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谢云槿给出这样的答案,梁煊罕见地愣了一下。
趁他愣神,谢云槿卷着被子从他身下滚出来,溜下软榻,大喊:“高公公,你给我找一套能看的衣服来。”
身上这套衣服,实在没法见人。
高公公不敢应声。
谢云槿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低头去看梁煊。
梁煊已经坐起来了,半倚在软榻上,上下打量他。
如有实质的目光仿佛剥开了他裹在身上的被子,在雪白肌肤上流连舔舐,谢云槿两步向前,伸手遮住他的眼,色厉内荏:“你不许看!”
特凶,但是没什么威力。
梁煊突然变得好脾气起来:“好,我不看。”
谢云槿继续:“你让人给我拿衣服,不然我就……就……”
就怎么,谢云槿卡了壳。
说实话,他拿现在已经成了帝王的梁煊没有任何办法。
就了半天,谢云槿龇牙:“你不让人给我拿衣服,我就咬你!”
生气的小奶猫一样。
梁煊感受着覆在眼上的温度,低声笑了笑,在谢云槿彻底炸毛前,开口:“高丛,没听到吗?”
高公公这回应得很快:“奴这就去!”
外面似乎响起了低低的询问声,谢云槿想起,顾承泽还在外面,用另一只手戳戳梁煊:“你让承泽进来。”
“直接进来?”梁煊意有所指。
想起自己的模样,谢云槿咬牙:“我这样拜谁所赐?”
“大梁这么大,你连一件正常给我穿的衣服都没有吗?!”
话匣子打开,谢云槿滔滔不绝。
对梦里遭遇的一切,谢云槿怨念已久,他一个连心悦之人都没有的男子,一上来便是如此劲爆的场景,要不是对方是梁煊,他绝对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梁煊单手支颐,安静听谢云槿抱怨。
他的眼睛被遮住,看不见谢云槿的模样,却能想象到,念念叨叨抱怨的谢云槿有多鲜活。
高公公取了衣服过来,别庄里,备有谢云槿的一应用具。
顾承泽站在门口等宣,见高公公手中抱着的衣服,没有说话。
皇帝在别庄藏着一位美人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朝中官员费尽心思打听,也没打听出美人的身份。
顾承泽对此并不好奇。
高公公扣门,得到许可方推门进去,顾承泽继续在外面等。
他不怪被皇帝冷待,顾府出了那样的事,皇帝肯见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衣服送进来,谢云槿把梁煊赶到屏风外面,自己躲在屏风里侧换衣服。
好在这次的衣服完全正常。
布料舒适,穿在身上冰冰凉凉的,谢云槿换好衣服走出来。
叮铃铃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响起。
是戴在谢云槿脚踝处的铃铛。
铃铛用红绳系着,换衣服的时候,谢云槿试了试,无法解开。
踢踢脚,铃铛声清脆。
“不能取下来吗?好吵。”
尤其容易联想到一些面红耳赤的画面。
脑海里浮现肌肤相贴的画面,伴着铃铛声,脸上逐渐染上绯色。
梁煊眸色暗了暗,垂在身材的手指微动。
“算了,先不说这些,快让承泽进来。”
好不容易有个详细了解未来的机会,谢云槿不愿放过。
之前做梦,不是在做的途中就是在准备做的路上,也就这次,没发生那点子事。
机会难得。
梁煊深深打量谢云槿一眼,见他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开口让人进来。
谢云槿不说,梁煊自然不会让他躲到屏风后,放屏风在这,是因为之前谢云槿特别抗拒来书房,尤其是他在书房见臣子的时候。
梁煊只能把人安置在屏风后。
若谢云槿愿意,梁煊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
谢云槿背对门坐在案前,顾承泽一进来就看到了。
上好云锦制成的衣服,乌发垂地,一个背影便能看出美人姿态。
想来这位就是被皇帝金屋藏娇的美人了。
顾承泽只瞟了一眼,没有多看。
“罪臣参见陛下。”
恭敬行礼。
“罪臣?”不等梁煊出声,谢云槿转身,“承泽,你犯什么事了?”
谢云槿记得,梦里碎片信息里,梁煊遭亲友背叛,难道顾承泽亦是其中之一吗?
“云槿!”顾不上礼仪,顾承泽抬头,“你不是……”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冰凉视线,顾承泽艰难咽下后面的话。
怎么可能?
被梁煊金屋藏娇的是云槿?
冯星文说谢云槿被梁煊秘密关起来,他还以为是对方太伤心出现癔症了,竟然是真的?!
顾承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怎么?”谢云槿没忽略顾承泽说到一半的话。
“哦,你是说我‘死’了的事?”谢云槿想起来,剧情里是有这么一段,为了彻底掌控他,梁煊布置了一场他假死的戏,顺理成章把人藏起来。
“没有,”谢云槿主动辟谣,“我一直在这,倒是你,顾家发生了什么?”
顾承泽已经不知道该惊讶什么了,愣愣看着他。
谢云槿能想象一个死人出现在面前冲击力有多大,贴心给了顾承泽反应时间。
好在顾承泽很快反应过来。
不动声色看了眼坐在上方的帝王,除了目光晦涩,没有阻止的意思,整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
犯事的是顾四叔。
“我们也是才知道,四叔暗中勾结外族,置换军需,谗害忠良……”一连数出多项罪责,顾承泽越说,语气里的憎恶越明显,“他的所作所为,足以诛九族!”
可你也是九族里的一员。
谢云槿欲言又止。
还有顾太傅。
虽然严厉,但谢云槿也记得,对方慈祥给他小点心的画面,以及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对梁煊,顾太傅更是倾尽有所,恨不得将所有学识教给他。
“除了顾四叔,顾家还有其他人参与吗?”谢云槿艰涩开口。
“只有四叔那一脉。”
谢云槿想问清细节,熟悉的天旋地转感传来。
他睁眼,入目的是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屋子。
梦醒了。
谢云槿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
他得消化消化从梦里知道的事。
可惜没听到具体细节。
不过没关系,至少他知道顾四叔不是个好的,对方刚回京,一些事肯定没来得及做,顾家还有回转余地。
从梦里顾承泽的意思看,顾四叔藏得特别深,若非如此,顾家不会多年无所察觉,他的人去查,恐怕会打草惊蛇。
还要提醒承泽,小心他四叔。
边想,谢云槿边在侍女的伺候下穿好衣服,洗漱。
等殿试之后再和顾承泽说。
天气越来越暖和,四月的一天,顾承泽和其他高中的学子前往皇宫,参加殿试。
谢云槿有些好奇,但现在的他并没有资格去看,作为储君梁煊倒是能去。
殿试结果当天出来,不出所料,顾承泽被钦点为状元,榜眼是一名叫柴学海的学子,冯修竹是探花。
殿试结束,谢云槿缠着梁煊问。
梁煊与他说了些考场的趣事。
比如某位学子,见到皇帝太激动,说话磕磕绊绊,险些闹出笑话。
再比如,殿试结束后,有位学子当众喊冤,说家中良田被占,妻子也被人夺去,望皇帝做主,还他家中田地与妻子。
皇帝的好心情瞬间跌到底。
监考官员大声呵斥:“宫门重地,不可喧哗!”
“学生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亲自走到金銮殿,为家人伸冤!”说话的学子不卑不亢,“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皇帝脸色难看,却也知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可能善了。
谢云槿没想到,殿试上出了这样的事。
为作表率,皇帝没有封口,这件事很快传开,谢云槿从梁煊这里知道了更多内情。
御殿告状的学子名唤柴学海,人在监狱,不管他所告之事是真是假,触怒圣颜均是重罪。
“柴学海是那名文章做的很特别的榜眼?”
谢云槿知道他,还是从顾太傅口中。
照例给顾太傅检查文章,顾太傅随口一感慨,谢云槿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是他,父皇已经派人前往华县了。”
华县是柴学海的老家,也是柴学海所说之事的发生地点。
“承泽是状元,真好。”谢云槿为朋友高兴,连顾四叔的事都没那么糟心了。
“阿槿会不会遗憾?”梁煊问。
“遗憾什么?”话题一下子跳转,谢云槿有些没反应过来。
“原本阿槿今年亦可参与春闱。”
“就算参加也考不到什么好成绩,”谢云槿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没什么好遗憾的。”
“等我以后继承了侯府爵位,还能继续给殿下效力。”谢云槿没心没肺地说。
世家子的为官路不止一条,谢云槿已经是长宁侯世子了,只要中间不出岔子,他妥妥能继承爵位,同样能入朝为官。
“只要殿下不嫌弃我就行。”
“怎会嫌弃你?”
梁煊心道:喜爱都来不及。
也是,谢云槿想到梦里发生的一切,那何止是不嫌弃,恨不得时刻把他挂身上的作态无论如何也与嫌弃扯不上关系。
“要不,殿下还是嫌弃一点吧?”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梁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