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月自认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性格,至少以前不是,脾气火爆像随身带火星子一点就燃,只是后来被磨平,她也懒得计较,对什么都无所谓,楚怡说她无欲无求的赛神仙。
她也以为自己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遇见季知意。
一开始只是因为欣赏那张脸,那个人,所以没有抗拒季知意说的试试。
可不知在何时,关于季知意的一切,注入她灵魂深处,牵动她神经,一点小事让她牵肠挂肚,心疼不舍。
季知意说,她没谈过恋爱。
所以苏泠月早就做好会磕磕绊绊的准备。
但没有。
季知意给了她最好的。
始终都是最好的。
苏启,皓月,pv专利,甚至离别前一晚,她还在想给自己设计一双定制高跟鞋。
苏泠月戳着饭碗,眼前朦胧,张娴听她问话默了默,小心翼翼递了面纸给她,苏泠月压在眼睛上,抬头,在面纸下眨眼,烫意褪去,眼眶始终红的。
她对张娴说:“我吃饱了。”
张娴不敢多说,瞧她状态不对忍不住:“要不要,喝一杯?”
苏泠月看着她,点头:“好。”
挺豪迈。
如果不是带着哭腔会更有气势。
张娴翻出上次从季知意那里拿回来的红酒,也没来得及醒酒,给苏泠月倒了一杯,苏泠月晃了晃,对她说:“沈沅知道吗?”
是指前女友,还是意林针对鼎昇?
张娴想这两个问题。
但答案是肯定的,她摇头:“不知道。”
苏泠月说:“我也不知道。”
语气很是颓然。
张娴安慰:“季总她……”
“怕我担心,怕我想太多。”苏泠月说:“我知道。”
因为在昨晚,她去找沈沅也没和季知意说。
所以她明白。
但明白是一回事,心里不难受是另一回事。
苏泠月抿口红酒,说:“季知意太坏了。”
张娴:……
她以为苏泠月喝多了。
苏泠月说:“她就会做这种让我心疼的事情,还不和我说,她太坏了!”
这逻辑。
张娴接不住啊。
她润润唇:“泠月。”
苏泠月眼眶烫了,本就在楼下哭过,现在眼睛又涨又疼,她眨眼,将这股酸涩压回去,纸巾被浸湿,苏泠月说:“还真不习惯。”
张娴不解:“什么?”
苏泠月空笑一声,对张娴说:“有人对我这么好,还真不习惯。”
张娴看着她。
苏泠月声音又轻又低:“有一年,他过生日。”
这个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张娴没直接问,而是听苏泠月说:“我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我藏在他柜子里,想他开柜子换衣服的
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苏泠月笑笑:然后我听到声音。
他在和别人说话。
和周时雨。
张娴知道了。
在说她爸爸。
张娴忍不住:说什么了?
苏泠月说:他们在聊要小孩的事情。
张娴扭头看苏泠月。
苏泠月神色平静?[(,目光看向前面,瞳孔湿润显得眼角湿漉漉,很可怜的样子,但她舒缓的姿态并没让人觉得她很脆弱,而是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似挺过大风大浪,有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苏泠月继续说:“周时雨想给他生个孩子,他说,生不了。”
是他生不了。
他对周时雨,觉得愧疚。
所以他说:“是这两年的事,我试过各种办法,对不起,早知道……我们应该前两年要个孩子的。”
周时雨哭着说没关系。
说他还有个女儿。
他叹息:“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
她不知道。
她不敢再听下去。
但她动弹不得。
她被困在自己开的柜门里,像被蚕蛹裹着,动弹不了,她被迫听到他们说话,听到周时雨说,还好当初没丢了她。
那良久的沉默。
似乎是默认。
什么时候?
她在那一刻突然想到,她妈住院那晚,她被丢在公园一整夜,原来不是找不到。
是不想找。
人生第一次背叛。
是最亲近的人给她的。
那种窒息感在此后每次被朋友背叛的时候都会涌上来,像一只无声的手死死扼住她脖子,不让她呼吸,她拼命挣扎,每次吵架都闹到人尽皆知!
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被人背叛。
因为习惯产生了麻木,所以冷漠,无所谓,她没想过会有人不计较的对她好,拼命对她好,用全力爱她。
苏泠月涨红眼。
张娴还是头回知道这些事情,难怪从前苏泠月没什么情绪起伏。
如果是她遇到这些事,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想安慰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给苏泠月又倒了一杯酒。
苏泠月深呼吸,仰头一口喝完了,又急又呛人,她忍着咳嗽咽下红酒,根本没尝出什么味,憋的很了,咽下去的气上涌,顺嗓子口钻出,她爆发激烈的咳嗽。
张娴忙给她拍后背。
苏泠月咳到全身瘫软没力,眼睛里泪汪汪的。
她说:“还好。”
张娴看着她。
苏泠月说:“还好季知意没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你说她看到我这么丑,会不会后悔喜欢我啊?”
她才展露一点脆弱,就想自说自话圆过去。
张娴说:“不会。”
苏泠月看着她。
张娴说:“她不会后悔喜欢你,她只会更喜欢你。”
虽然她不知道季知意是怎么喜欢上苏泠月的,但她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在宣告深不见底的爱意,所以她应该很喜欢很喜欢苏泠月。
如果看到现在的苏泠月。
只怕会更心疼。
更喜欢。
苏泠月被安慰到,擦了擦脸,坐起身,一改颓然神色,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张娴倒了一杯,和她轻轻碰了杯,说:“谢谢。”
非常受安慰。
张娴看她恢复了些精神气,放松身体,陪苏泠月喝了一小杯。
两人窝在的沙发里,也不熟悉的两人经由刚刚的事情,似乎亲近很多,苏泠月理智回笼,她放下杯子,问张娴:“苏启最近怎么样?”
张娴想了下:“最近和宝顺合作顺利,势头挺不错。”
她以为苏泠月担心加工厂的原材料。
安抚她:“她势头越好对我们越有利。”
苏泠月点头:“我想去和周时雨谈谈。”
张娴迅速转头,因为吃惊捏紧手里的杯子,疑惑:“啊?”
苏泠月说:“我想去找她聊聊pv专利的事情。”
在不知道的时候,她还能坦然和沈沅聊这个项目。
现在怎么可能再安心接受?
张娴想开口。
却又觉得自己卑鄙。
在苏泠月即将和沈沅谈妥的时候,是她说出意林和鼎昇的矛盾,说季知意和姜雅的问题,现在又想劝苏泠月别去找周时雨。
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说到底她还是有私心。
私心里偏向季知意。
她希望苏泠月就算真的做选择,也是知道季知意做的那些事情后再做选择,她说:“对不起,泠月。”
苏泠月扭头看她:“你干嘛说对不起啊?”
张娴也承认:“我是……”
“你是怕季知意受委屈。”苏泠月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还要谢谢你。”
张娴诧异:“谢我?”
苏泠月说:“对啊。”
不是张娴。
她也不知道季知意这么的爱她。
所以她很感谢张娴。
张娴哭笑不得。
做了坏人还被感谢了,她越发觉得内疚,苏泠月打定主意起身,说:“我先去洗漱了。”
张娴说:“卫生间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苏泠月声音飘出来:“不用,我有。”
也是,她刚刚才从那里搬出来,东西都在。
张娴看她进了卫生间,以前独来独往没觉得客厅空荡,苏泠月刚来一会热闹了,现在冷清下来,又觉得空落落。
也或许不是空落。
她就是想谈恋爱。
被苏泠月和季知意的感情搅合,她都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谈恋爱真好,她也想谈恋爱,张娴喝着酒泪汪汪。
苏泠月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张娴说:“刚刚你有电话。”
她喊苏泠月的名字,但苏泠月估摸没听到,刚想拿给苏泠月,电话又断了。
苏泠月看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楚怡名字,她说:“是我朋友,我刚刚问她苏启的事情。”
张娴点头。
她看向苏泠月。
见她准备回屋不由问:“你真的准备去苏启啊?”
苏泠月闻言站定,看向张娴,酒精没有麻痹她大脑,反而让她更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了什么决定,她点头:“嗯,我明天就去苏启。”
张娴看她坚定眼神身体里血液莫名都沸腾了。
又不是她谈恋爱,又不是她被坚定选择。
她瞎激动什么!
可她还是高兴,替季知意高兴,她点头,听到苏泠月说:“对了,如果季知意问起来……”
张娴做了个ok的手势,对苏泠月笑:“我懂,不说是吧。”
苏泠月顿了下,反驳她:“干嘛不说?”
张娴懵。
这苏泠月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张娴不确定:“那,实话实说?”
苏泠月理所当然:“对啊,她如果问起来,你就告诉她实话。”
她也想季知意知道。
她也想季知意知道,有个叫苏泠月的人,现在正在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