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现实世界（二）
明明每一天晚上，北汐都是跟着南洹的新化身一起入睡的，但可能之前跟南洹分开的两次都十分的惨烈，所以从游戏里面彻底出来之后，北汐的睡眠就不怎么好。
尽管知道那些惨烈的分离已经成为过去，南洹此刻就在自己身边以另外一种形式安睡，可她却还是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对方跟自己分开的场面。
今天照例如此，她的情绪波动有些大，眼皮也涨的难受，她想用远离南洹的那一侧手，按压一下疲惫的太阳穴，结果刚抬手，就察觉到了不对。
锁骨处那颗蛋温润的触感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怀里温暖的体温，带着熟悉的气息，北汐抬到一半的手直愣愣的僵在了那里。
瞬间清醒过来，又担心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直到映入眼帘的人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的身量好像比之前要小上一点，面容也要年轻一点，一侧脸压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的正熟，脸颊红扑扑的，粉嫩的皮肤比新生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汐连呼吸都轻了一分，生怕自己正在做一个美梦，稍微动弹一下，这个美梦就像是泡沫一般碎掉了，明明南洹从长相到外表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北汐就是觉得对方哪里不一样了。
仔细观察之后，她发现是对方原本身上那种病气消失不见了，她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的，眉宇间那种愁容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人都弥漫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让人不忍心打扰。
南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她有的时候能够听到北汐呼唤自己的声音，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要努力的保持清醒，多听对方说几句，但她的身体太疲惫了，又好像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七零八落的一时间恢复不了力量，很快就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但每次她都不敢睡的太熟，担心自己一睁眼再也听不到北汐的声音了，有时候她会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的决定，想起自己对北汐的决绝，想起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才对，但那只是一时的清醒，很快就被完全的黑暗所淹没。
但每次又都不是完全茫茫的黑暗，因为她总会看到一点光亮，像是指引她回家的灯塔，还有那种熟悉的味道，在牵引着自己不断靠近，她不自觉的贴近，发觉自己身体的力量，在慢慢的恢复，也越来越能听到北汐的声音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也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她尝试着呼喊过天道，也尝试过回应北汐，但她们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似乎只有自己一个。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这样汲取力量的过程好无聊，会开小差，会想要沉沉的睡过去，但每每听到北汐那种声音，她的理智又会短暂的回归，记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北汐，她一定可以回去的，只好努力的保持着清醒。
把自己从七零八落的状态下，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这个过程实在太痛苦了，相当于把之前粉碎心脏时的痛苦再经历一遍，她有的时候脾气不是很好，觉得没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会故意忽略北汐的声音，不回应她的呼唤。
但每每这个时候，北汐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自己，没多久她自己就先抵抗不了，主动回应了，随着汲取的力量越来越多，她的记忆渐渐回来了。
对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从这个世界离开这一点，南洹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还是想要抓住这次的机会，尽快的恢复好跟北汐见面，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能看到北汐的梦境了。
或许是两人之间的联系，让她可以窥见这些，但那些画面她看过一遍之后就不想再看第二遍，可每天晚上北汐都在经历这样的痛苦，这让她心疼的不得了，只好努力动一动，试图抚平北汐的痛苦，可新的化身似乎不是那么灵活，也不怎么好用，只能滚来滚去，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时候南洹的态度就会变得很烦躁，那是一种对自己处境无能为力的愤怒，但往往最后她的理性又会回归，努力的让自己尽快恢复。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洹在黑暗中已经可以完全贴近那点光亮，再一次看到北汐流泪的场景时，那些眼泪顺着光亮就这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瞬间光亮开始蔓延，她所处的空间，正在一点点的被照亮。
直到最后一刻，整个黑暗的空间完全被照亮，开始出现裂痕，一道刺目的光出现之后，她好像短暂的失去了知觉。
再有意识的时候，南洹第一感觉是自己好像不像是再被隔绝到某种空间里面了，所有的感觉都不再受到限制，十分顺畅，她缓缓的睁开双眼。
正好跟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的北汐对上了目光，对方眼里的惊讶、诧异、慌乱、后怕还有安心，在一刹那淋漓尽致的显露了出来。
“你……”
好久没有以人类的身体，发出正常的声音，南洹尽力不想表现的像是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小孩，但她刚一张口，还什么都没说，就被北汐以一种强硬的态度，搂进了怀里。
两人本就躺在床上，晨起的阳光透过白色的薄纱在空气里面晕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只是这个熟悉的场景，南洹还没有欣赏几秒，视线重新落在了北汐的锁骨处。
“你终于回来了。”
北汐的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太激动的原因，还是刚起床的原因，尽管她已经竭力掩饰了，但南洹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抱着的自己的手臂，用力到有些发抖。
她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回抱着对方，“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才终于让北汐切实的体会到，南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是活生生的人，能说能笑的存在，而不是只能让自己一个演独角戏只负责倾听的存在。
明明北汐有很多话想跟南洹说，可是见到对方的这一刻，那些话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又好像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经融入到了这个紧紧的怀抱里面。
——
早起着实兵荒马乱了一阵，以至于北汐跟南洹其实并没有说上几句正经的话。
因为比平常的起床时间晚了一点，不放心的南叔上来询问情况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刚重新幻化成人形的南洹。
突如其来的喜悦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让南叔把家里的所有人指使的团团转，从吃食到衣服，最后甚至早饭都还没有端上桌，医生就来了好几个，围着南洹一通的检查。
好在她之前因为身体不适，所以家里的各种检查仪器都还有，没怎么费什么事儿，直到那几个医生脸上纷纷出现了震惊的表情，南叔才相信了南洹终于恢复正常的事实。
可实际上，南洹的身体状况，很大部分是因为神祈当时把自己的心脏四分五裂，导致的虚弱，现在南洹靠着跟北汐身体里面的一点微弱联系，奇迹般的重新回来之后，也已经恢复如初，所以自然不再像原来那般的虚弱。
鉴于这个真实的理由会吓到好多人，南洹还是选择了闭嘴，老实接受了现代医学对身体的检测，一整个过程，北汐倒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显得很沉默，但她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南洹的身上。
南洹本来觉得没什么，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当然也想跟北汐对视两眼，说些话，只是没过多久，她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以往北汐看自己的目光里，总是融合着很多的复杂的情绪，在不同的场合，她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是现在，她能感觉到北汐眼神里面压抑着一种恐慌，对方这么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不像是要跟自己诉什么衷肠，更像是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消失不见，所以尽管什么都没有说，她的眼神却始终黏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到哪里，她就跟着到哪里。
南洹的一颗心，像是被细长的一根针扎了一下，有点酸有点痛，也终于在此时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离开，对北汐造成的伤害很大，大到自己已经回来了，对方却时刻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好像不敢确信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乌泱泱的一群人完全散去之后，两人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书房内，南洹看到了书桌上那张自己的照片，终于有了回到现实世界的实感，它不再是游戏里面，由北汐用简笔画勾勒出来的线条，而是真实的照片。
她突然心念一动，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游戏里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顶着北汐有些压迫的眼神，南洹试图从其他的话题进入，准备徐徐图之。
北汐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眼神里面迅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之后她平静的开了口，“玩家们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包括原本在游戏中丧生的那些玩家，被净化之后的恶念，没有地方安置，我就让他们跟那些我的同类，一起暂住在游戏里面了，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回去看一趟，他们相处的还不错，至于邪神和漫无归，被净化之后到底是什么状况，还不清楚，天道说她们如果有机会赎完自己的罪孽，还是有机会被净化的，天道现在摆脱了控制，对所有的事情再没有预知的权利，偶尔会化成人形，在我们这里骗吃骗喝……”
北汐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情绪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终于在所有情况都说明完毕之后，她已经从椅子上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南洹，“所以你好不容易回来，想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吗？”
南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被北汐撑开的两条手臂，完全困在了椅子里面，只能仰着头，尽量安抚对方，“不是，我想知道的只有你过的好不好，其他人真的只是顺便一问。”
这话几乎是本能，南洹赶忙表忠心，开玩笑，北汐这种即将要发飙的前兆她可是太了解了，而且就自己的罪状来看，简直是劣迹斑斑，她之前还期望着两人也算久别重逢了，没准喜悦会掩盖掉一切，比如她当时的一些行为，但现在看来北汐没准会一笔笔记得很清楚。
“是吗？”北汐呢喃着靠近，整个人已经贴在了南洹的身上，“那正好我们也该算一算总账了，而且你的身体貌似已经恢复了……”
南洹来不及思考，那颗加速跳动的心脏，就已经诉说出了自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