与陈荷目光相触的一瞬间闭上了嘴。
调查处的人他惹不起,而且他根本没有证据。
他只能愤恨又不甘的看着陈荷离开。
126.赤色花海
说到这些的时候,李落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时宴也有些诧异,但他意外的并不是闻西和的反应,而是调查处的动作比他预想中的快不少。
按照这个速度算,最后再检查他的维修师证明,当场进行维修就可以了。
“对了叶哥,你今天离开的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梯里,李落站在时宴身后一步的距离透过金属墙壁静静的观察着他。
瘦削的青年脊背挺拔,眉眼清晰像是上好的水墨画,每一份晕染都恰到好处。
即便口罩遮挡了他的下半张脸,也依旧挡不住他过人的容貌。
时宴目视前方的的视线一偏,静静落到李落的身上,令后者瞬间清醒过来,仓皇地移开视线。
时宴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李落虎口处一道伤痕。
伤口并不明显,但很整齐,明显是被利器划伤,血已经止住了。
李落感受到时宴的目光,微微动了动,将手背到身后。
时宴皱了皱眉,淡淡道,“维修时伤到的?”
明明时宴的话听不出半点情绪,却让李落浑身一震,感觉到时宴心情不太好。
“是,一时没注意被机甲上破碎的外壳划到了。”
李落已经转正,水平也已经足够通过A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
维修时使用精神域是必须要有的过程,而精神会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使用者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所以维修师极少在维修时受到外伤,除非是刚刚开始学习维修的新手。
但李落很明显不属于这种情况。
时宴不置可否,与其说是不小心,不如说是在维修某些部件是根本没有使用精神域。
而在维修过程中不使用精神域辅助维修这种习惯,目前只有一个人有。
就是时宴自己。
所以李落是出于什么目的忽然摒弃了高阈值的精神域优势,而选择了效率较低的人工维修?
“你想学?”时宴没有回头,同过光滑反光的金属墙壁静静的打量着他身后身形高挑,臂膀比他粗了一圈的青年。
李落愣了愣,苦笑了一下,果然瞒不过叶哥。
他点了点头,“如今的机甲维修大部分都由机械或者人工与机械相结合的方式进行,但在维修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一些过程是机械无法代替的。”
看见时宴没有说话,李落才继续说道,“虽然现在绝大部分维修师认为加入人工维修是低级手段,是对维修师职业的侮辱,但我还是觉得人工维修过程不可摒弃,一味的追求机械化只会让机甲维修的发展停滞不前。”
“毕竟在帝国维修中心成立时,第一代维修师就曾说过——机甲维修师永远不可能被人工智能所取代。”
李落定定的看着时宴,“毕竟您在给我上第一堂课的时候就曾说过,人类的大脑是无法被模拟的。”
时宴嘴角翘了翘,因为口罩的遮挡并没有被李落发现。
“你倒是跟那帮家伙不同……”时宴轻轻开口,“自己研究的话要花不少时间,跟我来吧。”
话音刚落,恰好电梯的门在此刻被打开,时宴走了出去。
李落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哥这是要……亲自教他?
李落的嘴角疯狂上扬,强行按耐住疯狂跳动的心脏。
面前的电梯门缓缓合拢,李落登时一个激灵,连忙摁下开门按钮快步跟了上去。
——
沈宅里,张姨正一如往常的准备着饭菜,虽然她知道可能沈星澜不会回来。
饭菜基本完成的差不多了,她走出门到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时宴已经离开三天了,在时宴离开后她跟管家说明了情况询问要不要告知沈先生。
但管家不以为意让她不用管,说时先生早晚会离开的,让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张姨见状也不好多管主人家的事,只好作罢。
但她与管家的观点不同,她跟时先生打过交道,觉得时先生离开时的眼神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时先生在沈家的待遇她也看在眼里,自己的儿子跟时先生一样的年纪,所以她对于时先生更多的是同情而非尊重。
毕竟时先生嫁进沈家的原因他们待久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很难做到恭敬。
而时先生在沈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也几乎没有脾气。
有一次一个刚来的没有经过时先生的允许进去打扫失手打碎了一盆铃兰花,若是放在别人家,那个清洁工根本不会被留下。
但时先生只是看了看,淡淡说了一句“没事”就让清洁工出去了。
原本他们还担心时先生会不会将此事告诉沈先生,让他们也受到牵连。
但过去了几个月都平安无事,他们也就放下了心。
但于此同时,沈宅的下人也就更加不把时先生放在心上。
想到这,张姨抬头往别墅的二楼看去。
几个盆栽放在窗台上,因为缺少照料,叶子边缘处有些泛黄,原本就没什么生气,现在看更是一副快要枯萎的样子。
连铃兰花都无力地垂着。
张姨想了想,回到别墅上了二楼,打开时宴住过五年的房间。
房间里很干净,被褥一应俱全并不空荡,只有桌子上的机甲模型被悉数带走了。
明明只是很小的变化,却让这间房间瞬间被抽离了生气,甚至有些阴冷。
张姨四下打量一阵,走到窗台给铃兰花浇水。
窗帘轻轻晃动,张姨鬼使神差的拉开窗帘,入目是一片赤海。
鲜红的赤沙兰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从这个角度看像是一片赤色的海洋掀起层层涟漪。
张姨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想起时先生刚刚来到沈宅的时候自己曾经问他要在花园里种什么花。
那时的时宴思考了一会儿,目光掠过遥远的天际,像是在回忆什么,“赤沙兰吧,赤色的花海被风一吹一定很漂亮。”
张姨看着下面的花海,心想。
的确很漂亮,可惜欣赏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
张姨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重新拉上窗帘转身离开。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角落的垃圾桶时,脚下忽然一顿。
空荡荡的垃圾桶中只有几片枯萎的叶子,黄绿交织。
中间有一片白,并非是冷白,而是暖色调的米白色。
127.陌生
张姨看着有点眼熟,好奇的走过去伸出手。
好在垃圾桶里面只有枯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手触碰到那点米白色的时候愣了愣。
张姨举起手,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条米白色的,款式简单的围巾。
上面属于时宴身上的淡淡的草木香已经几乎闻不到了。
张姨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这条围巾。
时先生生活节俭,这条围巾有没有任何破损之处,面料算不上顶级但触感也很舒适,按理来说时先生不会无缘无故丢掉的。
正在张姨思考的时候,敞开的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姨疑惑的回过头,二楼冷清,现在又不是打扫的时间,谁会在这个时候上来?
还没等她站起来,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来人一身笔挺的西装,上好的纯手工面料价值不菲。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那张过人的冷峻面容。
沈星澜皱了皱眉,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冷冷开口,“怎么是你?时宴呢?我有话要问他。”
他心中有些不悦,本就因为公司里的事和沈嘉言的事忙了整整三天。
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想跟时宴谈谈却发现他根本不在。
张姨脸色有些奇怪的问,“沈……先生不知道吗?时先生已经离开了。”
沈星澜脸色阴沉下来,却又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是来求和的,清醒按捺下心中的不悦,“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张姨闻言脸色更加奇怪了,她一言难尽的看着沈星澜。
时先生去哪她怎么知道?难不成自己还要在时先生身上安个监控不成?
“这……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间房间以后恐怕用不到了,房间里的花无人打理枯萎了怪可惜的,才上来浇浇水。”
沈星澜闻言眉头狠狠一皱,察觉到不对,心跳开始加速,于其中带着不明显的颤抖,“用不到了?你什么意思?”
张姨愣了愣,“管家没有告诉您吗?时先生带着行李离开了,走的时候说不会再回来了。”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耳朵里嗡嗡作响,沈星澜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不会回来了?谁?时宴?
但是他不回沈宅还会回哪里?
他早就已经跟时家决裂了,他还能去哪?
张姨看见他表情空白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里疑惑。
时先生离开沈先生不应该高兴才对吗?毕竟他对时先生的厌恶可是有目共睹的。
那现在突然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又算什么?
张姨年纪大了,不懂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她也曾经想要帮过时宴,但最终放弃了。
因为不管时先生做什么,沈先生都是一副厌恶或者冷冰冰的样子。
她拿着那条围巾,觉得扔了怪可惜的,打算找个地方收好,刚要准备绕过沈星澜,就听见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一瞬间张姨都会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沈星澜的声音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往日的沉稳冷漠消失的一干二净。
张姨脚步一顿,停下后说道,“三天前。”
“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沈星澜的目光看起来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渴望能在最后一刻得到救赎。
张姨愣了愣,看向沈星澜的目光中带上怜悯,“没有,时先生……什么也没说。”
沈星澜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
时宴真的离开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宴会上的事他可以解释的啊,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时宁安,只不过是将他当作棋子罢了,自己又不会真的跟他结婚,为什么就接受不了?
他的视线落到张姨手里的米白色围巾上,瞳孔一缩。
他认出了这条围巾,这是那天他将时宁安带回沈宅的时候在沙发上看见的。
因为觉得碍眼,就随手扔在了地上,最后被时宴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他戴过。
他夺过那条围巾,声音颤抖,“你从哪里找到的?”
张姨可不管自己的话是不是再往沈星澜的伤口上撒盐,她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角落处的垃圾桶。
“在垃圾桶里找到的,上面倒是很干净,没有破损,也不知道时先生为什么要丢掉它。”
沈星澜握着围巾的手用力攥紧,彰显出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大概理解时宴的想法,许是觉得自己碰过这条围巾,让时宴感到厌恶,这才反常的将刚戴了没多久的围巾丢掉。
时宴对他的厌恶并不比自己少。
这个猜测让沈星澜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时无异,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说完,他点开个人终端想要联系时宴,却尴尬地发现他们同居五年却没有彼此的通讯号。
他用力抹了把脸,掩饰住自己的狼狈和难堪,叫住了张姨,“你知道时宴悬浮车的编号吗?”
只要能知道时宴的悬浮车编号,再让人一查就能找到时宴。
虽然这种手段侵犯了时宴的隐私,但因为长时间对时宴的不在乎让他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毕竟沈氏虽然在中央星算不上手眼通天,但根据悬浮车编号找到一个人的下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张姨停下脚步转身看他,那眼神令沈星澜感觉到陌生,
“沈先生,时先生没有私人悬浮车,您不知道吗?”
沈星澜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
怎么可能没有私人悬浮车?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怎么会有人没有私人悬浮车?
他本想从脑海中找到能够反驳张姨的证据,却忽然想到沈宅的停车场里面停满了自己的豪车,的确从未见过时宴的悬浮车。
张姨眼中的鄙夷都快要掩饰不住,沈星澜只好勉强说道,“哦……我忘了,那……那他是怎么离开的?”
“时先生是跟沈上将一起走的。”
“好……那就好……没什么事了。”
脚步声消失在不远处的楼梯口。
沈星澜的浑身僵硬的站在充满时宴气息的房间中,许久没有反应。
突然,他抬起头,眼中的神色惊疑不定,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按理来说时宴跟他哥刚认识不到一个月,怎么就熟悉到这种地步了?
据他所知,他哥从不会允许任何人与他同乘一辆悬浮车,即便是自己,也不被允许。
时宴和他哥……是不是过于亲近了?
128.就是你想的那样
沈星澜的脑海中迅速闪过时宴与他哥的每一次见面,回想起宴会上他哥对时宴的无条件袒护,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这种猜测一冒出来,就像燎原的大火,势不可挡。
他脸色发青的重新拿出个人终端,这次,他联系的不再是时宴,而是——沈凌。
*
中央星军区总部的顶层办公室里,露西安正喋喋不休的吐槽,“我说上将大人,您这都已经出院了,就放我走呗。”
旁边的宋以年闻言给了她一记眼刀。
你给咱沈上将的个人终端里下载古早霸总文的账还没算呢。
感受到宋以年的目光,露西安半躺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不在意的耸耸肩。
你看咱沈上将这不是挺喜欢的吗?咱们作为下属当然要讨好上司迎合上司的喜好喽。
宋以年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朝着办公桌后正在看着资料的皱眉深思的沈凌,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口,
“上将,我觉得这段时间跟露西安少将相处的非、常、好,深深感觉到自己工作上的不足,所以还是让露西安少将留下来吧。”
沈凌面色安静的研究着手里的资料,没有感受到他们之间针锋相对的气势,闻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他的样子看着像是在研究什么军事报告或者研究最新发表的文献,但只有宋以年知道。
那其实是一份有关于情敌——李落的个人资料。
是两个小时前他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极为详细。
小到连李落九岁还尿床被自家父亲揍的消息都有。
露西安听见后登时就坐直了,急吼吼就要开口,
“喂,宋以年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
嘀嘀嘀——
有节奏地通讯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输出。
露西安立刻噤声,沈凌看见通讯上显示的联系人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他这个弟弟除了生意上的事从来不会主动联系自己,今天怎么突然联系他?
他将手上的资料随手扔在桌子上,接通了通讯。
“喂?沈星澜?怎么突然联系我?”沈凌的语气不温不火,让对面的沈星澜听不出他的态度。
但沈星澜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
他的虚拟影响出现在沈凌面前,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对。
“哥,时宴那天是你带着离开的?”沈星澜到底还是做不到对着自己的大哥急声质问,更何况对方还是帝国上将。
身份上的碾压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沈凌有些意外,他以为沈星澜应该早就知道了,对此不在意,所以也就没有联系他。
现在来看难道是刚刚知道时宴离开的事?
但他没有隐瞒,长期身居高位说一不二,让他根本不惧沈星澜。
“对,毕竟时宴没有私人悬浮车,我载他一程也没什么问题吧?”
沈星澜沉默了一瞬,连沈凌这个刚回到中央星的哥哥都知道时宴的情况,只有他对时宴一无所知。
在时宴离开后他才发觉,他除了用时家进行威胁,根本没有任何能留住时宴的东西。
也根本无法联系到他。
许是察觉到了沈星澜的尴尬,办公室里的沈凌讽刺的勾起唇角,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突然来找我问这件事是想找时宴?”
“……是,他的通讯号……找不到了。”
“联系他是想要跟他重归于好?”沈凌的于其中带上讽刺的意味。
沈星澜听见后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蜷,沈凌的不配合让他心里有些恼怒,忍不住语气重了些,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已经轮到我了,你还想再把时宴带回去?做梦还比较快。
沈凌心想。
沈星澜额头青筋直跳,脸色涨红,愤怒的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哥……你跟时宴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本视线相撞火花四射的宋以年和露西安闻言停下眼神交流,耳朵一竖扭过头来。
宋以年一脸担忧,生怕以沈凌的脾气嘴上没个把门的把沈星澜当场气进医院,进而会对沈凌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而露西安则是一脸八卦,能亲耳听见上司的八卦尤其还是沈凌这样的假正经,想想就激动。
沈凌冷冷瞥了他们一眼,靠在身后舒适的椅背上,脸部线条凌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弟弟,淡淡开口,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宋以年:上将大人你玩真的?!沈星澜说出去你明天就能上头条啊!
露西安:哦豁
沈星澜没想到沈凌居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都已经做好沈凌拒不配合的狡辩了。
突然听到沈凌的承认他登时一愣,脸上表情满是不可置信。
“什……什么?是你还是……”
“是我,”沈凌知道他要问什么,打断他,“是我先主动的,时宴一开始不同意。”
沈星澜刚想松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继续问,通讯中就传来沈凌的声音,
“不过现在不一定了……他今天还说特别喜欢我呢。”
宋以年、露西安:……
他们非常怀疑这句话是沈凌自己编的,心里不由感慨自己上司的不要脸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
“你!我们还没有离婚!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沈凌话音一转,脸上原本不在意的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你都能在自己有妻子的情况下到处招蜂惹蝶,我凭什么不能?”
沈星澜怒吼,“你这是趁人之危!更何况我从来就没有跟那些人有过关系!”
“没错我就是趁人之危,但是沈星澜,别忘了是你自己当着宴会上那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没有结婚的。怎么,你现在要反悔吗?”
“……”沈星澜第一次见识到沈凌的不要脸,登时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星澜,你们已经结束了,现在也该轮到我了。”沈凌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
“不……”沈星澜声音沙哑难听,“你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件事曝光给媒体吗?”
“你敢吗?”沈凌好整以暇的支着额头看着沈星澜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犹如困兽般的模样,轻声开口,
“不,你不敢,你如果真的敢,真的不在乎沈氏的声誉的话,就不会整整五年对自己的婚姻状况遮遮掩掩了。”
129.成为自己最痛恨的人
“沈星澜,我真的很好奇,你明明那么讨厌父亲,痛恨他的隐瞒,痛恨他得知母亲重病却依旧不管不顾的冷漠,痛恨他对于婚姻和家庭的不忠。”
“可为什么你现在成了另一个沈父了呢?”沈凌直视着沈星澜因为愤怒而发红的双眼,冷冷开口。
沈凌的话犹如一记敲在沈星澜太阳穴的重锤,让他耳边嗡嗡作响,轰鸣声响成一片。
他痛苦的抱住头,冷汗从额头划下,浸入双眼,刺痛却完全无法盖过大脑传来的剧痛。
对啊,为什么我会成为我最痛恨的人呢?
他想。
沈凌看见沈星澜痛苦的样子皱了皱眉,不想再跟他多谈,冷冷说道,
“总之,我不会主动放手的,你如果识趣的话,还是赶紧放手比较好,毕竟母亲若是还在,也不希望看到我们两个人对立。”
说完,沈凌挂掉了通讯,正对上办公室里其他两个人的八卦视线。
沈凌:“……”忘了先把这两个人赶出去了。
露西安托腮观察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看样子沈星澜不像是会主动放弃的样子,你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兄弟反目成仇?”
沈凌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拿起一旁的文件翻了一页,随口回答道,
“他放不放弃对我而言都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大不了到时候让人找他以前交往过的Omega伪造一下证据就是了。”
宋以年闻言浑身一抖,他差点忘了面对权势滔天的沈凌,沈星澜的抵抗犹如蚍蜉撼树,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八成就是顾虑着时宴吧?
露西安则是挑挑眉,“我怎么感觉你们这亲兄弟也不怎么亲啊……下手这么狠?”
沈凌抬起眼皮轻飘飘看了她一会儿,视线重新放到手中的资料上,“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跟沈星澜可不是亲兄弟。”
*
沈宅的二楼,沈星澜耳边响起通讯被挂断的忙音,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脸色惨白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然而僵硬的双腿却不听使唤,脚下一软让给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好在地上有地毯,不至于摔出什么毛病。
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顺势蜷缩起身体,双手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尽可能缓解头痛,却根本无济于事。
过去的一切记忆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瞬间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涌向大脑。
像是陈旧的封印终于不堪重负,露出那些被遗忘的、模糊的记忆。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因为爆炸时离得近,导致悬浮车的外壳碎片击中了头部,导致某些记忆可能会出现缺失。”
医生一边记录着一边解释道,看见沈星澜下意识抬手摸向头上的纱布时出声阻止,
“别动!你昏迷了六天,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尽量不要碰它。”
沈星澜头疼欲裂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专属于医院病房的惨白。
他愣愣抬起手,看向自己布满细小划痕的双手,颤抖着收紧。
“沈先生,你还记得什么吗?”
沈星澜缓缓抬头看向她,刚要摇头,尘封的记忆呼啸着穿过爆炸、穿过医院的走廊,直至砸向他。
一切像是被按下的暂停键,医生后退着走向门口,墙壁上钟表的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
一切都在倒退,越来越快。
他低头看向自己修长有力的双手,上面因为爆炸导致的伤痕变小、愈合,进而一整双手都开始缩水,最终定格在白皙幼小的状态。
那是一双属于十一二岁孩子的双手。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
沈星澜抬起头,看见了属于十几年前,早已被淘汰却依旧显得奢靡的宴会厅。
四周都是西装革履的富商或者政要,他甚至看见了彼时还不过是一个普通职员的何律。
“啧啧……真可怜。”
“谁啊?”
“还能是谁?那不在那坐着么?”
“……可惜……beta……”
“沈星澜……就是那个……来了吗?”
周围的议论声有些模糊,在觥筹交错中,沈星澜疑惑的抬眼,看见了不远处那个任人打量,安静的坐着的小孩。
他们是在说我吗?沈星澜疑惑的想。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不远处那个八九岁的身影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沈星澜不确定,因为灯光和走来走去的人影的缘故他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脸。
不过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转身下意识想离开,却错愕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那个瘦小的身影走去。
“时家……时宴……”
原来他叫时宴,沈星澜心想。
他走到了人群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因为身形矮小的缘故,没有人发现他,他成功的走到了时宴身后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那个看起来无助的身影。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沈星澜抓住了他的手臂,在对方看过来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满天星河。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干净、纯粹。
他听见自己说:“你就是时宴吗?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拉着幼时的时宴一路奔跑,穿过觥筹交错的名利场,穿过名亮的刺眼的宴会厅,穿过昏暗的后门走廊。
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在走廊里回荡,沈星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眼前豁然开朗。
沈星澜瞪大双眼,那是一片赤沙兰花海,在微风的吹拂下荡起层层涟漪。
“我是沈星澜,他们说你会是我今后的伴侣。”
年少时的誓言随风飘散,像是一条小鱼,眨眼间就从指尖溜走,失去踪迹。
他从自己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条焰石项链,挂在时宴的脖颈间。
沈星澜错愕的盯着那条项链,恍然惊觉,原来那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信物。
但随即,他的心中是深深的绝望,因为十几年后,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宴会后门,时宴毫不留情的将它扯下、摔在了地上。
年幼的沈星澜带着时宴从后门回到了宴会厅,正当他想要转身的时候,后背撞在了来人身上。
他下意识回头,瞪大双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
130.年少
成年的灵魂透过年幼的躯体望向那个有些熟悉的人。
少年人身形高挑,脊背挺直,面容出挑,向下看过来的时候让人心中一惊。
十八岁的沈凌还没有后来那样令人心惊的气势,但身上能够看到之后帝国上将的影子。
一双凌厉的双眼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了一眼远处渐渐走向时父时母方向的时宴,半晌回过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略带审视的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沈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星澜点点头,有些忐忑的回答道,“嗯,这样不好吗?”
沈凌的脸上看不清神情,他撇过头去移开视线,半张脸掩在阴影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星澜好像从沈凌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遗憾的情绪。
“你可要想好了,这不是一句玩笑,”沈凌说,“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说完,沈凌转身离开了,沈凌渐渐消失在门口。
沈星澜有些疑惑,他没有这段记忆,所以也没有想到沈凌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准备前往中央星系的帝国军校。
沈星澜当时年纪不大,所以并没有从沈凌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
但如今再重温这段回忆,终于从沈凌的态度中察觉到一丝异常。
他这个哥哥在家里沉默寡言,极少跟自己见面,也从来不会嘱咐什么。
这次说这么多,不像是嘱咐,更像是为了时宴提醒他什么。
面前的画面像是碎掉的镜子,片片消散。
画面一转,沈星澜出现在一个类似礼堂的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原本稚嫩的双手变得修长有力,那是一双属于少年人的手。
现在应该是他在中央星系上学的时间。
沈家的企业规模不小,为了让沈家不败在沈星澜的手里,沈父将他送往中央星系的商学院。
这里的学生背景都不差,是各个星系的富二代最集中的地方。
而沈星澜在这里也变得不起眼了起来。
这对原本在红云星系受人追捧习惯了阿谀奉承的沈氏继承人来说落差不可谓不大。
沈星澜抬头打量四周,发现周围坐满了人,正好奇的望着前方。
“哎,听说莫尔弗兰今年会来,还是跟我们一届。”
“莫尔弗兰?有什么特别的吗?”
“害,一看你就不是中央星系的,莫尔弗兰可是希尔曼亲王的养子,是个罕见的S级Omega。”
沈星澜听见熟悉的名字后一愣,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刚刚进入商学院的开学典礼。
而莫尔弗兰因为出色的成绩和过人的背景是这一届的新生代表。
“疯了吧,一个Omega凭什么当新生代表?说的好听是养子,其实懂得都懂,不就是亲王养的个玩意吗?”
一旁一个新生听见后偏过头来插嘴道。
随后他们声音压低了不少,似乎对莫尔弗兰极为了解,窃窃私语,时不时哄笑一阵。
沈星澜不适的皱了皱眉,看向前方。
恰好这时候莫尔弗兰穿着深蓝色的礼服缓步走上台。
原本有些吵闹的礼堂立刻安静下来。
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到莫尔弗兰身上,或是好奇或是鄙夷,但莫尔弗兰看起来毫不在意。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少年时期的莫尔弗兰有些冷漠,还不向后来那样脸上常年挂着笑容。
即便声音温和,沈星澜也依旧能从他的态度中感受到冷漠和疏离。
他们是一个班的学生。
与他们这帮富二代不一样,莫尔弗兰除了刚见面那天穿着深蓝色礼服之后就再也没穿过什么昂贵的衣服,朴素又沉默。
好像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他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莫尔弗兰经常受到排挤,但这些富二代多多少少懂的伪装,所以很少在面上表现出来,但若是班级聚会或者是有什么活动和消息,他们都会自动将莫尔弗兰排除在外。
沈星澜知道,他能感受的到,但他依旧选择沉默。
这副样子样沈星澜想到了时宴。
他们同样出众,也同样不受待见,同样沉默。
于是他在某个下午处于同情,他让错过上课消息迟到导致没有前排座位的莫尔弗兰做到自己旁边的空位。
但出乎意料的,面对他的好意,莫尔弗兰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点头说了句谢谢就走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
沈星澜承认他是有些恼怒的。
他示好的时候对方总会感恩戴德说一些奉承的好话,只有莫尔弗兰不但不接受他的好意,态度还格外冷漠。
他本以为这样能体现出自己跟那帮搞歧视目光短浅的富二代不一样,借此能与莫尔弗兰说上话,让他对自己产生好感,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越是不愿,沈星澜越是想要征服。
于是他专门在莫尔弗兰陷入困境的时候伸出援手,借此让他对自己产生感激。
这招很管用,毕竟当时的时宴就是这样记住他的。
他享受这种被人注视,认为他与普通富二代不一样的目光,那会让他有种特殊的满足感。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放在时宴身上屡试不爽的手段却在莫尔弗兰这里屡次受挫。
终于,在一次沈星澜伸出援手却被拒绝的时候,沈星澜终于忍不住问,
“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我只是想帮你。”
莫尔弗兰刚要开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
“你从哪里看出我需要帮助?”
沈星澜一愣,难道这些排挤和刻意的疏离他都不在意吗?
莫尔弗兰淡淡说,“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你也会被他们排除在外的。”
他看向远处几个聚在一起好奇的往这边看的几个学生。
沈星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莫尔弗兰嗤笑一声。
沈星澜脸上一红,羞愧让他再也无法与莫尔弗兰对视。
莫尔弗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面前的人的名字。
沈星澜有些慌张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与他们不一样!我……”
莫尔弗兰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不,你跟他们一模一样。”
后来莫尔弗兰转校离开了,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而他与时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因为他的舍友曾嘲笑过他身为一个Alpha却成天追在一个Beta的身后。
他从开始的反驳维护到最后的沉默,他渐渐融入了他们,成为他们的一员,身边也不再只有时宴。
他能感觉到时宴对他越来越冷漠,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除了被迫接受别无选择的孩童了。
沈星澜知道时宴或许知道了什么,在他第7次在时宴面前提起莫尔弗兰之后。
131.我应该记得你吗?
“沈星澜,你变得不一样了。”时宴的双眼与他印象中的莫尔弗兰的双眼重合。
沈星澜一愣,随即是恼怒。
时宴的冷漠在他眼里与高高在上无异。
在学校里也就罢了,随便一个人几乎都比沈星澜的背景强硬,他不敢顶嘴,但时宴凭什么?
他只是……只是一个Beta。
毫无意外,他们吵架了,最后不欢而散。
他们之后再没见过面,直到时宴休学离开中央星系。
沈父叫他回去,他不愿,但为了沈氏他不得不回去。
但他没想到叫他回去,目的是为了与时宴结婚。
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不会犹豫,但现在他迟疑了,选择拒绝。
沈父厉声训斥他,“当年你都已经答应过了,现在反悔你让别人怎么看我沈家!”
沈星澜在心里嗤笑一声,你不也一样在外面有个儿子吗?别人早就不知道在心里嘲笑你多少遍了。
“是啊二弟,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沈氏想想,为父亲想想啊。”沈嘉泽含笑劝到,那双眼中的幸灾乐祸令沈星澜怒火中烧。
娶一个没什么用的时家长子对沈嘉言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但即便心里清楚,沈星澜也拒绝不了,毕竟现在的沈氏还在沈父手里,他不敢闹得太僵。
所以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订婚那天,他再次见到了时宴以及许久不见的沈凌。
沈凌身上的气势内敛了一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变过。
沈星澜恍惚了一瞬,好像变的……只有他自己。
不,不对,还有时宴。
他扭过头看向远处角落里独自饮酒的时宴。
他已经不再跟在自己身后了,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在低着头。
他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时宴再帝国军校上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回来,难道他很在乎这门婚事?
沈星澜以为他们上次不欢而散后不会再有联系,没想到时宴不肯放弃。
他看向正在跟自己父亲攀谈的时父,眼中闪过厌恶。
沈凌低头看见他的样子皱了皱眉,“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情愿?”
沈星澜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是后悔了?”沈凌眼眸发沉定定看着他。
沈星澜一愣,想起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迟来的羞愧和懊恼涌上心头。
“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等以后再离婚就是了。”
沈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和阴狠,冷声说道,“希望是这样。”
说完,他端着酒杯走向角落的时宴,两人说了什么,时宴举起酒杯朝沈凌示意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因为沈父也觉得两家联姻让沈家脸上不太好看,所以没有请太多宾客。
但沈星澜看着时宴,恍惚间又回到了相识的那天。
门口处传来一阵声响,沈星澜回头看去,双眼微微瞪大。
熟悉的面容依旧惊艳,但他的脸上却与之前的疏离不同,带着温和亲近的笑容,右耳的赤色焰石让他瞬间鲜活起来。
那正是许久不见已经转学去帝国军校的莫尔弗兰。
他是跟着沈家的商业伙伴一起来的。
沈星澜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却没想到莫尔弗兰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朝角落里的时宴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星澜有些愣神,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只以为他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把自己给忘了。
“你好……我是……”
“没事,还……恭喜你……”
两人的交谈断断续续的传来,沈星澜走过去的时候时宴看了他一眼,轻轻皱了皱眉。
沈星澜感受到他下意识想起身离开,却碍于莫尔弗兰在场,只好按耐住。
沈星澜有些不悦,对时宴没有主动提起自己感到不满。
他走过去时,莫尔弗兰才注意到他,他直起身望向身沈星澜。
时宴察觉到什么,也跟着站起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沈星澜看了一眼,时宴脊背挺拔,劲瘦的窄腰在灯光充满力量感。
那是与普通Omega的柔软不同的,摸上去会有些硬的腰。
莫尔弗兰见状也想离开,沈星澜清醒过来,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等等,莫尔弗兰……”
然而莫兰弗兰皱眉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眼神一冷。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莫尔弗兰眼神淡淡的望着他,满是疏离和冷漠。
他脸上的温和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静静的注视着他只觉得脊背发寒。
就在他愣神的空闲里,莫尔弗兰转身离开了。
但他没有走,沈星澜下楼的时候在窗边看见了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莫尔弗兰的手肘撑在护栏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侧脸沉静。
“莫尔弗兰先生,”沈星澜走过去,没有注意到莫尔弗兰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烦躁,“你在帝国军校还好吗?”
莫尔弗兰撑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好像认识我?”
沈凌一愣,拿不准他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在装作不认识,但摩尔弗兰的态度无疑让他有些难堪。
“你忘了吗?我们在商学院见过的。”
莫尔弗兰脸上的微笑淡了几分,打量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像是刚刚从某个记忆的犄角旮旯搜刮出沈星澜的样子,
“原来是你,倒是挺巧,有什么事吗?”莫尔弗兰态度冷淡,并没有因为将沈星澜认出来而有半点热情的样子。
沈星澜笑了笑,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单边耳坠,与莫尔弗兰右耳的相差无几。
“送给你的,正好凑一对。”
莫尔弗兰垂下眼静静的打量了那个成色极好的焰石耳坠,半晌嗤笑一声,“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沈星澜不明所以,“我以为你会喜欢。”
莫尔弗兰脸色彻底冷下来,摇摇头,“不,这是我最讨厌的东西……”
沈星澜诧异的看着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指尖莫尔弗兰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你的伴侣在你身后,你确定还要继续聊下去吗?”
沈星澜心中一惊,倏然转身,看见了远处的时宴。
时宴的目光静静的落到他手里的小盒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边脸陷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沉。
“这礼物不如留着送给你的伴侣吧,我先走了,不见。”
莫尔弗兰与沈星澜擦肩而过,摆摆手消失在拐角。
被撞见的沈星澜有些心虚,但随即心里涌上不悦,以前觉得时宴沉默是可怜,现在再看就觉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阴沉又不讨喜。
他脸色难看的走过去,看着时宴面无表情地脸,“怎么,我以为上次分开就不会再见面了看,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到底是放不下沈家的权势对吧?”
时宴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就在沈星澜不耐烦离开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见时宴轻轻说道,
“对。”
132.我只是……记起一些事
记忆潮起潮落,再次睁眼的时候,沈星澜已经坐进了悬浮车里。
银白色的光滑墙壁映着他模糊的面容。
“这件事不必再提,嘉泽毕竟也是我的儿子,只要他姓沈,沈氏就有他的一份。”沈父看向窗外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沈星澜看着眼前的一幕,回想起这是当年令沈父丧生的爆炸发生前的半小时。
沈父想让沈嘉泽进入沈氏,将手里的股份分出一部分交给沈嘉泽,他不同意,才有了之前那段对话。
沈星澜讽刺的勾起唇角。
自从母亲死后,沈父对他的意见越来越大,越来越容不下他,沈嘉泽也在公司里处处给他使绊子。
但因为有着沈父的庇护,他始终拿沈嘉泽没有办法。
沈星澜的目光也看向窗外,他听见自己说,“……好。”
明明是父子,可他们却坐在座椅的两侧,中间几乎能躺下一个成年人。
沈星澜手指微动,他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原本的计划中,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反正自己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
公司里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母亲死的时候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告诉他自己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让沈父下地狱。
所以他谋划了这场意外,按照自己的估计,他会有不到50%的概率活下来,还是在他提前准备好防护措施的情况下。
“父亲,您还记得我妈的样子吗?”沈星澜没头没脑的问。
沈父呼吸一滞,皱眉往沈星澜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闪过厌恶,“……不记得了,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本来没想跟她离婚,她依旧是沈家的太太,是她自己想不开。”
空中仿佛有无形的倒计时在一分一秒的减少。
10、9、8……
“我妈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小三?”
“好好说话!那是你陈阿姨!”
7、6、5……
沈星澜叹了口气,妥协道,“好,陈阿姨,她究竟有什么好的?让你宁愿放弃现在和谐安稳的一切?”
“当年要不是家里逼得紧,我根本就不会娶你妈!那时候你陈阿姨已经怀了嘉泽!”
沈父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沈星澜正想反唇相讥,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一震。
他低头点开看去,备注是【宴】的联系人发来一条信息,
【我父亲想见你,聊聊生意上的事,你明天有空吗?】
这是结婚两年以来时宴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
他们平时的相处模式甚至比不上陌生人。
4、3、2……
沈星澜愣了愣,仿佛能透过幽蓝的电子屏幕看见时宴那张惊艳却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迟来的愧疚和遗憾来。
他觉得自己甚至比不上父亲,虽然父亲并不喜欢他的母亲,表面上的温柔专一都是假的。
但至少在伪装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让母亲受到冷落,那段时间母亲年轻又漂亮。
而时宴跟着他得到了什么呢?
恐怕这次主动联系他都是因为时父的要求迫不得已的吧。
他忽然想起他与时宴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对于时宴的确是有怜惜的。
但可惜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当年那个眼中只有时宴的沈星澜永远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长大。
沈星澜手指微微颤抖的想要拒绝他,却在发送的那一刻改成了:
【好,你让他明天去沈氏大楼找我吧。】
1……
虚空中的指针走到终点,他也恰好在最后一刻将消息发送出去。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
轰——
巨大的气浪裹挟着热流,原本平稳行驶私人悬浮车毫无征兆的爆炸,将附近的悬浮车掀翻,周围的警报声响成一片。
沈星澜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的记忆受损,他忘记了与时宴的相识,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留给时宴的,是一个冷漠对他恶语相向的沈星澜。
*
“先生?沈先生?”
呼声由远及近,直到停在自己耳边。
沈星澜疲惫的睁开眼,额头布满细汗。
张姨不放心,见沈星澜许久不下来,忍不住上来看看,却看见沈星澜倒在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她连忙走过去将沈星澜扶起来,发现他浑身几乎湿透了。
“先生?要叫医生吗?”
沈星澜平复着呼吸,缓解着太阳穴的疼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摆摆手。
好半晌,剧烈的疼痛才渐渐褪去。
“那条……围巾呢?”沈星澜的声音沙哑的差点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只焦急的看着张姨。
张姨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她实在想不到有一天沈星澜会主动询问时宴的东西。
“就是上次在客厅我扔掉……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条。”沈星澜声音一顿,解释道。
“哦,哦。那条围巾我收起来了,您现在要用吗?我去给您拿过来?”
沈星澜刚想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浑身是汗的狼狈模样,“不用,先收好吧,之后再说。”
他不想脏了那条干净的围巾。
说完他转身下楼想要去洗漱,走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急忙扶住门框稳住身形。
张姨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怎么看沈星澜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
“沈先生,真的没事吗?您看起来脸色很差。”
“没事,我只是……记起一些事。”沈星澜喃喃道,也不管张姨有没有听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既然想起了一切,他就不会再放任时宴的离开。
*
“什……什么?!”宋以年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说你和沈星澜不是亲兄弟?!”
宋以年只觉得豪门玩的真花,前脚刚听说沈家有个私生子最近出来作妖,后脚就得知沈凌和沈星澜不是亲兄弟。
露西安长舒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宋以年还沉浸在上司的八卦中没反应过来,“不……不是,那你既然和沈星澜不是亲兄弟,那……”
宋以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好在沈凌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沈星澜是亲生的,我不是,我是在他之前被领养的。”
“当时沈夫人身体不太好,一直没有孩子,于是领养了我,说白了就是带去冲喜的。”
宋以年恍然,随即脸色一变,满脸惊悚的开口,“那……我知道了这些豪门秘辛该不会被灭口吧。”
露西安闻言嘴角一抽,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这要真是什么秘密,沈上将根本不会告诉你,再说我都能查到,别人也能。”
沈凌坐在办公桌后面将资料翻了一页,闻言点头道,“确实算不上什么秘密,高层的人基本都知道。”
“对了,露西安,你上次去维修中心见过这个李落维修师了吗?”
133.虫族的消息
露西安听见他的问题,回想了一下,片刻后摊了摊手,
“很遗憾,并没有。”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里,“不过在我看来,他对你的威胁不大。”
沈凌看完手里的资料,随手扔在桌子上,挑起眉头看向她。
露西安身体舒展,一点都不像在上司的办公室里,更像是在自己家。
她撩起眼皮自上而下将沈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缓缓开口道,
“根据我的观察,时宴对于这个叫李落的维修师除了停留于表面的印象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看法和举动。”
她双手交叉,静静的看着沈凌,“更何况你比他更有优势,不管是从外貌身份还是不要……咳……来讲,你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露西安一句“不要脸的程度”差点脱口而出,险之又险的咽了回去。
沈凌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但我并不认为一个经常打架,曾经疑似感情纠葛而把对方打成半残的人真的会像表面这样安分守己。”沈凌曲起手指,用关节敲了敲桌面,
“算了,说正事,虫族那边最近有动静吗?”
一说到虫族的问题,露西安也正色起来,将翘起的腿放了下来。
“没有。”露西安点开个人终端,将最近收到的有关虫族的信息投影在面前的空地上。
合成的虚拟影像合成了数个叫不上名字的边境星球。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神秘坐标,有着数以亿计的虫族。
它们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也因此与人类的生活习性大相径庭。
露西安伸出手指在虚空中点了几下,一个表面暗灰色的星球被放大,很快就能清晰的看见上面崎岖不平的地形。
这是人类卫星对虫族聚集星球的实时监测画面。
因为这颗星球常年风沙肆虐,表面几乎没有大块的岩石,从太空中看就是一颗灰色的球体,充满死气。
所以在人类发现这颗星球的时候将它命名为——【死星06】。
就像它的编号一样,类似的星球还有五颗。
“【死星06】,距离帝国最近的虫族星球,之前虫族撤军时,曾经路过此星,也因此热闹了一阵,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一直没什么异常。”
露西安点了点面前这颗死气沉沉就连虫族的身影都几乎看不见的星球。
她将面前的画面缩小、偏转,过了一会儿,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以年呼吸一滞,作为曾经与虫族交手过的人,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黑洞代表着什么。
“【毁灭】黑洞,距离虫族生活的星系极近,且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扩大,目前正处在生长期,”路西安静静的盯着面前这个巨大的,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洞,
“因为它的存在让虫族每时每刻都处在灭亡的风险中,导致虫族选择对人类开战,意欲占领人类的居住星球逃离黑洞的威胁。”
宋以年呼吸放缓,盯着那个黑洞。
那就是导致人族与虫族几百年间战争不断的罪魁祸首。
虫族文明落后,几乎没什么科技可言,但无需氧气、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以及极快的繁殖速度让它们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片甲不留。
不……
宋以年在心里反驳道,比蝗虫过境还要严重。
因为虫族的战斗力极强,甚至某些虫族能徒手轻易将机甲切成两半,所以它们对于能量的需求极高。
在虫族首次入侵的时候,一个人类边境星曾被它们攻占,原本的平静和繁华被打破,为了补充能量,他们甚至以人类为食。
但因为当时的人类没有能对抗的手段,导致人类数量骤减,能够居住的地方不断缩减。
想到这,宋以年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
“它们看似平静像是放弃了进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继续盯着吧。”沈凌沉默片刻,淡淡说。
露西安点了点头,“的确,虫族撤军的原因不明,但以人类对它们的了解,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弃人类领土这块肥肉。”
沈凌点点头,想起什么,继续问道,“远航队对于虫族居住星球的探测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吗?”
远航队自从人类与虫族开战后,就分出了一部分用来探测虫族的居住环境和数量等信息。
但因为距离遥远且环境恶劣,再加上虫族敏锐的视觉和听觉,靠近中心的几个星球依旧在人类了解的范围之外。
所以人类现在对于虫族的了解大概只有60%左右。
但虫族每次进攻都有组织有目的,而不是一味的强攻,所以人类猜测在虫族的中心居住地,存在着能够指挥虫族军队的存在。
露西安遗憾的摇了摇头,“很遗憾,并没有。为了探查到虫族中心居住地的消息,我们折损了158名远航者,”她声音很轻的回答道,“他们都是帝国精心培养的人才,是整个帝国的财富。”
沈凌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虚拟影像中一个淡红色的星球,看了半晌,收回视线。
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的露西安见状看了一眼那颗淡红色的星球。
那是十几年前被虫族突袭,一夜之间沦陷的边境星。
也是第一次出现“异端”的地方。
当时的驻军几乎全军覆没,人类损失惨重,而因为“异端”的出现,让帝国高层陷入恐惧当中。
为了防止引起民众的恐慌,帝国将“异端”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直到后来那个精神域暴增的士兵的出现,才让“异端”出现在大众面前。
算算时间,那正是沈凌刚刚加入军队没多久,被派去各个边境星的驻军磨练的时间。
“那颗星球……总有一天会回到人类手中的。”露西安一改平时吊儿郎当,斩钉截铁道。
气氛安静的诡异,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宋以年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说话。
沈凌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半晌,他抬了抬手,示意露西安关掉虚拟影像。
沈凌刚要起身,打算去新兵营看看,个人终端却突然一震,幽蓝的显示屏上浮现出几个字——【克里莫元帅】。
134.永远不会原谅你
克里莫元帅年纪不小了,极少在帝国民众面前露面,年轻时也是名气极高的帝国统帅。
可惜上了年纪之后就越来越反感沈凌的激进做派,所以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联系。
沈凌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个人终端,抬起眼。
宋以年和露西安识趣的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轻声关闭,在合上的一瞬间,露西安伸出手臂揽住宋以年的肩膀,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
“喂,你……你干嘛?”宋以年有些惊疑的看向露西安,感觉露西安此时浑身散发着非常危险的气息。
露西安凑在他耳边恶魔低语,“我记得你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参加过集训了吧。”
宋以年浑身汗毛一竖,张了张嘴刚要狡辩……啊不,是解释。
只听露西安继续说道,“我知道,因为上将大人太忙了,没关系,我正好有空,我来负责这个月的集训。”
露西安一脸“我多懂事还不快夸我的表情”,然而在宋以年的眼里看来,简直犹如一匹恶狼。
他终于反应过来,露西安纯粹是在报复他刚刚在上将大人面前的提议。
想想露西安那惊人的体质以及令新兵闻风丧胆的训练强度,宋以年十分没骨气的怂了。
“呃……还是不劳烦少将大人了,我……”
“没事,咱俩谁跟谁啊,过命的交情了,不劳烦。”露西安笑眯眯的将他拒绝的话堵了回去。
很快,宋以年就在露西安半邀请半强迫下被带走了,方向正是军区里的训练场。
*
房间里,沈凌正襟危坐,视线落到克里莫元帅的虚拟投影上,恭敬道,“克里莫元帅。”
克里莫元帅面容严肃,但与沈凌的锋利不同,克里莫元帅更加温和一些,看起来像个儒将。
为人也极守规矩,自担任元帅一职以来,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但立场不明,看起来像是个中立派,从不参与两派间的斗争,但对沈凌是个例外。
面对沈凌这个鹰派的代表人,克里莫曾多次表达过不满,丝毫不给沈凌面子。
也因此有不少人猜测克里莫元帅应该是偏向保守派一方的。
克里莫元帅透过虚拟投影与沈凌对视,点了点头,“沈上将,好久不见。”
沈凌神情有些微妙,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一阵。
他倒要看看这个常年没有联系的克里莫元帅打着什么主意。
果然,克里莫元帅最反感无用的客套,很快就忍不住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我听说你让人抓了何律的儿子?”
沈凌一愣,微微垂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意。
看来是保守派那边联系的克里莫,这才几天就忍不住了?
很快,沈凌的表情恢复正常。
他抬起头与克里莫对视,失笑道,
“元帅,您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何承轩是自己犯了事被警署带走的,跟军方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恰好路过罢了。”沈凌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克里莫元帅眼中闪过不满,“行了,警署是何律的人我还能不知道吗?若是没有你的插手,警署敢抓走何律的独子?”
“那可不一定,万一肖署长正义感爆棚,突然就不愿意再充当何承轩的保护伞了呢?”
克里莫闻言怒声道,“沈凌!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赶紧让人把何承轩放了!你知不知道最近中央星系的保守派和鹰派之间因为这件事闹成什么样了?!”
沈凌闻言嘴角的笑意消失,面色也冷了下来,
“克里莫元帅,难道就为了维系两派之间虚假的和平就要对何承轩这种垃圾包庇吗?”
沈凌向后靠在椅背上,讽刺的说道,“按照帝国的法律,何承轩早就应该被判死刑了。”
克里莫没想到沈凌如此不给他面子,面色极为难看,“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为了一个Omega挑起两派的斗争了?”
他显然误会了,以为沈凌是为那个叫时宁安的Omega一怒为蓝颜。
沈凌冷哼一声,“克里莫元帅,两派之间的关系暗流汹涌,这可不是我挑起的,这副虚假的和平也该有所改变了。”
他顿了顿,反问道,“克里莫元帅,您有多久没上过战场了?”
克里莫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所以没有说话。
不过沈凌也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的战场是什么样的吗?跟十几年前的不同了,虫族因为不明原因不仅仅数量在增加,甚至出现了不少从未见过的、更加危险的种类。”
“帝国若是继续这样任由两派之间拉扯下去,虫族早晚会踏遍帝国的每个角落。”
沈凌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而何律那帮废物甚至想要缩减军队开支,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一个富庶星系的督长位置上呆这么久,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沈凌丝毫不给面子的讽刺道,“有时我真的很怀疑,克里莫元帅,您真的像表面上那样保持中立不插手两派斗争吗?还是说……您早就已经成为保守派的一员了?”
沈凌的声音不急不换,却让克里莫元帅面色一变,“沈凌!注意你的措辞!我说过我从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哈……在如此险峻的形势下,您该不会真的认为保持中立就能护住你那岌岌可危的元帅职位吧?”沈凌撑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克里莫元帅有些发青的脸,缓缓开口,
“克里莫元帅,0876号边境星上面的287名士兵尸骨未寒,至今无法将他们的遗体带回来安葬,您午夜梦回时难道没有听到过……”
“住口!当年的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我……”克里莫元帅恨不能现在就从个人终端里爬出来捂住沈凌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的克里莫元帅幻神颤抖,眼中分明是恐惧。
然而沈凌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提高音量誓要让每个字都清晰地印在克里莫的脑海中,
“您有没有梦见他们我不知道,但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们,他们在我耳边说,他们不是叛徒,不是异端,他们应该被追封为烈士!”
沈凌死死盯着克里莫瞳孔颤抖的双眼。
他的话犹如一记冲锤,狠狠砸在克里莫脑海中。
克里莫颤抖的伸出手,慌张的想要关掉个人终端。
但沈凌的话还是毫无遮拦的透过茫茫星海,穿过硝烟和战火,犹如一把利剑,狠狠插在了克里莫的心上。
“克里莫,287个英魂永远不会原谅你……”
135.0876号边境星
个人终端被啪一声挂断,克里莫的虚拟影像瞬间消失。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影身陷在阴影里许久没动。
半晌,沈凌向后仰躺在椅子里,手背盖在双眼上,长长舒了口气。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个人终端再次震动一下,屏幕亮起。
沈凌点开一看,轻笑一声,心情奇迹般好了不少。
时宴:【调查处那边你出面了?】
沈凌挑了挑眉。
沈凌:【你都说了不需要我插手我就不可能自作主张。】
通讯那头的时宴放下心来,心想调查处的动作这么快或许是陈荷的意思。
沈凌:【怎么了?调查处那边有什么不对吗?】
时宴:【没什么,就是动作比我想象中的快了不少。闻西和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
沈凌看着这条信息,仿佛能想象到通讯那头时宴微微翘起的嘴角。
沈凌:【今天心情不错?】
时宴:【当然,给我使绊子的人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沈凌轻笑一声,难得时宴也有这么真诚的时候。
时宴:【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心情不好?】
沈凌一愣,摇头失笑,这么敏锐的吗?
沈凌:【为什么这么问?】
时宴在维修室里坐在高高的维修架上,两条长腿悬空晃着。
今天没什么维修任务,所以他现在很闲,又没什么能说话的人,索性就打算问问沈凌。
时宴:【因为你今天的废话话格外少。】
沈凌:“……”
时宴:【说说,遇到什么事了?说不定我能充当几分钟你的心理医生。】
沈凌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关掉了聊天窗口,直接拨了通讯过去。
几秒后,通讯被接通,时宴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面前。
这个时候,沈凌无比感谢发明了虚拟影像的人。
即便他与时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见面,却依然能够通过虚拟应先见到彼此,距离之近仿佛触手可及。
时宴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往日里面无表情的昳丽面容温和了不少,眼中映着沈凌的倒影。
“刚刚沈星澜联系过我了。”沈凌静静的望着时宴。
发现时宴的眼中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听见他的话只是惊讶了一下。
好像如果不是沈凌的提醒,他都快要忘记了有这么个人。
沈凌不得不承认,看见时宴对沈星澜的态度,他心中划过一阵快意。
他不希望时宴对于沈星澜有什么强烈的情感,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那都是要耗费心力的。
忘记就很好,他只需要记得他就够了。
“沈星澜?他为什么突然联系你?”时宴晃着的双腿一顿,诧异的问道。
沈凌盯着他虚拟影像中悬空的双腿,神色微妙,
“他想通过我知道你的下落,毕竟你离开那天我也在,还是同乘一辆悬浮车,张姨应该也看见了,所以他才会找到我。”
时宴恍然点点头,“那你告诉他了?”
他悬空的双腿继续晃起来,看起来美好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
因为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对于沈星澜的消息他的确没怎么关注过。
沈凌摇摇头,“当然没有,谁知道他会不会过去找你,到时候再惹出麻烦来就得不偿失了。”
他的视线落到时宴线条流畅紧绷的小腿上,随着他的晃动眼眸渐深,话音一转,
“时宴,你在干嘛?”
为了保护公民的个人隐私,所以在通讯被接通的时候,个人终端会默认屏蔽掉背景,所以沈凌只能看到时宴像是坐在什么东西上。
时宴点开权限,让维修室内的景象通过个人终端传送到沈凌面前。
沈凌在才看清时宴此时正坐在一个维修用的高架上。
因为绝大部分机甲是普通人的两倍高,所以为了维修方便,机甲维修室内通常会备有维修架来辅助维修师进行维修。
而维修架的身后空无一物,能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雪景。
沈凌脸色一变,“上面危险,时宴,先下来。”
不知什么原因,他心中划过一丝恐慌,时宴从上面摔下去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时宴愣了愣,看见沈凌难得认真的样子,走下了的维修架。
“怎么了?这个维修架不高,而且我用过很久了,很熟悉,不会有什么事的。”待站稳后,时宴说道。
沈凌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
时宴皱了皱眉,打量着沈凌,“你今天怎么了?军区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还是保守派跟鹰派的那些纠葛,见怪不怪了。”
时宴点点头,敏锐的察觉到沈凌在逃避话题,“但这应该不是令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时宴看着沈凌的虚拟影响,感觉现在的沈凌与自己在沈宅二楼窗台前见到的那个有些低沉甚至脆弱的沈凌有点像。
像是一只缩在墙角默默舔舐伤口的猛兽,一旦有人靠近就会警惕地伸出锋利的爪子进行恐吓。
沈凌无奈的笑了笑,终究还是开口说道:“还记得我在洛里亚跟你说过的故事吗?”
时宴思索了一瞬,“是指你说的自己刚刚加入军队,在某个叫不上名字的边境星上驻守的经历?”
“对,那个星球的确没有名字,他的编号是0876号边境星。”
时宴一愣,瞪大双眼。
0876号边境星。
他听过这个编号,或者说,绝大部分帝国民众都听过它的名字或是在课本中看见过。
那是十年前一次令人类损失惨重的战役。
因为虫族突然对0876号边境星发动突袭,出现了新的虫族,打了驻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当时驻守在0876号边境星上足足279名士兵,仅仅只有12个人生还,其中就包括当时还是新兵的沈凌。
但这包括沈凌在内的12名生还士兵因为受伤过重,抢救无效死亡,仅仅只有沈凌一个人幸存了下来。
因为当时条件艰苦,加上数据的缺失,没有人直到当时的0876号边境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奇怪的是,将近两百名士兵死亡,帝国却并没有将他们追封为烈士,甚至连死亡原因都没有公布。
136.你是在挑衅我吗?
“在那场战役中,除了我,无人生还,我曾经不满过、愤慨过,他们都是守护帝国的士兵,他们死在战场上,但当时的军方高层却始终不愿追封他们为烈士。”
沈凌声音低哑,原本他以为这些痛苦的回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告诉任何人,然而面对时宴,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起来。
好像那些纠缠他许久的噩梦,就这样远去了。
“因为他们的死因属于机密,所以在你加入军队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沈凌抬起头看着时宴黑沉的双眼,笃定地说道,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帝国的英雄,他们为帝国为人类而死,他们不该被遗忘。”
时宴呼吸一滞,他看见了沈凌强硬的面具下,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战友在自己面前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两百多人最后却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他会不会也曾经想过,若是自己也死在那场战役里就好了?
时宴点点头,“他们总有一天会被记起,他们的名字总有一天会被镌刻在帝国陵园的墓碑上。”
*
叩叩——
几天后,时宴维修师的门被敲响时宴拉开门,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陈荷等一众调查处的人。
“叶先生,”陈荷与他握了握手,“我们今天来做最后一项调查。”
时宴点点头表示理解。
最后一项是对维修师证明的检查,除了检查当时考核时的的监控以外,还需要再重新当着调查处的面再考核一遍。
“我已经跟塞拉尔会长申请过了,您可以选择再自己的维修室进行维修。”
时宴点点头开口刚要说些什么,一道声音传来,
“那怎么行,既然是为了公平公正,那应该选在公共维修室才对,那里的设备一应俱全,正好也让众位做个见证。”
时宴视线一偏,看见了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听见消息凑过来的闻西和。
依旧是那副高傲令人厌恶的样子,看向时宴的目光中带着不甘和幸灾乐祸。
时宴垂眼遮住了眼中的冷意。
他本来以为之前的调查结果能让闻西和安分一点,聪明点的话就知难而退,没想到还是不死心。
看来闻西和没打算放过他。
公共维修室里的设备一应俱全,但基本只是当作备用,平时不会有人使用。
设备型号比较老旧,而每一位维修师都维修设备进行改装,符合自己的喜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维修了这么多年,突然要改用基础款型,极有可能会因为不适应导致维修出岔子。
为了防止时宴拒绝,闻西和开口就将他架了起来,让他无法拒绝。
周围围观的听见后脸上也有些不满。
仿佛但凡时宴敢拒绝,就证明他在自己常用的维修设备上动了手脚一样。
陈荷见状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刚要开口,却被时宴不着痕迹拉了一下手臂。
陈荷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这明显是在刻意刁难,难道这个叶白真的要忍下去吗?
李落见状挤开面前围观的人,想要站出来与闻西和理论,却听见时宴的声音不急不换的响起,
“闻先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不过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提议。”
众人疑惑不解。
时宴缓缓说道,“我记得今年会长手里的S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举荐名额给了你?”
闻西和皱了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是,怎么?你正在调查期,以往的成绩不作数,会长将名额给了我也没什么问题吧?”
时宴勾了勾唇角,“没问题,但我记得红云维修中心的举荐是有能者得,正好公示期还没过,我也想要这个名额。”
闻西和一愣,登时怒道,“你——你真的以为你能通过这次调查?”
“为什么不能?”时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看起来好像非常笃定我会失败。怎么,你在维修设备里动了手脚?”
话音落地,人群立刻窃窃私语起来,看向闻西和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主动权就这样轻易的被时宴夺走。
一旁的陈荷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
原本以为这个叫叶白的维修师是个沉默寡言的只懂维修的老实人,现在看恐怕是自己看走眼了。
闻西和双眼瞪大,脸被气的涨红,登时大怒:“叶白!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在公共维修室的维修上动过手脚?!”
谁知面对闻西和的暴怒,时宴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激动嘛,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不要误会。”
虽说时宴不知道闻西和有没有动过手脚,但经过自己这么一问,如果一会儿的维修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的话,大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闻西和。
闻西和也能多一些顾忌。
如此做也算是为自己的维修加了一层保障。
“所以待会等我维修完了,轮到你的时候可千万别让着我,毕竟这可是关乎S级维修师的考核名额。”
时宴黑沉的双眼寒潭般瞥了闻西和一眼。
后者浑身一颤,危机感袭上心头,然而现在的场面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他本想将时宴架起来,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不得不答应。
到时候若是自己败了,即便想说自己让着他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时宴连这一层面都考虑到了。
不……不会的,叶白不会通过考核的……不会的。
闻西和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时宴看见他颤抖的瞳孔和隐藏在眼里的慌张,勾了勾唇角。
此时的闻西和心境不稳,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只需要他再插上一刀,闻西和就会摔得彻底,再也爬不起来。
目的已经达到,舞台已经搭好,就等演员就位了。
时宴头也不回的穿过人群,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就在时宴与闻西和擦肩而过的时候,闻西和咬牙切齿的轻声问,“叶白,你是在挑衅我吗?”
时宴偏头看了他一眼。
闻西和一愣,他在那双眼中看见了令人心惊的冰冷。
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让他在自己的维修室中维修,所以早就挖好了坑,就等着自己来跳了。
闻西和的呼吸粗重起来。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差。
时宴轻笑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没错,你猜对了,可惜,你只能接下。”
137.调试
公共维修室采用的是透明的特质玻璃墙壁,能够清楚的看见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因此,公共维修室经常会被当作内部考核的使用场地。
而在巨大的玻璃墙壁上,有数个显示屏,上面快速滚动的数字正是维修室中各个部件的数据。
因此弄虚作假的行为在公共维修室中根本行不通。
“叶先生,您有十分钟的时间对这里的各个工具进行调试,倒计时结束后,这架机甲的权限才会开放,您才可以开始维修。”陈荷确定没问题后,解释了一番走出了维修室。
而玻璃墙壁上最上方巴掌大小的电子屏上正显示着倒计时。
从调试开始到考核结束一共50分钟。
时宴在陈荷离开后就调出了机械手臂的操作面板进行调试。
A级维修师的考核对他来说并不难,自己这几年来进行的维修,几乎每一次都比考核要难一些。
玻璃墙壁外的围观人群看着电子屏上的数据变化窃窃私语。
时宴的调试手法极为少见,且速度极快。
一些新来的机甲维修师看见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不懂时宴的调试手法。
有些经验,已经在维修中心呆过一段时间的维修师看出了些门道,却紧锁眉头。
闻西和同样没看懂,皱着眉,眼中闪过惊疑。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是特齐洛奇调试手法!他把机械臂的偏转角度上调了21%,主动降低了灵敏度!”
“特齐洛奇”四个字犹如惊雷让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特齐洛奇是每个机甲维修师都听过的名字,因为他是人类机甲维修史中最重要的奠基人。
他的观点以及维修手法至今仍然被很多顶级维修师采用,而且因为他的维修手法过于超前,大部分维修师根本没有复刻的能力。
而时宴所采用的这种调试手法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的维修师会选择提高机械臂的灵敏程度,让维修师维修师更加省力,更加方便。
而特齐洛奇调试手法则正好与之相反。
这种方法主动降低了机械手臂的灵敏度,相应的,对于维修师的维修水平要求会更高。
在维修过程中也需要更多的精神域。
而使用这种手法进行维修,机甲的完整度将会突破90%,这个让无数维修师望而却步的大关。
“叶白是个Beta,精神域本就在三种性别中最低,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李落原本还在为时宴竟然会特齐洛奇调试手法感到惊讶和高兴,听见身边的议论声,他登时清醒过来,担忧的望向维修室里那个清瘦的身影。
的确,这种手法可以达到普通的维修师达不到的水平没错,但相应的,维修师的精神域消耗也会更大。
若是在维修时出现精神域枯竭的情况,轻则维修失败,重则脑部受伤。
所以叶白的行为在在场的维修师眼中看来,与赌无异。
闻西和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当他意识到时宴在使用特齐洛奇调试手法的时候的确心慌了一阵,但一想到叶白的性别,很快又放下心来。
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一会儿调试结束开始维修的时候就会露馅了。
闻西和抱臂好整以暇的打量着里面忙碌的身影。
他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
因为这边的动静不小,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恰好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客户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维修机甲,所以闲着的维修师大有人在。
而围观的维修师脸上都是明显的不赞成的神色,甚至有几个在意识到叶白的缺陷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只有几个在维修师中心呆了十几年的老人看出了不对,微微皱眉沉思着,对于周围的窃窃私语不发一言。
他们看出了时宴的调试手法是在特齐洛奇调试手法的基础上修改过的。
但他们对于这种手法也闻所未闻,所以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因此一言不发的观察着。
“哎——他的调试结束了!”
一句话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纷纷抬起头看向维修师里的叶白。
时宴并没有理会外面的动静。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公平,公共维修室的玻璃墙壁具有极好的隔音效果。
他最后试了试机械手臂的几个功能,站起身走向场地中央放置的机甲。
因为调试时间还没到,所以他还不能进行维修,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通过机甲的外壳对它的情况进行初步判断。
看见他的动作,众人有些疑惑,
“他在干嘛?只调试机械手臂吗?这也太扯了吧。”
“不知道,但是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三十秒了。嘿,一会工形钳会教他做人的。”
工形钳——维修师默认的最难掌握和使用的维修工具。
因为其形状酷似汉字“工”而得名。
即便它如此难用,也是维修师维修时不可或缺的维修工具。
时间一分一秒的减少,然而时宴仍旧没有丝毫要继续调试的意思。
一分三十秒很快过去,维修室内,机甲后背上与电线的接口自动断开。
【机甲A98734权限已开放。】
一阵无机质的电子音在室内响起,与此同时,玻璃墙壁上的倒计时也重新开始。
【39:59】
维修时间总共40分钟,不算长也不算短,所以围观的维修师大部分都没有离开。
时宴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抬起头,速度极快的将检测光板与机甲进行连接。
机甲的相关数据立刻出现在光板上。
【完整度:72%】
【机甲编号:A98734 速度型机甲】
【机身攻击设备受损严重,内部检测功能失效,引擎动力供给下降。】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时宴便已经大致清楚了这家机甲的情况。
他松了口气,放出精神域查看了一下。
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将面前这架机甲的完整度提高到80%就算合格。
但他不知道的是,外面围观的维修师却在看见这架机甲的数据时炸开了锅。
“三处严重故障?而且完整度还有72%?!”
“这难度真的离谱,给我一天,不……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达到80%的完整度。”
陈荷渐转也是一愣。
为了公平起见,用于测试的机甲都是随机抽取的,所以她事先也并不知道机甲的相关数据。
陈荷看向时宴的目光有点一言难尽。
这个叫叶白的维修师好像运气一直都不怎么样啊……
138.无法跨越的高山
时宴使用精神域检查完机甲的情况后就停了下来。
他的精神阈值异常增长的事目前还不能暴露,所以他不打算在这次的维修中毫无顾忌的使用精神域。
而门外的一众人原本还在惊讶于他的精神阈值比想象中的要高,而且还在上涨,却在下一秒数值骤降。
忽然变成了0。
人群沉默一瞬,瞬间议论起来。
“什么情况?他怎么把精神域收回去了?这是看难度太高主动放弃了?”
众人摸不着头脑,就连闻西和也有些疑惑。
之前时宴那么挑衅他,结果居然就这么放弃了?
几个资历老的维修师却忍不住出声道,“不,他没有放弃,他已经开始维修了。”
众人一愣,纷纷抬头看去。
之间维修室内那个清瘦的身影已经登上了维修架,手里拿着工形钳,旁边的机械手臂悬在半空中。
“什么意思?他维修机甲不用精神域?”
有人不可置信的说道。
李落见状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跟过时宴一段时间,所以对他的维修习惯有所了解,知道时宴维修几乎不喜欢用精神域。
然而却依旧能保证机甲的完整度达标。
但闻西和不知道,也从来不屑去注意一个连精神域都低的可怜的Beta。
所以他并不知道时宴可以用人工维修的方法达到与使用精神域维修相同的水准。
他心里嗤笑一声,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
人工维修速度极慢,这都已经6分钟过去了,机甲的完整度一个百分点都没涨。
然而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玻璃墙壁上检测机甲数据的光屏却在此时发生了变化。
72的字样闪烁了一下,变成了73。
闻西和僵在原地,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众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只有几个资历较老的维修师看见光屏上不断滚动的数据发现了端倪,脸上皆露出恍然的表情。
看来刚刚时宴调试时与特齐洛奇调试手法不同的地方就用在这里。
但闻西和才刚成为A级维修师不久,远没有几个老人对于机甲数据那么敏感。
再加上震惊不可置信,让他忽略了身边几个老维修师的沉默。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把柄,急吼吼朝着一边的陈荷开口,“陈组长,你看见了吗?这绝对有问题!”
陈荷神情微妙的看了一眼手上的检测光板,不急不慢的抬起头来问道,“哦?闻先生发现了什么不对?”
“当然!维修师维修时不使用精神域却能让完整度上涨的这么快,这肯定有问题,我非常怀疑叶白使用了什么违规的手法。”
看见陈荷一脸沉思的样子,闻西和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她暂停检测对机甲进行检查,“刚刚他调试的时候不是有些地方跟特齐洛奇调试手法不同吗?那肯定就是他做的手脚!”
“我要求立刻终止检测,对机械手臂进行检查。”
陈荷叹了口气,低下头点开光板,将上面的文字调出来给他看。
闻西和低头看去,只见上面是一份机械手臂的检测报告。
“闻先生,你所说的调试问题,在之前我们就已经注意过,并将叶先生使用的机械手臂的数据带回去进行了检测,如你所见,总部给出的结果是——正常。”
“而现在叶先生的调试手法与这份报告中所使用的一模一样,所以这一项没有异常,因此我无法通过你的终止检测的请求。”
陈荷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这么明显的异常她又不是眼瞎,自然早就发现了,而检测板给出的结果是一切正常。
这个叫闻西和的维修师脑子是摆设吗?若是有异常她早就出声阻止了,他难道没有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出声吗?
闻西和瞪大双眼,看着检测报告上的文字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检测报告没有问题就说明叶白的一切维修手段都是符合规定的。
也就是说叶白的的确确没有用精神域就让机甲的完整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上调了一个百分点。
再加上之前的特齐洛奇调试手法,无一不在证明,叶白的维修水平远在他之上。
也就是说等叶白通过了这场检测,轮到自己跟他争夺S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名额时,自己根本没有胜算。
闻西和的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然而几个老资格的维修时却不管他内心现在有多煎熬和无助,看见他一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不赞同的开口,
“小闻,维修师维修时从来没有说过不使用精神域就没法达到高完整度。在人类进化之前,那个精神域还未出现的年代,维修师维修机甲可从不使用精神域,却依旧能达到96%甚至97%的完整度。”
“而现在的维修师维修机甲时,即便使用了精神域辅助依旧有大批人达不到这个水平。”
人群中不少人点点头表示赞同。
精神域只是维修机甲的辅助手段而非必要手段,这是每个维修师在学习时经常听见的一句话。
闻西和额头划下冷汗,面对这几个在维修中心极有话语权的老维修师,他不敢出声反驳。
即便心里再慌张再忐忑,也只能连连点头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几个老家伙不再看他,偏过头去小声讨论了起来。
他们的声音即便很小,但在五感得到强化的Alpha面前也几乎跟透明的一样。
“这个叫叶白的维修师不简单啊……”
“嘿,年轻一代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
“好像一直都有,在这维修中心快五年了,一直都很低调。”
“嗯,不错,维修师嘛,沉下心来研究进步才是正道。”
其中一个矮一点的老维修师说完还不忘朝闻西和那边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老人最是喜欢谦虚的晚辈,像闻西和这种有点天赋就不知道姓什么的人恰好是他们最讨厌的类型。
闻西和直直瞪着维修室内的时宴,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五年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这么憋屈过了。
自从时宴转正之后就极少再出现在他面前,维修中心的维修师也渐渐忘记了那个天赋出众惊艳一时的叶白维修师。
时宴的低调让闻西和误以为是退让,于是不遗余力地在各个场合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出众的天赋也有了一些簇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夸赞的存在。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时宴的阴影,没想到五年后,他却仍然无法跨越那座名叫叶白的高山。
139.呸——绿茶!
时宴并没有在意外面的动静,只专心地维修着机甲。
他一直在控制着精神域的使用,再加上维修工具并不是自己常用的,因此维修的速度比较慢。
但即便如此,也让外面的一众人惊叹不已。
以往在他们手中宛若一个熊孩子般的工形钳到了时宴手上却服服帖帖,完美的穿过每一个缝隙,恰好将零件拨到正确的位置。
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众人不由抬头看向机甲数据那一栏,发现此时的机甲完整度已经到了79%。
而现在才过去30分钟。
人群中,不止是谁惊叹了一声,“这种速度和对于维修的理解,已经是准S级别了吧?”
这句话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鸣。
他们毕竟也是维修师,对于各个级别的维修师的标准有着明确的了解。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心中根本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嫉妒之心。
因为差距太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仅仅一个特齐洛奇手法就是他们大部分人一生都达不到的水准,更别说在理解的基础上做出更精确的改动了。
他们除了仰望和敬佩,升不起其他情绪。
角落处的李落复杂的看向维修室内时宴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
叶哥成功摆脱了嫌疑,真正让维修中心的人记住了他,但同时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自己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够到他的一片衣角。
如果他能早生几年,早点来到维修中心,与叶哥一起,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相对于闻西和的无比愤怒,更多的是嫉妒。
至少他曾有过站在时宴身边的经历。
而自己只能在一次次被有意或无意的拒绝中回到自己的维修室暗自神伤。
而众人没有发现的角落,闻西和正浑身小幅度的发抖着。
怪不得……怪不得时宴会这么淡定。
怪不得他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提出竞争S级机甲维修师考核资格。
原来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明明只要在塞拉尔会长面前证明自己会特齐洛奇手法,塞拉尔会长就会相信他。
却偏偏要等到今天,等所有流程都走完,不仅打破了谣言,还顺便将自己也拉了下来。
然而就算他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如今想让叶白失败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了,检测已经开始,他根本动不了手脚,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让自己摔得太难看。
他不着痕迹扫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所有人都沉浸在观赏时宴的维修过程中,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趁没人注意到他,立刻转身溜了。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去这个名额。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时宴恰好在此时结束了维修,转身时余光瞥见闻西和匆匆离去的身影勾了勾唇角。
鱼已经上钩了,他原本还在考虑怎么还给闻西和一份大礼,仅仅只是拿走他的S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资格未免太寒碜了一些,配不上闻西和给他的大礼。
还要感谢闻西和的配合,一会可就有好戏看了。
众人看见时宴停下了维修的动作时均是一愣,抬头看向机甲数据检测屏,这才发现机甲的完整度已经到达了80%,刚好卡在要求的完整度上。
不少人意犹未尽的眨了眨眼。
时宴是故意将完整度卡在80%上的,一方面他不想过于夸张,另一方面,若是想再往上提高,就需要使用精神域的辅助了。
毕竟他是个Beta,高强度的维修结束却是一脸的脸不红气不喘容易惹人怀疑。
所以时宴从维修架上走下来的时候不忘虚虚抹了一下额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几个老维修师也纷纷笑起来,“光顾着看维修过程了,都忘记小叶是个Beta了,体质毕竟差一点,这会儿应该累了。”
几人哈哈大笑,脸上是善意的打趣之色,心里却纷纷松了一口气。
要是时宴继续毫无保留的维修下去,这让他们这帮老家伙的面子往哪搁?
40分钟内他们这帮常年卡在A级上的维修师咬咬牙努努力还是能达到的,但若是高于80%,他们还真的做不到。
到时候他们十几年兢兢业业还比不上一个小辈的消息传出去,还有谁回来找他们维修?
所以不管时宴是不是有意为之,他们对于时宴的印象都不错。
虽然他们的维修技术差一点,但胜在性别上的有优势。
想时宴这样的天才不一样会被不可跨越的体质障碍而止步于80%吗?
这么想着,几个老家伙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慢慢从维修架上走下来的时宴,满脸慈爱的模样倒真是像对待自家的孙子了。
围观的众人一听,都不叫叶白改叫小叶了,一时间心念微转,心想以后见了叶白可得客气点。
时宴走下来后卡着时间在倒计时结束的最后一刻主动停止了计时,隔着玻璃墙朝陈荷点头示意。
陈荷见状拿过检测光板走了进去,现场对机甲以及各个维修工具进行检查。
时宴刚刚走出去,众人就纷纷扬起亲近的微笑,难以想象,其中还有不少之前跟着闻西和在背后骂过他的。
不管叶白记不记得他们,能跟这样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的维修师搭上关系总没有错。
万一哪一天叶白高升了能拉他们一把呢?
众人心里的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热切的看着时宴。
时宴并不意外的第三次拒绝递过来的水,声音温和态度疏离。
几个老家伙见状暗暗点头,荣辱不惊,不错。
他们也想上去跟时宴搭话,但又毕竟自认为德高望重拉不下脸跟其他维修师那样明显的讨好,只好干咳一声,
“咳……小叶啊,要我说你早就露这么一手不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嘛。”
时宴无奈的苦笑道,“前辈说的是,实在是我也没想到会被举报,总觉得大家都是同事,不至于……”
几个老家伙一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纷纷脸色一变,“什么?你的意思是……举报你的是维修中心的维修师……”
时宴立刻慌张的低下头摆摆手,“没……没,主要是维修中心一直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太好的言论,这才……”
老家伙们恍然大悟,时宴跟闻西和有些不和的消息他们多多少少听过几句,当下就明白了。
本来他们就对时宴有些欣赏,看见他低头否认的样子立刻觉得时宴受了委屈不敢对一个横行多年的Alpha怎么样。
立刻愤慨的说道,“太过分了,都是同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闻西和呢?把那小子叫过来!”
闻西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时宴的视线一落到他身上就慌张的避开了,低下头去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脸色扭曲了一瞬。
你刚刚挑衅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
呸——绿茶!
140.闻先生,请吧
几个老维修师一见到闻西和时脸色立刻就变了,把时宴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崽的模样。
闻西和见状脸皮扭曲了一瞬,随即露出假笑,一副钦佩的样子看着时宴。
“闻西和!叶白明明也是维修中心的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竟然能做出向调查处提交举报信的事!”
闻西和脸上的笑容都僵了,见状立刻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对叶白动手?举报信可是维修中心外的客户提交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他的视线与时宴相触,像是触电般移开,“既然已经证明了叶白的维修没有弄虚作假,我……我也替叶白感到高兴,我还有事,就先……”
眼见他就要找借口离开,时宴不可能会真的放过他,开口说道,“闻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闻西和浑身一僵,脸色僵硬一瞬,心里咬牙切齿将时宴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啊?什……什么忘了?”
时宴黑沉的双眼静静盯着他,慢悠悠说道,“闻先生之前还答应了要公平竞争,根据最终的结果决定S级机甲考核的资格,怎么这么快忘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视线在时宴和闻西和身上来回打量着。
立马有人附和道,“对!之前我正好在叶白的维修室门口,闻西和的确是答应了!”
闻西和眼刀扫过去,见那人注意到他的视线时瑟缩了一下,又立刻不甘示弱的梗着脖子瞪了回去。
但不管闻西和怎么瞪都不管用,这种事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接下,除非弃权主动将名额让出来。
时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正好众位前辈也在,也正好做个见证,省得过后又有人举报我弄虚作假。”
他伸出手,侧过身,双眼一眨不眨的与闻西和对视,“闻先生,请吧。”
陈荷饶有兴趣的盯着时宴露出的上半张脸看了一会儿,嘴角勾了勾。
身边其他调查处的成员凑过来小声询问道:“组长,我们还要继续再待在这里吗?”
陈荷视线追随着时宴的身影,头也不抬的回道,“反正结果已经出来了,难得有好戏可看,这么着急干嘛?”
调查员苦笑说道,“但是陈警官已经来催了,我们将报告交上去之后还要尽快回中央星系呢。”
陈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事,有我哥顶着出不了什么问题。”
调查员还想再说些什么,看见陈荷极为感兴趣的模样只好闭上嘴。
罢了,反正出了事有上司顶着,他操这么多心干嘛?
这么一想,调查员后退半步,也跟着看向维修室里的场景。
闻西和换了一间公共维修室,正脸色扭曲的看着几个老维修师检查着维修室里的环境。
其实维修室根本没人会进来,所以压根不需要检查,但在时宴的怂恿下,几个老维修师还是很给面子的进来看了看。
“没什么问题,可以开始了,也是10分钟的调式时间,请把,闻先生。”
头发花白的老维修师点点头示意道。
闻西和瞪了时宴一眼,带着不甘和愤怒,却惟独没有了一开始的恐惧和慌张。
时宴看见他的模样不着痕迹的眯了眯眼。
他心里清楚闻西和不可能蠢到对机甲动什么手脚,毕竟太明显了。
但他不相信闻西和会什么也不做。
S级维修师的名头对他的吸引远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像闻西和这种虚荣又自负的人,不可能会将这块蛋糕拱手相让。
时宴打量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跟着几个老维修师离开了。
倒计时很快开始,维修室外的众人抬头看去,微微有些失望。
闻西和的调试手法中规中矩,但因为有先前的时宴做对比,闻西和即便调试速度比普通的维修师快一点,现在也不足为奇了。
他按照先后顺序将机械手臂以及一众维修时用到的工具调试了一番,卡着最后几秒钟完成了调试。
外面的几个老维修师见状点点头,脸上显出赞赏之意。
虽说闻西和的速度比时宴要慢一点,但胜在中规中矩,在场不管是经验丰富的还是刚成为维修师没多久的,都能看懂。
闻西和背对着众人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但脸色却依旧难看。
他的调试速度比时宴慢上许多,毕竟刚成为A级维修师才一年的时间,比不上时宴经验丰富。
再加上平时很少专心研究,一有时间就往楼下新人区里跑,美其名曰指导,实则找各种机会刷存在感,所以整整一年维修的机甲数量甚至赶不上时宴两个月。
机甲背后的线路自动断开,提示音响起:
【机甲A79654机甲权限已开放。】
闻西和立刻释放精神域进行检测,在看清机甲的情况后松了口气。
还好,他的运气不错。
【机甲A79654攻击型机甲】
【完整度:68%】
【机甲攻击设备受损,核心能源过载。】
时宴眉毛挑了挑,眼神有些微妙。
仅仅只有两处损坏,且完整度低。
机甲的维修难易程度是与机甲的完整度成反比的,完整度越高,每上调一个百分点所需要的时间就越多,也越困难。
所以闻西和的机甲完整度比自己低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时宴看着闻西和的背影眯了眯眼。
“快看!他的精神域好高!”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抬头看向精神域检测那一栏,上面598的精神阈值让人顿时一愣。
大部分A级Alpha的精神阈值大概在580左右,闻西和能达到惊人的598已经是很罕见的了。
看见上面的数字后,不少人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
精神域值高代表维修上限也高,怪不得今年的S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资格会长给了闻西和。
一个精神域逼近600的维修师极有可能通过S级机甲维修师的考核。
而一个Alpha毫无疑问会比beta走得更远。
完整度在慢慢上涨,维修室里只能听见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注意那极高的精神阈值时,闻西和利用身体的遮挡,一个拇指大小,外面用特质橡胶包裹,可屏蔽监测信号的金属片从袖子里划出来。
在确保没人注意到他后,闻西和速度极快揭开橡胶套,将金属片贴在了机甲背后。
金属片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无声无息的与机甲外壳融为一体。
闻西和嘴角一勾,他就不信,有了这个东西在,他还能比不过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