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大结局.
摘星台, 莲花宝座之上,白袍白发白须的老者,端坐于中央。
从他掌心送出的法阵, 落在天劫身上, 如一张无形的网, 将天劫的神魂紧紧束缚住。
从那张网的中央, 牵出一根细线,细线的末端落在天机道人掌心。
天机道人垂着眼,目光落在那细线牵连的球状闪电上, 神情冰冷,看不出任何人类情感。
在他眉心,一枚金字若隐若现——[贯]。
同样的一个[贯]字,在国师本体的眉心处, 也隐约浮现出来。
国师与天机道人, 用这种方式, 将两人的神魂连通,这是世间最强力的生死契——
有了这两枚烙印在神魂之上的金字, 他二人休戚与共。
若国师的神魂消散,天机道人的神魂也将彻底湮灭。
若天机道人的神魂被毁,国师也将神魂俱灭。
这[贯]之一字,将两人死死捆绑在一起——
天机道人必定竭尽所能, 帮国师坐上取而代之的那个位子。
而反过来, 国师取代天道之后, 若是试图做出兔死狗烹的事, 若是试图彻底毁掉这个天道的分|身以绝后患, 那无异于自取灭亡。
这便是天机道人与疯爷爷在谋求自救的道路上最大的分歧——
疯爷爷,也就是天道本体, 将天劫送到灵泽身边,试图与国师对抗到底。
而天机道人,也就是天道的分|身,却选择了委曲求全,与国师合作,用这种极端妥协的方式,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其实从一开始,天机道人和疯爷爷虽然有一些小摩擦,但总的立场还是一致的——那时候两人争论的,无非是应该靠“情”之一窍,还是“食”之一窍,来将天劫留在灵泽身边。
回想起来,天机道人是从何时开始,与疯爷爷出现这么大的分歧的?
是从国师发现了天机道人的身份特殊,并且精准地猜到了他就是天道,试图策反他,不断进行威逼利诱,那时候开始,天机道人逐步走上了弃子求生的道路。
至于国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天机道人的身份?
大概最早,从国师试图演算天机道人的命格,却被反噬重伤,于摘星台上吐出那一口瘀血开始,国师的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这世间,还能有谁的命格,可以强悍到,让国师这样的巅峰渡劫境修士,只是试图演算一二,便会被反噬重伤的?
恐怕,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而真正确认这件事,是在天龙寺,天机道人、疯道人、国师三人,同时出手,重现了抹除命格的那张强悍法阵之后。
国师亲自去往天机阁,以威压,逼迫天机道人泄露自己的身份。
其实那时候,国师如果愿意倾尽全力,是可以直接手刃天机道人的。
可那样一来,国师必定也会被反噬,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国师不会做。
而天机道人就是天道分|身,这么重要的信息,被国师知道了,他若不加以利用,便不是那个稳坐摘星台的国师了。
最终,国师与天机道人,走上了这条合作的道路……
当然,这些经过,都不重要了。
此刻坐于莲花宝座上的白袍白发白须的老者,用力地闭上眼。
如果他和那老疯子一样,到最后仍旧执迷不悟,那他们便失去最后一条生路了。
灵泽那孩子,根本不是国师的对手——
论修为,论谋略,论资质,论城府,各方面,都被国师甩开太多太多。
他至今仍旧不明白,老疯子究竟为什么那样坚定地选择相信那孩子?
那孩子现在已经被国师逼上绝境了,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这场博弈,就此结束了。
“老疯子,你……终究是错了。”
天机道人在心中呢喃一句。
他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庆幸自己站在国师这一方
和天机道人的庆幸相反,此刻,夜空之上,被国师束缚在金字形成的牢笼之中,灵泽陷入绝望。
他没有料到天机道人是天道的分|身,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被国师策反。
如今天劫落在国师手中,灵泽的一颗心,仿佛也被对方死死攥住。
国师的强悍和可怕,到这一刻,灵泽才深刻地感受到。
但是……灵泽不打算放弃。
除非他神魂俱灭,身消道陨于此,否则,他绝不放弃!
灵泽下了决心,抬手在周身布下一张防御结界。
之后,他在那逼仄的金色牢笼中,放松身体,闭上双眼,静心凝神,仿佛入定了一般。
在他周围,丝丝缕缕的清冽气息,散发出来。
“这气息……”
这气息,包括国师在内的每一个修士,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欲要突破的气息。
灵泽想要在这种时候,通过强行突破,来召唤天劫,回到他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国师微微一怔。
紧接着,摘星台下方子阵阵眼上,他本体的掌心托起的那一团球状闪电,果真剧烈颤动着,发出不安的“滋滋”电流声,像一尾鱼,正拼尽全力拍打身体,试图挣脱国师的束缚,响应灵泽的渡劫的召唤。
短暂的愣怔之后,国师很快回过神来,调动灵力于掌心,五指收拢。
那五根手指,仿佛一张天网,将九天玄雷,紧紧捆缚在他掌心,丝毫都无法挣脱。
灵泽丹田处的灵力,已经几乎要枯竭了,强行进入渡劫状态,让他迅速透支体力,此刻脸色苍白,浑身细微颤抖着,冷汗如雨般从脸颊滑落下去。
他已经维持不住这渡劫的状态了,可是,天劫却根本不见踪影。
到这一刻,灵泽清晰地意识到——
依靠渡劫来召唤天劫,是走不通的。
“噗——!”
丹田处传来巨痛,灵泽痛到痉挛,胸口发闷,一口浓黑的血水,吐了出来。
血水染湿了他的衣襟,又顺着衣襟,流向他腰间的乾坤袋。
耳边传来书生的笑声,
“天劫在我手中,天道分|身与我神魂相通,我如今离坐上天道之位,只差半步之遥。
“小道友,你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渡劫的方式,在我的眼皮底下,召唤天劫吧?”
强行进入突破状态,试图召唤天劫,失败之后,灵泽此刻陷入极度的虚弱状态。
他和国师,原本就差着两个大境界,刚才为了掩护天劫潜入摘星台,他被动防御,勉力让自己不被对方彻底碾压,已经十分吃力了。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连继续维持住刚才那样的防御状态,都做不到了。
眼看困在他周身的金色牢笼越收越紧,灵泽周身环绕的寒冰结界上,爬满丝丝裂痕——
要不了多久,他这最后一道屏障,也会碎裂。
到那时,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神魂被撕裂,最后,在痛苦中死去。
不能继续这样苦苦维持被动防御的状态了,否则,和等死没有区别。
必须趁自己还能给出最后一击时,拼尽全力出手,哪怕失败,哪怕陨落,也必须试一试,总好过坐以待毙……
“你想最后再试着抗争一次?”
猜到了灵泽心底的想法,国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不愧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怨童。
“虽然你的出现,并非我本意,可你终究是带着我心底的那一丝怨念而生。
“无论你是否相信,可是,我并不愿意见你承受如今这般苦楚。
“所以,孩子,放弃无谓的挣扎吧,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让你平静地死去……”
书生说罢,手臂轻抬,巨大的笔刷在空中一挥。
灵泽周身的金色牢笼顷刻间收拢了,毫无保留地往他身体里嵌进去。
啪!
灵泽周围的寒冰结界,顷刻间碎裂成齑粉,他感觉仿佛正有无数的尖锥往他身体里凿,让他皮开肉绽,让他的骨头都碎裂成一块一块。
强烈的痛苦,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的神魂,快要陷入晕厥……
一旦神魂陷入晕厥,他就再也没有反击的希望……
肉|体死亡,神魂俱灭,只是一瞬间的事……
不能睡……
不能放弃……
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视线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昏沉,灵泽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很快便要跌入一片无尽的深渊中……
这时,余光中,有细碎的光芒若隐若现。
那七彩的光芒,像漆黑夜晚里的一点萤火,虽然微弱,却让人无法忽视。
是什么?
灵泽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重新聚焦,看向那七彩光芒浮现的地方——
是他的乾坤袋,那光芒,来自袋子里的一枚法器。
七窍玲珑心!
他刚才召唤天劫失败,口中喷吐出的那一口瘀血,浸透乾坤袋,最后灌注进那七窍玲珑心中。
这块灵泽始终无法炼化的法器,给他了回应。
还有希望!
将这七窍玲珑心,炼化成本命法器。
拿起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绝地反击!
可是……这样圆润剔透的一颗心,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攻击性,哪怕果真成为了灵泽的本命法器,又究竟要如何拿来对付眼前那可怕的巅峰境修士?
总不能,要用一颗真心,去感化对方吧?
自然不可能。
这七窍玲珑心,从始至终,都不肯给灵泽回应,却在这个节骨眼,突然之间,与灵泽的神魂产生了连接。
那就说明,一定是刚才出现了某种契机,让这玲珑心,愿意与灵泽形成契约,愿意成为他的本命法器。
可是,是什么契机?
电光火石之间,灵泽的头脑飞速运转着,试图找到那个答案。
而这时,他小指的指根处,那根红色的丝线,颤动了两下。
那是灵泽和天劫的道侣红绳。
那红绳,只有他们二人可以看到,无论相隔千万里,都始终将他二人紧紧相连。
哪怕是此时此刻,天劫的人类神识彻底被束缚,彻底沦为国师和天机道人手中的工具,天劫都不曾斩断他与灵泽的这一线连接。
“阿泽,不要放弃我,更不要放弃自己。”
灵泽仿佛听到那个少年的声音,透过指尖的红绳,传入他心底。
仿佛一粒石子,砸入平静的湖面。
顷刻之间,灵泽的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恍惚之间,他想起之前在天龙寺,慧觉大师以心经,提点灵泽的那一番话——
“孩子,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最想要的本命法器,究竟是什么模样,你又凭什么要那玲珑心变幻成你的本命法器的模样?
“那七窍玲珑心,与这世间一切法器,都不同。
“它没有实相,没有真体,正所谓——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动不静不来往。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取难舍难听望。
“内外圆通到处通,一佛国在一沙中。
“七窍玲珑心,它本没有自己的模样,它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
“你要先在内心有一个渴望,它才能够帮你将那渴望实现。
“它可以为你增强目标的法力,为你将目标脱胎换骨,为你让目标驯化归顺,可这一切的前提是——
“你的心里,要先有一个目标。
“你自己从来也没有一个特别渴望的法器,却怪那玲珑心不肯给你回应。
“如此,是否太冤枉它了?
“想要炼化这七窍玲珑心,首先,要先想清楚,你内心深处,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个同……
他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他悟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像北斗大陆万千普通修士那样,继续用最传统的突破和渡劫的方式,去召唤天劫。
就像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像传统修士那样,试图将七窍玲珑心,炼化成一柄刀,或是一把剑。
那从来都不是他内心真正渴望、真正想要的本命法器。
他最想要的……
顷刻之间,灵泽的周身,暴涨起磅礴的灵力。
那灵力在他周围幻化成浓郁的灵气,仿佛山涧雾霭,折射出七彩光泽,将他的身形,彻底笼罩其中。
他抬起双手,两只掌心朝上,分别置于双膝之上。
他将灵力送入乾坤袋里,很快,一颗晶莹剔透的七窍玲珑心,悬浮于他左手掌心,一张镶嵌着灵珠子和至臻法器的九转莲花阵,悬浮于他右手掌心。
在他的眉心,一枚若隐若现的金字浮现——[心]。
这不是国师烙印在他眉心的字,这是灵泽自己主动悟出的字。
从那心字周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力,灵力如清澈的水流,灌注进他左手的七窍玲珑心,又从那颗心中流出,重新灌注进他右手的九转莲花阵。
那莲花阵中央,镶嵌着一枚灵珠子,原本是帮助天劫化成人形的法阵,刚才在这母阵的震荡中,天劫恢复成雷电形态,这法阵意外落入灵泽手中。
而此刻,灵泽体内的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那莲花阵的真纹,流入法阵上的每一处阵基。
这法阵上的七枚阵基,是七个至臻法器——
金属性的[乾坤金锁环]和[阴阳金缕丝],
木属性的[神火海皇]和[神泉紫檀],
水属性的[墨染清泉],
火属性的[九阴真火],
土属性的[乌号模范]。
每一个至臻法器,都是灵泽和天劫,历经波折,亲手收集起来的。
如今灵泽将灵力灌注进每一个至臻法器中,才恍然发觉,其实早在故事最开始,疯爷爷就把答案摆在了他面前。
只是,直到这一刻,灵泽才真正看清——
他将那枚看起来有些像沙漏形状的[乾坤金锁环]托至空中,在“乾”那一侧的凹陷口,插|入[神泉紫檀],在“坤”那一侧的凹陷口,插|入[神火海皇]。
他又将那[阴阳金缕丝]提起来,“阴”端系在[神泉紫檀]的末端,“阳”端系在[神魂海皇]的末端。
之后,他将组合好的这根绑着金缕丝的“阴阳乾坤木”,镶嵌进[乌号模范]中。
以[墨染清泉]灌注,又以[九阴真火]炙烤……
在反复不断的锻造和淬火中,两个弧形的凹槽组成的[乌号模范],试着与那“阴阳乾坤木”一点点嵌合。
原本笔直的“阴阳乾坤木”,逐渐弯曲成[乌号模范]的形状,踏两端系着的金缕丝,逐渐绷直了。
最终,这七枚至臻法器组合起来,打造出一把全新的法器,呈现在眼前——
乌号者,良弓也。
这便是灵泽此时此刻,最想要的本命法器——
一把弯弓。
雕弓写明月,箭矢疑流电。
他要用手中这把长弓,将国师颠倒的这片乾坤,重新扭转。
灵泽右手五指收拢,紧紧攥住乾坤金锁扣组成的握把,将长弓竖于胸前。
同时,他将左手扣在阴阳金缕丝上,将那弓弦向后,拉扯如满月。
一切准备就绪,蓄势待发,然而——
“长弓无箭,你当如何胜我?”
国师看着那根被灵泽绷紧到极限的弓弦,一声冷笑。
灵泽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一双眼如鹰隼,紧紧盯住国师的眉心。
他小指指根处的红线,灼烧到发烫,一如他此刻炽热的心。
“天劫,来!”
年轻修士朝着遥远的东方,高喝一声,气贯云霄。
那一晚,北斗大陆上,每一个修士,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无以复加——
就见漆黑的苍穹上,一道银白的电光,从东边摘星台上,激|射|而出,横贯整片夜空,抵达西方、那小修士手中、挽如满月的长弓之上。
小修士手中弓弦一松,银白的电光,幻化成箭矢,朝着国师眉心飞去。
细小如银针一般的箭矢,在离弦的那一刻,立即散发出刺目光芒,将整片夜空,照亮如白昼。
在这光芒之下,国师的神魂,碎裂成齑粉。
在国师身后,被移星换斗的夜空,星辰如细雨一般,点点落下。
瘦小如蝼蚁一般的修士,在那一刻,凭借一弓一箭,撼动日月星河
一个月后。
晴空万里,无风无云。
玄天宗的渡劫圣地,玄天峰上,此刻立着一袭青衫,手执三尺长剑,剑刃直指苍穹,高喝一声:
“来!”
青衫周身散发着强烈的欲要突破的气息,稍有经验的修士,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要渡劫了。
山脚下,围拢了一大批吃瓜群众,
“哟?”
“又是那玄天宗三弟子,林青书?”
“是他!又来渡劫了!”
此时在那批看客身后的房顶上,正坐着个年轻修士。
那年轻修士一身不起眼的亚麻色粗布衣裳,腰间还围着围裙,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白皙清瘦的手腕。
他和众人一起,将目光落在玄天峰渡劫台上。
只听得天边一声雷鸣,滚滚黑云汇聚在渡劫台上空。
轰——!
银白的电光从雷云中落下,直直地打在林青书头顶。
“渡劫成功了!”
“好!好!”
“恭喜!恭喜!”
“玄天宗的这处渡劫圣地,果真名不虚传!”
一众看客用力鼓掌,高声喝彩。
如今这北斗大陆,天道归位,天劫重现于世,七大门派重新恢复秩序。
修真界,回到了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时代。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震惊整个修真界的夜晚。
那一夜,如今被世人称作[怨童救天]。
“自打[怨童救天]之后,摘星台便轰然坍塌,国师的肉|身,被长埋于那废墟之下,灵力铺满整座皇宫,孕育出万千韭菜花。”
“……韭菜花?”
“对,那韭菜花如霜雪一般,洋洋洒洒,长了数千里,从皇宫一路蔓延到东海之滨去,仿佛一场对亡魂的哀悼。”
“对哪个亡魂的哀悼?”
“好像……是他的妻?”
“啧啧啧,从不曾听闻国师有过妻子,依我看,那不是对亡魂的哀悼,那是一曲旧时代结束的挽歌。”
“这么说来,倒也恰当。”
“正是!正是!如今这平地一声雷,便算是咱们辞旧迎新的烟花爆竹声了!”
众看客说着,脸上洋溢着喜色,忍不住又举杯共饮,喝彩阵阵。
待到喝彩声平息一些,有人重新提起刚才的话头:
“说起来,不只是摘星台,那天山之上,天机阁,也在同一晚,坍塌成一片废墟。”
“竟有这事?”
“是啊,天机道人消陨当场。至于他为何会突然消陨,至今成谜。”
“不止是天机阁,那魔域腹地,也在同一晚倾覆了,那魔尊烛九阴,不知踪迹。”
“倒也不是全无踪迹,我听闻,几天前,有人在东海之滨看到她的身影,她手中捧着一盆韭菜花,面朝大海,不知在做什么。”
“这些都没什么,最奇的,要数那救世的怨童。”
灵泽曲着腿,坐在屋顶,齿间咬着一根瓦松,原本一言不发,默默听着看客们闲聊,这时忍不住将身体往前倾,凑近过去,加入他们,
“哦?那怨童有何奇事?”
看客们听到灵泽问话,纷纷抬头,同时朝屋顶看去。
他们将灵泽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见对方长相平平无奇,也不多想,只当他是从哪个偏远的地方赶来此渡劫圣地的散修,便道:
“有何奇事?只那怨童救世一件事,便已是我等后半辈子都讲不完的谈资了!”
灵泽轻快地回一句:“那怨童一箭射穿了国师的神魂嘛,这事,我也知晓。”
众位看客摇头摆手,一脸不以为然:
“这事,那天晚上,全天下的修士就都知道了。”
“我们说的,自然不可能是这种人人皆知的事。”
“那是何事?”
灵泽虚心求教。
“你可知道,那怨童,为何能一箭射穿国师的神魂?”
“为何?”
“因为他以七窍玲珑心,炼化出一张阴阳乾坤弓,以那长弓,成功召唤出九天雷劫。
“那九天雷劫,便是他的本命法器!”
这次,不待灵泽开口,周围其他看客,纷纷倒抽一口冷气,震惊地看向讲话之人,
“本命法器?九天雷劫?”
“可不是说笑?”
“是啊,这世间,哪有修士能以天劫做本命法器的?简直痴心妄想!”
“汝等少见多怪!是你们的境界,限制了你们的想像!”
“可那怨童,无论如何,也不过是这陆上一个肉|体|凡|胎的修士,他如何能以天劫做本命法器?”
“这你们就不懂了!那怨童,手握天道权柄,乃是……天道之子!”
“啊,是他?!”
“之前大闹七大门派,惩恶扬善,替天行道的……那天道之子?!”
“正是!”
“是他没错!”
“啊,了不起!了不起啊!”
众人感慨一番,之后,有人忽然道:
“可他是九世怨童,受了九世之苦,为何最后这一世,非但不怨恨天道,却反倒愿意帮助天道,重新归位?”
这问题问出来,一众看客,陷入沉默。
没有人能答得上来,毕竟,他们谁也不是那九世怨童,如何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有人试着给出猜测:
“说不定,他其实仍旧是心怀怨念的,只是,这怨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逐渐淡化了,压在心底,不曾让人知道罢了?”
这说法,倒也讲的通,众人正要点头附和,这时,坐在屋顶的年轻修士开口:
“不是的。”
众人再次将目光汇聚在那修士脸上。
灵泽朝他们淡然一笑,
“他不怨,不怨天道,也不怨世人。
“前八世之苦,换这一世,他与所爱之人,永结同心,安度余生,他觉得,值得。”
有一刻,众人被灵泽诚挚的话语说服了,纷纷点头。
但紧接着,有人摆摆手,高声道:
“你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谁?那天道之子肚子里的蛔虫?”
“你可别告诉我们,那天道之子救世的时候,你在现场吧?”
灵泽耸耸肩,“对啊,我在现场。”
众人一惊,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
“哈哈哈。”
“小小修士,年纪轻轻,讲大话不打草稿!”
“你在现场?你是谁?那九世怨童的乾坤袋啊,还是国师手中的玉笔刷啊?”
“哈哈哈。”
灵泽跟着他们笑着摇头,满脸淡然。
这时一道麻辣鲜香的气息,扑鼻而来。
“我的锅烧开了!”
灵泽说着,一跃起身,辞别一众看客,朝着山脚下的小院子飞奔回去。
小院子里,此时支着一张长桌。
长桌上,从左至右,按照体型从小到大,坐着一排嗷嗷待哺的食客——
银发雪肤的少年,灰发灰袍的老人,黑发佩刀的青年,羽毛火红的凤凰,鳞片闪着寒光的神龙,毛发尚未长好、看起来光秃秃的独脚鸟,足有小山那么大、一眼看不到头顶的白萝卜……
食客们长相各异,连品种都天差地别,但此时看向那小灶台时,眼底的殷切期盼,却是一样的。
正翘首以盼时,玄天峰渡劫台上,银白的雷电如一根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地落入坐在最左侧的银发少年手中。
少年指尖一转,将那银白电光收入体内,不满地抱怨:
“林青书这修士,有完没完?连着好些天,每天都是到了饭点开始渡劫!
“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天劫嘴上抱怨着,手臂一捞,正要把开胃菜吃了,看到怀里那只空荡荡的碗,急得跳脚,
“谁偷吃了我的佛跳墙!老爹!”
疯道人擦了擦油乎乎的嘴,“晚了,已经进肚子里了,我吐给你?”
天劫一双眼瞪得滚圆,偏偏又拿自己亲爹没办法,最后只能仰着脖颈,朝厨房喊:
“哥,饿!”
“来了!”
灵泽深吸一口气,用灵力托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火锅,走出黑暗的小屋,走向铺满阳光的前路,
“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