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男女皆可入朝为官,因为皇子公主难找愿意入赘的良配,故将驸马设为官职,属六部,从二品,居尚书之下。
元平二十一年,立秋,一年一度的宫廷马球赛开始了。
温言接过侍婢凝雨递过来的凉茶,含在嘴里,视线望向她最讨厌的女人,三公主沈枝意。
“咚咚咚——”
赛前的鼓声响起,人员全部上马,在沈枝意队伍里的秦墨为望着温言,带着歉意。
温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撇过视线不再理他。
温言一队,头戴红巾,清一色的白骏马。
沈枝意的队伍,头戴黄巾,混色的骏马,每一匹都是景国最好的壮马。
“温痞子,今天你输定了!”
沈枝意笑的高傲得意,她把景国最好的马球手抽出来组成了她的皇家队。
温言嘲讽,
“沈花瓶,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呵。”
她举起月杖,身后的十名队员立即吹哨呼喊,气势直接压皇家队。
沈枝意的温顺马被他们突然惊到,后退了两步,引来了温言的嘲笑声,她将月杖横举,眼神盯着即将飞出的马球。
两队队伍都摆出了同样的姿势,随着旗帜挥下,温言如闪电一样冲在了最前头。
半柱香不到,温言进了第一球,她眼神轻蔑的看向沈枝意,在沈枝意气得想骂她前马蹄得得得儿跑了。
温言骑在马背上,朗声道,
“打爆沈花瓶,晚上金美楼庆功宴,我请客!”
金美楼,大都最难订到位置的酒楼,管你家世如何,在这满街都是官宅的地方,就是连条狗,可能都有名有姓,官员,不值钱。
金美楼,老会员才能随时定位置,新会员,排队等位。
从来没消费过,那这里不适合你。
温言作为资深纨绔,精通吃喝玩乐,金美楼,在最初开张的时候,她就慧眼常去,成为了老会员。
她这话一出,队员们欢呼雀跃起来,瞬间燃起了必胜的气势,开始骑马绕着对方,挥月杖恐吓。
“温痞子,你得意什么,你们给本公主听着,赢了他们,每个人赏赐百两黄金!”
赏赐,君与臣,请客,友与友。
皇家队,各个装出了开心模样,心里如何想,就不知了。
第二发马球准备开始,皇家队换了领头人,秦墨为对着温言笑道,
“晚上能不能加我一个。”
温言冷笑,
“不欢迎,你被踢除神风队了。”
“阿言,大不了你请客我付账。”
“秦公子阔绰,付账可以,人就别出现了,免得大家忍不住想揍你!”
“他们打不过我,阿言,就这么说定了,我来接你一起去。”
秦墨为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温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随便你。”
戴黄巾的俊秀少年郎,看着对面那个昂下巴的明扬少女,露出了笑容,眼中有光。
第二发马球抛出,众马去追逐,喝驾声不断,撞杆更是激烈,开局时温言被秦墨为制死,连个球都没碰着。
“皇家队得分!”
鸭子嗓的太监激动大喊,翻过一页分数。
看台黄帐下的女帝,摇头发笑,
“枝意打小就爱追在温言身后闹,人家不理她还不乐意。”
“那温三小姐不识好歹,臣去敲打敲打她。”
接话的人,是女帝最近的新宠,阮君。
周围人面上都乐呵呵,心里头在嘲笑这个蠢货,连话都听不懂。
女帝看着阮君那张好颜色脸,心下感叹,好一个草包美男,白日里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她盯看着前方,没有回应,气氛,就这么冷下来了。
阮君脸色白了起来,他说错话了,懊恼色出现在脸上。
就在此时,有一人进帐来,女帝叫他到身前,
“确儿,你来得正好,去帮帮温三,枝意欺负她太明显,赢了朕都觉得丢脸,温三那泼猴肯定要到处去嚷嚷。”
“母皇,孩儿的马,全被三妹牵走了。”
大皇子沈确表示爱莫能助。
女帝哑然,望向场中连进好几球的黄巾队,实在生不出骄傲高兴的心情来,招手让内侍过来。
黄公公领圣上口谕去内务府开库,拿赏赐去堵温言输赛后的“报复”。
阮君看着黄公公离去,又听女帝和大皇子交谈话语之中,十句里七句不离温三,便明白刚才自己领会错意思了,这温三小姐,其实很得圣眷。
第一场比赛时间到,皇家队获得压倒性比分,沈枝意得意的在温言面前炫耀,
“哎呀呀,温痞子,你刚才不是很能吗,说大话输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嘁,沈花瓶,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敢和我单独比一比吗。”
“本公主金枝玉叶,你这种粗蛮人,谁要和你比,掉价。”
“沈枝意,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会揍你了!”
“来呀来呀,你不敢!”
“你自找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欠揍的。”
心情恶劣的温言,朝着沈枝意冲去,见她来真的,沈枝意慌忙拔腿就逃,边跑边喊救命。
“大哥,大哥,救我,温三发疯了!”
“今天你喊谁都没用!”
温言发力跑去,开始缩短两人的距离,沈枝意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温言真的会揍她。
“大哥,你再不出来,你的马我不还了!”
沈枝意吼完后,就被温言扑倒,眼见就要吃到拳头,她双手去挡,预料的疼痛没有落下。
偷偷打开指缝去看,只见温言的双臂被沈确从后箍住,把她从沈枝意身上拉开。
逃过一劫的沈枝意,立马站起来又得瑟,
“温三你来呀,看你还怎么打我,来呀来呀。”
温言气到朝后抬腿踢去,不想腿被夹住动弹不得,沈确的手臂横在她肩上,另一手揽在腰里,制紧了她要往前冲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
沈枝意看温言憋屈,叉腰笑得猖狂极了,公主礼仪全丢了个光。
输了球,还被沈枝意嘲讽一通的温言,回到温府,一肚子气未消,正巧见到苏沉在和温书蕴在廊下说笑。
温书蕴,温家二小姐,不过,是过继来的堂姐。
温家还有个大少爷,也是过继来的,温府里真正的小姐,只温言一个。
而苏沉,是温言的表兄,父母皆亡,自十岁那年就在温家了。
“落魄户,谁准你对其他人笑了!”
温言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在地上甩出了响亮的鞭声,温书蕴瞳孔一缩,上前去解释,
“三妹,是孔夫子让我来告诉苏成,他可以推荐苏沉去应天书院。”
“哦,落魄户,你想科考参加会试啊。”
温言抬眸去瞧苏沉,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苏沉适时的咳了起来,病体未愈的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二姐,这里没你的事了。”
温书蕴巴不得如此,她偷偷看了眼苏沉的漂亮脸,心下惋惜,可她也不想惹怒霸王,赶紧走了。
温言朝着苏沉走去,手里的鞭子没有收回去,苏沉袖子里的手,握得紧,
“还敢勾引二姐让她给你暗渡陈仓了,你胆子不小啊。”
“我没有。”
苏沉润泽的眼定定望着她,眉宇间透着冷峭。
“还说没有,我都看到了。”
鞭子在苏沉的脚下炸开,他强忍怒意,转身就要走,岂料,比他更怒的温言一鞭子抽在了苏沉的背上,瞬间,出现血迹斑驳,
“温瘪三,你在做什么!”
怒吼的声音从温言的身后传来,是温伯候夫人,苏清婉。
苏沉踉跄的身体,晕了过去。
“喂,你别装了,喂,快起来。”
温言脚尖踢苏沉,不料转身就迎来一记拧耳朵,
“瘪三!你又作孽欺负你表哥!”
“娘,娘,疼疼疼,快住手。”
“你也知道疼,我要让你爹给你上家法,无法无天了,上次你把沉儿推进湖里的事情还没和你算账,走!”
家仆将晕过去的表少爷送去救治,无一不可怜他的遭遇。
申时三刻,秦墨为出现在了温府,被请去前厅的途中,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手中的扇子一下子被折拢,朝着声源地去,温家奴仆拦不住他,只好速速去通报。
内院正厅前,温言跪在地上,她的鞭子,正握在温伯候温隐手里,刚才一记,抽在了她背上。
就在第二记要落下来时,秦墨为飞跑去抱住温言,替她受了一记鞭,
“温伯父,有话好好说,阿言做了什么事要这般罚她。”
“墨为,让开,再惯这孽种,哪天都要出人命了!”
眼见温隐气得不轻,秦墨为低头小声问温言,
“你干了什么事,你爹这么生气。”
“就是抽了那个落魄户一记鞭子,他晕了过去。”
“你叫你表哥什么!墨为你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温伯候暴怒,要教训这个胡作非为的小霸王。
院子里站了一圈温家人,看好戏的居多,秦墨为的维护,倒是让他们都吃惊。
温言抓紧了秦墨为的衣服,不肯放这根救命绳,
“你别走,我会被我爹打死的。”
“温言!你成何体统,快松手!”
苏夫人见一个手半搂,一个拽紧衣服,提醒她注意点,虽然景国风气开放,但也没可以无视到这种地步。
“除非爹不打我了,否则我不放。”
“温伯父,靠打不能解决问题。”
看秦墨为还要护,温隐铁青了脸,
“墨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别插手的好!”
秦墨为有点为难了,话说到这份上,温伯候是铁了心要教训温言,
“阿言,我作为外人没立场,你要不忍忍过去。”
“谁说你是外人,你可是我——”
拜把子之交兄弟这话还没说完,秦墨为就接过话头,
“没错,温伯父,我和阿言相互有意,过几日我就让家里人来提亲,我不是外人,你可不能再打她。”
温言愣住,他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懂。
秦墨为朝她眨眼,暗示她这是一时之计,温言明白,立刻抱住秦家的大腿,
“爹,你听见了,以后不准再打我了。”
温隐冷笑,两个小兔崽子,
“来人,去,请秦大人来!”
温言和秦墨为对视一眼,完了!
最后的结果,秦尚书上门亲自揪着秦墨为,朝温隐说道,
“温侯爷,过几日再来府上叨扰,今日告辞。”
“秦大人,温某下手重了些,还望海涵。”
“不打紧,小子耐揍,以后温侯爷好好教导。”
“秦大人慢走。”
温言依依不舍的看着秦墨为离开,大树没了,她又要挨打了,她可怜兮兮道,
“爹,能不能以后再打,今天已经打过了。”
温隐睨看她,
“起来吧。”
苏夫人笑吟吟手指点她脑门,
“真不知道你走什么运,别傻跪了,凝雨,快扶小姐进房上药。”
温言没明白父母变脸怎么这么快,但是能躲过鞭子抽,是件好事。
站在高处亭顶上的一个黑影,冷笑,伪善的温家!
在房内趴着上药的温言,看到凝雨手里的镜子中,背后只是一道淤痕,并未破皮,总算放下心来了,她爹还是疼她的。
可不是嘛,就她一根独苗苗,不疼她疼谁。
“轻白,那个落魄户怎么样了?”
在给温言涂药的婢女,压低了声音,
“小姐,表少爷晚膳比平日里多用了一碗饭。”
“哼,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全是装的。”
“小姐,我打听到,是二小姐去夫人那里通风报信的。”
“除了她还能是谁,白眼狼一个。”
“小姐,小姐,夫人来了。”
寒酥从外头小跑进来,提前报信,温言立即和丫鬟止了话头,发出哼哼唧唧的呼疼声。
苏清婉坐到床边,尖尖指甲戳她,
“别叫了,你爹用了几分力,娘看得清楚。
你这孩子,欺负苏沉欺负得太狠,会让下人嚼舌头说我们温府不慈,下次可别这样了。”
温言撇嘴不吭声,她在生闷气,白日里被沈枝意气了一通,回府又遭难。
“好了,别气了,你和娘说说,以后开府,喜欢什么样的家具,娘好给你准备起来。”
“嗯?开府?开什么府?”
温言一脸莫名其妙,苏夫人挥手让下人全部退离,亲手给她上药,
“你这笨孩子,墨为喜欢你,刚才,秦府派人来下帖子了,五天后来提亲。”
“娘你别吓我。”
“娘吓你做甚,秦家,是户好人家,孩儿啊,你莫要任性。”
秦家,是含金量巨沉的世家大族,当今一门两秦,秦墨为的祖父位居太师和他父亲位居尚书,皆从正二品。
温家,世袭伯候,虽说是一品,可到底和秦家不一样,贵族侯爷都是虚品。
掌握实权的官员和闲散侯爷,说话分量是不一样的。
秦家对温家,也是满意的,毕竟,贵族头衔是能为秦家带来荣耀的,并且能沿袭到下一代。
两家各取所需,正巧孩子们也是相互心悦,这门亲,再好不过了。
因为温言以后将继承伯候头衔,需要独立府门,因此,秦温两家决定在他们成亲后就开府独住,这也算是两家长辈对他们爱护的心意。
温言把脸按在软枕里,她不明白,怎么就过了一个晚上,她就要被安排成亲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可这来得也太猝不及防了。
提亲那日,秦太师和秦尚书都来了,温言被其母打扮的温良极了。
花园内,秦墨为盯着她笑,温言不自在的微红了脸,拿手绢扇风。
其实,温言有一副极好的皮囊,只是因为她蛮横的性格,使得别人对她敬而远之,对她的印象,并不算好。
今日,她换上了显身姿的婀娜裙,以及精致的首饰发钗戴上,美得晕目移不开眼。
秦墨为握住她的手,向来能说会道的他,一时间也烫了脸,心跳加速的说不出话来。
温言不自然的想挣脱手,但被握紧。
黄色的决明花下,温言受惊的想后退,但被秦墨为抱紧,唇上生涩的吻随着他内心的渴望越来越深入。
初尝情的两人,皆是心下颤栗,有些紧张。
远处,苏沉的眼眸,极为阴沉,黑幽幽的目光里,射着恨毒。
“公子,要不要把他们。”
玉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苏沉望着罕见害羞的温言,冷笑,
“那样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