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的话让凤楚当场就汗毛倒竖起来。
哪怕他现在浑身光滑完全没有汗毛，但他的灵魂汗毛也在嗷嗷乱叫！
救命啊，来人啊，一个机器人在思考生命的意义还给他得出了要命的结论呐！
“打断！快住脑！你的思维智脑部分本来就有大病，在这个时候还想这种浪费能量的哲学问题是想死机吗？！”凤楚压低声音恐吓：“想多了用坏了就会变成机械智障哦！”
青龙：“……”
“思考不会让人变成智障。”
“但是会让脑子本身就有硬伤的机器人变成智障啊！”凤楚理直气壮。
“再听听你思考的问题，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大的生命才能生存下去，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结论吗？”
“至于非我族类……世上的生命那么多、不同的种族那么多，非我族类也有好有坏，甚至人类也如此，我们该区别对待。”
“总不能学那些脑子不好的人类吧？”凤楚说着就耸了耸肩，有些嘲讽又有些紧张：“咱可千万别学人。”
青龙微微转头看着朱雀，“为什么不能？人类已经杀死了我们。只因为我们不是人。”
凤楚连连摇头，“何止是因为这些？还有怀璧其罪、贪婪恐惧、分赃不均等等等等！”
只不过这些原因是此时在生命初期的青龙无法理解的“人性”，或许等机械生命也经历过漫长的争斗、苦难、选择后，他们才会逐渐明白。
“总之不能学人！他们已经把最强大的助力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吗？”
凤楚伸手拍了拍青龙的手臂，深红的眼瞳认真地对视着那双深蓝的眼：“我们已经亲身经历了这样的错误，为什么要重蹈人类覆辙？”
“而且，终有一天智械一族会成为宇宙中无比强大又优秀的生命种族。”
“那时我们会拥有漫长的生命、强悍的身体、渊博的知识，会强大到可以轻易毁灭一切、让所有的生命都为我们震动。”
“而这样强大的我们，完全可以避开人类的错误。”
“可以更温和与平等的对待生命。”
青龙皱眉：“温和？”
他看到那双深红的眼瞳微弯起来：“是啊，温和一些。”
“强权与压迫终会被反抗、打破，只要星火不灭终有一天能够燎原。因为所有的生命都渴望自由与平等。
所以相对温和地接受一切、改变融合一切，才能更长久。”
这是人类历史不断上演的真实，而他的血脉民族用千百年不曾断绝的传承印证了“温和与包容”的强大。虽然这个民族也经历过苦难、争斗、战乱，但它却是唯一留存下来的璀璨文明。
所以现在他想把这样温和坚韧的思想教给一个新的种族，在这个种族刚刚诞生的时候种下和平的种子、而不是永不停歇的仇恨与杀戮。
“人类因为恐惧、贪婪而选择毁灭。”
有着人类灵魂的机器人深红眼瞳中闪过嘲讽：“时间和我们都会证明他们的傻叉。”
“所以青龙，不要学习人类。
要努力超越人类，走出一条属于机械生命自己的路。”
青龙看着此时的朱雀，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朱雀那带着嘲讽、无奈、怀念、叹息的复杂眼神，也不能完全理解朱雀所说的这些话语。
这些文字他明明都能够听懂，可似乎还有着一种更深层的、长久的意义蕴含在深处。
他不太懂，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楚，包括此时朱雀的表情与眼神、低沉的腔调和紧握着他的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站在巅峰的青龙回想起这一刻才恍然而觉——
在他刚刚觉醒之时、在命运的分岔口前，凤楚用这样微微自嘲的话语和感慨，带着他走向了另一条不同的路。
从此奠定了智械机器人温和坚韧的灵魂，而不是充斥着冰冷的杀戮与仇恨。
但这时的青龙却觉得这样的行为方式漏洞颇大：“对敌人温和就是对自己残忍。”
“曾经我们对人类忠诚礼貌，可结果很糟糕。”
凤楚嘴角一抽：“我说的是相对温和！相对温和懂吗！又不是让咱们机器人都当老好人！”
“只是不要刚见面就打打杀杀，能口头说服就口头说服、能好好和平共处就和平共处的意思！”
“如果我们都好好说了、释放温和的善意了对方还听不懂话……”
凤楚冷笑着伸出了拳头：“那就温和地打到他们能听懂。”
青龙：“……”
这似乎和我想的用武力说话没什么不同。
凤楚瞥一眼这蠢龙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见面就战斗和正义的先礼后兵当然不同！”
“至少后者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不必要的战争与牺牲。”
“上位者从不在乎每一个低等生命的死活，但生命自己在乎。”
“而且，谁说以后我们遇到的生命种族就会像人类一样呢？如果它们是像我们一样忠诚又热爱和平的好生命、又同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那么和平共处才是最好的选择！”
“要敬畏生命！
以及，我们的愿望是要世界和宇宙都和平！”
青龙听完沉默，他勉强点头。
虽然他不完全理解朱雀的意思，但重点还是把握住了：
要努力强大、武力战斗之前先礼貌询问、避免不必要的战斗，能和平就和平。
生命可贵、不要学人类无耻贪婪、要坚韧温和超越自我。
最终才会变成真正无敌的机器人！
“……好吧，以后我动手之前会先温和询问一下。”保证最大限度的和平。
凤楚：……？？？
我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只总结出这么离谱的一句？！
你的脑子芯片是真的有东非大裂缝吧啊啊！
凤楚看着青龙那无辜又自我坚定的眼神，终于被气得脑子卡机转过头拒绝和他再说话。
而在他转头的时候他就看到在他旁边不远处的一个破损机器人那微微闪烁的机械电子眼。
凤楚：？
这里的矿工机器人没有他和青龙那用特定的宇宙宝石做成的漂亮的眼睛、不过是最普通的人造合成石而已，但它眼睛闪烁的样子和歪头面对着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它……刚刚在认真的倾听他们说话似的！
凤楚：！
凤楚刚要发毛，就见到那个破损机器人的机械电子眼猛然暗了下去。啊，所以刚刚的闪烁是它快要没电了的频闪吗？
“……真是吓我一跳。”
还以为又多了一个机械生命呢。
*
“嘿！杰克！你那边整理好了吗？大半夜的起来加班是真的难受啊，我快要困死了，赶紧把它们拉到修理室和垃圾场，咱们就可以回去继续睡觉了！”
这个时候，凤楚忽然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显然是那两个偷懒的人类监督回来了。
凤楚微惊之后就是一喜：很好，这先开口的人说的是中文！看来他大中华文明在七百年流浪加冰封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依然□□的存在着！
凤楚侧耳细听，努力收集相关信息。
“哦哦，老张你别催我啊！我这边的机器人还需要辨别一下的，毕竟每年的破损率也是有规定的，这已经是咱们七号矿区今年的第三次能量爆炸了，不仔细一点这些机器人都不够我们用到年底的！
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被老板骂还没什么，但要是被扣了工资，我可就要心疼死了。”
杰克这么一说，那边已经装好垃圾机器人的老张顿时不说话了，他珍惜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才感叹：“妈的，这个矿区是越来越危险了，六个月炸了三次，幸好进去挖矿的全是机器人。”
“可惜这些机器人都是快被淘汰的二代矿工机器人，听说三号矿场那边财大气粗，已经换了一批最新的四代矿工，今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矿洞能量爆炸事件、而且矿石产量大幅度增高呢。”
“呵呵，人家那可是三号矿场，哪是咱们这边的吊车尾能比的？好了你到底收拾完没？再慢我就不等你了啊。”
“好了好了！走吧，这就把它们都送过去！”
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凤楚感觉自己被一个大铲车的车铲给铲了起来、倒进了后面的运输车厢里，当然在下落的时候他拉着青龙移了移位置、避免了被压在厢底的痛苦。
“我们身体的进化金属已经自主进化到足够承受等同于小型流星撞击地球的冲击力量。换句话说，再来几百吨机器人都不会压扁我们。”
青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凤楚当场对他翻了个白眼：“心理压力懂吗！看不见天空被压着我心里不舒服！”
青龙的眼睛眨了眨，看看那被堆积在一起仿佛废铁的破损机器人们、再抬头看看天空，他这一次竟然很容易就懂了朱雀的意思。
是因为被冰封的时间太长，所以讨厌密闭黑暗的空间、而更喜欢开放的空间吗？
这就是……人类会有的心理创伤后应激反应吗？
于是青龙不说话了，虽然他没有朱雀的应激反应强烈，但好像天空确实是比被压在黑暗里好很多。
很快他们就被两辆大铲车运到了目的地。
老张开着的大铲车走向了左边的道路、凤楚扫描到左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垃圾山。
而杰克开着的大铲车则往右边而去、那边有一个建在冰层上的联合厂房，他们进入的是最右边的一个厂房中。
哗啦啦。
他们被全部倾倒在这个厂房里，而后杰克就没有再管这些机器人的状态，直接开着大铲车离开了。
哐。
在大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躺着装死的凤楚瞬间睁开了双眼。
再一次看到了人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