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沧月背上云溪和淼淼,兴奋地转身就要往岛屿深处走去。
云溪拍了拍她的肩:“沧月,等等,让我拿些东西。”
地上那些破烂一样的物资,她舍不得丢弃。
已经初具模型的石斧和石刀、编了一半的草绳、粗糙的弓箭。
要不是柴火堆没法一次性搬走,她甚至想带上火堆一块走。
云溪用编了一半的草绳绑住石斧、石刀和弓箭,拎在手里,弓箭挎在肩上。
大肚子的淼淼,已经没什么力气攀住她的后背,沧月单手把它抱在了自己的手上。
云溪说:“它今晚看上去有些难受,可能快要生了。”
沧月咕噜了一声。
灭了火,拿上工具,云溪趴在沧月的背上,沧月一手托着她,一手抱着淼淼,往岛屿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植被越茂密,渐渐地,树木遮天蔽日。
这里没有路,沧月硬生生用尾巴扫出了一条小径。
丛林的动物们,发出稀奇古怪的叫声,云溪已经很熟悉它们的叫声。
地震和海啸之后,头两天,她都没听见这些声响,岛屿一片死寂。
再度听见这些熟悉的啁啾声、嗡嗡声、呱呱声,好似回到了之前平静安宁的日子。
云溪抬头仰望夜空。
夜色下,纵横交错的树枝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整个夜空包裹其中。她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一些微弱的光芒。
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树枝的缝隙之间,还可以看到一些动物,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风呼呼地往脸上刮,这种不停赶路的场景,莫名地给她一种熟悉又寂寥的感觉。
云溪在脑海中搜寻这份熟悉的感觉,过了许久,终于想起,约莫是小时候,奶奶白日里背着她探亲,夜晚行走在乡间小道上,往家的方向赶去。
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天黑黑,视野不断变换,她仰头看天空,心中充满好奇和期盼,好奇何时到家,期盼快点到家。
沧月不停地往前走去,依靠微弱的光线和灵敏的嗅觉来辨别方向。
云溪趴在沧月的背上,视野昏暗,晃来晃去,晃得她有些晕眩,但没有丝毫的心慌。
有沧月在,她就知道,自己是安然无恙的。
沧月,沧月……
云溪在心中一遍遍默念沧月的名字,一颗心莫名变得很柔软。
她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沧月的后背上。
经历了这些事,她对沧月的信任和依赖,似乎达到了极点。
“咕噜。”
沧月停在一个山洞前,小心翼翼放下云溪和淼淼。
云溪揉了揉胳膊,抬眼仔细打量她们的新家。
洞外没有明显的水源,沧月用自己的尾巴扫开了一条小道,小道两
侧是茂密的灌木丛,长满一人多高的蕨类植物——隐蔽性不错。
沿着小道走了十多米,到达洞口,洞口居然十分宽敞,半开放式的拱形结构,高达两米,宽约有三米,自洞顶垂下的茂密藤蔓和巨大的石块是天然的屏障,遮挡了洞穴深处的模样。
云溪看见这个宽敞的洞口,第一反应是,得修个门,要不然太容易被其他动物闯入。
接着,她隐隐听见了水流声,“哗啦哗啦”响。
附近有水。
打量完洞口的大小,云溪目光扫向洞口的火堆。
为了让云溪满意这个新家,沧月提前在洞口点燃起了一个火堆。
火堆旁,放有一头黑色鬃毛的小野猪——她今天杀死的动物之一。
她记得云溪喜欢吃这种动物,尤其喜欢烤了吃。
把云溪带到了这个新家后,她目不转睛,盯着云溪的表情看,揣摩云溪是否满意这个新家。
云溪问沧月:“你点的火堆?”
这算是明知故问。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云溪还未看过除自己和沧月以外,其他会使用火的动物。
沧月点点头,咕噜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火石,交还给云溪。
火石一向由云溪保管。
云溪给她打火石,本意是想让这条人鱼打不过某些动物的时候,跑远了,躲起来,然后生火自保。
来的路上,云溪还在想,待会进洞前,得再花些时间生起火来,没想到,沧月已经替她考虑好,提前摆了一个火堆,还在火堆旁,放好了一头猎物和一些柴火。
云溪在脑海想象,一条人鱼默默在丛林中捡枯枝、摆柴火堆的画面,又想起一年前的沧月对火的恐惧和抗拒,忍不住笑了笑。
“沧月,你真是太优秀了。”云溪笑着揉了揉沧月的脑袋,走过去,捡起一根稍长一些的枯枝,点起火后,往洞中走去。
沧月跟上,走了几步,想起地上大肚子的淼淼,折了回来,抱起淼淼,往洞内走去。
拨开垂下的藤蔓,绕过巨大的石块,云溪举着火把,视线在洞腔内来回扫荡。
这是一个足有四十来平的洞穴,六、七米高,十分宽敞,四周是岩壁,地上是泥土和砂砾,外围长出了不少的杂草和一些十来厘米高的灌木,里面没有水分,寸草不生,看上去十分干燥,地上躺有几具动物的骨架,看上去死去多时。
相比于溶洞的蜿蜒曲折,溶岩遍布,阴暗潮湿,这个宽敞开阔的山洞,确实更适合人类居住。
甚至比云溪之前寻找到的那个岩洞,还更适合人类居住
但云溪没有看见水的痕迹。
没有水,沧月要怎么居住?
她听见了水的哗啦啦声响,她以为山洞里面有水。
“水呢?”她问沧月。
沧月把淼淼放在山洞里面,带着云溪走出山洞,绕到山体的左侧。
一条瀑布,宛如白练,从山腰间倾泻而下,发出哗啦
啦的巨响。
瀑布的下方是一个圆潭,承接了瀑布倾泻而下的水流。
她白天寻找洞穴的时候,先嗅闻空气中的水汽,在水流附近,寻找合适的栖息地。
瀑布边上的这个山洞,虽然不像溶洞那般曲折隐蔽,但她在附近巡视了好几圈,发现这个岛上的猛兽,没有原来那个岛上那般多。
洞中的某个角落,原本盘踞着一条四角蟒蛇,她把它赶了出去,
如果有其他野兽想要抢夺那个洞穴,她也可以打得过。
除非,是一群……
手上的火把烧得有些烫手,云溪将火把丢进了水潭中,跳上了沧月的后背,压下心中的喜悦,说:“走,回去。”
沧月:“咕噜。”
云溪:“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
沧月:“咕噜咕噜。”
云溪:“等我闲下来了,我在山洞和瀑布之间修一条路,这样你洗完澡,拖着尾巴走路,就不容易再弄脏尾巴了。”
路的两边,还可以栽种一些花花草草。
“以后我还要看看,哪里可以种地,我们种一些野菜吃。”
“冬天的时候,我要烧一些陶器,到时候可以煮很多东西吃……”
从瀑布到山洞,短短的路程,云溪不停地在沧月的耳边述说自己未来的规划,沧月听得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咕噜响声。
这一晚,洞外点了三个的柴火堆,洞内点了一个柴火堆,她们三个在宽敞的洞中,躺在干燥的地上,睡了一夜。
那一头野猪肉,她们吃了两天。
两天后,云溪的灶头和熏肉架还未制作完成,剩余的猪肉已经开始腐烂,沧月把腐肉丢得远远的。
这个山洞距离海边只有一小时左右的路程,平常云溪自己就可以徒步走去海边,看成百上千只的海鸟,成群结队捕鱼。
海岸边上的海水清澈见底,云溪喜欢这里,胜过原来那个岛屿。
她和沧月说:“以后傍晚,我们都可以来海边散散步。”
沧月模仿发出巨鹏鸟的鸣叫声,开口说:“会被抓。”
因为那只鸟的存在,人鱼一族从海上来到陆地,藏进了丛林和洞穴中。
那种巨型生物,云溪确实打不过。
她唯一能想到的破解方法是依靠团体,但她猜测沧月的模样,和其他人鱼不太一样,因而受到人鱼族群的排挤。
她和沧月,大概率不会被团体接纳。
“好吧,那我们偶尔可以去海边散散步。”
就和从前一样,每隔十天半个月去一次海边。
在这座岛屿定居以后,沧月每天都会外出巡视领地,就像开春时那样,巩固自己的地盘,清扫剩余的危险动物。
不用登上高处纵览全岛,云溪也能凭借直觉感受到,这个岛屿比原来那个岛,小上不少。
云溪猜自己走上一两天,就能从岛屿的这头走到那头。
岛屿面积更小
,相对而言,大型动物也少。体型庞大的生物,需要足够广阔的栖息地供它们活动和进食,这座岛面积小,岛上的动植物也相对更少。
看不到漫山遍野的野果,要仔细寻找,才能找到丛林的一些果树。
云溪明显感觉到,相比于原来唾手可得的食物,在这里,沧月需要花上更久的时间去捕猎和采集。
果实不再那么容易寻找,但她还是会每天带一些野果回来。
只不过,从前是奢侈地折一整枝回来,现在只能摘几个。
云溪和她说:“几个刚刚好,多了我们吃不完。”
只有她们会吃野果,淼淼更喜欢抓山鼠和虫子吃。
在山洞定居的第二天,淼淼生下了五只幼崽。
其中三只,约莫是淼淼跟着她们一路奔波颠沛流离的缘故,成了死胎。
云溪不太想看母猫吃掉死胎的画面,把那三只埋得远远地。
沧月若有所思,看着淼淼舔舐另外两只,刚生下来,眼睛都还没睁开的猫崽子。
然后,她去抓了一只山鼠,喂给淼淼。
云溪不太待见老鼠这种动物,见沧月会照顾它们,也就不管了,专心布置山洞。
她先是搭建了一个石灶,简单解决一日两餐烤熟食物的问题,然后让沧月去海底捡了许多碗大的贝壳回来当容器,盛水煮水。
接下来的时间,她在四周拾捡干草,准备做草垫。
云溪做了三个草垫,一个放在离洞口最近的地方,给淼淼睡;一个放在山洞的左边,打算自己睡;另一个放在山洞的右边,打算给沧月睡。
沧月看见,以为云溪累得没力气搬动草垫了,自己甩着尾巴,咕噜咕噜地,把草垫挪到了左边,把两张草垫拼在了一块。
云溪想找个借口说“天气热我们应该保持点距离”,但又不太忍心欺骗沧月。
算了。
继续睡一块吧。
人鱼体凉,夏天抱着睡,还能降降温。
但沧月很反常地,不再用尾巴圈着她睡觉,也几乎不用尾巴和她互动。
云溪主动伸手去摸,沧月还会躲开。
云溪便不好意思再碰,只是时不时扫一眼那条深蓝色的鱼尾巴。
沧月还是会用那条尾巴表达的情绪的,只不过,躲着云溪。
看见淼淼的时候,她的尾鳍会翘起,摇晃一下,当作打招呼。
看见一些蜥蜴和虫子,她也会摇一摇尾巴,然后甩过去,直接拍死。
自己一个人鱼在水潭中泡着的时候,尾巴更会兴奋地甩来甩去。
她的尾巴只在云溪面前变得很拘谨,很想要藏起来,再和人类交流。
这个山洞的温度,比溶洞那里高出不少,白天的时候,沧月不喜欢待在洞中,更喜欢去瀑布那边,泡在水潭里睡觉。
睡醒了她就在岛上四处转悠,巡视巡视领地,绕着小岛游一圈,然后陪在云溪的身边,看云溪忙忙碌碌干活,偶尔搭
一把手。
沧月迅速在适应这个岛屿。
云溪没有时间和精力勘探全岛,她忙着布置山洞、制作衣服鞋子和各种工具。
衣食住行,“行”排在后头。
制作出石斧和石刀之后,她找到岛上的松树,采集松脂,制作火把。
洞口的篝火堆,白天也不熄灭,保持阴燃状态,需要用火的时候,就加入干燥的绒草或芒萁。
但不是每次保持柴火不熄灭,云溪依稀记得,农村的那种柴火灶,可以做到,过年的时候,她们村还有年三十灶头里的火不能熄灭的传统。如今,荒山野岭,她没法迅速搭建出一个灶头来,篝火只是简单用石块围着,运气好,木头能保持阴燃;运气不好,全部熄火,第二天就得重新点火。
她割了很多的香蒲带回来,堆积在山洞口。
香蒲棒暂时可以作为存储火种的工具,点燃冒烟,缓慢燃烧;需要点火的时候,捏开,蒲棒里面柔软的绒毛可以作为火绒,引燃火焰。
一周后,沧月再次出门巡视领地时,云溪叮嘱她:“路上看到草药,顺便摘点带回来。”
沧月咕噜一声,应了声:“好的。”
云溪看着那条人鱼远去的背影,脑海莫名冒出《西游记》里头小妖怪去巡山的画面。
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逗笑,她变得乐不可支。
会说人话,会穿人衣,会去巡视领地,却不是人类。
这样的沧月,要是出现在人类世界中,确实会被当成小妖怪。
沧月听见了她的笑声,回过头看她,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她摆摆手,抿了抿唇,克制住笑意,说:“你快去快回。”
沧月咕噜一声,转回头,继续向前走。
鱼尾巴扭啊扭,扭离了云溪的视线范围。
云溪低头去看草窝中舔舐幼崽的淼淼。
淼淼舔了会儿,伸了个懒腰,把幼崽留给云溪照看,也跟着出门,勘探领地去了。
云溪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山洞方圆两百米。
这片范围内的树木,留有很多沧月的抓痕和气味,多数掠食者不敢靠近,云溪可以安心地收集各种物资。
有太多事要忙,忙得云溪忘记了自己的生理期。
夜晚睡觉的时候,沧月比她更早发现她身体的异常——这条人鱼,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把她摇醒。
她睡眼蒙眬问:“怎么了?”
沧月咕噜咕噜,嗅闻空气的味道,伸手抚摸她的肚子,说:“血。”
云溪瞬间反应过来,起身去处理。
她那件破破烂烂的衬衫,被她做成了月事带。
最近,她身上穿的都是树叶子,还没来得及做衣服。
从前在溶洞,她可以去水洞清洁身子,现在要出洞,去洞外的瀑布边上清洗。
从山洞到瀑布,只有一小段距离,但沧月会寸步不离陪着。
被她们两个吵醒的淼淼,也会睡眼惺忪起来,打着哈欠,跟着她们来到水边,像是在替她们望风。
它们这些猫科动物,有帮同伴望风的习性。
云溪让沧月背过身去,不要看人洗澡。
沧月打了个哈欠,乖乖背过身,留一个背影给云溪,大尾巴也往前放着,尾鳍抱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云溪看到。
见淼淼盯着水边看,她又抱起了淼淼,也不让淼淼看人洗澡。
清洁完身体,回去的时候,云溪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马上就到月初了,她生理期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就到了沧月的发.情期。
发.情的时候,沧月的尾巴,还会躲着她吗?还是会,无法克制地,用尾巴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