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1 章 小爷的师父沉思
“不是我。更何况我几百年前都没能让蛊人彻底湮灭,现在又怎么可能突然取了他的性命。”玄师摇了摇头,示意梦吟沧不必瞎操心,
“不过岚月应该告诉过你,这次和我们同行的,有个孩子灵喾很特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哦,你是说那个叫萧池的孩子吧。”玄师这么一说,梦吟沧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对应的记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刚刚从世伯的胸口中拔出来,手上的血还是热的。
无数记忆碎片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他看见自己跟着圣渊教的教众一起,踏入了世伯家的宅邸。
他看见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个与自己相熟的同辈,他看见那些人眼中的惊愕与不解。
他看见自己中途似乎也挣扎过,但在听见应舟指令的一瞬间,所有的反抗再度消失,只是如同没有灵魂的机器一般执行着应舟的命令。
他看着应舟绑来了他的世伯丢在他面前,然后笑眯眯地对自己说。
挖了他的心。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姬朔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着,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应舟走到他的面前,轻轻蹲了下来:“嗯,你想起来了?”
不过那丹药本来也是半成品,有纰漏也是正常的。
不如说,对于应舟而言,拥有被操控时记忆的姬朔,反而会更加有趣。
他会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杀死了过去在世伯家中情若亲生手足的兄弟姐妹,他会记得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剖开待他若亲子的世伯的胸膛,然后扯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刻意让他在这时候醒来,没想到事情却比他想象得还要有意思。
姬朔会有什么表情呢?他可真是太好奇了。
“你的记忆没有出错哦,姬朔。”“正是。”凤衣荼应了一声,俊逸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在下明白了,还请凤老爷收回灵喾。”江曜点了点头,心下也有些感慨。
孔雀是凤凰的直系后代之一,算是很不错的火属性灵喾,至少能让对应的灵喾拥有者修炼至五阶。只可惜,凤衣荼的灵喾是孔雀一族中的异种,白孔雀。
白孔雀在孔雀一族之中数量也是极其稀少,诞生千只孔雀才可能会有一只白孔雀出世,因此据说在孔雀族群内,白孔雀被视为祥瑞,受到族中优待。
可惜,虽然如此,比起普通的孔雀,白孔雀的能力要弱上太多,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换算到人类身上,凤衣荼这辈子能够突破到四阶都算是走了大运。
拥有这样的变异灵喾,也不知凤衣荼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便表露自己心中所想,江曜定了定神,又面色如常地问了凤衣荼一些有关他自己的其它问题,例如对武器外观的喜好,惯用的攻击方式等,待到所有工作收尾,时间也快到了正午。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如果以后本少有了新想法,会差人来找你的。”最后,还是凤衣荼先有些坐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冲着江曜和玄师摆了摆手,意图送客。
江曜立刻会意,站起身,朝着他作了一揖:“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也就不打扰凤老爷了。”
“辛苦二位了。”凤衣荼点了点头,随后便对身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柳儿,送客。”
“是。”美貌女子福了福身,然后抬起头冲着江曜和玄师礼貌地笑了笑,恭敬地带着他们离开了屋子。
“小女子也是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凤家的布置,只能将二位送至此地,还望二位见谅。”柳儿带他们走到院门口,然后便朝他们歉然一笑,赔礼道。
“没关系,到这里便好,辛苦柳儿姑娘了。”江曜自然能认出这女子就是昨日凤衣荼才带回来的那位,所幸他也记住了来时的路,没有人引路也能走得回去。
“贵客说笑了。”柳儿闻言朝着他嫣然一笑,随即侧身退到一旁,让开了去路,“二位贵客慢走。”
她的语调轻柔婉转,听上去倒是让人十分舒服。
江曜点了点头,朝着院落外走去。玄师跟在他身边,却不知为何落后了他半步,与柳儿擦肩而过的时候,被风扬起的衣袖也恰好贴着柳儿的衣摆而过。
柳儿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带起身后的一片微凉,而等到她回头,却发现江曜师徒已经走远。
是错觉吗?容貌秀美的女子悄然垂眸,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裙裾,却依旧未曾发现任何痕迹。
江曜的记性还算不错,凤家虽然大,但他凭借着记忆还真顺利地把玄师带到了他们居住的院落。
刚一进屋,江曜也终于得以褪去在人前的矜持,直接大大咧咧地瘫倒在了座椅上:“呼……终于结束了,再跟那个凤衣荼相处下去,我脑子都要炸了。”
那个凤家大老爷实在是过于想当然,偏偏江曜这回还是有求于人拿钱办事,只能耐着性子顺着他,连提出异议都要小心翼翼。
“没关系,我之后帮你便是。”玄师跟着他听完了全程,自然知道凤衣荼的要求很多都不是现在的小徒弟能够做到的。
“师父你有办法了?”江曜闻言眼睛一亮,期待地看向玄师。
“嗯,让我来炼制的话,并不算太难,至少比你的寰息要简单得多。”玄师露出一个浅笑,
“比起那个,我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柳儿。”
“柳儿?”江曜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低眉顺眼跟在凤衣荼身边的女子的模样,
应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他们都是你亲手杀死的,全部。”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着姬朔眼中的希冀完全消散,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一般,彻底陷入了崩溃。
看着一座坚固的城墙一点一点倾倒是什么样的感觉?应舟看着在自己面前崩溃哀嚎的姬朔,心中涨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愉悦。
姬朔确实很坚韧,是他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软肋,若不是自己觉得他实在有趣,因此差手下的人去调查了他的过去,恐怕他也没办法让姬朔变成这样。
但不得不说,如今的姬朔让他十分喜欢。
那种悲伤与绝望交织迸发出的鲜明色彩,比过去的姬朔还要诱人。
是姬朔让他纯白一片的世界中出现了其他的颜色。于是他如同沙漠里渴极了的旅人,饮下了第一口清泉,便想要着更多。
而如今的他就如同恰逢甘霖,姬朔在他眼前泣不成声,那种极致的情绪让他干涸已久的心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不过噩耗也如期而至。
自从那天起,姬朔就失去了生机。
并不是说他死了,只是从崩溃之后,他就如同失去了灵魂的人偶一般,只余躯壳,再没了任何反应。
应舟很快就好了发现了这个事实。
姬朔对他从来都是冷淡的,应舟自己也从不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哪怕姬朔一言不发,只是静立在那里,那人也是有颜色的。
姬朔和其他人从来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一眼就对那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现在的姬朔,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纯白色,如同死物。
他世界唯一的一点色彩也泯然众人。
怎么回事,是哪里出错了吗?应舟百思不得其解。一开始,他以为姬朔只是因为之前的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需要一段时间慢慢恢复。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姬朔却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是他之前做的太过分了吗?他想着。
于是他将姬朔从地牢中释放了出来,让他住进了圣渊教最好的房间,甚至专门让下人来服侍。
他腻在姬朔身边,用最甜的声音唤他的名字,甚至让教众收集来了北域的各类珍宝摆在他面前。
喂,姬朔,看看我,看看我。
看看我啊,像以前一样,怨恨也好厌恶也罢,看看我啊!
他不要自己的世界里再是这样没有止境的白色了。
但是没有颜色了,姬朔也没有颜色了。
他仅有的色彩,消失了。
他用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他解开姬朔身上的灵力封印,将他带到圣渊教的领地之外让他离开,但第二日他回到原地却依旧看见那个人影呆立在那,落雪已经将他埋成了雪人。
他这话一出,梦吟沧也是罕见地没有立刻给出回复,而是同他一样,陷入了沉默。
“她会理解我的选择,因为对她来说也是如此。”他倒是默认了玄师为他做出的选择,接着那样的假设继续开口道,
“同样,我也不可能因为她的选择而对她产生怨怼。”
“但是小澈,和我们志同道合之人其实并不少。”他抬头看向玄师,语气平静,隐隐带着些劝说的意思,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理解彼此的做法也并不难,我们随时都会做好抛弃与被抛弃的觉悟。”
第 342 章 小爷突破
梦吟沧说完便不再开口。言尽于此,玄师很聪明,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安静许久,玄师最后还是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我也好月儿也好,甚至还有阿雪,我们不想你被所谓的责任完全束缚住了人生。”梦吟沧真挚道。
“这不是束缚。”玄师摇摇头,
江曜再次见到萧池,是在几天后。
那时他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他自己的房门被推开,萧池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房间内的椅子上。
江曜在他身边坐下,正打算开口,却发现萧池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疲惫,此时的萧池显得有些萎靡,灵力也隐隐有些紊乱的迹象。
而最让江曜担忧的是,萧池此刻面色阴沉,皮肤惨白到宛若透明一般,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而那层纸一样的皮肤下,丝丝缕缕的青灰色雾气正在疯狂涌动着,仿佛随时都会从体内溢出。
“你……”见状,江曜的心思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北域,正紧皱起眉头想要开口,却见萧池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一手紧紧地抓住了桌角,一手紧绷着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朝着江曜的方向伸了过来,
“江小曜。”他喊了一声,声音低哑得吓人,“借……借我一点灵力。”
“啊……好。”江曜一愣,立马又反应过来,直接按上萧池的背心,便将自己的灵力渡了过去。
“咳……咳咳咳……”灵力入体的瞬间,萧池的脸突然一阵青一阵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江曜见状,刚想察看他身体的情况,谁知萧池体内的灵力却突然一阵暴动,将江曜渡过去的灵力突然击散,而萧池的面色更是一下子变得惨白,表情狰狞无比,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嘴角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溢出。
“萧池!”江曜一声惊呼,迫不得已释放了一些属于烛照的威压,强行压制之下,这才终于感觉到萧池体内的灵力平复了稍许。
他飞快地用创造之力修复着萧池一片狼藉的筋脉,看着萧池面色终于缓和了些,正打算详细感知他身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却突然感觉萧池微微侧过了自己的身子,躲开了他的手掌。
不过也没关系。就在凤衣荼跟着惋惜的时候,萧池又笑着说,他那朋友和凤衣荼一样侠义心肠,人又聪明,若是发现南域突然崛起的疏影阁,肯定会如同他一样前来试探,让凤衣荼只用留心着来试探的人便好。
又过了不久,韩奕背后那伙人在西域的阴谋也被人挫败,那时韩奕特地叫了他前去,给了他两张通缉令,说是一但在南域发现这两人,务必将其格杀。
他看着通缉令上那一老一小两张脸,正沉思着,罗青伽又忽然来找他,说有人想试探疏影阁的背后之人,她已经让人盯着了。
如今他们还没和韩奕撕破脸,因此萧池被他们藏在疏影楼中,甚少露面,也很少和他们有所交流,只顾着自己炼药。
那日,十一突然来报,说罗青伽之前让她盯着的那对试探疏影阁的兄弟居然就是萧池之前说的友人,他们易了容,而其中一位的长相,竟然和通缉令上的一人一模一样。
然后本来还在和江曜叙旧的萧池就被十一一个借口叫到凤衣荼身边,看着他拿给自己的通缉令上两张熟悉面孔傻了眼。
“就算易了容,但如果和我们走得太近,也难免不被上面的人察觉。”那时候,凤衣荼一句话打消了萧池想拉江曜入伙的念头。
“那你的意思是……”萧池眯了眯眼睛。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赤色火光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将幽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火墙。而紧接着,苍青色光芒闪烁,又是一道凌冽剑气朝着幽荧袭来。
梦吟沧也加入了战局,沧溟剑如同游龙一般,和环绕着漆黑的寰息配合默契,将幽荧死死纠缠住,而玄师则趁机疯狂攻击幽荧的各处弱点。
“你们,你们……”重重限制之下,幽荧似乎被逼到急了眼,身上光芒疯狂明灭,黑雾溢散,它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但江曜却能感觉到属于傀儡的力量正在迅速增强。
“哈哈哈哈,神明再弱,又岂是凡人能够弑杀的。”幽荧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先前不急不缓的模样,气势虽弱,但却带着一种莫名的从容之意,
“你们杀不了我,而你们要护的那些虫子只会因为你们这片刻的拖延便全部命丧黄泉!”
话音刚落,无数异兽傀儡应声而立,一个个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身子疯狂涌向看上去岌岌可危的城墙,紧接着便是一阵细密的惊呼声与惨叫声。
见状,江曜突然面色一白,手中寰息攻势越发凌厉,但只能让幽荧身上的光芒更加萎靡,却依旧阻止不了黄土凝成的怪物深入人群之中肆意杀戮。
鲜血,残肢,杀戮,疯狂……如同炼狱一般的一幕幕不断在城墙之中上演。江曜咬着牙,呼吸越发急促,就连身上的灵力都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
“哈哈哈哈,去啊,快去杀了你的好兄长,只要杀了他,一切都能结束。就如当年你师父一样!”幽荧身上的黑雾不断涌入那些傀儡之中,声音越发兴奋。
“你住口!”梦吟沧面色一沉,手中沧溟剑狠狠刺进暗色光芒之中,但只见那光芒微微晃动,便又闪到了别处:
“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你们越是犹豫,为此丢命的蝼蚁也就越多。莫说你们杀不掉我,就是真的杀了我,只要他不死,只会有无数蝼蚁与我陪葬。以人抗天,不过是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那你不如看看,究竟是谁痴心妄想!”梦吟沧一剑刺出,紧接着便借着那力道疯狂后退。
同一个瞬间,玄师和江曜的身形也如同流星一般飞跃而出,而紧接着,只听见一道破空之声,一道缠绕着琥珀色灵力的长鞭突然穿透了那道火焰凝成的厚墙,直直朝着幽荧的方向击打而去。
“轰——”火焰凝成的墙体炸开,一道衣衫破烂不堪,却依旧难掩清傲风骨的身影手持长鞭立于众人之中,身上黑色烟雾缭绕,虽然遍布伤痕,却带着堪称恐怖的压迫感。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无比清明,一手持着长鞭,另一只手上,则是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已经陷入昏迷的江沐锦。
“你,你是……”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幽荧直接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吼,身上光芒乱套似的闪烁,显然是震惊到了极致。
“幽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放任你在后土之境带走江子墨而毫无防备吧?”突然,只听见一声低笑,江曜突然飞身而立,脸上再不见半点先前的惊慌与纠结。
“不如……”凤衣荼抿着嘴笑了起来,“就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好了,反正疏影阁背后也的确有他们想对付的东西。”
“你可别在这发疯。”萧池闻言大惊失色,“我那朋友可没那么简单,通缉令中另外的那人是他的师父,真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你这疏影阁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不还有你吗?”凤衣荼笑着朝萧池瞥过去一眼,“听你说,你和你那朋友,似乎是过命的交情?”
然后萧池便被凤衣荼交以重任丢给了江曜师徒。而从萧池那里得知玄师和江曜的能耐之后,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青伽姐,你说,我要是能宰了韩奕,那他的灵力转化成生命力后,是不是能让我家那个傻弟弟长命百岁?”那天,他转着手中的玉笛,状似无意地跟罗青伽闲聊。
“你那脑子又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罗青伽白了他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青伽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衣荼闻言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那对师徒真像萧池说的那样能耐,那让他们和韩奕对上,再加上我们从背后偷袭,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萧池把你的目的告诉他们。”罗青伽无奈地看着他,“又何必这样兜兜转转。”
“不。”谁知,凤衣荼却笑着摇了摇头,“青伽姐,你可别忘了,还有南海的封印。”
“南海的封印要破了,所以,就算我那傻弟弟得了生命力,但这个坎过不去,他依旧是九死一生。”
“可是南域只有他……”罗青伽刚想反驳,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一脸警惕地看向凤衣荼,“你又想干什么?”
“看来青伽姐没忘。”凤衣荼朝她眨了眨眼睛,“白孔雀弱是弱了点,但论血统,还是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
“你……”闻言,罗青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咬咬牙,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可不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真不用担心。”看着江曜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样子,萧池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你信不过我,毕月尊者你总信得过吧。”
“有她在,我不可能出什么事的。”他语气轻松地耸了耸肩,笑道。
这话好歹是有了几分依据。听到这,江曜拧作一团的眉头这才松开一点,看了萧池一眼,轻叹口气:“你别逞强。”
他跟萧池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自然也知道那人看上去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轻佻模样,但各种敏感心思其实并不少。
“怎么会呢。”闻言,萧池笑了几声,那声音听上去倒是和往常无异,但江曜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是在故作轻松。
“话说回来……”不过,萧池不愿谈论这些事情,江曜也只能把心中的担忧按下不表。他抬起头,看向面色终于恢复如常的萧池,轻轻开口道,“之前我听师父说,中域是不是起了动荡?”
玄师还说萧池在和宁岚月一起研究解药,现在萧池人既然出来了,也不知道成果如何了。
“该炼制的都炼制好了。”萧池也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点了点头,开口道,
“蛊人会以药种蛊,这样会使他的蛊毒传播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
“不过以药种蛊,自然也就能以药解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这是解药,也多亏有了毕月尊者,这下中域的蛊毒之乱应该也有救了。”
他说完,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不觉消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再等他拿到进阶物,他便能进入八阶,甚至无数灵士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九阶都是近在眼前。
他这样提升修为的方式属实是有些作弊的味道,只是幽荧的威胁就如同笼罩在大陆上空的一道幽魂,让他根本顾不上什么公平正义,只能抓紧所有能利用的条件去提升修为。
他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越发充盈的灵力在体内缓缓运转,站起身,对着铜镜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开门,朝着玄师的院落走去。
之前虽然没约定,但按道理来说他突破完也该去告诉玄师。更何况这几日光顾着修炼,也正好让他把之前的那些事情抛在了脑后,如今就算再次想起,情绪也比之前稳定了不少。
第 343 章 小爷进入白虎冢
但是这次他倒不似以前直接大大咧咧地推门就进去了,而是在门外站了许久,这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师父,弟子江曜求见。”
“进来吧。”几乎是他话出口的瞬间,玄师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似乎早就有所感应似的。
让它们变成无法蔽体的布片。但他随即也想起,他的弟弟,甚至活不过二十六。
二十六年,对于能修炼到高阶的灵士来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我不想他,明明只能活那么点时间,还过得那么苦……”他喃喃道,眼泪不知不觉却掉了下来。
而许管家看了他许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劝他些什么,但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轻道了一声罪过。
而将凤衣荼送到和陈芷枝居住的小院门口,即将临别之时,许管家叫住了凤衣荼。
“大公子可还想再见家主一面?”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凤衣荼以为自己的孩子耳朵出了毛病。
“家主虽不会如大公子这般受罚,但以老朽看,恐怕还是会被关一段时间的禁闭。不过若大公子有意,老朽也不是不能帮忙,让那边通融一番。”
“真的可以见他吗?”听见这话的时候,他近乎是激动地握住了许管家的手。
“老朽在凤家多少也能说得上些话,见一面自是可以的,但旁的……还请大公子莫要多思。”许管家摇了摇头,并不打算给凤衣荼更多的幻想。
好在凤衣荼自己也没有抱太大期望,甚至于他而言,能与凤临涯再见已经是意外之喜。
在陈芷枝强硬着拉他上了药之后,他走出家门,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家还没歇息的零嘴铺子。
第二天,他揣着几块桂花糖,跟在许管家身后,七拐八拐地走到凤家深处,一处高塔似的小楼内。
许管家领着他走进去,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门。最后在一扇赤色的木门前驻了足。
“去吧,大公子。”他叹道,“家主就在里面。” “不知二少爷找小妹有何事。”江曜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谦和地朝着那人抱拳道。
那华服公子名为江沐阳,是江家本家的二少爷,天赋在东域能排上前列,又懂得讨其父亲——本家族长江承泽的喜爱,所以平时也难免有些跋扈,乍一听说江月白这样曾经引起了轰动的灵士来了本家,便吵着闹着要来看看。
当然,他也不觉得江月白能比得过自己,但毕竟都传说江月白的灵喾极其强大,所以他也想见识一下,好歹心里有个底。
他才不是害怕自己的天赋被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给超过呢。
只是,还没到外人住的墨颐居,他便在路上听到了不少消息,比如这丫头不知好歹,仗着自己天赋高,竟然带了一大群人来,强制要求他们家收下。
顿时,江月白在他心中的形象便成了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便不知天高地厚,爱占小便宜的粗鄙丫头。
他虽然没出过安州城,但也知道以江家在东域的超然地位和拥有的资源,那些小家族恐怕挤破头都想把自家子弟送进来进修。但江家每年从东域各地收上来的灵士也最多不过十数人,但江月白带来的竟有上百,这怎能不让他恼火。
他还能在这跟江曜客气一下而不是直接闯进去,已经算是给足了那丫头的面子了,没想到那丫头的哥哥竟然也这么不识眼色,还在这和他打太极。
“这是本少爷的家,本少爷要找人,你这个乡巴佬还不快滚?”他看着江曜,皱眉道。
江沐阳语气中极尽鄙夷,显然也是把江曜当成了跟着江月白来江家占便宜的分家人。
“就是就是,什么阿猫阿狗还敢拦我们二少爷。”
“一群乡下来的废物,真以为家里出了个天才就能鸡犬升天了不成?”
“要我说啊,二少爷就是太心善了,这种人还和他废什么话啊,打就是了。”
“是啊,二少爷,您要是不想动手,奴才替您代劳,您意下如何?”
……
江沐阳一开口,底下人纷纷点头附和他道。
“就算是二少爷,难道就能随便闯其他人的宅院不成?舍妹刚至本家,还未收拾妥当,不便见客,二少爷还是请回吧。”江曜闻言倒也不恼,只是一脸淡然道。
“你……”看着江曜油盐不进的模样,江沐阳眉头一皱,手中折扇有些不悦地拍打几下掌心,声音中明显带上了几分气愤,“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二少爷才是,这般无理取闹,也不知是何居心。作为兄长,我自然要保住小妹的安全。”江曜抱臂倚靠在院墙上,盯着他手中的折扇,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二少爷若是诚心想见小妹,告知理由,我自然会让二少爷进去。但若非如此,想要强闯,那也休要怪我得罪了。”
看到这个咄咄逼人的本家二少爷,江曜便知道自己定不能表现得太软弱。他的族人还要寄人篱下许久,若是现在他就退缩了,指不定他们以后还会被怎
凤衣荼推开那扇木门走进去,入目所见却是一片漆黑。
禁闭室甚至连窗户也没有。但他对王的感情并非虚假。”大祭司似乎也和江曜一样,声音里多了些叹惋。
“感情只是累赘。”藤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正是因为藤离多了那些不必要的东西,他才会误入歧途。”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绿色的眸子宛若冰冷而澄澈的琉璃。
没错,他们本就不该有感情。
正如同他昨夜在与大祭司商谈后,本是想再来看看藤离的伤势,毕竟他受伤也是因自己而起,但赶到这里,却听到了这样的事情。
正如同,如果刚刚他没有迟疑,那藤离根本就来不及逃脱。
他不该起来看他的念头,刚刚他更不该停顿那么一下。
大祭司闻言陷入了沉默。
“王,藤离之后或许会对圣树出手,”好半天,他才是重新开口。
“随时注意着藤离的踪迹,我去看看圣树。有异状直接来找我,告诉其他族人多加小心。”藤侑点了点头。
他转身朝着精灵王宫的方向走去,王宫之后便是圣树所在。虽然之前大祭司颁布了祭祀之前不得靠近圣树的禁令,但毕竟情况特殊,更何况藤侑毕竟是精灵王,地位还在大祭司之上,在精灵族有着最绝对的权威。
“是,吾王。”大祭司对着藤侑行了一礼,目送着藤侑走远。
“抱歉,吾族的叛徒,让二位见笑了。”他转过头对着江曜和玄师道。
“没事没事,倒是大祭司你没事吧。”江曜赶紧摆了摆手,他和玄师算是站在一边旁观,连手都没出,全靠藤侑和大祭司解决。
“无妨。”大祭司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玄师,微微躬身,“吾与王会护住吾族圣树,但唯恐藤离对吾族人出手,若是到了那一步……”
“真到了那一步,本尊会出手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本尊不会食言。”玄师点了点头。
他明白大祭司的意思,大祭司想护自己的族人,他自然也乐得成全。
不过玄师也知道,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为了减少暴露的危险,自己也只能速战速决。
而速战速决的最好方式,便是直接除掉一切的根源——藤离。
“不过你之前说,如非必要,你希望本尊留他一命?”想了想,还是问道。
“……是。”大祭司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您只管动手便好。”他似乎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微微垂下了头。
“为何?”玄师微眯起眼睛开口。
“吾不愿他消亡,但他若已入不归之路,又不愿迷途知返,为了吾族的存续,只有除掉他,方才是最好的办法。”大祭司答道。
“本尊明白你的意思。”玄师点点头,
“不过本尊也好奇,有关藤离,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而你之前说,蛊惑他的那个声音又是什么意思?”其实玄师之前就想问,只是刚刚各种变故之下来不及问出口。
面对玄师的疑问,大祭司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
只有通过虚掩着的木门穿进来的几缕熹微的光线,他才能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缩在角落。
“临涯……”他压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哭腔,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脸,
“喏,你看,你想吃桂花糖,我给你买来了。”
但是角落中的凤临涯却只是站起了身。
他闻见了血和药的味道,他看见凤临涯走进来的那几步,踉踉跄跄的,他甚至能从他宽大的袖口中看见交错的伤痕。
他受伤了。凤临涯轻轻闭上了眼睛,明明想要保持平静,却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在不住地往下掉。
他怎么可以害得凤衣荼变成这样?
他不敢再去接过那块晶莹剔透的糖果,他只知道,如若他再靠近,凤衣荼在未来只会被他伤得更深。
他们不该有交集的,没有他,凤衣荼会是自由的,他不必小心翼翼,他不必提心吊胆。
但是在昏暗的禁闭室中,没有灵力的凤衣荼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凤衣荼只能看见他站起身,似乎想要朝他走来,但最终却没有,反而僵着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那一瞬间,凤衣荼也愣住了。紧接着,便是心口处传来的丝丝缕缕的痛楚。
对了,凤临涯是该讨厌他吧?如果不是他擅作主张,如果不是他非要打破他原本的生活,如果不是他非要带着他出去,他不会被关在这里。
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又怎么甘心继续身陷囹圄。
现在他甚至连原本修炼室中透过窗的那束光都看不见了。
他自以为对凤临涯的那些好,反倒是害了他。
他站在门外照进的几缕光线里,而凤临涯站在黑暗中,他们就这么对望着,却只能看见彼此的轮廓。
最后凤衣荼落荒而逃。
而江曜毫不怀疑,若是被那些带着拖尾的光点横向切过,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体恐怕都会断成两截。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白虎冢的可怕之处。
“对不起,师父,我……”他不由得露出几分窘迫之色,一瞬倒是回归了之前在玄师面前的稚嫩模样。
“好了,跟在我身边,别乱跑。”不过,玄师也只是叹了口气,又将先前他嘱咐江曜的话强调了一遍。
第 344 章 小爷挂机
以玄师的身体为圆心的一个小范围内,江曜看见了一个小小,隔绝了光点的淡红色屏障。
他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屏障内,却尽量拉开一点点的距离不让自己和玄师的身体有所接触,紧接着便朝着玄师前进的方向看去。
越往前方,金色光点便越来越密集。而再深入内里,乱飞的金色光点甚至到了汇聚成一片光幕的程度。
江曜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独身一人,进入那道光幕中后会有怎样的结局。
凤衣荼,你这个狗东西非要把自己弄死不可吗?她哭着喊。
但凤衣荼却只是笑。
他松开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身子随着重力重重地落下。
而放在胸前的那只手,也随着这股力道,顺着之前捅开的伤口滑进了他的胸膛之中。
血花坠落。
一瞬间,凤衣荼背后的孔雀虚影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光芒达到了极盛,而后又极速黯淡下去。与此同时,莹白色将三支蛟骨完完整整地覆盖,强大而凛冽的气息从蛟骨交汇处疯狂倾泻而出。
而凤衣荼的身体,便如同最轻薄的纸片,只是轻轻一道浪潮,便将他的身体卷落,坠入深海,一袭白衣混染着红与黑,宛若开败凋零的荼蘼花。
他张了张口,看着周遭泄出的毁灭之力逐渐散去,看着深海之上那片看不清颜色的天空,嘴角弯起一个极轻的微笑来。
他赢了。
“凤衣荼!”紧接着,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搭上艳红的衣襟,末端泛红的指尖轻轻勾住那片布料,一点一点地向下拉扯,吹弹可破白皙的肌肤也渐渐暴露在空气之中。
“师父……”江曜咬了咬舌尖,掌心也被指尖掐出血印,这才终于让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不至于上手做些暴力行径。
衣衫被拉下小半,露出圆润的肩头。江曜深吸一口气,强抑住心中那仿佛要将他逼疯的痒意,耐着性子等着玄师将那碍事的衣衫全部褪去,但玄师却突然呼吸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手中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小曜……”他突然轻轻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江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活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他这一笑,刚刚的暧昧气氛一下子散去大半。
“师……师父……”江曜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知为何涌上些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下一秒,玄师的手轻轻攀上他的肩膀,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二人的位置就这样倒换了过来。
“师……”他伸手去抓玄师的手,却见玄师翻了个身,坐回了床沿。
他只抓住了一片衣袖,但玄师却依旧笑意盈盈,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小曜,我刚刚才想起来,你身上的伤,似乎不太适合做一些太激烈的事情。”他一手托着腮,眯起眼睛笑着,而身上的衣衫早已恢复原状,平平整整,看不出半分凌乱的痕迹。
“师父!”此言一出,江曜立马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眨了眨眼,却感觉一只手轻轻在自己眉心点了点,转过头,对上的却是玄师故作惋惜的眼眸,
“可惜了,小曜,谁让你伤这么重,下次吧。”他话尾语调有些微微的上扬,像是一片羽毛,挠得江曜心头更痒。
玄师是故意的。
若说刚刚的江曜还不确定,那么此话一出,他再反应不过来就有些太耿直了。
对于他将自己的身体变得残破不堪这件事,玄师不好开口责备他,于是便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他一个“教训”。
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吃亏的还是玄师自己,却让江曜现在比上了刑还难受。
也自知是自己理亏,江曜没办法,只能晃了晃衣袖下的那只手臂,拖长了声音半是撒娇地开口道:
“师——父——”
“我错了嘛……”他声音焉了下去,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他也知道玄师最吃他这一套。
萧池三人挣扎着起身,就想要朝着凤衣荼坠落的方向赶,但忽然,一道亮眼的金红色闪过,像是流星一般划过昏暗的海域,直奔着那道染了尘的白色身影而去。
凤临涯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凤衣荼,甚至不敢去触碰。
他终于在最后的关头挣脱了身上的鸩毒,好来得及去抱住他。
但此时,凤衣荼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白,似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兄长。”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兄长……”他突然好想大哭一场,却又怕落下的泪会将怀中的人弄碎。
他好想凤衣荼睁开眼睛看看他,像过去那样嘲讽他也好,怒骂他也好,怎么样都好。
只要不是这样一片死寂。
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凤衣荼的名字,喊着他,唤着他,直到眼泪都快流了个干净,这才看到凤衣荼的眼睫终于微微颤了颤,几秒钟后,那双细长的眸子这才缓缓睁开。
啊,怎么差点睡过去了。视线逐渐清晰,看见凤临涯的脸,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真是,他明明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呢。
太难看了。“苍家的一部分人就是职责就是处理这一类的事。”梦吟沧笑着看向江曜,
“苍星赫也在其中。”
“那孩子灵喾有些特殊,是天生的执法者,可以一定程度地看穿人的内心,看透他们的本质。”
“原来如此……”江曜听着,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本以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苍星赫和梦吟沧,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苍家的人水月门会专门培养。另外,苍家在外时,也会挑选一些值得培养的其他灵士。他们大都是散修,也与玄家不太对付,苍星赫就是这样来的苍家,不过当时他还小,他的家人因为玄家爪牙的迫害而死伤殆尽,就剩下他一个。”
“后来苍家收留了他,又哪知道后来他觉醒的灵喾如此特殊,倒是歪打正着。”
梦吟沧三言两语就把苍星赫的事情告诉了江曜,听得江曜唏嘘不已。
哪怕梦吟沧没有细说,但哪怕只是这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也好似藏着难以言喻的惊心动魄。
江曜不知道,在玄初华统治下的中域,到底又会有多少桩如同天鹤城江家的惨案。这么多年来,在幽荧未曾复苏之前玄家的手不曾伸到其他四域,恐怕除了害怕水月门与他们鱼死网破之外,本身也有四域太过偏远,利用价值太低的缘故在吧。
江曜不敢想,若是之后他们再次失败,让大陆彻底落入幽荧,落入玄家手中,又会是怎样惨烈的模样。
“星赫那孩子的家人当年被折磨致死,他目睹了一切,所以性子向来也冷僻些。虽然表面上倒是与常人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但过去的那些年里,我还真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人交过心。”梦吟沧说着,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之前你说你那朋友居然在寻找他的时候,我还真的是吓了一跳。”
“不过小曜,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会说星赫的失踪和幽荧有关?”说到这,梦吟沧的眉头再次微微蹙了起来。
“他说……当初他与苍星赫算是起了一些争执,两个人分开后,他便与苍星赫失去了联系。”江曜回忆着之前萧池跟他说过的话,跟梦吟沧缓缓解释道,
“兄长!”失而复得的狂喜几乎快要让凤临涯不能呼吸,他还没来及开口,却看见凤衣荼的手无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过来。”凤衣荼在喊他。
“再靠近点。”他俯下身子,听见气若游丝的凤衣荼继续叫他。
他几乎将耳朵贴到了凤衣荼的唇边,正欲开口,却被凤衣荼止住话头,
“嘘,别急,先听我说。”他的声音很小,凤临涯要用尽全部心神才能听清。
“疏影阁和疏影楼……我交给你。”凤衣荼似乎很是难受,喘息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青伽姐和许伯会帮你……你不用……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上面。”
“剩下的,林大……咳咳,林大师可能需要的情报……咳咳”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面上涌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
“兄长!”凤临涯一声惊呼,但还没开口,却见凤衣荼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在我昨晚给你的……玉笛……玉笛第二孔的正后方,注入灵力。”他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强撑着开口,
“旁的卷宗,找许伯……所有的,他都知道……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别说了!”凤临涯有些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咳出一股又一股的鲜血。
“傻小子,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咳出一口瘀血,凤衣荼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
“怎么可能……”凤临涯的声音在发抖。
他想反驳,他想抓着凤衣荼想要给他疗伤,却绝望地发现凤衣荼的身体早已经被横冲直撞的灵力破坏了个干净。
他甚至不敢给他注入灵力。
现在的凤衣荼就如同被打碎又拼好的瓷娃娃,虽然勉强维持着一个人形,但只要一点点外力便会碎成粉末。
“凤临涯,你听着,你不会死在二十六岁,你……咳咳,你还会活很久很久。”凤衣荼清俊的脸因痛苦闪过一丝狰狞,但转而又变回了温柔的神色,
“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这对于曾经的玄师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现在的玄师来说却无异于天方夜谭,除非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强行突破极限。
可是这么做便意味着他的身体随时可能崩溃,玄师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走到这样没有退路的境地?
玄师看着眼神疯狂闪烁的玄初华,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一挥手,便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玄初华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激起大片尘埃。
第 345 章 小爷接着躺
而伴随着玄初华难以置信的咒骂,黑雾涌起,开始不停地修补玄初华残破的身躯。
而玄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身环绕着淡淡的赤红色光晕,光晕一闪,玄初华身上竟然散发出阵阵红光,而在过去无往不利的黑雾和红光一接触,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节节败退。
玄师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想要玄初华死。
这并不奇怪,毕竟玄初华是幽荧手下最有用的帮凶之一。但是玄师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却并没有这么简单。
莹白色蔓延的速度渐渐变慢。
半空中,凤衣荼无力地伏在白骨垒成的高塔之上。
他的心还在跳动,每跳动一下,便会有猩红的液体就此滴落,淋在森森的白骨之上,唤出那些彩色的光晕。
但他好像要力竭了。
他看了看身下的光罩,距离完整还差最后一小截,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慢,喉咙不断有腥甜溢出。
还差一点。
他支起身子。
还差最后一点。
他用发抖的手举起那把匕首,试图再次捅进心脏。
还差一点,封印便能修补完毕,还差一点,凤临涯便可幸免于难。
还差一点,最后的一点。
他用尽全力将匕首向胸膛刺去,但颤抖的手却突然一阵脱力。
“当啷”一声响。“大祭司觉得如何?”玄师轻笑着,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吾……”闻言,大祭司似乎也有了些许的迟疑。
“大祭司既然都来老夫这边了,不如把话说明白,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也不必绕着圈子。”玄师缓缓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上,嘴角带笑。
江曜立在他旁边,看着神色自若的玄师,却不知为何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玄师没有动用任何能力,身上的气息更是平稳至极,但只是站在他身侧,江曜便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稍有差错便会粉身碎骨。
那是一种久居高位之人特有的威压。玄师平常和他嘻嘻哈哈的,很难看出这样的一面,但此时面对着大祭司,或许是他故意为之,这种威压一出来,连江曜都有些承受不住。
“吾今日来找二位,的确是因为……”说到这,大祭司似乎有些迟疑。
“大祭司请讲。”然而,玄师却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只是伸出手漫不经心地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狭长的眸中也浮现出些兴色。
“今日异变的根源,是藤离。”大祭司似乎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定一般,郑重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玄师还没开口,但一旁的江曜闻言却差点坐不住。
“异木的来源,也与他有关。”大祭司没有看江曜,只是低垂着头,接着道。
接连抛出两个堪称爆炸性的情报,大祭司并没有再说话,而是垂眸静立,似乎在等待江曜师徒的审判。
不,应该说,是玄师的审判。“什……”萧池话一出口的瞬间,江曜整个人忍不住拍案而起,一旁的玄师脸上同样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江曜睁大了眼睛,心脏狂跳,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此话当真?”
“除非他拿到的是假情报,否则他不可能故意骗我。”萧池点了点头,
“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将你长兄的事情告诉了他。”萧池此刻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江曜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强颜欢笑,“但你不要怨他,是我让他帮忙的。”
“怎么会……”江曜赶紧摇了摇头。
如果凤衣荼真的探知到了江子墨的下落,那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大的恩情,他又怎么可能去责怪凤衣荼和萧池?
更何况,想也能想明白,要从那些人手上得到情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凤衣荼为此指不定付出了什么代价。
“韩奕……就是之前那个七阶灵士,他是那些人在南域的首领。”似乎是看出了江曜在想些什么,萧池苦笑一声,接话道,
“而他对凤衣荼……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信任,但毕竟将他当做玩物,所以被他取悦后,偶尔也会乐得施舍他一些东西。”
“凤衣荼因此从他那里探知到了不少情报,所以我才觉得,他或许能有机会得到你长兄的线索。虽然一开始只是试着拜托他去问问,谁知他竟然同意了。”
“他……”江曜闻言,不由得有些踌躇。
如果没有这些变故,他本该好好感谢凤衣荼的。
“凤衣荼说,虽然相交不深,但你既然和你的长兄情谊深厚,他自然是能帮就帮的。他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日后你知道了也不必为他的所为而挂怀。”萧池接着开口道,似乎也是有些不忍,
“他其实……人很好。若一开始就不做任何隐瞒,我想你们应该也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江曜下意识地抚摸向怀中的灵魂玉简,透过其上微弱的灵魂气息,他能感觉到江子墨应该尚且安然无恙。
凤衣荼给他带来了解救江子墨的希望,可他自己却……
他心中突然漫上些说不出的情愫来。
“南域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也该交给我们了。”萧池突然抬头看向江曜,向来凌乱的发丝散乱开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他遮挡在其后的那双眼。
那双青灰色的眸子端得是无比坚定。
“东域,还有……中域。”
萧池说完,面色又是一白,江曜只见他急急忙忙地掏出一瓶丹药吃下,逐渐蔓延上他面部的缕缕青灰色这才散去。
能看得出,之前操控鸩毒让江曜一行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真的伤到他们的举动让他也消耗极大,更何况他之后还要和黑娘子他们一起帮凤衣荼提纯之前那两名锦衣灵士的灵力。
“你身体没事吧?”见状,江曜也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多亏了前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萧池摆了摆手示意江曜不用太担心,转而又对着玄师道,
“此行还要多谢前辈的信任,之前的隐瞒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前辈见谅。”
“是我没有看破,怨不得你们。”玄师摇了摇头,“凤尊主心怀大义,更何况他这么做本就是在为我们考虑。”
像萧池之前说的,既然他们已经被幽荧的爪牙注意到,那自然是不能和凤衣荼有太多接触,否则一旦被发现,不仅凤衣荼的筹谋会功亏一篑,他和江曜也会身陷险境。
“凤家主还好吗?”想起凤临涯,玄师语中也难免带了几分叹息之色。
“出了这种事情,说是无动于衷肯定是不可能的。”萧池摇了摇头,
“但我想,凤家主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陷在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的人。更何况他也知道,凤衣荼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会让自己颓废太久。” 萧池断定道。
而正如萧池所言,回到凤家后,凤临涯独自在院中待了三天。
三日后,他让人将江曜请了过去,并交给他一枚玉简。
“之前的事幸有林大师相助,凤某感激不尽。”他先是朝着江曜行了一礼,语气冷静神色自持,就如同海底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凤族长不必多礼,对抗贼人是在下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见状,江曜自然也不会故意去提,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赶紧朝他回礼,推脱道。
“林大师不必妄自菲薄,很多事情若非林大师提点,凤某恐怕至今都被蒙在鼓中。”他指的是幽荧的爪牙一伙人。虽然也有凤衣荼在尽力隐瞒,不想让凤临涯置身这趟浑水中的缘故,但是以韩奕为首的那伙人的确是在凤家的眼皮子底下猖獗了那么久。
“大祭司为何如此决断?”即使是听见这样的消息,玄师也并没有失神太久,只是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旋即又笑着问道。
面对可以称得上是咄咄逼人的玄师,江曜本以为大祭司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悦,谁知,大祭司却只是略微然后便在江曜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对着玄师缓缓单膝跪下。
“吾今日所言,无一为虚。二位若是有顾虑,吾身虽万死也在所不惜。”
“只愿未来,您能念在同为大陆生灵的份上,护吾族无……不,能够让吾族继续延续便可,这便是吾此生夙愿。”他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之恳切,让江曜都不免有些动容。
“大祭司就这么确定,老夫能够护住你们精灵族?”玄师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他微微一笑,低声开口。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全然一副臣服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本尊是谁?”轻笑一声,这下玄师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声音直接恢复成了清亮的本音。
他嘴角上扬,弯曲手臂,指尖轻轻抵在了薄唇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但江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在一点一点增强。
大祭司的手撑在地上,指尖微微蜷起,似乎有冷汗在从他黑色的斗篷中滴落。
“不可言明之人。”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玄师却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红衣的魂灵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本尊会帮你,还有你的种族。”他缓缓开口,
“但是本尊也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很可疑,哪怕是现在,本尊也并不会全然相信你的话。”他的眼神带了些审视,
“若让本尊发现你包藏祸心,本尊也定不会手下留情。”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重了,但大祭司的语气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半点不满的迹象。
“吾明白。”他缓缓起身,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您能够听吾所言,已经是吾最大的荣幸。”
他还是低垂着头站着,低眉顺眼的样子竟然带着几分卑微。
“大祭司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你既知本尊身份,自然也该知道本尊不是那般喜怒无常之人。”玄师声音中带了些叹息,暗自忖度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匕首从他手中滑落,在蛟骨上轻弹一下,然后顺着蛟骨的方向坠入那片虚无。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匕首滑落了下去,带着他最后的希望。
“啊啊啊啊——”满是血迹的手重重地捶在蛟骨之上,突然,凤衣荼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嘶吼,眼中涌上些颓然。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失败?他算了十多年,履着薄冰在万丈深渊上小心翼翼地走了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达到目的,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他伸手按在身下的蛟骨上,用力将身体撑起一个弧度,想要起身,但下一秒却再度脱力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他伏在那蛟骨上,一袭白衣脏得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他突然好想笑。
上天是在戏耍他吗?给了他低下的天赋,给了他要守护的东西,给了他能够看见的希望,却又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关头不愿给他最后一筐土。
他救不了凤临涯。
他救不了他的弟弟,就如同那天,他发现就算他用尽全力,都无法将凤临涯带离名为凤家的囚笼一样。
轻轻松松就能将他们分离的凤家,就和如今的天意一样,嘲笑着他,践踏着他,告诉着他,你救不了任何人。
他救不了任何人。
“我偏不。”他突然敛了笑容,喃喃道。
就算上天不让他救他的弟弟,但他偏不。
他嘶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手撑起半个身子,然后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心口。
那里有他之前捅出的伤口。
“凤衣荼!”
这个动作一出,熟悉他的人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连地上的黑娘子也忍不住了,她美眸通红,声嘶力竭地呐喊道:
“你别疯了,你别疯了!”
“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当年她在弥留之际将白虎灵喾留于宁岚月,但自己的一缕残魂却随着白虎的残魂回到了白虎冢,沉睡至今,直至刚才才被同属于四圣兽的朱雀气息唤醒。
“所以你们为何而来?”说完,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宁岚雪冲着玄师微微一笑。
白虎冢内凶险,若非要事,就是曾经的他们也不会轻易涉足。
第 346 章 我配不上他
“小曜需要白虎骨作为进阶物。”玄师还有些恍惚,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袍,其上氤氲着些许肆意洒脱的墨色,看似随性,却又意外地和谐。长发如墨,高高束起,面容如宁岚月一般清隽高雅,眉宇间却又多出了几分英气。
而她腰间则别着一把横刀,一把曾出自玄师之手的横刀。
么欺负。 那是皮肉骤然遇到高温从而被炙烤而出的味道。
紧接着,玄师低下头看着自己被烧灼得不成样子的手心正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但躁动的内心终于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就在刚刚玄初华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抽痛,脑海中又毫无征兆地涌入种种画面。
是玄初华和宁岚雪。
或者说,是死在他手上的玄初华和宁岚雪。
刚刚玄初华的话仿佛一语成谶,连带上过往的回忆也不断在他面前变换闪现着,连带着耳边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大,而更奇怪的是,但凡他有了一丝动摇,其他的负面情绪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沉重的情绪如同一波比一波高涨的浪潮,卯足了力气要将他打翻,拖拽进无底的深海。
脱离了实力而直击人的精神,即使是玄师,也不得不承认这招有些高明。猝不及防之下,连他都险些着了道。
他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真实,而“玄初华”口中的话更是句句戳心,但是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想要强行让他失控,却反而露了端倪。
这里不是现实。
哪怕一开始伪装得再像,哪怕他的记忆或许都被迫发生了篡改,但是很多东西一旦被抓住了破绽,那么剩下来的种种违和便会一下子浮出水面,就像是有了裂纹的鸡蛋一般,一触即碎。
只是,在确认这一个事实后,仿佛是触发了什么禁忌,玄师脑中本就支离破碎的记忆更是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就连记忆中的一张张人脸都变得模糊而扭曲,而唯一不变的是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冰冷扭曲,就像是隐匿起来伺机而动的毒蛇,只等他露出一丁点破绽便会将他置于死地。
就算是玄师再冷静,但作为人类,在面对着自己最不愿回首的过去时也很难做到无动于衷。不过将陷阱勘破的玄师却知道,既然这个地方想让他失控,那么他的情绪越是被挑动,情况对于他来说就越不利。
这种时候,唯有疼痛,才是让他快速恢复清醒,不让情绪彻底乱套的最好方法。
掌心传来的烧灼感还在持续增强,玄师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清明的眼神环顾向四周。
他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太好,脑海中还在不时传来阵阵疼痛,各种繁杂的声音仿佛充斥在他的耳边,让他求不得片刻安宁。
冷汗顺着玄师精致的下颚不断滴落,甚至将艳红色的衣袍浸得跟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环境里面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用作调动自己情绪之用,并不会真正地攻击自己。
这个幻境的难缠之处在于它似乎读取了自己的记忆,所拟态出的人和事都和他潜意识中的印象完全符合,这也是他最初未曾起疑心的理由。而除此之外,它又为自己做出了一些记忆之外的虚假延伸,从而让自己的情绪更加混乱。 罗青伽身形狂退,但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饕餮傀儡的后颈处竟然凹陷了下去,只一瞬间便转化为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将头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仰天长啸一声,一股无比恐怖的吸引力自那长满獠牙的巨口之中爆发开来。
那饕餮傀儡这是想要将她直接吞噬入腹!
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撕扯成碎片的恐怖吸引力,罗青伽面色一变,当即便调动周身的灵力,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那股力量太过强大,饶是她用尽全力,也依旧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来越靠近那恐怖的巨口。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前一刻,灼热的能量却突然在她前方炸开,一道金红色的身影却出现在她的身前,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手中灵力暴动,硬生生地将她从那股恐怖的吸力中拽了出来。
“凤家主——”紧接着,只听见罗青伽口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金红色身影代替刚刚的她,落入了那饕餮傀儡的大口之中。
“凤家主……”罗青伽召回匕首,眼眶泛红,身形一晃,便又想朝着那饕餮傀儡冲去。
“等等。”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一股灵力便将她压在了原地,
“罗丫头,不必太慌。”许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同样是面色严肃地看着那饕餮傀儡,但眼中却并没有太多慌乱之意,
“除非真的到了鱼死网破之时,否则,家主是比任何人都要更惜命的。”
他轻声开口,面容苍老,眸光却十分明亮。
凤临涯不是冒失的人,而且他比谁都清楚凤临涯的这条命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凤临涯是凤凰。
许伯话音落下,罗青伽身形一顿,眼中的绝望这才慢慢褪去,她抿了抿唇,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饕餮傀儡,手中双匕紧握,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此时,那饕餮傀儡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阴冷恐怖的气息,那是一个黑色的,不断旋转着的黑色的空洞,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让饕餮傀儡的腹部眨眼间便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巨大坑洞,哪怕有代表转化之力的黑色烟雾作为抵抗,但那坑洞却还在不断扩大,甚至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看见那黑色空洞的瞬间,罗青伽和许伯面色大变,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身形急速暴退,生怕沾染上一点。但那股气息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地追了上来,看得人心惊肉跳。
只是紧接着,突见那饕餮傀儡体内突然爆发出一道璀璨的红色光芒,那光亮之强烈,温度之炽热,几乎将整个空间都焚化,让人只是远远观着便只觉心悸。
那光芒并非凤临涯灵力的金红色,而是赤红,纯粹的,毫无杂质的赤红。
属于朱雀的赤红。
凤凰本只是普通的灵鸟,在朱雀精火中涅槃重生,方为成为凤凰。哪怕时过境迁,哪怕凤凰本体早已不存,而是化为了灵喾,但这一丝朱雀精火却随之传承了下来,于生死关头便能爆发出足以扭转战局的恐怖力量。
凤凰,是可以涅槃的。
赤色火焰缓缓散去,金红色灵力晕开,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饕餮傀儡发出一声悲鸣,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倒了下去。它身上的黑雾迅速散去,身体崩塌粉碎,只留下一地狼藉。
凤临涯金红色的身形缓缓落在地上,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身上的气息虽然比之前萎靡了不少,但在那若有若无的朱雀之火的映衬下,反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他手中正握着一根素白的雀羽,其尖端缠绕着些许不见光泽的黑,
“走吧。”他看向许伯和罗青伽,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又一座庞然巨物。
此时整片战场上,满场的异兽傀儡虽然已经被消灭了两只,英招傀儡又被江沐锦所控制,但众人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纵然此时还不至于被击溃,但也是有了些颓势。
空出手的三人看了一眼战场,立马朝着穷奇和相繇傀儡的方向赶去,而与此同时,只听见原本低沉的琴音突然变得有些高昂,靛青色灵力对着梼杌傀儡汇聚,而稳定了英招和混沌战场的江沐锦也抓紧手中紫红色锁链,急匆匆地朝着梼杌傀儡的方向冲去。
江月白的能力能够帮助江沐锦更好地操控异兽傀儡,而在如今的局面下,只要能再操控一个傀儡,似乎胜利的天平便会彻底朝着他们倾倒。
战场上剩下的人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支起一口气开始和身前的傀儡缠斗起来。
每多拖延一分,江沐锦和江月白成功的可能性就大一分,而他们胜利的可能性也就大一分。
江沐锦此时眉头紧锁,匆匆往自己口中又塞入几颗丹药。猛烈的药性迅速在他体内发作,剧烈的冲突之下,他的嘴角甚至渗出几丝鲜血来。
但他没时间去调息体内胡乱翻腾的灵力 ,而是手中紧紧握着那紫红色锁链,试图找到梼杌傀儡的破绽。
而半空之中,那绵延不绝的琴音越来越高亢,仿佛能够摄人心魄。靛青色的灵力几乎凝成了实质,而在那琴音的影响之下,梼杌傀儡的动作越发迟缓,江沐锦的紫红色锁链深深扎入它的体内,而它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抵抗之意也越来越弱。
但是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耳边的各种声音还在不断地回荡。真实与虚幻交错间,玄师不知不觉皱紧了眉头。
自己所认为的虚假难道就是真正的虚假,自己所认为的真实难道就是真实的真实吗?他到底是谁,又身在何处?
玄师觉得自己现在似乎陷入了一个有些诡异的怪圈中,他知道这个幻境的目的是让他失去理智,而脑海中不断翻腾的各种画面也在从另一个角度提醒着他,在这里待得越久,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玄师知道他要尽早离开,但找不到出去的途径,他越是想要离开,反而心中不安之下,倒是让他的精神又险些失守。
他该怎么办?紧紧蹙起眉头,玄师眼中的思绪快速闪动着。
他必须要尽快出去,因为……他抚上自己的前额,似乎想要从自己的直觉反应中找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所以,还是要适当地强硬,让他们知道自己一支也并非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才是上策。
而这个二少爷有一定天赋,年纪与他相仿,身份高,修为也不算低,似乎正好是杀鸡儆猴中最为合适的那只鸡。
当然江曜肯定也不会做得太过分,点到即止,让其他人有所忌惮即可。毕竟他的族人还要在本家住下去,总不能来这第一天就把人家最受宠的少爷得罪个彻底。再说,他不会主动惹事,非要说来,他也是占理的一方。
“大胆!”江曜话音刚落,江沐阳身边的一个家丁便站不住了,直接朝着江曜冲去,身形极快,带出一片残影。
江曜只觉得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但他却不慌不忙,眼神微闪,侧身避过了攻击,然后
反手一抓,将那人的手腕扣住,用了点力,便将那人丢了回去。
那人猝不及防,踉跄几步,一个重心不稳,便直直坐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江沐阳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到自己手下的家丁支撑着站起身子,满脸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出招的,自己的攻击怎么就被这小子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那家丁满脸惊愕地看着江曜,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连对方是如何出招的都没看清。
“你……”家丁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看向江曜,他也没想到,自己二阶中段的修为,竟然连一个乡野村夫都搞不定。
“不好意思二少爷,我们这里不欢迎土匪,二少爷还是请回吧。”江曜开口,声音中也带了些冷意。
“你……你说本少爷是土匪?”江沐阳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未经允许强闯民宅,这难道不是土匪作风?我不如二少爷博学多才,但也懂得私闯民宅乃不义之举,为君子所不齿。”江曜微眯起眼睛,看着江沐阳冷声道。
“你……这是我江家宅邸!”江沐阳明显是有些气得不轻,握着扇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王管事之前说过,这里是小妹暂居之所。更何况,就算是客居,强闯宾客居处,这就是你江家的待客之道?”江曜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江沐阳,反问他道。
“你……强词夺理。”江沐阳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指着江曜的鼻尖,手指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激动到了极点,“你们看着吧,我这就去找我爹,让他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语罢,他气愤地一挥袖袍,转身便欲走。
“江曜哥哥,这是怎么了,这些人是……”谁知,江沐阳脚步还没迈出去,却突然听见一个婉转灵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却见一名容貌秀丽,气质清雅的白裙少女正站在江曜身边看着他们,有些疑惑地开口。
他们刚刚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屋内的江月白也听见了,生怕江曜出什么事,便直接出来看看。
江曜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沐阳见状却直接走上前,摇着扇子打量江月白一番,然后表情微妙地开口:“你就是那个江,江……”
“江月白。”他手下人小声提醒道。
“咳,那个江月白?”收起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出声提醒的家丁的脑袋,江沐阳朝他丢去一个“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眼神,轻咳一声,愣是挤出几分傲慢来,斜着眼睛睥向江月白。
“正是。不知公子有何贵干。”江月白朝他浅浅福了福身子,声音轻柔道。
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仪态优雅大方,让人挑不出错处,江曜几乎没见过江月白和外人交涉的模样,如今一见,竟然让他也觉得有些陌生。
这丫头是真的长大了啊。
“哦,原来就是你这小丫头。”江沐阳眉头皱起,看着朝他微笑着的江月白,莫名其妙没了脾气。但一想到之前的传闻,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
“听说你还带了不少人来?”
江月白闻言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不瞒公子,小女子家中遇变,带着族人前来投奔全乃是无奈之举。”
江月白说的是真话,但江沐阳听了却直皱眉头,只当她承认了带人一事,后面的都为借口。
就算是家里遇到些困难,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人来江家吧,还都是些孩子,这家打的什么算盘他在安州城都听见了。
“还以为真是个人才,结果还不是个没教养的丫头。”一边想着,江沐阳眼中因为江月白的容貌气质而出现的淡淡惊艳也消失不见,转而多出了几分不屑之色。
而待他简单感知了一下江月白的修为之后,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盛,“才一阶中段的修为,还以为这所谓的东域有史以来地最大天才有多惊艳,结果不过如此。”
江月白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眼中的鄙夷,但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没有听见江沐阳的话一般:“天赋受之于天,小女子也不强求。若公子还有要事,可以先进屋一叙。若无其他事情,小女子毕竟初来乍到,还需修整,不如公子先请回,改日再叙。”
她这话其实已经是在赶人,江沐阳也没想到自己在家江家横行霸道多年,谁看了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二少爷,如今竟然在一对分家兄妹手上摔了跟头。
这江家竟然还有不买他帐的?更何况,他说的那些话江家兄妹听了,但似乎也没什么反应,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有种卯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要说他本来也只是想来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大天才,谁知在路上听到那些传闻,如今又在江曜兄妹手上接连碰壁,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自然给气得够呛。
“小曜,这门口是有人来了吗?怎么吵吵嚷嚷的?”但是,还没等江沐阳开口,又一个女声响起,江曜抬头,却见江思雅在叶听荷和曲瑶霜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因为江曜的濒死,他的情绪盖过了理智,甚至来不及进入那种极端理性的自我保护状态,这才让他不计后果,硬生生地突破到了九阶的状态。
“小澈,你是真的没有察觉吗,还是……不敢承认?”她脸上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在和许久不见的旧友之间的问候,声音不轻不重,但打在玄师心头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玄师不说话,她也就不急,只是歪了歪脑袋,静静地等待着玄师的回答。
“我……不该……”良久,玄师终于开了口,声音苦涩,
“我配不上小曜的感情。”
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第 347 章 小爷醒了
江曜的感情赤诚而又热烈,而他却死气沉沉,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他和江曜并不相衬。
他这样的人,应该孤身一人才对。
“小姑?”听见江思雅的声音,江曜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之前面对江沐阳的游刃有余消失不见,语气中带了几分忧虑,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我能处理好的。”他说着就要把江思雅往院里推。
“小曜,我江思雅就是废了,也不至于窝囊到要我侄子侄女来保护。”江思雅摸索着揉了揉江曜的脑袋,俏脸微寒,凭着声音转向江沐阳的方向,
“我们一家初至安州城,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引得阁下如此咄咄逼人呢?”
江沐阳见状也是一愣,但看清江思雅没有神采的双眼后却笑了起来,
“本少爷还当是什么人呢。哈哈哈,原来是个瞎子,哦,还是个残废。”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来与别人说话了,但对着江沐阳,一方面是那人的态度让他不想继续谦逊,另一方面,江曜也的确有些其他的想法。
他之后还要去西域找进阶物,不能在本家待太久,因此在走之前,他总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解决这个江二少爷。
而最好的解决方式,自然就是立心魔誓。
江沐阳有些傲气,又从小生活在江家本家的庇护下,江曜便想着用激将的手段让他失了理智,连哄带骗让他立下心魔誓最好。
毕竟这个本家二少爷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果然,听了江曜的话,江沐阳一张脸立马黑得跟锅底似的,“你是在挑衅本少爷?”
他身边团团围着的家丁一看他变了脸色,立马也正色起来,看着江曜几人,手中灵力汇聚,似乎就等江沐阳的一声令下。
江月白秀眉微蹙,微微侧过头,正欲开口提醒,耳边却忽然响起江曜的传音:
“别担心,我有分寸。”说着,他一边微抬手,阻止了同样凝聚灵力的叶听荷和曲瑶霜,一边看着江沐阳,接着笑道,
“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二少爷何必这么着急。”
“你……”果然,看着江曜吊儿郎当的样子,江沐阳心头火起,身上气势大盛,他身边的家丁见状,神色一凝,正欲出手,却被他拦了下来。
“你说我连你都比不过?哈哈哈,本少爷倒想看看,是怎么个比不过法。”他怒极反笑,目光灿灿,若岩下电,“有本事就和本少爷打一场,要是少爷我赢了,你们一家除了你妹妹都给我滚出江家,敢不敢?”
“哈哈哈,二少爷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那不是就成懦夫了?”听他这么说,江曜也笑了起来,“那若是我赢了,二少爷可敢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我的族人?”
江沐阳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有什么不敢,张顺,带路,让本少爷来会会这位绝世大天才的实力,有没有他的嘴来的硬。”
说完,他轻哼一声,跟着那家丁转头便走。
江曜扶着江思雅,带着江月白跟在后面,顺便让叶听荷和曲瑶霜去宣传一番,噱头搞得越大越好。
大庭广众之下,可由不得那二少爷反悔。
叶听荷和曲瑶霜在墨颐居也认识不少人,江思雅也在这地方有些名气,再加上比赛的双方有江沐阳这个有名的江家一霸兼大天才,这消息自然传得极快,一行人还没到江家本家的竞技场,便远远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
看出来江沐阳在本家确实有不少的权势,一路上,凡是江曜遇见的本家人斗纷纷向他行礼,哪怕是到了竞技场门口,那人潮看见江沐阳,也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似乎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本家的竞技场和天鹤城的江家不太一样,天鹤城江家的试炼场并不是随时都开着,只有在族内大比等特殊的盛会才会打开,供族人比拼用。毕竟灵士战斗产生的余波不小,要防止误伤还要另耗工夫去设置结界,这个花费并不小,天鹤城的江家支撑不了那个负担。 她能看见,玄青尘和她一样,同样被玄武的威势压制住,连躲避都困难。
“绯伊!”而看见那道红裙身影的一瞬间,原本也被来自玄武的上位者气息控制住的玄青尘突然瞳孔一缩,条件反射般地将她抱入怀中,猛地一个转身将二人所在位置调转,同时手中长剑瞬间出鞘,反手一剑,带着凌厉的气势朝着那落下的脚掌重重斩下。
“轰——” 黑芒散去,梦吟沧才看见一身红衣似火的玄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手中长枪火焰缭绕,枪尖深深刺入了那团黑色光芒之中。
“你,你怎么会在这!”和梦吟沧的兴奋截然相反,幽荧的声音里却满是惊诧与难以置信。
他此时也已经现出了本体,没有身体也无脸无口,只是一团暗芒,就连声音也是虚幻无比,似有似无,却又偏偏能让人清晰地明白他的意思。
这只讨人厌的虫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应该已经死了吗?和寄居烛照的那只尸虫一起。
“玄初华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开口道。
“哈哈哈哈,小澈都赶到水门来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梦吟沧也提剑上前,立在玄师一旁,笑容淡然,但落在幽荧视线之中却是极尽嘲讽之意。
“你们……”幽荧闻言似乎也是愣住了,只见那暗色光团微微闪了闪,紧接着便如同疯狂了一般开始快速闪动。
“你们怎么会,你们怎么敢?”一瞬间,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破碎,幽荧一下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我明明,我明明给了他……”
“幽荧之力也并非无所不能。”玄师看着那团光芒,冷冷地开口道,
“玄初华已经陨落,玄家所属尽数归顺,幽荧,如今你大势已去,又何必苟延残喘。”
“在下定不辱命。”江沐锦对着他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方的黑芒,同样是面色严肃。
江曜点头,然后便见他灵力运转,将江沐锦收入了曾经玄师给他炼制的能容纳生命的手镯中,然后抬头远望。
不远处,暗色光芒之下,烟尘滚滚,竟然又是有无数人形傀儡悄然屹立,正不断朝着城墙的方向前进。
江曜手持寰息,飞奔向那暗色光芒,却只见赤色与苍青色灵力与那团暗芒缠斗一阵,紧接着便是一个虚幻却又清晰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我知道那个烛照的寄尸虫控了毁灭之力,但是那又怎样!”
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恶意。
暗色光芒一闪,远处,还在源源不断涌出傀儡的那团有如实质的黑雾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慢慢显露成了一个人形。
“你们不是很重情义吗?不如就让那个寄尸虫来做个抉择吧,是选他的亲兄长,还是那些与他毫不相关的蝼蚁。”幽荧一边说着,黑雾渐渐散去,那人形也露出了容貌。
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却气质冷硬的模样,赫然便是失踪已久的江子墨!
“你……”江曜此时也赶到了幽荧这边,看着眼前熟悉的容貌,顿时红了眼眶,
“幽荧,你当真是无耻至极!”
而随着那些暗色光芒的融入,那些傀儡出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迅猛,不过眨眼间便是铺天盖地的一大片,黑压压的一群,让人看着便心生寒意。
“你……”来不及多想,江曜手中寰息剑身上瞬间闪过几缕漆黑,正准备运转起灵力将那些傀儡消灭,却又听见幽荧带着嘲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心点,如今的他可是和傀儡同体连心,你让傀儡受的伤,只会悉数折返在他身上。”
说完,江曜又听见一声低笑,“我倒想看看,烛照那个蠢货选择的继承人,是会为天下大义牺牲自己的亲兄长,还是为了保全手足,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哈哈哈哈哈……”
“幽荧!”这话入耳的一瞬间,江曜手中的寰息停顿了一瞬,但随即便突然暴起,剑身直直砍向还在不停狂笑的幽荧。
“小曜!”不远处的玄师看着江曜近乎疯狂的眼神,突然开口,似乎是想阻止,但还是只能看着江曜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丝毫不管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墙的傀儡,而是朝着幽荧一阵猛攻。
幽荧身上的光芒不停闪烁,不断有黑色烟雾融入江子墨的体内。那些黑色烟雾每融进一分,江子墨身上的气势,甚至于制造出的傀儡便会更强大一分,而幽荧身上的能量波动也会相应地减弱。
“杀了你,一切都会结束。”突然,一柄长枪深深刺入光团之中,玄师不知何时站在了幽荧身后,带着赤色火光大盛,硬生生地将被操控的江子墨逼退出数十丈之远。
巨大的力量碰撞,卷起的气浪几乎将二人掀飞,而那只脚掌也在玄青尘这拼尽全力的一击中停顿了一瞬,然后缓缓收回。
玄青尘转过身,嘴角流下一缕鲜血。他看见那玄武傀儡的行动暂时停滞,但他却并未因此感到庆幸,反而面色更加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傀儡的实力,尤其是其属性上对他们灵喾的压制,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应付的范畴。
“小伊。”但是,他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哥?”玄绯伊闻言,心中陡然一阵不妙的预感,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只感觉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心。
“等等,哥,不要!”伴随着玄绯伊一声悲鸣,却只见源源不断的柔和灵力从玄青尘手中散发而出,疯狂涌入玄绯伊的心口。玄绯伊只觉得心口处的灵喾一阵发热,然后,就仿佛是残缺的拼图被补齐一般,她身上突然自心口处亮起一道极其强盛的碧色光华。
单翼的鸟形虚影再次自她身前亮起,但气势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仰天长鸣,声震四方,尖锐的啼鸣声穿云裂石,直上九霄。
而伴随着那嘹亮的鸣叫,另一只翅膀正从它身上缓缓显现。
那虚影上原本只有八圈强盛的光环,但双翼出现的一瞬间,碧色光华冲天而起,第九圈光环一下子浮现其上。
而同一个瞬间,玄青尘的身子却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般,软软地栽倒了下去。
“哥!”玄绯伊眼中泪水在一瞬间决了堤,她猛地扶住玄青尘,却只见他对着自己摇了摇头,掰开她的手,看向远处的玄武傀儡,气息萎靡,面色惨白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
“小伊,靠你了。”
“别让它靠近城墙。”
……
作为四圣兽之一,玄武的强大毋庸置疑。哪怕如今面对的只是傀儡,但看着其庞大的身躯和身上充沛的灵力,便足以让任何灵士为之色变,更不要说和其同属性的水属性灵喾。
但是此时的玄绯伊却却仿佛变了个人一般,手中碧色灵力一绕,便将玄青尘整个笼罩住。紧接着她缓缓起身,眼中原本的惊惧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坚定与冷漠。
她看着不远处的玄武傀儡,轻轻闭了闭眼,容貌精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嘲讽至极的鄙夷笑容。
“真是……恶心死了……”她握紧了手中长剑,一双美眸死死盯着那傀儡,仿佛是在透过那身躯看着什么别的东西。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玄武傀儡的头顶,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朝着那庞大的身躯斩去。
但本家则不同,本家鼓励族人的实力比拼,甚至鼓励许下彩头,因此竞技场常年开着,还设有好些擂台,甚至有专职的裁判员,负责胜负的裁决和监督奖惩的执行。
江曜不熟悉这些流程,不过江沐阳直接让下人去做了,二人只用在休息区等着裁判就位。而没过多久,便有一名面目威严的中年人走到了最大最高的那座擂台前。
江沐阳站起身,冲着江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朝着擂台的一头走去。而当江曜正准备走向另一边之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高傲的声音:
“本少爷知道你在激将,别以为我上了你的当。”
“不过,看你和我年纪也差不了多少,若实力真的够格,本少爷也不是不能跟爹爹求个情,让你和你妹妹一起留下。”
这是看出他刚刚展示出来的实力有问题所以反过来试探自己?江曜闻言却笑了。
这江二少爷,似乎也不如看上去那般无脑。
就算他之前替玄师挡下攻击后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但他依旧能判断出那时候的异状一定是出自人为。所以看见此情此景,他自然潜意识便以为玄师带着他逃回了水月门。
“你现在是八阶。”玄师看着面露愁容的小徒弟,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小家伙也没伤到脑子吧,怎么一醒来就变得傻乎乎的?
“啊?”果然,听见玄师的话,江曜面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赶紧引动灵力,却又因为不小心触及了体内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自己的修为好歹是被他感知了出来,于是再抬起头,江曜的表情便变得有些精彩。
第 348 章 小爷嗯嗯嗯嗯嗯???
“师父,是不是您……”他下意识便又觉得是玄师为他摆平了一切,但这回玄师却摇了摇头,
“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
“但总归,结局……也不算太坏。”他说着,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但好在不显得太过失落。
因为他明白,那是宁岚雪自己的选择。而她本人,自然也不希望他因此给自己的心理负担再加上一笔。
“你不能死,江月白……”江沐阳伏在她耳边飞速说出几个字,最后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沐阳——”江沐锦看着那道黑色身影,险些喊破了音,紫红色锁链的倒刺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中,扎得他手掌血肉模糊,
“梼杌!”他的身体仿佛要被金棕色灵力吞没,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终于看见梼杌傀儡的眼睛彻底变成了和他灵力一模一样的颜色,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着穷奇傀儡的身体冲撞而去。
他也用尽了全力,但似乎还是慢了一步,梼杌傀儡飞出的瞬间,穷奇傀儡的利爪已经朝着江沐锦拍去。
“沐阳!”江沐锦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但还是只能看着利爪再度袭向江沐阳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飞沙走石之间,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只是突然,一道身影从旁飞掠而出,手中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直刺穷奇傀儡的双眼。那穷奇傀儡才被梼杌傀儡撞击得身形一晃,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顿时惨叫一声,身形后退好几步。罗青伽不知何时已经接近到那饕餮傀儡的身后,悄然攀附上了那具庞大的身躯。
这饕餮傀儡灵智不低,身上要害虽多,但却对其护得极严,正面几乎是毫无破绽,她只能另辟蹊径,趁着许伯吸引了那饕餮傀儡的注意力,绕到那饕餮傀儡的背面行事。
她先前也是和其周旋许久,方才能勉强确定,后脖颈,应当是她能触及到的,这巨兽的唯一弱点。
于是她使用了灵技隐匿身形,出现在其身后,身体紧绷成弓形,疯狂向手中双匕中灌注灵力,然后用尽全力朝着饕餮傀儡的后颈袭去。
那双匕上闪烁着寒光,在刀尖即将触及到饕餮傀儡皮肤的瞬间,罗青伽纤手一抬,将双匕猛地掷出。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直接刺入饕餮傀儡的后颈,恐怖的灵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
饕餮傀儡立马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庞大的身躯也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见状,罗青伽没有丝毫犹豫,一击即退,身形一闪,便直直朝着后方退去。
“吼——”饕餮傀儡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它巨大的身体颤抖着,开始不受控制地四处冲撞,似乎想要将身上的疼痛发泄出去。
“小心。”一旁的姬朔赶紧将他扶住,紧接着便见他对着姬朔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也不知道这回凝聚成的又是什么……江沐锦眉头悄悄皱了起来。每一次凝聚的异兽都会比上一次品阶更高,而上一次的异兽潮已经是多亏了他灵喾特殊,又有能力恰好和他相辅相成的江月白做辅助,方才能成功。
他的视线在战场周围粗略看了一圈,扫过那些黄沙和黑雾,心中也能大概判断出下一批精制异兽傀儡约莫有五到六只。他和江月白配合后勉强能操控一只,而剩下的……
他的目光又看向自己一方,身边战友身上都已经挂彩,哪怕在丹药的辅助下或许勉强还能再挺一阵子,但战斗力也是被大大削弱。
这异兽傀儡潮一波紧接着一波,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哪怕偶尔撞见前一波异兽傀儡被击碎,后一波异兽傀儡还没凝聚成型的时候,但还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形傀儡,他们只能赶去城墙暂缓城墙守军的压力,不会有彻底休息的时候。
思索间,黑雾涌动,竟是又一批精制异兽傀儡眼看着就要成型。
见状,江沐锦也来不及多想,只是转头看向江月白,与她眼神交汇后,便直直朝着之前吸收了最多棕色尘土的傀儡边赶去。
“这是……”看见那成型的精制异兽傀儡的瞬间,饶是江沐锦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马身虎斑,背生双翼,面上和人脸有几分相似,这次的精制异兽傀儡,竟是顶级上古异兽,英招!
而江沐锦快速看向身侧,却发现竟是一个让他们似曾相识的,背生双翼的虎形身影。
上次他们曾遇到过穷奇的粗制傀儡,而这一回,显然变成了比之前还要强大数倍的精制傀儡。
而旁边的……
饕餮、梼杌、混沌、相繇、陆吾……
这些无一不是传说中声名赫赫,强大无比的上古异兽,光是看着名头就足以令人胆寒。
一瞬间,哪怕江沐锦已经足够冷静,但一时间心中还是生出些许的绝望之意来。
这般的敌人,他们又该如何抗衡?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双眼看向眼前气势汹汹的英招傀儡,然后紧接着便听见一阵琴音缓缓响起,靛青色灵力也缓缓溢散。
哪怕不抬头,江沐锦也能猜到,一袭白裙的江月白此刻怕是正浮在半空,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只为给他们再争取半分生机。
带着倒刺的紫红色锁链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淋漓。听着那琴声,江沐锦身上的金棕光芒也突然大盛,惴惴不安的心也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对上了那新生的阴招傀儡的眼睛。
……
“他娘的这玩意到底怎么打?还真没完没了了是吧!”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的女子骂骂咧咧地躲过那饕餮傀儡的一击,转身将手中双匕朝着那傀儡的要害狠狠甩出,带着狂暴的灵力呼啸而过,但不出意料地却只听见了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金属坠地的声音。
或许待到这一曲完毕,它就会被江沐锦彻底操控,成为守军一方的帮手。
其余之人虽然在和剩下几只傀儡战斗着,但同样关心着这一边的战况。
江月白手上拨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曲至高潮,似乎马上便要迎来终结。只是,就在此时,一旁的穷奇傀儡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身体猛然间膨胀开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其双眼赤红,身上蔓延出浓烈的黑雾,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着江月白便冲了过去,带起的阵阵劲风让场内一片飞沙走石。
“月白!”
“江小妹!”
“江姑娘!”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所有人的惊呼声猛然响起。但他们还是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穷奇傀儡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冲向半空中的江月白。
若江月白此时停止演奏,尚且能堪堪避开。但那倚芳只差最后几个乐音便能成曲,此时避开只能功亏一篑。
说时迟那时快,江月白手中琴弦波动,最后一个乐音骤然响起,其音清越,如同凤鸣九天,听得在场之人俱是心神震。但伴随着这乐音响起,穷奇傀儡已经闪身到她身边,然后重重一掌拍下——
“不要!”众人目眦欲裂,险些便要朝着那方向冲去。就连江月白也咬紧牙关,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噗嗤——”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但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没有到来。
江月白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一道穿着黑色华服的身影正挡在自己身前。
紧接着,江月白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一沉,那具身体重重地落入了自己怀中。
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浅色的衣衫瞬间被染成血色,江月白瞪大了眼睛,只看见那原本应该拍在自己身上的一掌,此时却已贯穿了身上之人的胸膛。
“咳咳……啧,不是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好好保护自己吗?”江沐阳的脸此时也有些扭曲,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咬着牙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便只感觉又是一阵劲风朝着自己呼啸而来,身形条件反射般地变得虚幻,但下个瞬间却立马反应过来,重新凝为实体。
江月白见状面色一白,银牙一咬,正欲翻身将其挡在身后,却被他死死按住双臂,一时间伤口又扩大几分,鲜血狂涌。
“快带他回去,你们也先撤!”红裙女子手持长剑,身上环绕着碧色的流光,直接挡下了穷奇傀儡的攻击。紧接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也出现在他身边,一剑斩出,便是将那穷奇傀儡的利爪硬生生地斩落在地。
二人不顾那穷奇傀儡的暴怒,护着场上其他人迅速撤离。而众人离开的瞬间,玄绯伊和玄青尘身后陡然出现一道背生单翼,面生单眼的鸟形虚影来。
紧接着,也不知二人默念了什么法诀,身体朝着彼此靠近一步,而两道虚影也就此融合在一起,带着仿佛能令天地变色的威势,炸开一道极其亮眼的碧色光芒,将场上所有尚且还有战斗能力的异兽傀儡轰得粉碎。
危机暂解,但二人面上却未曾有半点放松之色。因为他们都能看见,在他们出手的瞬间,不远处,汇聚着下一批异兽傀儡的黄沙尘土正在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汇聚。
这些异兽傀儡能吸收攻击者的灵力化为己用,他们是东域守军最后的底牌,也同样是东域守军最大的隐患。
吸收了他们力量而制造出的傀儡,能力提升会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短时间内便会成长到其他东域守军无法抗衡的地步。
所以他们无法轻易出手,而一旦出手,似乎便也意味着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只能破釜沉舟。
“绯伊,别冲动,拖住他们。”玄青尘看了玄绯伊一眼,沉声道。
“明白。”玄绯伊看着那不断凝聚的傀儡,面色也阴沉下来。
眼看着傀儡即将成型,她手中碧色光华连动,瞬间便将新生的几道傀儡笼罩住
“哥,不行,它,它在吸收我的灵力!”只是,下一秒,她又突然将手中能量收回,脸色铁青地看向玄青尘。
强大的上古异兽往往更接近创造之力的本源要,也就是说,灵喾越是高阶稀有,那么其灵士的灵力也就越容易被那些傀儡所吸收,然后化为己用。
但偏偏,只有高阶的灵喾,才可能诞生出强大的灵士。所以从一开始,以灵士抗衡傀儡,便是饮鸩止渴。
但他们早已没了别的退路。
“绯伊,撑住这一波,师弟他……应该也快了。”玄青尘同样是眉头紧锁,轻声道。
他先前接到了玄师的通讯,说是江曜应当已经成功进阶,但是从南域赶回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些时间,也是他们最难熬的时间。
短短瞬息之间,那不断凝聚的灰土竟然不知何时聚在了一起。紧接着,尘土飞扬,散去之时,傀儡已然成形。
龟身蛇首,背部如山岳一般高高隆起,四肢粗壮如象,每踏一步,大地便仿佛颤抖了一瞬。
“是玄武!”远远的,城墙上已经有人惊呼出声,声音极尽惊骇。
那是四圣兽玄武,掌水元素之力,防御极强,力大无穷。而眼前的这具傀儡,虽不及真正的玄武神兽万分之一的威势,但其身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真正属于四圣兽的威压,让玄绯伊和玄青尘顿时面色大变。
蛮蛮是水属性灵喾,而作为最顶级的水属性灵兽,玄武可以说是天生便对所有水属性灵喾灵兽具有威慑力。在玄武傀儡面前,他们二人的战斗力恐怕会被大幅度削弱。
玄绯伊持剑而立,冷风吹动她鲜红的长裙,宛若染血。
她看着面前的傀儡巨兽,哪怕还未曾交手,但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颤抖。
那是对于灵喾的同属性上位灵兽的,深入骨髓的畏惧。若非理智还在,恐怕她的本能早已驱使着她逃离。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些傀儡竟然能可怕到这种程度,哪怕知道那是敌人,哪怕知道真正的玄武早已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心中依旧提不起任何战意,就连情绪都仿佛被那恐怖的威压所完全抑制。
她的身体僵直在原地,但玄武傀儡却怒吼一声,巨大的脚掌朝着二人的方向狠狠踩下,所过之处,地面纷纷崩裂开来,尘土飞扬。
眼见那脚掌即将落下,玄绯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眼中的惊慌甚至盖过了恐惧,手中长剑光芒连闪,竟转身朝着玄青尘的方向飞奔而去。
“以后都不走了。”
“师父……”江曜的呼吸一滞,但随即便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就连眸色也变得暗沉。
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烫到,猛然松开了环在玄师腰肢上的手臂,头也赶紧偏向了一边。
他抓着自己的衣襟,控制不住地一阵喘息,但还没等心头的那阵热意消褪哪怕一丝一毫,他却突然感觉床头一阵下陷,紧接着熟悉的气息靠近,温热的吐息便打在了耳边。
“怎么,怕我?”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挑逗般的戏谑,微眯起的勾人眸子里眼波流转,
“还是……想吃了我?”
第 349 章 师父,求您别皮
“师父,别说了……”江曜声音嘶哑。
烈火燃得更旺,甚至有了燎原之势。
别说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也蹲下身,抬起头和江曜对视,“小曜,你很聪明,如今既然参透了阵法的道理,将其在其他几个灵技上运用熟练不会花费太久的时间。”
“你其他几个灵技刚刚我也看过了,技巧上的问题不算太大,而且,你在实战中随机应变的能力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他伸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轻笑道,
“而且,老生常谈,还有我在呢,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我都五阶了,我不能一直依赖你啊师父。”江曜撇了撇嘴,小声道。
一开始,他本来只是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才顺着玄师的话找了个借口,但现在,他好像突然又真的有了些感触。
“这不是依赖的问题。”玄师轻叹口气,
“我说的是最差的情况,但我相信,其实你光靠自己也能够做到。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因为这会消耗你的信心和精力。”
“小曜,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你身后总有我为你保驾护航。所以你只需要大胆地去做去闯便好。”
“所以,师父你是真的相信,我能够战胜那个七阶?”江曜抬头看向玄师。
他还记得南海海底,当那个七阶灵士展现出灵喾的时候,光是威压就依旧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而现在,虽然距离那时候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虽然他如今的实力又有了突破,但一想起七阶灵士的恐怖,江曜依旧有些发怵。“师……咳,兄长。”江曜差点下意识地喊了声师父,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
“怎么样?”玄师抬头看向他,轻笑道,“那东西的情报找到了吗?”
江曜点点头,随即表情便变得有些微妙。手中的玉简中的内容他还没有看过,但一想起他刚刚送出去了的那些五阶灵器,他依旧难免肉痛。
“哈哈哈,既然二位得偿所愿,那我也就不打扰二位了。”闻言,老李站在他们身后搓了搓手,
“不过,若是之后二位还想再出入这疏影楼,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曜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老李存在,赶紧转过身,朝他抱拳道:“今日之事麻烦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李笑着摆了摆手,“道上的规矩,收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
“再说,今日这些报酬,也够我们兄弟花上一阵子了。”他拍着胸脯笑道,“以后小兄弟要是再有需要,直接去佣兵工会报我李天逸的名字就行。当然,有什么其他委托也尽可以找我,我们兵团的兄弟一定包你满意。”
原来这人是个佣兵,看样子还是个不小组织的头目。怪不得他甚至能和疏影阁有联系,江曜恍然大悟。
“有什么事吗?”大祭司微侧过头,看向那眼神锐利的精灵。
“你又和阿……你又和王说了些什么?”那名精灵转过头看向大祭司,翡翠般的眸子中满是怀疑之色。
“你僭越了,藤离。”大祭司轻声开口,明明大半张脸都被斗篷遮住,但名为藤离的精灵依旧察觉到被人注视之感。
“吾与王所讨论的事情,并不在你的职责之内。”大祭司冷淡地说着,转过身正欲离开,却被那精灵再度拦住。
“那两个人类又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了,你将两个人类奉为了贵客。”那精灵虽然已经在极力保持镇定,但江曜还是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中依旧带了些急躁。
“此事依旧并非你的职责,藤离,你也没有权力过问。如王所言,吾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圣树的指引。”大祭司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
“藤离,你没有阻拦吾的资格。”
“你蛊惑了王。”藤离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却又在下一秒舒展开,面色恢复了平静。他看向大祭司,努力让语调保持在一个称得上是平静的范围之内。
“吾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精灵族的未来。”对着藤离甚至是带着质问意义的话语,大祭司却并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淡然道,“你若有所不满,尽可以告知于王。于此事上,吾与你并无其他可言。”
“然,吾要提醒你,作为继王,你并不合格。你的情绪波动太强烈,吾族之王不该有这种东西。”
“王代表着绝对的公平与正义,而情绪,会蒙蔽你的双眼,影响你的判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藤离微眯着眼反驳他道。
“你知道的,藤离。”听见他的反驳,大祭司的声音却依旧没什么起伏,
“你很清楚,你为什么会厌恶于吾。你想要太多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大祭司慢条斯理地说着,藤离听着这话,眸光微动,但还没来得及接话,却听见大祭司继续开口,
“吾王还在等你。去吧,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微愣住的藤离,转过身朝着宫外走去。
江曜和玄师听完他们意义不明的对话,心中生出些疑惑,但还没等他认真思考,眼前的景物飞速变换,只几息的工夫,江曜便又回到了那间他和玄师居住的树屋之内。
江曜从玄师给他炼制的镯子中出来,眉头紧锁,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们这一趟的确听到了不少东西,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却似乎更多了。
玄师也坐到了他的身边,眉头也皱着,却一言不发,似乎也正在思考。江曜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最后没办法,只能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支起脑袋看向玄师。
“师父,你觉得这精灵族……”他刚想引出话题,却见玄师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家伙,先等等。”玄师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狭长的眸子中难得浮现出些纠结之色。
“怎么了,师父。”见状,江曜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玄师看向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家伙,你觉得大祭司怎么样。”
这种倾向可能是合作,投靠,甚至根本就是在那些人的操纵之下,也可能是警惕,提防如同夏家一般。但除非本身就对那些人有了解,否则他们不会从江曜透露的信息中发现什么端倪进而起了试探的心思。
他们发现了江曜的试探,并将计就计给江曜设了个套引得江曜上钩。但与此同时,因为玄师发现他们给自家小徒弟设了套,由此也可以反推出,这疏影阁背后,应该确实和那些人有所关联。
虽然也不知这关联究竟是正是反。这就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佐证了。
江曜轻轻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见玄师眉头突然一皱,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唇上覆盖上一片冰凉。
“等一下,小家伙。”江曜差点就要应激,但随即他心头便突然响起玄师的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说着,他轻轻瞌上眼睛,几息之后才睁开,脸上却依旧是一贯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果然来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因为除了玄师,或许整个东域只有他有这个魄力与勇气,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去与七阶灵士一争锋芒。
“小家伙,面对七阶灵士,你会害怕是正常的。但是我教你的东西,你只要好好运用,未必没有胜算。”玄师轻笑道,
“我曾经做到过,所以我相信你也能做到。再者,哪怕没有我不在,难道你就不去做了不成?”
“那怎么可能……”江曜赶紧摇了摇头,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丝疑虑也消失不见。
“不过师父,其他几个灵技也可以用类似的原理使出来吗?”江曜站起身,对着玄师扬了扬寰息,“我是说阵法。”
“那是自然。”玄师点点头,但随即又笑道,“甚至不光是我教你的灵技,之后你学的灵技,甚至是你自创的灵技,都可以这样做。”
“小家伙,其实,我教你的那几个灵技需要最精纯的火属性灵喾才能使得出来。烛照虽然过了属性上的关卡,但精度不够。这也是为何我会让你结合阵法来使用。”玄师看着寰息剑身上的阵法,有些感慨道,
“若是将阵法的效果发挥到极致,那么你用出来的灵技,在同阶的情况下应该能有我的八成威力。”
“八成……”江曜闻言,暗自一思索,便只觉得有些心惊。
玄师传给他的几个灵技,光是他之前自己使用出来的,还没正确结合阵法的版本,威力就已经非常恐怖。如今得到了玄师的点拨,他能感觉到或许自己之后的战斗力又会上涨一大截,而玄师却说,那只是他自己使用效果的八成? “咳咳,烧林子就不必了师父!”江曜差点被呛住,听着玄师越说越夸张,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骇世惊俗的话来。
虽然江曜也觉得,这对于玄师来说,这可能还真不是什么大话。
他随后又听见玄师发出一声带着些戏谑的轻笑,这才明白那人八成又是在逗弄自己,不由得有些无奈地拖长音调喊了一句,
“师——父——”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听见江曜喊他,玄师语气中的打趣之色更浓,“不过我也没想到啊,你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现在这么拧巴?”
“这……”听见这话,江曜脸不禁红了一大截。
一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对着玄师一口一个老头,他现在还真有些汗颜。
当时的自己是真是有点胆量在身上的。
也亏的自己遇到的是玄师,若是遇上个脾气不大好的,自己还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二人这样一阵插科打诨,江曜心中的紧张感也消下去不少。眼看着大祭司和精灵王说完了精灵族中事务,朝着精灵王行礼后打算出门,玄师赶紧跟了上去。
从潜入都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包括精灵王和大祭司在内,没有任何精灵发现他们的踪迹。江曜一边感叹着玄师的神通广大,本以为二人就能这样直接回到树屋之中,却发现玄师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刚准备出声发问,却看见拐角处迎面走来一名精灵。
那精灵容貌也十分出众,甚至和他们刚刚见到的精灵王有几分相似。他身上的衣袍比起其他精灵也多了些雕饰,看上去要华贵不少。
他从长廊的另一端走来,神情淡漠,但看见大祭司的瞬间,他翠绿色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并不明显的厌恶。
大祭司和他似乎是反方向,按理说会撞上。看见来人的瞬间,大祭司微怔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正常,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毫无反应地和那个精灵擦肩而过——但在他们即将错开之前,那名精灵突然伸手将大祭司拦了下来。
江曜如今是确实相信,玄师刚刚所说的,他能够越阶取胜的话了。
“小家伙,没有人会猜到你会这些灵技。”说着,玄师嘴角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所以,出其不意,便是你最大的底牌。”
“我……明白了,师父。”江曜点点头,神色凝重,扬起手,寰息剑身亮起了红光,
“所以,能再陪我打一场吗,师父?”
他先前虽然在故意撩拨江曜,但说的话也的确是真的。
江曜如今的身体支离破碎,若真进行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只怕好不容易愈合了一些的伤口会再次裂开。
到那时,宁岚月怕不是要跟他急眼。
别看宁岚月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但若是真的生起气来,恐怕……也只有宁岚雪劝得住。
第 350 章 小爷嘿嘿嘿嘿嘿嘿(傻笑)
“等你伤好后补给你,好不好?”他在江曜嘴角轻轻落下一吻,然后缓缓起身。
他刻意离江曜远了些,但也不是觉得江曜会不愿,只是再和江曜纠缠下去,他怕自己也会情不自禁。
“师父……”江曜看着玄师略带为难的模样,也知道不能真的乱来。他同样微微侧过头,不太敢看玄师布满红晕,甚至带着几分媚意的脸。
“也就是说,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去试探精灵王对继王的态度?或者说,像上次那样,用点特殊手段去直接观测?”江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错。不仅如此,继王和大祭司之间的关系也需要我们继续试探。”玄师应了一声,
“不过,既然继王对大祭司带有负面的私人感情,那试探继王的时候,他单方面对大祭司的描述,我们也不能全信。”
“这个我肯定知道啦师父。”江曜点点头,他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
“不过,这事情总归也没必要太急于这一时半会,我们的时间不少,更何况你还未突破三阶大圆满。”玄师看他刚讨论完又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欲速则不达,你若是问得太频繁,被察觉出什么,对我们反而无益。”
江曜一愣,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讪笑着收回了差点就要迈出去的脚,
“咳咳,知道啦知道啦。”他摆了摆手,“那我先缓缓,之后再去问。”
他干脆回到屋内,左右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干脆直接开始了修炼。
他如今修为也已经到了瓶颈,直接修炼其实收益也并不大。奈何这精灵族内也没什么战斗的机会,要让他突破大圆满也较为困难,这让他一时间还真有些苦恼。
毕竟,若是迟迟无法突破三阶大圆满,哪怕拿到圣树精髓也并无大用。
玄师反而让他不要着急,有些事情急不得,太急躁反而是徒劳。因此,在玄师的安抚下,江曜好歹也耐着性子开始慢慢修炼,试图寻找突破的方法,一边也继续尝试着精进炼器。如今的江曜,已经能够熟练地画出大部分高级阵法,这已经算是东域顶级的炼器术了。而回到小院中,陈芷枝看着失魂落魄的凤衣荼,本想询问几句,却见凤衣荼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表情漠然。
“娘亲。”他开口,紧接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要不,以后还是不要提他了吧。”
凤衣荼开始学着疏远凤临涯。“这……”藤离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您的意思是,我们族中,有族人在捣鬼?”
“没错。”江曜点了点头,“更何况这个时机实在是有些奇怪。”
“按理说,如果异木的能力在逐步增强,那它也应该是一步一步靠近森林中心,但为何之前就没有任何征兆,而现在则是一下子就到了最核心地带。”
“再说,他为何又会找上苏伊呢?”江曜摸了摸下巴,故作疑惑道。
“这个……”藤离俊秀的眉微微皱起,“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巧合吧。”
“刚好挑选到苏洛不在的时候,刚好找到苏伊,又刚好来不及吞噬让我们能够救下他,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这么说来,似乎的确有些奇怪。”藤离点了点头,“不过,我之后会将这些猜测都告诉王的。二位也不用担心。”
“这么说来,继王有怀疑的对象吗?”玄师笑道。
“这……”藤离沉默了一会,这才缓缓开口,“我是觉得,如果能操控异木,那这个精灵至少能力要十分强大。同时,还要知道苏伊,或者说苏洛的行踪,至少在精灵族内也有一定的地位。”
巡林的安排并非公开的,而是由大祭司制定后,再由特定的精灵传递下去。除非有巡林的安排,否则苏洛的行动是不会固定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点。”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祭司终于开口道,
“吾族所用皆为自然之力,而出自圣树一脉的血统 ,可以压制其他所有的族人。”
“若是异木背后有人操控,那人极有可能出自圣树一脉。”他走到江曜和玄师身边,斗篷垂下,遮住了他的脸。
但藤离却能感觉到很清晰地感觉到,包括大祭司在内,屋内两人一精灵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顿时,房间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这是什么意思?”江曜看见藤离的表情很明显凝固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反应了过来,
“诸位是在,怀疑我?”
他说着,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大祭司,
“不过要我说,最可疑的,应该是大祭司才对吧?”他眉头也皱了起来,
“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族之中,自称圣树一脉,能够指引我族的未来,又莫名其妙地博取了王的信任,颁布那些奇奇怪怪的指令。”
“王将异木的事情全权交于大祭司处置,说是大祭司对异木了解得很,那我也想问,异木本就是突然降世,大祭司又是如何知道那些东西的呢?”
“还有,从出现至今,你从未公开过自己的容貌和声音,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大祭司,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你蛊惑王和二位贵客,非要将矛头指到我身上,为的又是什么?”
他死死地瞪着大祭司,似乎想要用眼神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他皱着眉头地说着,仿佛一个被冤枉之后试图为自己开脱,并疑惑于陷害者目的的替罪羊。
也幸好江曜看过好几次他和大祭司的对话,自然也明白,此时的藤离比起真情流露,反而更像是在演戏。
他在伪装一个无辜者。
他刚刚的表情太正直,语气里也一点嘲讽也没有,完全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和真实的那一面并不一样。
他开始努力去过自己的生活,他开始走出凤家,走到南域,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让自己多个消遣分散精力,谁知当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融入人群之中。
他理解了那些人的喜怒哀乐。
凤衣荼觉得自己变了。
在过去,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讨厌凤家。只是,当他遇见那些南域的百姓时,看着那一张张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脸的时候,他却又开始不确定了。
和极寒的北域一样,他知晓南域同样也有天灾,比如随时可能到来的海啸,比如几百年就会破损一次的封印。
但南域却几乎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灾难遭受过损失,因为每当灾难到来之前,熟知这片土地的凤家便会挺身而出,替平民百姓消了这天灾之苦。
凤家会关注南域的几乎任何百姓,从依澜岛延伸至每一座岛屿。南域很少有流民,更没有贫民窟,百姓家中再怎么落魄,但至少都能够得到自身的温饱。
自凤家出世,南域千年未曾有过大动乱,就算是几百年前的那场浩劫,虽然南域大能死伤惨重,但终究没有波及平民。
正因为有凤家,所以南域人民安居乐业,所以南域百姓总是懒懒散散,却又乐观向上。
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出了多么大的事情,总会有那么一群凤家子弟挡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拼了性命,护得南域百姓无忧。
作为南域的第一家族,凤家实至名归。
但凤家强大的根本,是能够不停传承的凤凰灵喾。
凤凰灵喾的强大是凤家不灭的薪火,其他家族或许都会有凋敝败落之时,但凤家不会,甚至由于凤凰带来的影响,凤家的子弟灵喾也都不会太弱,大部分都能修炼至四阶以上。
那时候,凤衣荼开始理解了那时许管家对他说的话。他明白了唯有凤家安定,南域才能继续安定,而凤临涯作为凤凰灵喾的拥有者,他必须强大而理性。
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欲望,因为他不属于自己,他属于整个南域;而与此同时,他所受的苦难却也是值得的。
凤临涯的辛苦换来了凤家的繁荣,换来了南域的安宁,他应该让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他不该去打破凤临涯已经被安排好的人生。
只是,当他心中冒出这样想法的一瞬间,他又开始迷茫。
他不该怪凤家,凤临涯不该怪凤家,但是凤临涯的痛苦和绝望,难道就是他活该承受的吗?
除开凤凰灵喾不谈,凤临涯明明也只是个最普通的孩子,他会哭,会笑,他会眼馋美味的食物,也会想在嗅到桂花香的时候多吃一块桂花糖。
他知道家中的长老们也并非全然无情,否则那年,或许他根本无法走出族中的戒律堂。
可是,百姓没有错,凤家没有错,凤临涯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那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弟弟又会如此痛苦?
他使劲想,几乎要想破了脑袋。
忽然,他又想起那日他红着眼眶问,为什么凤临涯要遭遇这一切时,许伯叹了口气,他说大公子,家主只能活二十六年。
那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年龄的诅咒。
凤凰灵喾会不断汲取灵喾拥有者的生命,方才能保持自己重生时不会弱于四阶修为。灵士的生命力虽然会随着修为的增长而增加,从而延寿,但比起凤凰灵喾的消耗,灵士们的修炼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正是因为家主只能活二十六岁,所以凤家才会逼得他们抓紧所有的时间,逼得他们放弃自身的所有东西,只能去成为一个强大的象征。
凤凰灵喾虽然带来了巨大的天赋,但比起天赋,实实在在的实力才更为重要。寿命的限制让他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他们必须早日将那份潜力转化为真正的实力,这样才能镇得住凤家,镇得住凤家之下的其他家族。
那时候凤衣荼才真正明白,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纵使他能将凤临涯带出修炼室,带出凤家,甚至是带出南域,但一但凤凰灵喾的诅咒还在,那他的弟弟就永远无法解脱。这些令他感到难过的东西环环相扣,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些日子,期间江曜也常常和苏洛一起出去,可惜任他旁敲侧击,苏洛能给他的有效信息也没剩下多少,大多是和之前重复的,或者他们已经推测出来的情报。而江曜这边,则是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有关人类的各种风俗和各式传说,甚至是自己的经历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和玄师也与大祭司交涉过几次,但也没能试探出什么。至于精灵王和继王,虽然在大祭司的安排下,他们也与那两名精灵成功地搭上了线,但几次的接触同样也没什么新发现。
最大的进展,也不过是证实了精灵继王藤离似乎的确和精灵王藤侑存在龃龉,提到精灵继王时,精灵王似乎的确对自己的这位继承者有些微的不满意。
那种不满意也并非情绪上的不满,而像是一种审判,像是一种最无情的判定,作为精灵继王,也就是下一任的精灵王,藤离并不合格。
这种不合格导致精灵王藤侑很多事情都不会交给他去做,而是会全权托付给大祭司。但这并非一种夹带私人感情的选择,而是出于规则的判断。
精灵王的天性,会让他选择将任务交给更适合的人。
因此,江曜也大概明白,精灵继王藤离对于大祭司的不满和嫉妒从何而来了。
不过这对于江曜来说也的确有些奇妙。精灵王和其他精灵不同,每任精灵王在继位时候,都会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融入精灵圣树之中,然后再融合圣树的力量,经过长久的孕育,才能诞生出精灵继王,而所有精灵继王都由精灵王一手带大,教导。
他手上灵力缓缓凝聚,一点一点注入江曜的身体中,替他引导着他体内的灵力。
他当年还是灵魂之时便呆在烛照灵喾中,而现在的身躯更是融合了源初之力后专程为他打造,因此如今他的灵力和江曜本体的灵力也是十分契合,几乎是他的灵力一注入江曜的身体,江曜的灵力便直接贴了上来。
不知为何,玄师总觉得这之中有些物似主人形的味道。
玄师轻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甩开心头那些有些无厘头的想法,开始用心帮江曜运转起灵力来。
这几日,玄师都陪在了江曜身边。白日他配合宁岚月为江曜疗伤,晚上则帮忙引导他运转灵力。
这些日子玄师虽然日日和江曜同榻而眠,但江曜自从那日跟玄师许诺说什么也不做之后,竟是真的无比老实,每日最多也只是抱着他入睡,未曾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规矩到了极点。
第 351 章 师父,你疼疼我,好不好
就如同之前和玄师摊牌时一般,江曜说了克制,就真的能将自己的欲望完全压制住。而就这样一天天的下来,江曜的伤口也终于愈合得差不多了。
“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今日再休养最后一日便罢,若实在是闷得慌,也可以让你师父带着你出去简单走走。”这天,宁岚月为他检查后,面上终于露出些欣慰之意,对着他点了点头。
“太好了……”听见宁岚月这话,江曜也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些日子整天只能窝在床上,刚开始几天还觉得悠闲自在,但时间一长,江曜是真觉得自己身上都能长蘑菇了。
精灵王具有至高无上的威严,甚至参与了精灵继王的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在这一点来看,其他精灵的长亲和晚亲相处像是人类中的兄弟姐妹,而精灵王和继王之间却更像是父母与孩子。
孩子因为父母不够信任自己而嫉妒父母信任的其他人,这放在人类世界中,确实是有些怪异。
但这种事情放在精灵之中也依旧不同寻常,毕竟历代的王和继王都没有感情,谁知道这一代却出了个奇葩。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还没调查出藤离为何拥有感情呢。
各种事情的进展都陷入了停滞,这让江曜实在是有些挫败。但所幸他还有玄师在一直安抚着,总归也不至于太过急躁。
不过近日,精灵之森中却似乎又多了些异变。
据苏洛所说,自从大祭司降世发现异木之后,由于提高了警惕,再加上大祭司也采取了一些措施,精灵莫名其妙消失的情况几乎已经不再有,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似乎有了反弹的迹象。
又有几名精灵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而据大祭司检测,森林外围的结界并没有异动,也就是说未曾有人类闯入。精灵之间的相处向来和睦,同族之间连争吵都很少,更别说对族人下重手。
也就是说,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异木。
要么是异木出现的范围进一步逼近了精灵之森的中心地带,要么是异木的力量得到了增强。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精灵族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对于江曜而言亦然。
解开精灵族背后的谜团于他而言意义重大,再任由异木这样发展下去,局面只会越来越扑朔迷离。更甚者,若是一不小心让那个幕后黑手得逞,线索断了是一点,同时江曜也知道,真到了那时候,整个精灵族恐怕都凶多吉少。不过即使如此,江曜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笑话,他一个三阶高段,若是让一个二阶高段赢了,他哪还有脸做玄师的徒弟。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他要隐藏自己的修为。免得灵喾亮出来,吓到人就不好了。
甚至万一走漏了风声,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现在羽翼未丰,可不能正面和那些人对上,否则连累玄师一起暴露,那他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二人在擂台两侧站定,此时不少的江家人多也围了上来,有一开始就收到消息来看乐子的,也有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吸引前来看热闹的。
“诶诶,那边的……那不会是二少爷吧?”
“真是的二少爷,哎哟,我还当是别人诓我的呢!”
“二少爷怎么有空来这竞技场啊?他对面的又是哪家青年才俊?”
“也不是什么青年才俊,是一群刚来墨颐居的分家人里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挑战上了二少爷。”
“唉,不是我说,刚来就找上二少爷,这些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听说是之前那个传说中的百幻蝶灵喾,他们到江家来了。”
“不会吧,不是说那是个女的吗,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和二少爷对上的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啊。”
“不过那个小哥长得还真不错,可惜对上了二少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多没面子啊。”
“唉,毕竟那是二少爷啊,要我说,他敢上台,已经够有胆子了。”
…… 想起江曜,玄师只感觉自己心中又传来一阵难以言明的触动。
在第一次听见江曜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时候江曜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半大的孩子,自己都还没长成,却口口声声说要为自己报仇。
后来江曜跟着他的时间长了,这样显得有些天真的话也就不怎么说了,但玄师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这份心思其实一直没变过,只是不再挂在嘴边罢了。
从他们初遇直到现在,江曜一直都未曾懈怠,最初的时候或许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但到了后来,他们走过的地方越多,江曜明白的东西越多,即使不再有其他人给他的压力,他自己反而更加不敢停留。
他想变强,他想救下那些在乱世之中宛若浮萍一般的无辜百姓,他也想追上玄师的步伐,替他接过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心口处,胸膛中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稳健而又有力。
那是生命的节奏。
而玄师也清楚地记得,如果不是江曜,莫说这具鲜活的身体,就是他的残魂,恐怕如今也早已不存于世。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初江曜刚从裂缝中出来的模样。那被无尽的时间折磨到濒临崩溃的精神和身上那一道道即使经过处理淡化也依旧狰狞可怖的伤痕。
江曜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就算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早就该被捂热了,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很多东西,他不说,只是因为以他和江曜的关系,把话说明白反倒是显得生分了。
而现在,江曜似乎又在不经意间救了他一次。
东西碎裂的清脆声响渐渐清晰了起来,玄师收回思绪,看向眼前的“林挽缨”,轻轻笑了:
“娘亲,我……该离开了。”
他轻轻握住“林挽缨”放在自己头上的手,然后将其放下。
“林挽缨”收回了手,却依旧笑着。她看着“玄知鹤”走到自己身边,然后对着玄师轻轻点了点头:
“娘亲知道了,小澈。”
她看着低垂着头玄师,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眼眶却不知为何有些微微泛红,
“小澈,你现在这样很好。”
“我和你爹以你为荣。”
说着,她突然抓住玄师的肩膀,带着他的身体转到一个相反的方向,让他背朝自己。
“走吧,小澈。”
“不要回头。”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玄师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强忍着心头的激荡的情绪,一步一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咔……”
“咔……”
每走一步,碎裂的声音都更加明显一分,而细小的裂缝也悄然生长,逐渐遍布整个空间之中。
“咔嚓……”
“噼啪——”
而当玄师彻底离开那座他曾无比熟悉的朱楼之时,周围的景物一下子皲裂破碎开来,远远地,玄师似乎看见一道白光正在快速向他袭来。
他任由白光将他笼罩,强烈的光芒让他看不清周遭景物的模样。而当他感觉到脑中传来一阵眩晕,自己的意识和真实的记忆终于开始逐渐复苏的时候,他的嘴角终究还是上扬成一抹苦笑的弧度,口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谢谢你们……娘亲,还有……爹……”
看台上的小声议论很快传到了江曜耳中,那些人的声音不算太小,对面的江沐阳修为虽不如江曜,但也能听见,看向江曜的眼神中又平添了几分自得的笑意。
“喂,你真想打?不怕你的族人被本少爷赶出去?”他挑衅般地朝着江曜扬了扬下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二少爷好意。不过我觉得,或许没这个必要。”江曜面色不变,轻轻摇了摇头。
“你……”闻言,江沐阳脸色一变,轻哼一声,“待会可别向本少爷求饶。”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然后退到台边,手中灵力渐渐凝聚。
随着裁判员的一声令下,江曜也召唤出寰息提在手上,剑尖点地,但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江沐阳,看着他身后出现一道虚影,上面还有环绕着两圈极其耀眼的光环。
和江曜见过的其他灵喾不同,江沐阳的灵喾从外形上看竟然看不出是何种异兽,甚至连异兽的形状都没有,只是一个模糊的,形状诡异的影子,在光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什么灵喾?江曜也算是与不少的灵士交过手,但这样奇异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那是魍魉,一种比较特殊的异兽。”玄师的声音在他心底适时响起。
魍魉?!还没等江曜从记忆中把有关这种异兽的资料翻出来,江沐阳便身形一动,化为一道影子,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江曜扑来。
江曜见状,脚步轻踏,身体在瞬间如闪电般后退了半尺,堪堪躲开了江沐阳的攻击。但江沐阳的速度极快,紧跟着又追了上来,拳掌连续挥出,招式简单却不失凌厉。
“好快的身法。”看台上有人忍不住惊呼。
“不愧是二少爷。”
“上次我倒霉,在月测中和二少爷分到一组,真就一下子,我还没反应过来,刀就架我脖子上了。那速度,根本避不开,看都看不清。”
“那个小哥也不错啊,能坚持这么久。”
精灵族因为异木事件组建了不少专门的巡逻小队,这才阻止了失踪事件的扩大。江曜在和大祭司沟通之后,干脆也一起加了进去,一边和异木斗争,一边也试图找出些线索。期间他也顺势救下了不少精灵,让他和玄师在整个精灵族的声望都高了不少,这反倒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他一边跟随着精灵族的队伍巡林,一边解决日益严重的异木问题,一边也在偷偷观察精灵继王和大祭司,试图接着找出什么线索。
毕竟异木加强是在他和玄师来西域之后的事情,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自然也会怀疑是否是自己和玄师的到来加快了那边幕后黑手的行动。因此,他在努力寻找异木与那二名精灵之间的联系,只可惜一无所获。
而这一日,江曜如往常一般跟着苏洛和荫槐的小队在巡林,今日运气倒好,没遇上异木,这几日也未曾有精灵消失,连带着苏洛也松了口气。
“阿长这几天可是担心坏了。”回去的时候,苏洛跟在江曜身边道,
“他说我年纪小,能力也不够强,生怕我在处理异木的时候出什么事,我让他别那么害怕,毕竟还有你和荫槐在呢。”他笑道。
他说着,似乎对江曜和荫槐颇为信任。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分配任务的啊?”说起这个江曜也有些好奇。
毕竟按理说,作为苏洛的长亲,苏伊能力应该会比他更强一些,那为何巡林的能力安排到了苏洛却并没有给到苏伊?
之前他们初见的时候也是,按理说,有危险的事情应该交给更为强大的精灵来才对。
“这个……”苏洛摇了摇头,“阿长和我们不一样,他身体不太好,能力甚至比我还要弱一些。”
“阿长之前被人类抓过,差点回不来了。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很差,自然之力也大不如前。”说到这里,苏洛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玄师是在拒绝他,正欲松开环在玄师腰间的手,但还没等他动作,他的手却突然被轻轻拉住。
紧接着,怀中的人转了个身,用那双狭长勾人,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沦陷的眸子和他对视,然后嘴角轻扬,缓缓靠近了他的耳边。
“不用守规矩。”耳边的声音他熟悉无比,却又偏偏比平时更让他心跳若擂鼓,
“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听见一声低笑,然后耳廓被烙下一串细密的吻。
紧接着,他看见玄师微微抬手,室内顿时张开一个灵力结界,将其与外界彻底隔绝。
第 352 章 汪汪汪
“师父……”江曜最受不了玄师专程撩拨他。得到了应允的一瞬间,直接呼吸一滞,然后便一个翻身将玄师直接压回了榻上 。
骤然承受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那雕花木床发出吱呀一声响,但好在足够结实,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要承受不住的迹象。
没给玄师更多的反应时间,江曜直接攫住了那红艳的唇瓣,舌尖扣开牙关,姿态之强硬,仿佛是要掠夺玄师的呼吸一般。
而玄师此时也再不复先前的从容,江曜那如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让他着实是有些招架不住,脸直接红了一片,就连眼眶也开始微微泛红,眼角竟被逼出了几点盈盈水光。
虽然意识还没彻底回笼,但若是现在江曜有表情,那一定是一阵龇牙咧嘴。
痛,浑身都在痛,深入骨髓的痛。更何况他也没有听说国服北域有其他家族崛起的迹象。
“不只是人祸,也不仅是北域的夏家。”江曜面色凝重,看着微蹙着眉头的凤临涯,摇了摇头,
“在下在那时曾有幸和夏家并肩作战,亲眼目睹了圣渊教的残暴。之后在下与兄长一起游历大陆,更是发现,在北域搅动风云的那些人盯上的不仅仅是北域,而是整个大陆。”
“也请凤家主恕在下欺瞒,正如在下刚刚所言,炼器不过是个幌子,在下和兄长进入凤家的真正目的,乃是为了追查那些人在南域的行踪。”江曜看着对面的凤衣荼眉头越皱越紧,但依旧面不改色地接着说道。
凤临涯并非无脑之人,自己之前和他也不过是君子之交,他隐瞒了太多,因此二人在过去只是谈笑寒暄倒是无妨,但在这种事情上,想要凤临涯,或者说想要凤家鼎力相助,他自然也要拿出一些诚意。
所以,比起让凤临涯主动询问,提前交代自己的目的,打消凤临涯的顾虑,无疑更能赢得他的信任。
“林大师刚刚所言……那个圣渊教,盯上的是整个大陆?”似乎是因为信息量太大,凤临涯也是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对着江曜重新开口道。
“倒也不能说是圣渊教,圣渊教不过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于北域的傀儡。”江曜摇了摇头,
“除了北域的圣渊教,他们在东西南三域也各有布局,甚至连中域也有他们行动的痕迹。”
萧池的友人失踪于中域,而算算时候,那甚至比圣渊教的时间还要早。
“何以见得?”凤临涯问道。“嗯,我是这么想的。而若是苏洛的话是真的,我们又假设那幕后黑手已经插足了西域,那么在不知道精灵王对精灵继王的态度时,这三人之间至少也分成了两派,继王和大祭司,只是不知道,这二人究竟谁和幕后黑手有染。
“更何况,如果他们都没有问题,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便大概率是那幕后黑手推动制造的,我们依旧可以从这一点入手,顺藤摸瓜。”玄师跟江曜解释道,而江曜听着,眼睛也越来越亮。
调查这事情有了思路,江曜便想着和玄师制定具体计划。照江曜自己的思路来看,他本来是想二人分别去找到处于疑点中心的三人并试探,再根据试探出来的内容来综合判断。不过玄师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
“那样会打草惊蛇。”玄师解释道,
“我们只有两个人,就算是同时行动也最多只能同时打探到两个人的口风,而万一剩下的第三个人正好是有问题的那个,知道就可以根据我们的动向提前准备,这样一来我们定是没法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自然也无法断定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更有甚者,万一那人刻意误导,反而会让我们更难找到真相。”
“嗯……那怎么办……”江曜听见玄师的分析,明白他话中的道理,但一时也是有些泄气。
他们要查的三个人物他们至今也只见过一个大祭司,其他二人别说调查了,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听见了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
难不成再去问其他精灵?但那也不一定准确啊,更何况,他们逮着人家族人使劲问有关人家统治者的事情,就算其他精灵不会反感,但这样反而比直接问当事人更容易打草惊蛇。
“不能直接问,但我们可以偷摸着看啊。”谁知,江曜还在苦恼,玄师却笑了。
江曜看着玄师久违的狡黠笑容,顿时一呆,还没来得及去细想玄师话中的意思,却听见玄师接着开口道:“我刚刚也去问过,据说大祭司每夜都会在固定时间前往精灵王的寝宫商议精灵族族中的各类事务。”
“所以师父,你的意思是,偷听?!”江曜有些震惊地看着玄师,他真没想到玄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恐怕有点不太好吧……他轻咳一声,掩饰般地偏过视线,生怕让玄师看见自己眼里的迟疑。
虽然也是为了去调查精灵族的异常吧,但听墙角这事,江曜还真没干过。
“唔……对我来说,若是有了要解决的问题,而且不超过底线,那么所有手段都是可以用的。”玄师见他这模样,却并不恼怒,反而笑道,
“不过小家伙,你把脑袋偏过去干嘛。”
“我……”江曜赶紧掩饰般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按师父你说的做就是了。”
玄师一听他这话,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靠近江曜身边,轻声开口道:“小家伙,我跟你说过吧。”
“我不是圣人,我也会犯错误的。你也不必把我的话当做什么圣言供着,若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提出来便是。”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若想听我也会跟你解释清楚。但是小家伙,你要知道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不必事事都要依着我的意愿来。只要你有自己的理由,那就尽可以说出来,听见了吗。”他托着腮轻笑道。
他和江曜的意见鲜少有分歧的时候,因此这样的情况倒是少见,他反而觉得有些新鲜。
“没有没有,我没有觉得师父你不好的意思,只是我确实觉得听墙角这事,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下三滥。”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江沐阳似乎是想速战速决,出手十分狠厉,招招都朝着江曜的要害招呼。江曜提着寰息,一边恰到好处地抵挡着,一边却也发现不少端倪。
他不是没和这种速度极快的对手战斗过,江山的攻击路数便和江沐阳极像。但有所不同的是,江山的速度虽然也很快,但那是类似于野兽的敏捷,有迹可循,只看你是否能反应过来。
而江沐阳,则真的如鬼魅一般,让人摸不准他下一次出手的位置,甚至移动时身形都会短暂消失,然后下一瞬间出现在其他地方。
不过好在江曜修为比他高不少,单是凭借灵力波动便能大致察觉出他的落脚点,继而挥动寰息抵挡。
“你……”自己的攻击每每都能被江曜恰到好处地挡下,这在从未有过的情况让江沐阳不禁有些恼火。
他心中急切,行动间也不由得失了些章法,动作略微慢了半拍,然后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抬眼却见寰息的剑尖直直地朝着他袭来。
江沐阳在努力寻找江曜的破绽,企图一击毙命,江曜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江沐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他一开始找不到时机,但刚刚江沐阳那一愣神,却刚好让他寻到了破绽。
他手腕一转,寰息剑朝前一送,对着江沐阳挥斩而去,却见江沐阳却并未凝聚灵力抵抗,直接用肉身朝着他的剑尖迎来。
江曜一惊,却招式用老,来不及收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寰息直接贯穿了江沐阳的身体——
“二少爷!”看台上的那几个之前跟着江沐阳的家丁一声哀嚎,不少来看戏的江家族人也大惊起身,有些慌张的甚至都打算跑出去找医师了,但场中却突然传来江沐阳的一声轻笑。
寰息穿透了他的身体,他身上却没有半点鲜血涌出。江曜微微一愣,刚刚寰息也没收到半点阻力,不像是穿透了什么实物,他心下警惕,立马收回寰息,却见江沐阳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虚幻起来。
“哈哈哈,就凭你,还想伤到少爷我?做梦!”
说着,他猛然逼近江曜,身体又在一瞬间化虚为实,指尖锋利的刀刃带着劲风袭向江曜的咽喉。
江曜提剑抵挡,然后反手又是一剑刺去,这次他没有手下留情,然后果不其然看着寰息再次穿透了江沐阳变得虚幻的身体。
这下,他也是确定了,江沐阳似乎有着能让身体在虚实间随意转换的能力。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江曜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于他来说,江沐阳的攻击不算太强力,他完全能够抵挡。但是同样,照这么下去,他也没法真的战胜江沐阳,获得比试的胜利。
这二少爷怎么就跟泥鳅似的,咬不到人,但滑溜溜的极其难抓。江曜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起来。
要是让江沐阳知道江曜正把自己比作泥鳅,怕不是又要当场气到跳脚。
其实要说方法还是有,而且很简单,他比江沐阳足足高了一个等阶,只要他直接释放灵力,江沐阳在突如其来之下绝对会被他的灵力压制住,再加上烛照对其他灵喾的天生克制,江沐阳会产生一段时间不短的僵直,若是真在生死战场上,这段僵直足以让江曜杀他几十次。
但问题就在于,江曜不想暴露自己的实力,这里是本家,他对上的是江家有名的二少爷,看台上围观的人又如此之多,一旦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的修为,怕是立马就会传开。
这种消息,若是被不怀好意之人注意到,那就麻烦了。
思索间,二人又交手十数个回合,倒是谁也没能奈何谁。虽然就这么耗下去江曜也迟早能凭借着更加雄厚的灵力取胜,但这样总会让人觉得有点憋屈。
不过江曜急,江沐阳更急。这几乎是第一次,他在同龄人手上却无计可施,即使他能靠着虚实转化的能力让江曜攻击不到自己,但自己的攻击也永远落不到江曜身上,更何况那个人从头到尾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甚至连灵喾都还没放出来。
更何况,虽然极其不想承认,但他也有种直觉,这么拖下去,自己一定会输。
许久未曾有的好胜心从他心头升起,眼神也在一瞬间幽暗起来。
江沐阳闪身到了江曜的视觉死角,尖锐的指刃上灵力凝聚,却并没有朝着江曜挥去,而是猛然划向自己的手腕。
鲜血撒出,在江曜转身的瞬间变成与江沐阳一般无二的人形,如先前那般直直攻向江曜,而他本尊则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分影术,二少爷怎么会用上这招?!”看台下的家丁看着台上的异变,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这可是要伤元气的啊,对付一个小小的分家子何必……”
看台上的其他地方也是哗然一片。分影术,顾名思义,制造分身的技法,是魍魉灵喾特有的能力。取自身精血可以在瞬间制造出分身,拥有和本体一样的能力,但受到的伤害也会一并反馈给本体,同时分身的存在会持续消耗本体的心力,到了最后甚至可能会吞噬本体的生命力。
“当然我是明白您的意思的,毕竟直接去偷听,他们定是不会设防,这样或许能听到很多有用的情报,这个肯定不是师父你的问题,是我自己,更何况我本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确实有点害怕会搞砸……”江曜说着说着,倒是越来越慌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你这不是有自己的理由吗。”听着江曜到后来都有些不成句的话语,玄师看着脸红成一片的小徒弟笑道,“你看,像这样说出来不就好了。”
“圣渊教于北域肆虐,四处找寻有天赋的灵士夺取其灵喾。在下出身东域,近年来东域也有不少天才离奇失踪,据在下推测,应该也是被夺取了灵喾,至于西域,那些人则是盯上了精灵族的自然之力。”江曜有条不紊地和他解释着,一边将之前在精灵族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北东西三域的混乱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幕后黑手,至于为什么会如此,至于为何如此揣测,是因为那些人和在下交手时,在下发现,他们拥有同一种能力。”江曜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着凤临涯的表情,发现他脸上的警惕之色淡了些,想来自己的话应该也被其听进去了几分。
“而那种能力,那日的刺杀中,在下曾在疏影阁黑娘子身上见过。”他说完最后一句,住了口,轻啜一口茶水,神色自若地看着对面的凤临涯,等待着他的回应。
在之前的叙述中,他取出了过去和夏语竹的书信,还有离开精灵族时藤侑给他的罗盘。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向凤临涯保证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怎么说也能为他的话增添几分可信度。
凤临涯听完江曜的话也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看向从容不迫的江曜,又看向桌上的那几样物件,视线在两边来回几转,似乎在核实江曜口中的种种情报。
夏雨竹和江曜的书信中有其灵力印记,而藤侑的罗盘上也附着着不弱的自然之力,还有来自于藤侑的,属于精灵王的威压,凤衣荼能感觉到。
“林大师的意思是,疏影阁是那些暴徒于南域的傀儡?”最后,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没错。”江曜点了点头,“在下初至南域之时便有所怀疑,于是故作试探,谁知却被
他的身体好像被突然植入了无数把小刀,正不停地划拉着他体内的每一处肉/体组织,疼痛散布在各处,却又极端鲜明,让人难以忽视。
他这是……江曜的思绪还是一片模糊,他努力想要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用尽力气,映入脑海中的却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金色光幕。
“师父!”像是条件反射般,金色光幕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江曜就像是突然觉醒了什么原始血脉。一下子便直起身子大喊出声,然后“哐”地一声撞上床架,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疼疼疼,这什么……等等,师父!”他还没弄清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坚固无比的东西,但一张妖冶绝美的脸却突然撞进他的视野之中。
“躺好,别乱动。”玄师看着冒冒失失,脑袋上肿胀起一个大包的江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赶紧把人按了回去。
宁岚雪的出现让江曜之前的江曜的伤势变得不再致命并不假,但无论怎么说,江曜依旧是需要休养的重伤员,宁岚月看了都叹气的那种。
“不是,师父,我们这是……”江曜看着屋内熟悉的陈设,这才反应过来,此地竟是水月门中,他的房间内。
“等等,我们之前遇到的人……”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
“师父,白虎冢中既然有埋伏,那我的进阶物该怎么办?”
就算他之前替玄师挡下攻击后很快便失去了意识,但他依旧能判断出那时候的异状一定是出自人为。所以看见此情此景,他自然潜意识便以为玄师带着他逃回了水月门。
“你现在是八阶。”玄师看着面露愁容的小徒弟,只觉得有些头疼。
这小家伙也没伤到脑子吧,怎么一醒来就变得傻乎乎的?
“啊?”果然,听见玄师的话,江曜面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之色,赶紧引动灵力,却又因为不小心触及了体内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自己的修为好歹是被他感知了出来,于是再抬起头,江曜的表情便变得有些精彩。
他微蹙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纠结的事情,正在思索,但突然肩膀却被拍了拍。
他回过头,却见梦吟沧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身后,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玄师的感知十分敏锐,今日他也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谁知玄师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
“一些……有关小曜的事情。”玄师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心,也没瞒着他。
“小曜的伤都好全了吧?”梦吟沧点点头,听见江曜的名字也表示理解,随后便问道。
第 353 章 怎么又薅小爷哥哥???
“嗯,岚月说已经没事了。”玄师应了一声,眼神扫过梦吟沧手上拎着的酒壶,脸上浮现出些无奈,
“又来找我喝酒?”
“哎呀,这些日子你不是成天守着小曜吗,一个人喝酒又没意思,好不容易小曜伤好了,你这不得陪我喝一杯?”梦吟沧倒是也不掩饰,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朝他扬了扬酒壶。
“你也不怕岚月叨你。”玄师低笑,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倒也不可能因为饮酒而伤到身体,但宁岚月也不喜欢他多饮。
室内又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但这回呆住的却是玄师。
今天的江曜好像总会问一些出乎他预料的问题。
“小家伙,你……为何会在意这个?”就算是他并不想把事情往某些方面想,但不得不说,江曜这话问得有些暧昧。
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让江曜对他过于依赖了吗?玄师微蹙起眉头,但很快便又舒展开来。
江曜一向没有安全感,他并不想让那孩子胡思乱想。
“因为,”江曜的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微笑来,“师父您好像总是离我很远。”但他冷静地回答道。
玄师的反应比江曜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他知道自己越了界,但他很清醒,他在期待玄师回答的同时,也是隐隐有几分期望玄师发现他话中的不妥之处。
他甚至是希望玄师能敲打他几句,告诉他即使是师徒,这些话也的确逾了规矩。这样一来,他的那些心思似乎还有被遏制的可能。
但玄师并没有。
“我想知道,如果抛开其他东西,仅仅是作为两个人,您还会……您还会视我为弟子吗?”江曜本想问玄师还会这样对他好吗,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换成了更折中的说法。
玄师闻言,心道果然又是小徒弟的不安感在作祟,不由得轻叹口气:
“若是如此,那我不会再继续将你当成弟子,我说过,若非必要,我并不想收徒。”
“不过,我也并不排斥将你这小家伙带在身边养大。”还没等江曜有所反应,他笑着继续道。
“诶?!”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虽然心中苦涩,但江曜也并没有因为玄师的前半句话而表现出什么异样。
只是,当他听见玄师接下来的话之后,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小家伙,我不是石头。相处这么多年,就算你没有烛照作为灵喾,我怎么可能说抛下就将你抛下?”玄师看着呆愣的江曜,脸上的无奈之色愈深。
“那您将我留下,是因为责任吗?”江曜却依旧不死心地追问道。
“不全是。”话已至此,玄师眼中只能接着他的话回答下去,
“小家伙,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无情了些?我的确有责任引导你走上正途,但若是你身怀劣骨,屡教不改,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与你相处。”
“我会这样待你,自然是因为你很好,我很喜欢。”
你很好,我很喜欢。
江曜傻愣愣地看着玄师的嘴一张一合,脑子里嗡嗡的。
啊?啊啊?!“那东西……在这后面?”看见玄师的举动,联系上自己的感应,江曜做出了猜测。
“嗯。”轻轻点头,玄师微微侧头,看着萧池拽着江曜退开一段距离,指尖突然亮起一抹耀眼的红。
下一秒,大地颤抖,巨大的隆隆声响起,不远处的石壁突然裂开一道道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缝隙,并不断扩大。
等那些裂缝扩大到极致,碎石如雨点一般簌簌落下,江曜的眼前终于传来了缕缕微光。
在他们面前的似乎是个面积极大的洞穴,而洞穴深处,一缕缕代表灵力的光芒正缓缓流动,流光溢彩,瑰丽绚烂。而那团灵力笼罩之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形的影子。
而除此之外,江曜还在这洞穴中感受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转化之力。
看上去,这个洞穴中除了最深处的那个人影之外,没有其他活物。但即使如此,江曜不但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暗暗运转起了灵力,眼中盈满了警惕之色。
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一般,那一缕缕本来还在平稳流动的灵力却一下子像是沸腾了一般,开始疯狂抖动。那些不同的色彩互相穿透,组合,又重新分离,变得越来越混浊,然后在一瞬间融入到了最下方的人影之中。
他做不了那个破局人。
不久之后,凤衣荼成为了凤家的代家主。
凤临涯还在闭关,没有时间和经验去管事,而他是凤临涯的兄长,现在也明白了不少事理,也该进入家族管理层了。
毕竟,历任凤家家主的兄长或是亲姐,都会成为家主的左膀右臂。在家主成长起来之前,他们往往也会代理家主的工作。
不过,令凤衣荼感到意外的是,他本以为他会将事情搞砸,毕竟他曾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而管理家族事务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是,当他跟着许管家开始上手之后,却发现一切都意外地顺利。
他本就不愚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聪慧。过去庸庸碌碌不过是因为年纪小,贪玩,再加上陈芷枝一向觉得只要自家孩子人品端正,开心快乐,那便一切都好。至于有没有成就,她并不在乎,毕竟她自己都是得过且过。
所以,当他用心学着去管理家族中的琐事时,他却发现这些事情虽然繁琐,却并不难,至少比他想象的要简单很多。
而凤家的人也逐渐发现,大公子虽然过去确实有些顽劣,但如今做起事来却是一把好手,将整个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凤家对于这位大公子越来越认可,而凤衣荼也渐渐进入了凤家,乃至南域的权力中心。
发现南域的不对劲是在一个炎热的晚上。
许管家敲门进来,带起一阵热风。彼时的凤衣荼尚未觉醒灵喾,闷热的天本就让他心情不算太好,他本以为又是些无聊琐事,但一抬头,却看见了许管家那张严肃的脸:
“大公子,请先看看这个。”
许管家向来和蔼,一见他这个表情,凤衣荼立马压下心中那几分烦躁,正了神色,将那份卷宗接过。
“这是……”他看着那份卷宗中的内容,不知不觉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是……”凤衣荼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一旁的书架拿出另一摞书卷。
将两份卷宗展开铺平,凤衣荼看着上面的内容,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两份卷宗上的内容极其相似,都是中型家族被灭满门,无人幸存,宅邸被付之一炬,尸体也被烧成灰烬,不成人样。
在南域,灭门是绝对的恶性事件。由于凤家常年以来的统治,南域家族之间的摩擦并不多,就算有,但也不至于到了需要灭对方满门的地步,更别说还有一个凤家在上面盯着。
所以,突如其来的两起灭门案,实在是有些蹊跷,更别说从家族体量到事情经过,这两个事件简直如出一辙。
是巧合吗?凤衣荼已经初现俊逸的眉头轻皱。
但他总觉得,事情不可能有那么简单。
“许伯怎么看?”毕竟凤衣荼还是经验尚浅,因此他抬头看向许管家。
“老朽正是觉得,这背后恐怕有蹊跷。”
许管家点了点头。
!
光芒消失的瞬间,玄师几乎是与此同时地召唤了灵喾。鲜红的火焰伴随着巨大的鸟形腾空而起,一圈圈光环耀眼到似乎能将天地照亮,只是,当那光芒蔓延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却戛然而止,留下一圈空洞的灰黑,硬生生地破坏了那份该有的威严。
这是江曜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见玄师召唤出灵喾。
鲜红色的鸟儿还在玄师身后缓缓盘旋,华丽的尾羽熠熠生辉,美丽,妖冶到极点,如同创世神明最完美的造物。
一如它的主人一般。
而江曜身后,萧池不知何时也运转起了灵力。青灰色雾气涌起,萧池薄唇紧抿,苍白的手握成拳头,在没有血色的唇边轻轻擦过。
他收敛了所有嬉笑的神色,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宇间还隐隐带着一丝释然。
江曜同样也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莹白色的柔和光晕将他笼罩,寰息横在胸前,淡淡的光华在其上流转着,但即使如此,江曜却依旧没有任何安全感。
因为他看见,洞穴深处的那个人影缓缓抬起了手。
“轰隆——”
“咔嚓……”
比之前玄师打破石壁时还要更加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地动山摇,伴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江曜感觉到一阵雄厚的土元素灵力在洞穴中汇聚,紧接着一个个影子便拔地而起。
那些影子呈现一个个人形,高度也和正常人类相差无几。但不一样的是,在他们身上,江曜感受不到任何属于生命的鲜活,而是一片死寂。
那些不似活物的人形飞快地凝聚成型,在布满洞穴的一瞬间,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齐齐转过了头。
而这时,江曜才突然发现,这些人形的面部,竟然都是一片平滑。
它们没有五官!
一张张白纸般的脸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的方向,哪怕知道这是傀儡,江曜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入侵者。”低沉而又诡异的声音从洞穴内部传来,虽然没有嘴,但那声音却像是来自那些人形的内部,没有一点感情,却又整齐划一。
“杀。”
所有的人形突然上前一步,迈出步伐的瞬间,竟是让大地为之颤动。
“杀。”烟尘滚滚,就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个个人形迈着僵硬而又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洞外几人逼近。
秀眉微蹙,玄师手掌虚握一下,赤色光芒一下子以他为中心倾泻开来。
玄师刚刚说什么?喜欢。喜欢谁?喜欢他。
喜欢他?!
哦,不是那种喜欢。
但是他说喜欢诶。江曜有些恍惚地眨巴眨巴眼睛。
“师,师父,你……你真的,觉得我……”他僵硬地转了转头,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值得喜欢?”
“为什么不值得喜欢?”闻言,玄师却笑了起来。
他看向局促不安的江曜,不紧不慢地道,
“你性子纯良,做事也认真,虽然有时候咋咋呼呼的,倒也不失可爱。
“更何况……”他一边说着,语气中逐渐带上了些戏谑之色,“你这小家伙可是第一个有胆子说要保护我的人。”
“师父您别说了!”江曜一阵哀嚎,感觉自己的心脏激动地仿佛要蹦出自己的胸膛。
他承认这是他想听到的答案,但热血上头的同时,他只觉得心中的警铃一阵大作。
他不能再继续细想下去。他和玄师没有未来,玄师对他的称赞不过是长辈之于晚辈,他应该点到即止,不再多思。
但是师父是在乎他的啊。江曜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抗争道。
“土精魄是烛照创造出来的。而作为和烛照同时诞生的创世神兽,幽荧若是想,同样也可以创造出土精魄。”但是,梦吟沧却摇了摇头,
“只是这么做,会耗费他极大的本源能量罢了。”
“那蛊人呢,蛊人不是已经被萧池……”江曜赶紧继续追问。
他不愿放过任何一点事情并非最坏结果的可能性
当初在后土之境的时候萧池用自己的命将蛊人彻底消灭,幽荧便就此失去了操控容器的依仗。
第 354 章 小爷走了
“幽荧的手段远不止蛊人一种,只是蛊人用起来相对容易罢了。”但梦吟沧还是摇了摇头,
“幽荧若是想操控容器,总能找到办法的。”
他这句话似乎是想要绞碎江曜剩下的所有侥幸,将最有可能的事实直接摆到了江曜面前。
江子墨很有可能被做成了容器,和当初的宁岚雪和后来的苍星赫一样。
“怨恨也好愤怒也罢,都应该由他来,由他自己来。”大祭司走到江曜身边,一向平静的声音中也难得带上了些冷厉,
“他恨吾,吾自会受着,但该恨吾的是他,而不是你。”
“就是你一直在蛊惑他,引他堕落吧?”他微微抬头,兜帽垂下,但被那无形的眼神注视到的瞬间,江曜看见“藤离”明显呆愣了一下,表情也出现了一瞬间不和谐的扭曲。
“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但藤离对你而言也不过只是玩物,是入侵精灵族的工具,你对他本就毫无感情,何来替他伤心一说。”大祭司冷淡的话语如针尖一样刺进“藤离”的心底。
“哈哈哈,大祭司果然知道得很多。”“藤离”眸光一闪,但旋即又笑了起来,
“说得对,他本来就只是一件不怎么趁手的工具。”没有,我也没有怪江曜哥哥的意思……”江月白摇了摇头,“我只是害怕,江曜哥哥你什么事情都只想一个人扛着,你明明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啊。”
“抱歉,月白,是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江曜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语气中也不知不觉带上了些感慨之色,
“只是,太早知道这些事情确实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可能还会扰乱你的修炼。所以,等你四阶之后,江曜哥哥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
他忽然想,或许,他该多相信江月白一些。
就像江思雅说的,江月白是自己的妹妹,就如同自己是玄师的弟子一样。
有些东西,是会在不经意间悄然传承的。
他揉了揉江月白的脑袋,见少女抬起头冲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自己不禁也扬起了嘴角。
他想,他的妹妹,或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和他一样的觉悟。
他不该以爱为名将江月白束缚,
江曜跟着江月白回到了屋中,二人落了座,江曜这才得空能够端详自己许久不见的妹妹。
江月白的房间很是简朴,除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而江月白同样是一身素裙,衣着打扮甚至比当初在天鹤城之时还要低调不少。
“江曜哥哥,这些年,你……”江月白同样也看着江曜,之前突然见面时倒还不觉得,如今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二哥似乎和记忆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由于修为的缘故,僵硬的容貌看上去变化不大,但从眼前青年的眉宇中,她几乎再也找不到当年的稚气。
“至于你,既然你已经醒了,想必也是破了牵丝蛊给你布下的幻境了吧。”江曜看见,玄师说这话时眸光不知为何有些微微的躲闪,并不明显,但江曜和他相处时间太长,玄师这点难得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对劲。
玄师看不见的地方,江曜隐藏在袍袖之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不对劲。
虽然确切来说,眼前的玄师和过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江曜能明显感觉到,有些东西和以前相比,似乎发生了一些他还没察觉到的改变。
是什么呢?
他垂着头暗自思索着,直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无奈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又怎么了?”
那一袭红衣似乎和自己离得极近,江曜熟悉的冷香味也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钻,但触及到那股气息的时候,江曜却突然身躯一震,呆愣在了原地。
等等!
就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了一样,江曜倒抽一口凉气。
他好像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是气息。
现在的玄师身上,莫名其妙地沾满了属于他的气息。
其实,玄师身上沾染属于他江曜的气息这件事也并不算奇怪。就算抛去他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玄师和他也是亲密无比的,有时候有些身体接触,沾到些对方的气息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在以往的时候,那些不属于他们自己气息但再怎么样都是浮于表面的,分开一会便没了。但如今玄师身上属于他的气息虽然并不算浓郁,却十分绵长,源源不绝,就像是……从芯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
这……想清楚这一茬,江曜顿时呼吸一滞,眼中浮现出些难以置信来。
他早就不是当初天鹤城的那个毛头小子,自然知道像这种气息交缠得如此紧密的情况,往往会在什么场合中出现。
他……和玄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江曜脑海中一下子冒出许多个可能性来。
是因为他给玄师重塑了身体吗?可是自从玄师重塑肉身后他又不是没跟玄师有过接触,之前的玄师也不似现在这般,几乎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占据啊。
难不成是这后土之境中又有什么幺蛾子?可是其他几个人不都很正常,也没见他们身上的气息有什么不对劲啊。
刻意回避着那个他觉得不可能的答案,江曜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一一列出,却又一一排除,最后却有些难以接受地发现,事情好像只剩下了最后一种解释。
“我挺好的,月白。”江曜闻言笑道,“这些年,除开中域外,大陆各地我都走了一遭,也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哦,对,还有师父,师父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而且师父很强,有他在,月白你不用担心。”想起玄师,江曜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傻气。
“唉,是之前的那位老先生?”江月白一愣,眉头微微一皱,这才从记忆深处翻出那张已经有些模糊的脸来。
“嗯,师父他不喜欢露面,不过其实他一直都在我身边,游历的这些日子也是他一直陪着我。”江曜点点头,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
“那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一定要好好感谢老先生才好。”江月白应声笑道,“对了,还有倚芳,应该也是老先生炼制的吧?”
倚芳是江月白灵武的名字,一把碧青色的瑶琴。
她一早就疑惑,就算江曜天赋异禀,但年龄的限制毕竟在那里,而倚芳身上虽然有封印,但叶听荷曾告诉她,封印解除后,那把琴至少也是五阶。
而三年前的江曜,绝不是仅靠自己就能炼制出五阶灵武的人,更何况在那之前江曜从不知道江月白会选择琴作为灵武,更不可能提前准备。
“嗯。”既然都被问到,江曜也只能点点头,“不过这对于师父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江月白毕竟年纪小,未来的成就也还不定,所以玄师给她炼制的也不过是把五阶巅峰的琴,等到日后江月白实力有所突破后再为她重铸升阶,除此之外,他甚至还给了江月白一些曲谱,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可能对于老先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江月白却摇了摇头,
“江曜哥哥下次见到老先生的时候,帮我向他带一句感谢好不好?至于其他的,等我修为再高些,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你这丫头……”江曜无奈,但看着江月白认真的神情,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你在本家……”
“我在本家也很好的。”江月白轻笑道,
“夫人和家主对我也多有关照,还有听荷姐姐和瑶霜姐姐护着,江霄堂兄也一直在努力给别人炼器,现在在整个安州城都有些名气了呢,所以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江霄他……”似乎是没料到江月白会突然提起江霄,江曜一愣。
“嗯。”江月白点了点头,“江曜哥哥你走之后,江霄堂兄他一边炼器卖给商会,一边研究各种各样能方便百姓生活的灵器,比如犁田机、播种机,或者帮忙看管铺子的人偶什么的。”
“他把那些灵器卖给百姓,都是很低的,百姓买得起的价格,甚至倒贴了很多材料钱。所以虽然江霄堂兄的等阶不高,但是安州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走在路上还经常有人感谢他呢。”
“他居然……”江月白的话实在是出乎江曜的预料,他本来只是指望江霄能照顾好剩下的族人,谁知他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
“江曜哥哥,你可别小看这些百姓,他们虽然没什么灵力,但是本家可是也要顾及着他们的。江霄堂兄被他们视作恩人,这样一来,就是本家上层也会给他一些面子。”江月白冲着江曜认真道。
“辛苦他了。”江曜微微垂下脑袋,真切地开口道。
江霄天赋的确不算高,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一个炼器术,江曜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丢掉炼器师的架子,去做这样的事情。
荧烛大陆上,几乎没有炼器师会去专门炼制给灵力低微的百姓使用的灵器。甚至就算是江曜,都不曾考虑到这一点。
虽然对于江曜来说,也是有要钻研炼器技法,而给百姓炼制灵器无法提升他的炼器术这一因素在,但江霄能思及此事,让他惭愧之余,也确
“但你们又何尝不是在这么做?他对你们而言,不也只是一个能够继承精灵王的位置,统领全族的工具吗?”“藤离”狞笑一声,话语中充满了恶意,
“他从来都是精灵继王,而不是藤离。若非他心死,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操控他的身体。”
“更何况,大祭司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他回来,但就算我把他放回来,你不还是要除掉他?”他笑得越发张扬,语气中的嘲弄之意也越来越浓。
“他要对吾族动手,这不过是下下之策。若非必要,吾也不愿伤他性命。”大祭司叹息一声,
“倒是你,蛊惑藤离颠覆我族,又究竟是何居心?”他的语气中透着些寒意。
“哈哈哈哈哈,你们精灵族能为我主所用,已经是天大的荣幸,更何况,你真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藤离”发出阴测测的怪笑,苍白的手指抵在了殷红的嘴唇上,
“大祭司,你三番两次阻我计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说着,手一挥,粗壮的藤蔓瞬间破土而出,直直地朝着护罩击打而去。
绿色的护罩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甚至出现了几道极浅的裂痕。藤离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他似乎是在等待着这护罩破裂的刹那,将所有的精灵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小家伙,这人有蹊跷,我不便出手。”玄师暗中抚上护罩注入灵力让那护罩稳定些,一边对着江曜传音道。
江曜立马便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不知从哪来占据了藤离身体的家伙明显能和藤离共享感官,这人极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那群幕后黑手的一员,因此,玄师若是贸然动手,极有可能暴露身份。
“大祭司,我倒想看看,你到底能护住你的族人到几时,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思索间,只听见“藤离”大笑着开口。
他话音刚落,无数粗壮的藤蔓狠狠撞在了护罩上,护罩再次猛烈地摇晃,紧接着,藤条朝着四面八方飞射开来,一瞬间将整片天空笼罩。
大祭司低声念出几句咒语,江曜看着翠绿色的植物自护罩外快速拔地而起,勉强招架住黑色藤蔓的攻击。
"藤离"站在虬结缠绕的藤蔓顶端,居高临下,目光阴冷而狠毒:“这点实力也想护住你们族人,真是笑话!”
他掌心凝聚出几团浓浓的黑雾,如同一条蜿蜒的巨蛇,快速地钻进藤蔓内部,
紧接着,大祭司召唤出的植物便如同浴火之冰,在顷刻间枯萎凋零。但那黑雾却依旧不依不饶,顺着护罩一路朝上蔓延,二黑雾所到之处,伴随着轻微的破裂的脆响,那护罩竟然出现了裂口。
裂口越来越大,浓浓黑雾也顺着那裂缝一下子涌了进来,直直朝着大祭司身上席卷而去。
“大祭司!”江曜一惊,但那黑雾与其他攻击不同,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就算大祭司已经躲避及时,但还是不免被几缕黑雾沾染而上。
在被黑雾触碰到的瞬间,大祭司忽然浑身一颤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伸手按压在胸口上,露在外面的手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变故出现的刹那,黑雾似乎找到了空子,一下子加快了蔓延速度,朝着大祭司汹涌而去。江曜看得心急,但黑雾蔓延速度实在是太快。
但就在江曜来不及出手,大祭司也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吟唱,一股强烈的绿光骤然绽放开来。绿色的法阵自大祭司身后亮起,直接冲上前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黑雾完全隔绝于外。
大祭司气息终于稍微正常了些,但兜帽下却不断有汗珠滴落,身形亦有些摇摇欲坠。
藤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中,他扶了一把大祭司,面色却依旧有些苍白,目光却直直看向护罩外的藤离:
“藤离,你真的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你……”藤侑的出现让“藤离”明显呆愣了一下,原本狞恶的神情中也多出了几分挣扎,
“我没有……我,我不想……”他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抓紧了自己的长发,
“我没有,我没有,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似乎极尽挣扎,
如今东南西北四域早已接到了水月门的传信,南域,北域和西域有一定修为的灵士都在往东域赶。有先前玄师留下的锚点屏障在,只要东域安州城附近的锚点不破,那么其他三域也会一样相安无事。
安州城本就在东域距离中域极近的地方,如今江家更是和柳家联手,让安州城到中域距离之内城池中的百姓撤入了安州城之后,而四域集结的灵士则进驻了这些城池。
而借助各类丹药,甚至是不惜以自损寿命和天赋为代价,这些年来,四域的灵士的修为也增长了许多,尤其是大家族的子弟,现在除了年纪太小刚觉醒灵喾的,几乎已经见不着三阶以下的了。至于各域各大家族的顶尖强者,最强的凤临涯甚至已经在前些日子突破到了八阶。
只是,即使如此,四域之人却依旧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因为谁都知道,他们如今的对手,是幽荧。
创世神幽荧。
第 355 章 小爷看不见的地方
四域的部署还在持续进行中,但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幽荧那边便有了动静。
无数的傀儡出现在了中域和东域的接壤之处,和水月门一开始的推断一样,开始不断进攻东域。也幸好因为四域早有部署,所以一开始的抵御不会太难。
但四域的高层都知道,越往后,这傀儡便会变得越来越强。而它们的最可怕之处,在于源源不绝,不会有尽头。
被毁掉的傀儡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重组再生,但死去的人类灵士却再也无法复生。如今他们看上去虽然占据着上风,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或许真的只有那些人才能给。
“哈哈哈,原来,兄长想要我的命?”突然,他喉头漏出几声呜咽,紧接着,那双和凤衣荼像极了的凤眸突然睁开,竟是酿出了几分疯狂之意。
他突然抓过凤衣荼的手,放在了自己修长的颈项上,
“那就来取啊。”他对上凤衣荼的眼,有些意外地在其中看见了几分错愕。
难以言喻的狂喜突然从心脏炸至四肢百骸,他发出一声低笑,嘴角弯出一个有些夸张的笑容,满意地看着凤衣荼眼中自己近乎癫狂的倒影。
“兄长知道吧,左右我也活不过二十六。”他的声音很轻,却敲得呆愣住的凤衣荼如梦初醒。
“如此这般,倒不如死在兄长手中。”他覆上凤衣荼的手,指尖开始微微用力。
凤临涯在赌。“藤离,我以精灵王的身份对你进行处刑。”他原本一丝不苟的黑色的长发因刚才的骚动略有些散乱,但声音却冷静到可怕。
“你要……杀我?”藤离抬起头,声音沙哑,透着浓重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精灵族内虽然也一向和平,但这么多年来也偶尔会出几个败类。而精灵王有权力对行为恶劣的精灵进行处刑。
“作为精灵族的叛徒,你应当受到惩罚。”藤侑的语气依旧没有半点起伏。
“哈哈哈哈哈……好,好。”藤离突然仰头大笑,“你要杀我对吧?”
他将脖子凑到了藤侑身边,“那就动手吧。”
他闭上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凄厉的笑。“还有,瞒着你,对不起……”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人生吧,凤临涯。
你是凤凰啊,你生来就该自由的。
你该翱翔九天之上,你该看尽人间繁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折了翅膀,囚禁于一隅之地,了了此生。
“乖,别哭了,别哭……”凤衣荼看着不住落泪的凤临涯,用尽全力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
别哭。
他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就好像他又回到了多年前,他翻窗进入那间家主专用的修炼静室的那天。那时那个怯生生的孩子便是这样眼角含泪地看着他。
他轻轻蹲下身子,拍了拍那孩子的脑袋。他说别哭了,不怕,哥哥带你出去。
阳光透过静室那扇小小的窗照进来。
小小的凤临涯也好像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光。
“傻孩子,别哭了。”他伸出手,似乎想如那时一般摸摸他的脑袋。
别哭了。
别哭了。
他会自责的。
时间好像停止了。
凤临涯呆愣愣地看着那只惨白的手举起,然后又无力地滑落,和他伸出的手恰好错过。
他还是什么都没握住。
“凤衣荼……”他喊他。
“凤衣荼,凤衣荼!兄长,哥!”他声嘶力竭地喊他。
凤衣荼,你回来,你回来。
你睁开眼,你别睡,别睡,求求你,求求你。他的头无力地垂下。
你睁开眼看一看我啊。
“凤衣荼——”他抱着凤衣荼渐渐冰冷的身体,仿佛一只失了魂的巨兽一般咆哮着。
“凤衣荼!!!”
凤临涯看着凤衣荼无比熟悉的脸,他和他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距离,却又在此刻让他达到了绝望的顶点。
他眼睁睁地看着凤衣荼离开了他。
他无计可施地感觉到凤衣荼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甚至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轻,变得虚幻。
等等,虚幻?他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丹田处却隐隐升起一股热流,与此同时,凤衣荼的身体突然从指尖开始,一寸一寸地逐渐化为光点。
“等等,等等,凤衣荼,你在……”你在干什么?
藤侑手中本来缓缓凝聚出绿色的光芒,但看见藤离笑容的一瞬间,却像是有了什么触动一般,手上的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停顿,先前被藤侑压制住的异木再次窜出去,黑色的藤蔓瞬间将藤离整个包裹住,然后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藤离!”江曜赶紧跑过去,但看了半天也没见藤离的踪影。
“逃走了。”玄师走到他身边,眉头皱起,声音里罕见地带了些顾虑。
他看得清楚,刚刚那些异木似乎并非藤离所为,因为藤离那时之前的目光,的确是已经死心了的。
他刚刚本想阻止藤离的逃脱,但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也就是那气息的出现,让他略有迟疑,这才错过了时机。
他们之前想的没错,藤离背后,一定是那些人在捣鬼。而之前大祭司所说的话也十分耐人寻味。
什么叫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如果真是那个声音引导着藤离走上不归路,那么那个声音十有八九也和那些人有关。
这样一来,藤离所听见,所看见的事情会不会也在那些人的掌控之中?
细细回忆了一下自从到精灵族后的种种举动,玄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来到精灵族后行事也算是低调,平日里也都待在大祭司分配给他们的树屋中,连外出都少。抛头露面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江曜在做。
所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过虽然如此,之后自己恐怕也得更加小心,尤其不能轻易使用力量。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玄师也不想自己和江曜被那些人注意到。
江曜现在才刚刚踏入修炼的门槛,对于那些人来说,要除掉江曜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至于玄师自己,虽然他也自认哪怕是残魂,他也能护着江曜在东南西北四域横着走,但万一被那些人发现,也只能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谁让他现在实力连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都不剩了呢。
玄师也并不是个喜欢死揪着自己过去成就不放的人,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那很多事情都会轻松太多。
藤侑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靠近最近的一棵参天大树,手覆盖其上,轻瞌上双眼,似乎有绿色的能量自他指尖溢出,然后顺着树干蔓延到更远处。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大祭司:“大祭司,你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吗?”
大祭司闻言朝他微微行了一礼,“吾可以一试。”
他蹲下身子,手轻轻放在地面上,手中凝聚出黑雾。
凤衣荼还需要他修补封印,不可能在现在要他性命。所以他贪婪地望着凤衣荼的眼眸,似乎想要从中捕捉到哪怕只有一丝的挣扎。
所以,在凤衣荼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将他甩开之时,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凤衣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凤临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气息有些不稳。
“兄长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但凤临涯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似的,脸上挂着如常的柔和笑容,脚下却是步步紧逼,
“为何不来取?”
当凤衣荼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上冰冷的青砖之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无路可退。
“兄长。”凤临涯微微侧过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
他们之间已经近到了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危险的距离,凤衣荼只要微微仰头,便可触碰到凤临涯的鼻尖。
“兄长?”他又轻轻唤了一句,似乎在提醒他回答。
“呵,那自然是因为,留着你还有用。”凤衣荼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之时终于恢复成了毫无破绽的冷漠。
“差点忘了。”他突然露出一抹有些恶意的微笑来,
“本少今日,也不只是为叙旧而来。”
他突然摘下腰间的玉笛横在了二人之间,“族长大人的赠礼本少承受不起,还劳烦族长大人收回成命。”
他借势推开愣住的凤临涯,低笑一声,将那玉笛塞到他手中,转过身,
“叨扰家主,告辞。”
“等等!”凤衣荼还没来及走远,却突然被凤临涯捉住手腕拉了回来。
“家主大人还有事?”凤临涯的力气用的有些大,凤衣荼踉跄几步,看向凤临涯的眼神多出了几分不满。
“为什么……要还回来?”凤临涯的声音中带着些颤抖。
他为什么连一点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哈哈哈,为什么不还?”凤衣荼挑眉反问道,“家主大人,自作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若无他事……”
“那兄长再吹奏一曲可好?”凤临涯垂下眼帘,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凤临涯,你……”
“最后一曲。”他将那玉笛塞回凤衣荼手中,
蚁多尚且咬死象,更别说如今的那些傀儡一个二个都毕竟身具修为,甚至已经有堪比四阶灵士的存在。
也幸好强大的傀儡需要的能量更多,创造后在被消灭需要好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那傀儡的制造者才不敢一下子创造太多强大的傀儡,而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试探。否则若是一上来就跟他们用上高阶傀儡,那他们恐怕也只能破釜沉舟。
“等等,先别去!”突然,一道传音落入他耳中。
紧接着,一道火属性灵力暴起,一具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全新人偶突然从天而降,将涌入那道缝隙的傀儡一下子压成齑粉。
第 356 章 小爷路过
“好了,继续吧。”江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城墙之上。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明显也是一副消耗巨大的样子。
“江大师。”看见他,城墙上几个尚在休整的灵士也围了上来。
“江大师您快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他们聚在一起,有些担忧地看着虚弱的江霄,开口劝道。
“是啊是啊,我们倒了没事,若是您倒下了,这可就遭了啊。”说着,另一个灵士也赶紧附和道。
“以身殉道,道在千古。”
“哈哈哈哈,这穷奇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一起上,还不是能炸他狗日的个天翻地覆!”一个个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竟是铁了心地要与他一同赴死。
“等等!”突然,一道柔美空灵的女声仿佛越了万水千山,直直传入了那一行人耳中。
紧接着,城墙之上,柔和的金色光芒突然亮起,将几人身体包裹。而那一瞬间,他们快要消耗殆尽的灵力和恐怖的伤势竟然在一瞬间恢复如初,因即将自爆而变得暴乱无比的灵力也一下子平顺起来。
第 357 章 小爷暂时离线
“夏家主!”一行人先是一惊,随后满脸欣喜地朝着那光芒的源头望去,却只见柔和的金光陡然扩大,笼罩住一个极大的范围。
被金光笼罩之处,所有灵士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就连身上的气势也更强了几分。
“是瑞兽当康,夏家主来支援我们了,我们上!”一名灵士兴奋地大喊道,同时浑身灵力暴涨,朝着那穷奇傀儡冲去。
“夏家主出手了,我们冲啊!”
“你们到底在执拗着什么?你们的命本来就是我的造物,回归于我又有什么不好?!”几番纠缠之下,幽荧
似乎有些不耐,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凌厉起来,厉声呵斥道。
“执拗?”梦吟沧嗤笑一声,身形在虚空中一顿,手中的沧溟剑瞬间化为万千剑影,朝着幽荧袭去,
“你自始至终就不曾怜惜过你们所创造的生命,也配自称造物主?”
万千剑影在虚空中交错纵横,每一道剑影都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幽荧却只是轻轻一笑,周身的黑雾瞬间翻涌起来,只一瞬间便将那些剑影全部吞噬。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成王败寇,若我功成,你们只会不复存在,我自会创造顺从我意的造物,我又何曾不能是造物主?”幽荧看着有些狼狈的梦吟沧,大笑出声,
“更何况,我从未危及别的造物,不过是让天地生灵以顺从我意的形式存在,你们这些垂死挣扎的蝼蚁又如何懂得真正的天地法则?!”
“你们,还有烛照那蠢货,不过只是跳梁小丑,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幽荧狂笑着,手中黑芒凝聚,身形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梦吟沧瞳孔一缩,身形瞬间朝着后方退去,但幽荧的速度却比他更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已经来到了梦吟沧的身侧。
他手中黑雾涌动,仿佛要凝为实质,然后朝着梦吟沧的头颅猛然袭去。根据资料上所说,这十八暗影是疏影阁最为倚仗的一股力量。并非他们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伪装潜伏,刺报情报的一把好手。
据说他们的伪装工夫出神入化,至今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散布在南域各地,为疏影阁收集着重要情报,在疏影阁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
而这十八暗影的首领,便是疏影阁的主人,因为常年一袭黑衣,黑纱覆面,因此被称为黑娘子,也就是之前刺杀江曜的那个女刺客。
“直接把首领派来取我性命,那些人还真是看得起我。”江曜看着那份资料上罗列的女子的“丰功伟绩”,不由得一阵后怕。
那可是宰了好几名五阶灵士的狠人。也怪不得那日她会那样有恃无恐。
“师父,这个疏影阁的阁主,应该也就跟圣渊教的圣主差不多了吧?”他思索道。
“应该是这样。”玄师点了点头。
和圣渊教圣主一样,也就是说疏影阁应该便是那些人在南域的傀儡。
“幸好还有凤家在,让他们有些忌惮,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江曜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或许我们可以和凤家合作?”他看向玄师,轻声问道,
“那个凤临涯看上去人不错,而凤家应该也和师父你印象中的一样,是个不错的管理者。如果把其他几域的事情告知凤家的话,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玄师也点了点头,“寻个合适的时间去和凤家主谈谈吧。”
就这么定下了决策,二人也不再多言,江曜回到自己的床边开始修炼,期间许管家来了一趟,说是凤衣荼邀请他们明日去他的住处商量炼器的事宜,江曜点头应下,然后待到第二日上午,果真便有侍女来敲响了他们的房门。“你找苏洛?”听他这样说,那陌生精灵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但看向江曜的眼中还是带了些狐疑。
“对,我是……”江曜正试图自我介绍,却突然听见室内哒哒哒地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啊,江曜,你来啦!”苏洛的身影出现在那陌生精灵身边,看着江曜的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对了,阿长,这是江曜,大祭司钦点的我族贵客,也是我新交到的朋友。”他对着那陌生精灵介绍道,然后对着江曜扬起一个笑脸,
“江曜,这是我长亲,苏伊。”
长亲?从未听过的称呼让江曜微愣了一下,但旋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精灵族特有的称谓,看刚刚来开门的精灵的长相,应该就是类似于苏洛的兄姐,或者是双亲的存在。
“你好。”有了苏洛的介绍,苏伊表情总算也是恢复了正常,他对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阿长,那我就先和江曜出去啦。”苏洛钻出屋门走到江曜身边,对着苏伊笑道。
“嗯,不要回来得太晚。”苏伊波澜不惊的目光扫了江曜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不知为何,江曜总觉得苏伊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抗拒,不,应该说他并非在抗拒自己,而是在抗拒……人类?
不过对方总归也没什么出格举动,江曜自然不好深究,只是跟着苏洛身边,然后听见他开口道:“对了江曜,你们之前要找大祭司谈的事情,成功了吗?”
“嗯,基本上成了。”江曜点了点头,如实答道,“不过中间有些波折,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真的吗,那太好了!”闻言苏洛有些开心地笑了,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慌张地解释道,
“不是,江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自然是想你那边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的。”
“不过如果能和你再多接触一段时间,我确实会很开心。”他轻咳一声,接着道。
江曜看着他慌慌张张给自己解释的样子,不知为何莫名想到了过去自己,嘴角也不由得扬了扬。
自己过去在玄师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然后轻笑道,“不过我确实也有些好奇,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这个……”说起听见江曜提到这个,苏洛不禁有些尴尬地撇过了头,“其实也不是对你感兴趣啦,只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类,所以说,嗯……确实对你们有点好奇啦。”
苏洛外表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心性也宛若少年,被江曜这样一问,说到后面便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江曜,你应该也去过很多地方吧,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精灵之森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啊……”
他一边说着,脸也红了起来。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看着垂头丧气的苏洛,江曜不禁莞尔,“不过与之交换,苏洛,你可以给我讲讲精灵族的事情吗,正好我也有些好奇。”
“真的吗,太好了!”闻言,苏洛眼睛一亮,赶紧点了点头,“你想听什么,精灵族内的,只要是我知道的那我都告诉你!”
他语气有些急切,似乎生怕江曜反悔似的。
“那……有关你们的大祭司,苏洛,你可以说给我听吗?”江曜笑道。
“林大师。”那侍女先是十分恭敬地朝着江曜行了一礼,“大老爷寻您商议灵武炼制之事,还请您随奴婢来。”
“麻烦姑娘为在下带路了。”江曜将那侍女迎进屋,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请留步。”然而,江曜还没来得及出门,却听见玄师的声音横插了进来,“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也能一同前往。”
那转身带路的貌美侍女一愣,但随即转过头来,对着玄师露出一个歉意却又礼貌的微笑:
“抱歉,这位先生,大老爷只叫了林大师前去,所以……”
她话虽然没说完,但其中意思也已经很明显。然而玄师闻言却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唔……在下不过是无聊在凤家大宅中闲逛,偶然走到了大老爷的居所附近,不知这样可会让姑娘为难?”
“这……”那侍女听见这话,秀眉微微蹙了蹙,虽然她也不知玄师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毕竟江曜和玄师也算是凤家贵客,按理说她是不应该拒绝他的要求的。
“奴婢明白了,还请二位随奴婢来。”最后,她还是只能朝着二人行了一礼,妥协道。
江曜二人对视一眼,便跟着那侍女踏出了房间。
一路上依旧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就算江曜努力记着路,也险些迷失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侍女终于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院落之中。
单从外观上来看,这个院子比身为凤家家主的凤临涯的居所还要大上一圈,装潢也要华丽不少。
“还请这位客人于此地等候。”侍女将二人领到院落中的石制桌椅前,对着玄师福了福身,歉然道,然后转过头看向江曜,
“林大师请随奴婢来。”
江曜点了点头,随着那侍女走到房门前,但侍女还没来得及敲门,面前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
一袭白衣的凤衣荼脸上还带着些困倦之色,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庭院,英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
侍女闻言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辩解,却见凤衣荼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梦吟沧一惊,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但身形刚动,却又想起身后的宁岚月,一咬牙,手中沧溟剑高高举起,苍青色灵力汇聚,竟然是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击,紧接着便挥剑一甩,剑气一震,竟然硬生生地将幽荧整个逼退。
幽荧已经将这片空间完全封锁,他和宁岚月出不去,其他人也进不来。此时避难不成,只能硬撑。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哪怕我暂时奈何不了你,但你灵力终有用尽的时候,到那时,你和她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中。”幽荧被梦吟沧逼退,但也不恼,只是阴恻恻地笑道,
“她是为了救人而你是为了她,我就是最讨厌你们人类的这种地方。什么同伴之情手足之谊,哪怕是为了不相干的人也能付出生命,真是看了就让人恶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是闻言,梦吟沧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上剑光一阵闪烁,眨眼间便又是数道剑气挥出。那些剑气上缠绕着苍青色灵力,竟是一下子破开那黑雾,深深扎入了幽荧的皮肉之中,
“你这般恼羞成怒,不会是因为这偌大的世间,连一个心甘情愿为你不顾性命的人都没有吧?”他将宁岚月护在怀中,身形却依旧不减灵敏,躲过幽荧的几次攻击,然后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靠人心有何用,还不是一念之差说变就变。自我控制下的意识,才是绝对的永恒。”那些苍青色灵力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威胁,所以幽荧只是冷笑,眼中带着些轻蔑,
“如今她成了你的拖累,你又怎会知道在你性命将绝之时不会怨怼于她?如果没有她,你明明可以苟延残喘更久。”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她能舍身护我和水月门其他门人,我为何只能当个抛妻弃子的懦夫?”梦吟沧笑着,身形连闪,竟然一下子退出百仞之远,
“更何况,你真当月儿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柔弱无害?”
他笑着,手上突然虚握一下,然后便只见先前被他打入幽荧体内的几道苍青色灵力似乎成了引子,牵引着黛色雾气突然从幽荧体内倾泻而出。
“你——”幽荧突然面色一变,紧接着手上一动,黑色光芒连闪,却还是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被那黛色雾气侵蚀入侵,然后如放了气的气球一般一下子干瘪下去。
“你,你们……”幽荧口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身体便如树皮般干裂脱落,不断溃败,直至露出最深处的点点黑芒。
“月儿虽然从阿雪那里继承了白虎,但她本身的灵喾,可是钦原。”
青龙同样属木,又是本源能量和创造之力同源的四圣兽,可以抵抗转化之力的防御,更是可以大大加强钦原毒素的毒性。
而钦原之毒,灵兽人类触之即会如草木一般枯萎而死。幽荧如今用了人形,自然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毒素潜伏得越久,发作起来也就越恐怖。
“你们……自寻死路!”人类的皮囊尽数脱落,黑色光芒闪烁,幽荧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幻起来。
紧接着,黑色光芒大盛,直接将梦吟沧整个人包裹在其中。黑雾涌动,梦吟沧匆忙凝聚灵力抵抗,却只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被不断吞噬,而黑色光芒也随之更加强盛。
不能拖。梦吟沧见状,很快做出了判断。他身上苍青色灵力一闪,正欲强行突破,却突然听见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紧接着一团赤红猛然将他面前的黑芒包裹吞噬。
“谁生谁死,还未可知。”
而听闻此声,几人俱是神色一滞,紧接着柳遗情面上便露出些喜色:“是姐姐!”
作为柳家家主柳遗音的亲妹,她自然一下子就听出,那是自家姐姐灵武的音色。
而既然柳遗音动手了,那岂不是说明……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清幽旷远的古琴声响起,如同山野清泉,淙淙汩汩,又似幽谷溪涧,百转千回。
第 358 章 小爷在进阶了在进阶了
琵琶与瑶琴,一刚一柔,一高昂一低沉,却在这时异常地和谐。
“你们家那小丫头倒也是出关得及时。”听见这丝竹之声,柳遗情掩口轻轻笑了笑,眼中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一些。
乐声出现的瞬间,獓因傀儡的动作瞬间迟缓了起来。而紧接着,琵琶声渐弱,醇厚悠扬的古琴声渐强,如水波一般,缓缓扩散开来。
而随着乐声渐渐高昂,獓因傀儡的行动瞬间变得呆滞,最后,只听见一个扫弦,獓因傀儡庞大的身体直接顿在了原地。
琴音缓缓散去,江月白怀抱倚芳,面色苍白,哪怕属于瑞兽当康的金色光芒已经将她整个包裹,她却依旧不停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入鬓发之中。
此时,水月门的水门之外,水月门所属的灵士已经全部退去,偌大的空间中,虽只余几个身影,但空间中弥漫的恐怖灵力,却仿佛能将灵士在瞬间绞成齑粉。
幽荧的身形悬浮于半空之中,依旧是一袭黑色华服,手中黑雾不断涌动,身上气势仿佛能毁天灭地,但神色却再不复最初的从容。
而梦吟沧手持长剑立于他对面,俊朗的脸上满是血污,但眼神却十分明亮,甚至隐隐露出些疯狂之意,嘴角也微微扬起。
他身后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但好歹气息尚存的宁岚月。
“竟然能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我还真是对你们这些蝼蚁刮目相看了。”幽荧把玩着手中黑雾,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他的眼神中甚至没有轻蔑,反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似的,轻轻扬了扬手,
“不过反抗的蝼蚁,也终究只是蝼蚁罢了。”他低笑,或许红布之上也有些特殊的法阵。总之,刚一盖上,江曜便感觉空气中的元素波动平静了许多。
盖上红布之后,她又抬起头看向江曜和玄师,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回复。
百万金灵币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东南西北四域来说,这甚至能够抵得上一个中型家族好几年的收入。哪怕是那名女子,虽然面上不显,在提出这个价格的时候也着实有些忐忑。
奈何疏影楼的东西都有严格的定价,她也无权更改,只能按照规定将价格提出。疏影楼没有讨价还价的规矩,她还真怕对面二人听到这价格后转身就走。
疏影楼五楼和其他几楼不同,他们这些负责人每卖出一件超过十万金灵币的宝物都可以从中获得提成,若是以物易物,则是折算成金灵币后进行提成。像是炎烬这样上百万金灵币的宝物若是交易成功,她自己也能得到一笔极高的额外报酬。
“百万金灵币?”然而,听到这个有些“对了,江小兄弟,你之后,是不是要去中域?”他试探着问道。
“若不出意外,在解决东域的事情之后,晚辈应该就会去往中域。”江曜点了点头,“家主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并非有疑虑在,只是,我们夫妻还有一些私事,恐怕还要请江小兄弟帮忙。”玉琳琅也开口,语气中带上了些迟疑。
“家主和夫人但说无妨,若是晚辈有力所能及之处,晚辈一定全力以赴。”江曜闻言,立马点头道。
“倒不是我们,只是……”玉琳琅说着,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我们想拜托江小兄弟的,是关于犬子的事情。”
“是……二公子?”闻言,江曜眼前浮现出那张跋扈中又带着几分傻气的脸来。
“不,倒也不是沐阳。”然而,玉琳琅却摇了摇头,
“妾身与家夫想拜托江小兄弟的,是关于妾身的长子,江沐锦的事情。”
“大公子吗……”闻言,江曜眼神凝了凝,“不知夫人可否详细叙述一番?”
“既然要拜托江小兄弟,妾身自然是要将事情全盘托出的。”玉琳琅点点头,
“只是事情确实有些离奇,还请江小兄弟莫怪。”
“夫人但说无妨。”江曜应声道。
“沐锦他……天赋虽然比起沐阳来要差了一线,但是性子沉稳,不浮躁,待人接物也足够大方,所以,虽然沐阳天赋要高上一些,但是妾身和家夫却一直是打算将家主之位传于沐锦执掌。”玉琳琅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开始叙述道,
“沐锦大沐阳不少,这两兄弟从小就相处得好,没什么隔阂,沐阳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当家主,所以对于我们的决定,沐阳也从没有过不满。”
“只是虽然如此,但沐锦对于自己的天赋依旧一直都有些耿耿于怀。所以,自妾身出关开始打理江家事务后,沐锦他也得空出去游历,常年在外寻找机缘。”
“所以,大公子是在游历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听到这,江曜自己已经有了些猜测。
“可以这么说。”玉琳琅点了点头,“之前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前些日子,沐锦游历回来后,我们却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他的灵喾变了,实力也提升了一大截。”玉琳琅看向江曜,美眸之中闪过一丝余悸。
“难不成,是二次觉醒?”江曜一听这话,脑中便下意识地浮现出江子墨的身影来。令人咋舌的价格,玄师却依旧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张储金卡拿在了手上,“不知五楼的规矩,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是要什么其他的手续?”
“贵,贵客随我来便好。”那女子见状一愣,似乎没想到玄师会答应地如此爽快,反应过来之后便忙着想要带路。
“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要问问姑娘。”不过玄师却并没有动作,将那张储金卡一收,然后接着笑道。
“贵客请讲。”女子赶紧收回在储金卡上的视线,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兄弟二人也是初来乍到,托了朋友的福才得以进入这疏影楼。”
“不过,我们也听说,这南域,除了疏影楼外,还有一个疏影阁。这一楼一阁互为表里,联系紧密。”玄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女子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我们对那疏影阁也很是感兴趣,不知姑娘可否透露一二。”
“抱歉二位贵客,小女子见识浅薄,也未曾听说过什么疏影阁。”她朝着江曜师徒微微躬了躬身,“二位贵客还是莫要戏弄小女子了。”
“哦,是吗?”闻言,玄师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储金卡转了转,“看来坊间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没能为二位贵客解惑是小女子的失职,怠慢了贵客,二位若是想要中止交易也是应当的。”但是女子见状,却依旧不卑不亢道,
“只是二位所言之事,小女子实在是不知,还望二位莫要再用一些莫须有的传闻为难小女子了。”
“哈哈哈,都说了坊间传闻不可尽信,姑娘又何必在意。”玄师对着那女子笑道,
“买下这炎烬还要些其他手续,还恳请姑娘为我们兄弟带路了。”
“是……”女子赶紧点了点头,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二位还请随我来。”
她举起托盘,带着江曜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一处木制柜台前停下,紧接着便有穿着其他制服的疏影楼中人迎了上来,很快便办好了后续手续,确认过储金卡中的金额之后,便将炎烬打包好给了江曜。
江曜将炎烬收好,下楼梯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好像是惊讶于这次的的进阶物到手的如此之容易。
虽然如今,哪怕进阶物解决了,在查清并解决南域的隐患之前,他们都暂时不会离开。
经过刚刚玄师的试探后那女招待的反应来看,疏影阁的存在应该的确属实,但却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南域人尽皆知,但都讳莫如深,尤其是疏
“天命在此,你们,终究只是这个世界的养分。” “小曜,你在期待我教给你什么?”这一望,梦吟沧倒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轻笑着问道。
“我……”江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梦吟沧又笑道,
“就像你师父说的,你以为我会教你剑法,对不对?”
闻言,江曜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如梦吟沧所说,他本以为梦吟沧会像过去的玄师一样直接给他剑法或者灵技,哪承想梦吟沧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倒没有觉得梦吟沧刻意藏私的意思,只是想象和现实相差有些大,难免让他有了些落差之感。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师父到底是怎么说我的?”闻言,梦吟沧托起脑袋,喝了一口酒,笑着看向江曜。
“嗯……他说,师伯你的剑术……很强,算当今荧烛大陆的第一人。”江曜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
“天下第一吗?哈哈,其实也不算错。”听见江曜这样说,梦吟沧噗嗤一笑,然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师父什么都强,但若是不用灵力光比剑术,他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我。”
“不过小曜。”笑完,他又将手撑在了冰凉的石桌上,看向江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你师父可能没告诉你,我的剑术之所以强,可并不是强在剑法上。”
“诶?”这下,倒是江曜有些疑惑。他眉头微蹙,刚想开口,却见梦吟沧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曜,我的剑术之所以强,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用过剑法,”
江曜愣愣地看着梦吟沧,似乎没弄懂他的意思。
在他的印象中,剑技似乎始终都是与剑法挂钩的。将一套强大的剑法修炼得越熟练,似乎在战斗中的裨益也就越明显。所以,梦吟沧这话,似乎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有些冲突。
“剑法是一种……嗯,由前人,或是你自己的经验总结而出的,一种一种剑术上的技巧与规律。它能让人的剑技快速提升,快速适应战斗。”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梦吟沧轻笑一声,拿起酒盏对着江曜扬了扬,
“不过我一直认为,只要依赖于剑法,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剑术的巅峰。”
“为什么?”江曜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解。
“因为剑法是规律,也是一种捷径。规律能让人快速掌握某种东西运行的原理,但也意味着,只要愿意去钻研,任何规律都有被研究透彻的时候。”梦吟沧耐心地跟他解释着,
“也就是说,再精妙的剑法也会被人看破,但从来没有人能猜到我的沧溟剑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
但是战斗偏偏追求的又是出其不意,越是让对手越是猜不到下一步行动,那么优势也就会越大。
此言一出,江曜才终于恍然大悟。
“所以小曜,其实我想教你的东西,已经被你学去不少了。”不过,梦吟沧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陷入了一头雾水之中。
“师伯,您是在说……”回忆起这些日子和梦吟沧的相处,江曜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却又不太敢确定。
“我用剑,靠的不是剑法,而是战意和直觉。”梦吟沧轻笑一声,下一句话却是证实了江曜的猜测。
“直觉……”江曜微微垂下脑袋,想起之前自己挡下梦吟沧攻击的那几回,心中的明悟之感也越来越深。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无赖的地方,那就是灵力的压制。这大陆上灵力比我强的,还真找不出来几个,我也不是什么追求对手,非要与别人公平比试的人。所以能用灵力把人压制着赢了是最好的。”梦吟沧点点头,看向手中的酒盏,接着笑道,
黑雾在他周身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紧接着,他便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梦吟沧的身侧,手中黑雾猛然朝着梦吟沧的胸口袭去。
幽荧速度极快,但只见梦吟沧身形一闪,竟然直接躲过了幽荧的攻击,甚至还有闲暇将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宁岚月护住。
紧接着,梦吟沧身形狂闪,手中剑光不断亮起,竟是在短短几息之间,便与幽荧交换了数十次攻守。
每一次出击,都是倾尽全力,而每一次防守,都是命悬一线。幽荧的攻击十分刁钻,但梦吟沧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仅仅凭借着本能,便能让幽荧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落空。他虽然无法将幽荧击溃,但同样的,幽荧也拿他无可奈何。不过江曜注意力都在擂台上,并没有听见看台的议论。江沐阳放出分身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看见,但看着比起之前,攻击少了几分凌厉的“江沐阳”,他的眸光却微微闪了闪。
那不是江沐阳。瞬息之间,他便做出了判断,从刚刚开始,“江沐阳”的动作就带上了几分滞涩之感,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江沐阳刚刚刻意脱离了之前的攻击路线闪身到他身后,用意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再加上眼前之人的异常,江曜也立刻联想到了两个字——替身。
玄初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满腔悲哀与那不甚鲜明的愤怒全部藏进心底。但等他抬起头,却只见玄师身上的灵力突然沸腾了起来,如同开水入滚油,瞬间炸开,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玄初华喘不过气来。
玄师其实也不知道刚才玄初华的攻击为何停滞了一瞬,但那一瞬间的空隙也足以让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并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无论玄初华是用了何种手段知道了他们这边的消息,无论玄初华究竟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幽荧。
既然他们早已站在了对立面,那么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玄初华,定不能留。
第 360 章 小爷难道……
鲜红灵力涌动,玄师身上的气息突然大盛,但玄初华却不躲也不闪,甚至身上灵力都直接散去,像是放弃抵抗了一般。
“玄霖澈,不是我说,用燃灯你的身子受得了吗?别到时候杀我不成,自己先被燃成灰烬,那可就成天大的笑话了。”他抬起眼瞧着玄师,嘴角挂着一抹笑,仿佛根本没察觉到他身上那恐怖的气息似的。
他知道那小东西一日不突破到九阶,他的好义弟就一日回不到巅峰。
触及不了法则的攻击,哪怕再暴烈,于他而言都只是吓人的幌子,看着虽强,但至多让他受些痛罢了。
鸩鸟……
玄师这话一出,江曜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反对的理由。
毕竟,后土之境中最难对付的便是蛊人,而鸩鸟对于蛊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克制关系。
就算萧池现在灵力不高,但有他在旁辅助,玄师的压力肯定会减轻不少。
只是……江曜看向萧池,见他一副笑眯眯,似乎乐见其成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萧池拍了拍肩膀:
“好了江小曜,反对无效。”闻言,江沐阳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朝着玄师的方向迈出一步。
玄师轻轻一抬手,一抹流光从他指尖飞快地没入江沐锦体内,下一秒,江沐锦的颈侧便出现了一道花纹繁复的符咒状印记。
“进入徐家后,大公子只需要顺着感应直接去找江子墨便是,有这枚咒印在,老夫便能感觉到你的方位,哪怕最后没能救出他,日后行事也会方便许多,首要保证的是大公子自己的安全,还有,千万莫要让徐家的人察觉。”玄师看向江沐锦,缓缓开口道。
“在下明白。”江沐锦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萧小友,丹药可准备好了?”玄师又看向萧池。
“早就准备好了,隐息丹和凝灵丹管够。”被问到这,萧池笑着掏出了几个白色瓷瓶。
两种丹药一种可以隐匿气息,一种可以增强一定范围内的灵识,有助于他们的潜入。
“时间也差不多了。”江曜看了看天色,对着几人开口道,
“走吧。”
徐家大宅位于雁回城的最中心。
作为东域三大家族之一,即使徐家繁盛的时间比起另外两家并不算太长,但该有的排场却是一点不少,四处巡逻的守卫也好,穿梭于各个院落的侍女下仆也好,整个家族的佣人似乎比江家还要多一些。
此时夜色已深,偌大的宅院也已经沉寂了下来。江曜和萧池俱是一袭黑衣,融入到了浓浓的夜色中。
脚尖点地,在重重阴影的遮盖下,萧池运转灵力,很快便跃至了徐家的最中心的祠堂,立于屋顶之上。
手掌虚握,萧池被乱发遮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碧青色,紧接着,丝丝缕缕的青灰色雾气从他指尖逸散开来,融入了带着凉意的夜风之中。
不过片刻,本就安静的徐家大宅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接到萧池的信号,江沐锦也顺势溜进了徐家大宅之中。
徐家大宅中的下人都已经在萧池的毒素下失去了暂时意识,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长,徐家的人迟早会发现端倪,他只能顺着心中的感应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子墨可能在的地方。
他现在的情况也有些不太好,哪怕已经经过玄师的压制,但东丘狐的本能依旧在不断地影响着他的意志,催促他迅速逃离这个地方,随之而来一阵阵狂躁甚至要化为暴戾,让他甚至想用新鲜的血肉来平息心中的阵阵躁动。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疯狂地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失去理智,好遵循身体的本能。
东丘狐在蠢蠢欲动。
江沐锦看不见自己的模样,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幽暗之色越来越深,原本的温和平静几乎要全然被嗜血残暴所取代。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一声低笑。
“呵呵,不会让你得逞的。”然而,变得尖锐的指甲突然一个用力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江沐锦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借着疼痛带来的瞬间清明飞快地将一枚漆黑丹药塞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但之前异常的凶暴之色却如潮水般突然褪去。他运转灵力,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徐家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破旧柴房前。
柴房门口坐着个满脸皱纹的邋遢老头,他正抱着一把扫帚,坐在缺了条腿的板凳上,靠着墙昏昏欲睡。
只是,还没等江沐锦靠近,他却突然站起了身,目光如电般直直地看向江沐锦所在的方向:
“谁?”
堪称恐怖的气息倾泻而出,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然是一名四阶巅峰的强者!
然而,江沐锦却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从藏身的树荫之下缓缓走出,看向骤然变了脸色的老头,眸子里金棕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声音如夜风一般轻,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之意:
“他在哪里?”
“你看,前辈都答应了。”也正是由于他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江曜和玄师二人几乎确定了,昨日大祭司所言,应该都是真相。
不过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看着藤离,似乎还想从他的行动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最后,倒是大祭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上前一步,
“藤离,吾说过很多次,吾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他重复了一遍昨日给藤离说过的话,然后还未等藤离回应,他又接着开口,
“还听得见吗,那个声音?”
大祭司的声音很轻,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轻飘飘的,打着旋坠落。
但是,听见这话的一瞬间,藤离却忽然浑身一颤,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他的手有些抖,眼中蓦地现出些恐惧。
那恐惧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和之前的愤怒不同,那并非伪装,而是发自真心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戳穿秘密后下意识的反应。
“你不用跟我装傻,你很清楚我在跟你说什么。”但大祭司却轻轻摇了摇头,
“自你出生开始就一直回荡在你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唆使你背弃吾族,伤害族人的那个声音。”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江曜却只能看见藤离眼中越发掩饰不住,甚至快要溢出来的惊恐之色。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狠狠抓了一把自己黑色的长发,藤离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吾很好奇,它现在在对你说什么?”然而,大祭司却并没有理会他的反驳,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你住口!”听到这藤离突然大喊了一声,
“除掉吾吗?”他看着气息越发不稳的藤离,语气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不要再说了!”
“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神色扭曲,有些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突然睁开眼睛,原本翡翠般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了片片血红。
都是他,这个碍事的家伙。
杀了他。
杀了他,还有那两个人类。带着蛊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这样就再没有东西可以阻止你了。
他手一扬,无数缠绕着黑雾的藤蔓一下子将整个树屋撑破,带着骇人的气息朝着大祭司涌去,江曜一惊,正欲召唤寰息,就连玄师身上也起了些灵力波动。
大祭司没有说话,只是手腕翻动,指尖也亮起一团绿光。
但他那光还没来得及脱手,突然,一道吟唱声自他背后响起,绿色的法阵冲天而起,直接将躁动的藤蔓笼罩,然后那些藤蔓便一下子软倒下来,掉落在地。
“你在干什么,藤离?”紧接着,冷淡的声音响起。
是精灵王藤侑的声音。
“吾王。”听见这个声音,大祭司微微侧身,对着精灵王行了一礼。
“王……”藤离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咬牙念出了这个称呼,
“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王引到这个地方来的对不对!”他转过头,朝着大祭司声嘶力竭地咆哮,“你故意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萧池一句话把江曜的所有反驳给噎了回去,让他最后只能妥协般地轻叹口气:
“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是是是,知道了。”有些敷衍地答应一声,萧池看向最前方的玄师对着他眨了眨眼,
“走吧,前辈。”
将江子墨和江沐锦安顿好,三人便继续往之前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次,江曜的步伐却再不复之前的轻松,就连玄师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唯独萧池像是浑然不觉似的,甚至还有心情去对着身边凹凸不平的石壁端详。
江曜也没有心思去细想萧池现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样,因为随着离那股他隐隐约约感受到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因为这个距离,已经足以让他感觉到,那股灵力波动并不精纯,反而十分驳杂,就像是来自不同的灵力印记,然后被强行混合在了一起似的。
而根据之前的就有的信息,江曜自然也不难推测出,那些灵力印记,应该就是来自一个个不同的灵士。
他们的灵力被汇聚在了后土之境,作为幽荧制造傀儡的养料。而他们本身,却不知道遭到了怎样的处置。
但江曜觉得,应该是不在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人离江曜感应到的那处灵力波动也越发近了,而与此同时,眼前的黑暗也越来越厚重,就算使用了灵力,江曜也已经要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凭着和玄师之间的灵力感应朝前行进着。
突然,走在最前方的玄师停下了脚步。火元素灵力汇聚,燃成一团赤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一片空间。
到了吗?面前的视野突然清晰,见玄师这般举动,江曜心中立马生出些警惕。
“你们都小心些。”果然,玄师的声音紧接着便响起,
“那东西就在这里面。”他上前几步,在石壁前停下。
漆黑的石壁挡住去路,漫长的道路似乎走到了尽头,但是江曜却看见玄师伸出了手,轻轻贴在了面前的石壁上。
他知道如今的玄师已经没了反抗他的余地,如今他还能对自己产生伤害的手段恐怕只剩下自爆。
但是一旦走到那一步,不止在场的灵士,甚至连水月门内部恐怕都会被那能令天地变色的毁灭性能量化为灰烬。
玄师不敢的。
更何况……
他看着地上的红衣如血的玄师,却只见他的身体都开始忽明忽暗,仿佛是在真实和虚幻中不断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