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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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敖山境内, 四处弥漫着瘴气,浓重的黑雾更是让人看不清前行的路。
这里是人类踏入不来的地方,也是许多妖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生长在此地的植物, 也早就被困在这里的凶兽散发出的恶气所浸染,一草一木都带着剧毒。
周勉在界阵前停下,噬魂兽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石洞中传来。
洞口是用血色八卦阵封住的石门,已经慢慢生出了裂纹。
看来梵寅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你、来、了!” 低哑的三个字,似人声又带着兽声的粗犷,宛如来自地狱的催命音。
八卦阵顺时针旋转了一下,石门自动被打开。
周勉毫不犹豫地踏进了这凶险之洞。
穿过幽暗的路段, 豁然入眼的是一块画满符纹的石台。
此时的梵寅就端坐在那石台上。
他依旧穿着明黄色的神尊服, 一头金发被神冠束在头顶。
他缓缓抬起头, 只见他半边脸是俊美的人颜, 另外半边脸生出了暗红色的绒毛, 五官也逐渐兽化。
堂堂神尊变成了这副半人半兽的模样, 令人唏嘘不已。
“原本、还想同你叙叙旧……” 梵寅艰难出声, “现在看来, 没那么多……时间了。”
梵寅缓缓站起身, 石台四周瞬间升起金色咒文,这是梵寅自己布下的结界。
他画地为牢, 让自己和凶兽都无处可逃。
随着梵寅起身的动作, 他背后腾升起了噬魂兽的幻影。
那畜生对着周勉张开了血盆大口,“吼~”的怒叫声像是在同周勉示威。
梵寅张开双臂,脖颈微微后仰,露出脆弱的咽喉, 他说:“周冕,来杀了本尊。”
手里的赤陵枪早在进洞的时候就颤动不已, 它是一把非常好斗的凶器,面对噬魂兽这种上古凶兽,它早就按耐不住要与之一战的心情了。
周勉挥动着银枪飞身上前,一枪劈开了那金色咒文结界。
尖锐的枪头却在梵寅的脖颈处停下,周勉沉声道:“把它放出来。”
梵寅眼眸深沉:“你杀不掉它的,它有神心。”
噬魂兽原是太古神帝的座骑。
而太古神帝就是开辟这天地之人。
传说他开天辟地,划分六界后,便每日在神台观望苍生。
可他一只眼睛只能看到善,一只眼睛只能看到恶。
看到恶的那只眼逐渐魔化,开始影响神帝的神智,因担心自己会变成堕神,他遂挖了自己的恶眼。
却不想那恶念早已存于心中,让他变得喜怒无常。
坐骑每日跟在他身边,受他情绪影响,渐渐也生了凶性。
后来为了人界苍生能更好的存活,神帝的身体化为了山川,毛发成为了繁花绿植,善眼化作星辰,神力成为了隔开六界的结界。
可他的心脏和恶念,却被座骑一口吞了。
拥有太古神帝的心脏,也让它拥有了不死之身,但它心性不稳,终究控制不住那些恶念,彻底黑化成了凶兽。
它专以食神魂为生,故而得了噬魂兽这个称号。
噬魂兽被神界下了追捕令。
它凶性大发,偷了神帝挖出来的恶眼逃去魔界,让第一代魔尊炼成了神眼鼎。
也就是那时,神魔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战争历经千年,有了噬魂兽和神眼鼎,魔界如虎添翼。
神界吃了不少亏后,终于找到了神帝残存下来的神魂和神识。
在神帝的帮助下,神界大获全胜。
噬魂兽被镇压在了无敖山,神眼鼎也被封印了起来。
这两样由太古神帝留下的最邪恶的东西,一直由神界严密看管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神界失去了大批信徒,信仰之力也越来越少,这导致了神界逐渐衰弱,自然,由他们布下的结界也因为神力不够强大开始松动。
所以那被镇压的凶兽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说,放出来。” 周勉一字一顿道。
还不等梵寅反应,周勉一掌拍在梵寅胸口,此时的梵寅孱弱得根本受不起这一击。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了石台上。
“啊!!!”梵寅仰天大叫,与此同时,那凶兽趁着他受伤之际,冲破他身体封印,猛然跳了出来。
它长着龙头虎身,眼如灯笼,獠牙外翻,鼻大如牛鼻,头上还有一对犄角。
庞大身躯下的爪子和龙爪非常相似,背部更是长出了火红色的翅膀。
这四不像的样子当真是难看极了。
周勉拿出魂器,催动神力让它悬浮在半空中。
整个兽洞被淡紫光照亮。
噬魂兽张口想要吸走周勉的神魂,却不想一旁的魂器正在汲取它的力量。
周勉趁机挑起赤陵枪,一枪扎进噬魂兽的嘴里,硕大的舌头被枪头穿了个透,噬魂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周勉恶狠狠道:“别把我想得和他一样没用。”
*
西南方泛起了异象。
浓郁的黑雾和耀眼紫光冲破天际,两道强光互不相让,势头一个比一个迅猛。
路彦掐指算了算,说:“我得动身了。”
彭染问:“您去哪?”
“无敖山。”
这是他当初答应周勉的。
兔族战斗力弱,擅防守,所以他们的阵法一直做得很好,路彦作为一族之长,又专攻结界布守,他这方面的造诣在整个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周勉说,他有办法把噬魂兽重新封印回去,但代价是,他的神格可能会破,以至于堕魔。
那时候神界的人一定会想办法重新加固兽洞结界,让他无法走出去。
他只希望路彦能尽可能撑开结界,让他顺利出来,因为他舍不下童陵。
“七日,他说的最多七日他就能解决。”路彦说。
那两道强光还在互相纠缠,都想把对方压下去。
“此去,您会有危险吗?” 彭染问。
木窗大开,有风迎面吹来,路彦轻道:“不知道,上天自有安排。”
路彦看过自己的死相,是补结界死的,所以他不清楚自己这一去是生是死。
不过不甚重要,周勉很大程度是为了他们兔族涉险,他也不能言而无信。
即便会付出生命。
“现在就走吗?”
“现在就走。”
路彦推开书房门,看见童陵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自打周勉走后,他一蹶不振了两日,第三日突然坐起来大口吃饭,还努力开始练法术和近身搏斗。
此时他盯着路彦道:“请带我一起去。”
路彦:“童童,这很危险。”
童陵眼眶通红:“我要去,倘若他出不来,我便长居无敖山,永不和他分开。”
这世间最难的就是痴情人。
路彦知道,童陵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连魂都丢在了周勉身上,这次再阻拦他,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路彦长叹一声:“也罢,有你在,他多少会留存理智。”
持续了近六日的缠斗,终于在第七日凌晨分出了些许胜负,紫光占了上风,它正在一点点把黑雾往下压。
彼时路彦已经带着童陵抵达了兽洞口。
一同赶来的还有朱雀和梵殊。
梵殊想进去帮忙,被朱雀一把拉住。
他说:“小神尊,请三思,这封印阵不能破。”
洞内打斗声此起彼伏,原本占上风的紫光居然一点点和黑雾融为了一体。
“这,这是什么意思?” 童陵惊恐问。
梵殊抬头望天,喃喃道:“他堕魔了。”
为了不让外泄的魔气引来魔族,梵殊飞至兽洞上方,双手高举,托着一层金光阵死死罩着整个无敖山。
路彦也趁着此时开始催动灵力。
朱雀察觉出不对劲,他大步上前,拦住路彦问:“你做什么?”
路彦并未理会他,一掌将他击开,淡青色的灵术打在血色八卦阵上,那咒文正在一点点被侵蚀掉。
朱雀大惊:“你想破坏结界!”
话落,朱雀想上前阻止,童陵幻化出妖相,手持捣药锤,一锤砸在朱雀的背脊上。
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被黑色浸染了透,他咬牙怒道:“今日谁敢阻挡我夫君出来,我就杀了谁。”
童陵和周勉双修许久,身体里早就留存了邪神之力。
从前他不爱打架,也知以自己的本事根本控制不住这力量,所以他从来不用。
但今日,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怯弱下去,他可能会永远失去爱人。
朱雀本没把童陵放在眼里,可眼见他催动出了邪神之力,心里多少生出了些忌惮。
“是你们求我夫君前来对付凶兽,如今又想将他封印在此,你们神界好生无耻!” 童陵越说越气愤,手里的捣药锤也越变越大。
“给我死!” 童陵重重砸下一锤。
朱雀迅速躲开,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朱雀眼眸一暗,知道童陵这是对他下死手了,他摆好攻击姿态,道:“得罪了。”
眼见大战一触即发,洞内传来周勉阴测测的声音: “朱雀,今日你胆敢伤童童分毫,我便让六界永不安宁!”
正在这时,一声兽吼响彻天际,弥漫在天上的黑雾越来越浓。
朱雀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怕周冕为了一时之气,真会把封印一半的噬魂兽放出来。
“周冕!!”随着梵寅撕心的怒吼,黑雾消散了。
梵殊脱力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朱雀眼疾手快把他接住。
“没事吧,小神尊。”
梵殊嘴唇发白:“我父神……”
瞅准时机正好,路彦催动出全身灵力,“砰!” 八卦血阵被毁,石门碎裂。
路彦心知,等梵寅反应过来加固结界的时候,他是无法和神抗衡的,所以索性把这神阵毁了。
可作为妖,他被神阵反噬,心脉俱损。
路彦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童陵跑上前扶住路彦,喊道:“族长!”
路彦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可一张口只有源源不断的血冒出来,他费力抬手摸了摸童陵的脸。
童陵掌心摸着他的心脏,将灵力不断灌输进去。
“族长……不会有事的,童童不会让你有事的……”
“父神!” 梵殊连滚带爬地想去兽洞内。
他刚刚到洞口,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
周勉浑身都是血,有噬魂兽的,也有梵寅的。
“你,你杀了我父神……”梵殊抓着周勉的衣角。
周勉垂眼睥睨着他,说:“我救了他。”
梵殊跌跌撞撞跑了进去,周勉则来到了童陵身边。
他白净的脸爬满了暗黑魔纹,他将自己的血滴入路彦口中,又把一缕残魂打进路彦的眉心。
他说:“他会活过来的。”
童陵看着这样的周勉,颤抖喊了一声:“夫君……”
周勉还没来得及抱抱他的小妖怪,地面突然翻涌鼓动。
梵殊的声音铿锵有力:“束魔链!来!将邪魔周冕镇回十九狱,这是本尊的第一道神旨!”
一连串带着经文的铁链破土而出,向周勉袭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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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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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全是鬼哭狼嚎, 鼻尖萦绕的尽是浓郁的血腥味。
周勉又回到了熟悉的十九狱。
他神格刚破,恶魂还不够稳固,又急于施法帮路彦保住性命, 梵殊就是趁着他最虚弱之时召唤出了束魔链,把他又镇回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神界会这么做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的小兔子……
束魔链将他拖走的时候,他看见童陵拿出了他的捣药锤,试图砸断那些锁链。
真是傻兔子,怎么会有用呢?
童陵喊得声音都哑了,他说:“不要!把他还给我!”
周勉伸手想替他擦擦眼泪, 告诉他别哭, 可是那席卷而来的风暴在一瞬间就将他拖入了地狱。
“夫君!!”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声呼唤。
周勉坐在湿冷的地方, 闭着眼睛等身体修复, 无论如何, 他都会从这里出去的。
“神界背叛了你, 他们都恨你, 恨不得你死。”
“这天下苍生与你何干?保护苍生是神界的责任!”
“你只想和童童在一起, 这也有错?”
“你听, 童童又在哭。”
周勉“咻”的睁开眼,脸上的魔纹又开始蔓延。
这一直同他说话的, 是他的恶魂。
他神格破了后, 神魂几乎濒临消散,恶魂就在这种情况下日渐壮大。
“我们一起出去吧,让神界覆灭,让那些背信弃义的虚伪仙神, 全部消失。”
“神魂的美味,你真的不想尝尝吗?”
“来,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让万物生灵,都伏在我们脚下。”
“那时候,你做什么都没有人敢阻拦你!”
周勉的黑瞳扩散,直到将眼白也浸染成了黑色。
他露出诡异的笑:“是啊,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语落,地狱的嚎叫声更加惨烈,黑雾从四面八方袭来,钻进了周勉的身体里。
“你难道以为,这十九狱还能困我成千上百年吗?!”
*
梵殊从床上坐了起来,鬓角渗满了细汗。
“小神尊,他又来了。”仙官侯在一旁恭敬禀道。
这个“他”,不用说明梵殊也知道是谁。
自打周冕被锁回十九狱后,那兔妖就没一日消停的。
他在天门外击神鼓鸣冤,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冤屈要诉说。
可他状告的人是新上任的神尊,自然就没有人敢理他。
但他契而不舍,没有一天缺席,神界鸣冤鼓的鼓声也没有一日停歇过。
梵殊听着天门外传来的“咚咚咚”声,一声比一声有力,他烦躁地捂住耳朵,喊道:“不见!”
“快把他打发走。”
神官有苦难言,那兔妖何等执着,哪有那么好打发的?
兔妖击神鼓,这是符合天规的,他没有强闯天门,那些守卫自然也不能乱缉拿。
再者,当许多仙官听说他是周冕的伴侣后,更不敢擅自对他进行无理驱赶。
谁都知道周冕记仇,万一哪天他从十九狱出来了,可不就又要来算账了吗?
梵殊唤来小仙娥替他整理好衣冠,说:“本尊去趟无敖山,让那兔妖走吧。”
神官拱手:“恭送神尊。”
梵殊的身影消失了,神官听着那传遍天界的鼓声,无奈摇摇头。
他出了天门外,看着兔妖还站在神鼓前。
他上前劝阻道:“你走吧,神尊刚刚已经离开了。”
童陵胸膛剧烈起伏,他问:“他去哪了?”
神官:“这……小仙不是很清楚。”
童陵闻言,又抡起鼓槌砸上了鼓面,他道:“他一日不见我,我就日日来。我倒要问问,你们神界是什么道理!凭何抓人!”
“你们神仙镇压邪祟,就是大道之义,我夫君镇压邪祟,就被你们说成邪魔歪道!天理何在?”
神官不敢搭话,无敖山的事他们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可这时候又有谁敢帮周冕说情呢?
周冕确实堕魔了,魔族和神族本就势不两立,谁也不敢保证周冕往后会不会做出跟噬魂兽一样的事。
甚至对于神族来说,堕魔的周冕是比噬魂兽更危险的存在。
所以镇压周冕,整个天界没一个有异议的。
神官见劝不动童陵,只得讪讪离开。
童陵咬咬牙,手上的劲儿更大了。
他曾闯过无数次冥府,可他连地狱口都无法靠近,更不消说去到十九狱了。
迫于无奈,他只能来找梵殊,他一定要和梵殊见上一面。
就算不能救出周勉,他也要让梵殊把他也打入十九狱,他要和夫君共患难。
*
“来了?”
梵殊刚靠近关押噬魂兽的兽洞,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父神。” 梵殊拱手行礼。
梵寅站在兽洞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冥府的位置。
“你想好怎么处置周冕了吗?”梵寅问。
梵殊脱口道:“他摆了您一道,让您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地方,我也要把他永远囚起来。”
封印噬魂兽那几日,梵寅的神力早就耗尽了,神魂也虚弱得近乎透明。
他眼看着周冕利用魂器吸走噬魂兽身上的恶念,而那些恶念全数融进了周冕的恶魂里,使他的邪神之力暴涨。
看起来这是好事,但作为神,梵寅清楚地知道周冕的神格是承受不住的,果然,周冕在第七日的时候还是堕魔了。
噬魂兽体内不仅有太古神帝的恶念还有千年前,它在魔族吸的魔气。
亏得周勉是邪神之体,若换成旁人,早就神智全无,神魂俱灭,哪还能与恶兽斗那么久。
梵寅很佩服周冕,他由始至终都保存着理智,哪怕在他堕魔后,也没有乱开杀戒。
临到最后,周冕用魂器刺穿了噬魂兽的神心,也就在那时,他把噬魂兽打进了梵寅体内,再用魂器贯穿了梵寅的心脏。
魂器作为链接,让梵寅和噬魂兽共享神心。
这也是原本该化为虚无的梵寅活下来的原因。
梵寅犹记得那日周冕缓慢把魂器插入他心脏时说的话。
“为了你的苍生,永远呆在这里吧。”
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眼还是那么小。
为了报复自己想把他封印在无敖山的行为,最终他把他困在了这里。
“殊儿,我本以为你是怕周冕邪魔之躯掀起风浪才禁锢的他,没想到你竟是因为为父不能离开无敖山才这样做。” 梵寅看起来有些失望。
“父神……”
“你心中无大爱,也没有心怀天下,你甚至……”梵寅抬眼看向梵殊,“还不如周冕。”
梵殊身体一震,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他行事乖张暴力,但却比谁都讲道义。这也是为什么,不管他成神成魔,威望都很高的原因。”
“你看冥府那边。”梵寅抬了抬下巴。
“你把他打入十九狱那么久,连怎么处置他都没想好,却不知正是因为你的犹犹豫豫,导致他怨气更甚。今时今日的他可比噬魂兽难对付多了。”
“儿臣现在就去……”
“杀了他吗?就凭你?”梵寅斜睨着他。
“这次若让他出来了,六界必会生灵涂炭,你那束魔链,已经困不住他多久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梵殊急急问。
梵寅略微思忖了一下,道:“能困住他的,只有爱。”
见梵殊还是懵懵懂懂,梵寅上前正了正梵殊的头冠,说:“你现在是神尊,你应该做决断,为父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这无敖山,你就莫要再来了。”
说罢,梵寅走回了兽洞,新的结界重新闭合了起来。
*
童陵敲了一天的神鼓,又无功而返。
他一回兔族,就先去看路彦。
路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在彭染的搀扶下已经开始下床走动了。
“族长。” 童陵推门而入。
“童童回来了。” 路彦温和笑了笑。
“童童给您带了些草药来,族长服下会舒服一些。”说着,童陵把背篓里的灵草拿了出来。
这些时日,他白天去天界堵梵殊,晚上就回兔族摘灵草以及照顾路彦。
“童童瘦了。”路彦心疼地摸了摸童陵的脸。
“我之前本来就太胖啦,都快要飞不起来了,现在就当减减肥。” 童陵故作轻松。
他的笑脸下,是一颗正在滴血的心。
可他不能在路彦面前表现出来,族长才刚刚恢复一些,他不想让族长担心。
“今天去见到他了吗?”路彦问。
童陵摇摇头,“没有。”
若不是弑神会给族人带来天罚的灾难,童陵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闯进天门杀了梵殊。
“等我好些了,陪你一起去。” 路彦拍拍童陵的手。
童陵眼眶通红:“族长……”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来报。
“族,族长……”来人诚惶诚恐。
“何事?” 路彦问。
“神尊来了。”
童陵闻言“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在哪?”
“宴客厅。”
童陵急不可耐跑了出去,路彦怕童陵吃亏,立马对彭染道:“扶我也去。”
童陵终于见到了那杀千刀的小神尊。
霎时间他怒气横生,手里的法器也幻化了出来。
他不能杀神,锤两下也是好的。
梵殊侧头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捣药锤,说:“把你锤子放下,我们好好谈。”
童陵:“谈你……”
“本尊带你去见周冕。”梵殊打断道。
这句话成功让童陵停下了脚步。
“你会那么好心?”
梵殊:“当然不会。”
“见完他以后,你要尽快做出一个决定,关乎六界安危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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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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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童不去。” 路彦的声音蓦的响起。
“族长, 我……”
童陵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路彦抬手打断。
“神尊,如果你是因为这事来的话,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那十九狱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比我们更清楚。童童只是个修为还不足三百年的小妖怪,那儿的煞气实在太重,不适合童童前去。”路彦义正严辞道。
“本尊会用神力护着他。”梵殊说。
路彦露出了然的笑:“神尊这么急于带童童去十九狱是为了什么?难不成那里生了变故?”
梵殊抬起下巴:“能有什么变故?本尊只是烦他日日来天门外击神鼓。”
路彦:“明日起,童童就不会去了。”
童陵不明白路彦这番什么意思,只是瞪大眼睛望向他。
“童陵,你……”梵殊还欲再说些什么。
“神尊, 小妖大伤初愈, 身体多有不适, 现在不方便招待你, 你看……”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 梵殊就是傻子也听出来了。
他愤愤站起身:“那就不打扰了。”
待看到梵殊的身影彻底消失后, 童陵问路彦:“族长, 我其实很想去见夫君的。”
路彦缓缓坐下, 招手让童陵过来。
童陵乖巧站到路彦身前, 路彦道:“你放心,周将军很快就能出来了。”
“什么?”童陵不可置信, “您, 您怎么知道?”
“你想想,梵殊这么些时日对你避而不见,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提出要带你去十九狱,还说会用神力护着你进去, 这太不寻常了,除非……”路彦沉吟了片刻, 在童陵急切的目光中他继续道:“除非他察觉到十九狱已经镇不住周将军了。”
“此次他让你去,就是想利用你敲打周将军。”
童陵愤愤道:“他可太不要脸了!”
顿了下,童陵又小心问:“夫君真的会出来吗?”
路彦:“可能性很大。”
“那童童要去给夫君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出来!”童陵这么久堵塞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疏解。
看着小兔妖跑远的身影,彭染问:“您的把握大吗?我怕童童到时候又失望。”
路彦:“冥府方向出现了极怨之气,能拥有这种力量的,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
“极怨之气?那周将军岂不是……”
路彦轻轻舒了一口气,道:“神界大难临头了。”
*
梵殊回到太文宫,一直坐立不安。
他在铜镜里看着高束发冠的自己,他想自己弄砸了,他好像一点也不适合这个位置。
父神和周冕的话一遍遍在他耳畔回荡。
“你心中并无大爱……”
“知道你们神界为什么这么弱吗?”
“你还不如周冕。”
“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
神界,神界究竟该是怎样的存在?神难道不就是天理吗?神做的,难道不都对吗?
“不要说了!”梵殊一掌击碎了面前的妆台。
“神尊息怒。” 小仙娥惊恐跪地。
他是神尊!他到底哪里错了?
“神尊,朱雀大人求见。” 门外的守卫禀报。
梵殊擦干眼泪,努力压制住哭腔:“让他进来。”
朱雀进来后,梵殊对其他人道:“你们先退下。”
屋内现在只剩他们两人。
“什么事?”
朱雀:“神尊,赤陵枪被取走了。”
“你说什么?”梵殊大惊。
周冕被镇回十九狱后,赤陵枪也被镇回了狱火池。
而那支枪,只有周冕有能力驱动它。
“他可能已经出来了。” 朱雀涩声道。
“现在马上传大司君带兵来守天门,其他在位武神,即刻来神殿待命。”
梵殊刚刚吩咐完,有仙侍连滚带爬来报信:“禀,禀神尊……周冕杀上来了。”
朱雀抽出佩剑往外走,道:“护送神尊离开。”
梵殊呆愣地被仙侍拥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道:“本尊不能走。”
“小神尊,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朱雀担忧盯着他。
梵殊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神冠,大战在即,神尊先逃,不止会让军心涣散,更会让周冕看笑话。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对周冕的恐惧:“本尊没有闹脾气,本尊得去。”
朱雀和梵殊赶到神殿时,看见周冕马尾高束,一身玄铁铠甲,魔纹遍布全脸。
他坐在高高的神尊位上,那富丽堂皇的金色座椅和满身鲜血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位置确实还不错。” 他邪笑道,“坐久了,是会让人迷了眼,蒙了心。”
从天门到神尊之位这段路,全是仙侍失去神魂的身体。
鲜血也拖了一路。
“布阵!”朱雀对赶来的武神喊。
周勉从神位飞了下来,一枪扎进打头阵的仙将身体里。
随着枪头的深入,仙将的神魂也被他吸了干净。
彻底魔化的他理智全无,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杀戮。
他誓要把这神界铲平!
*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人界突降血雨,大量的血水引起许多地方洪灾泛滥。
连日来,还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地震。
天界的武神全聚在一起,也只能勉强拖住周冕。
梵殊作为神尊,只能悬浮在半空中给他们提供神力。
眼见仙将一个一个倒下,人间也受到了牵连。
他的耳畔传来了信徒的祷告声。
“神啊,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老天,请你开开眼,不要再降天灾了。”
梵殊闭了闭眼,流下了眼泪。
他再睁眼时,看见一直保护他的朱雀被周冕击倒在地,眼见那银枪快要贯穿他的喉咙,梵殊一个闪身来到朱雀身前,他迎着锋利的枪头而上。
“神尊!”
随着朱雀撕心的吼叫,赤陵枪贯穿了梵殊的心脏。
周勉挑起一边嘴角,说:“你还不算窝囊。”
梵殊握着枪身,又让它往里面穿得更深了一些。
他一步一步走近周勉,唇角冒出艳红的血。
他张开右手对着周勉道:“本尊以神魂作为代价诅咒你,为魔时痛失爱人,唯有再次成神,才能与他相伴永生!”
梵殊终于领悟了他父神口中的大爱。
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但他没办法看着人界因为他的过失被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终于知道该怎么去爱众生,可他无力再做更多的事。
他对周冕的这个神咒,是想停止他的杀戮。
他父神说,唯有爱能阻止周冕,他只能再卑鄙一次,逼周冕脱离魔道。
只有这样,六界才能安生。
周勉冷笑,长·枪蛮力转动,将梵殊的心搅得稀碎后才又猛的把长·枪抽了回来。
没了长·枪的支撑,梵殊倒在了地上。
他额间的金莲飘了出来,钻进了周勉的眉心。
下一刻,地上的人化作点点金末,消散得无影无踪。
“神尊!”朱雀费力爬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周勉偏了偏脑袋,转身看向身后一众武神。
他说:“该你们了。”
银枪从高处拍下,震得地面颤动,前排的神将被击飞了出去,后排的又涌上来补上。
神尊之位已经被仙人的血浸染透了,正在这时,一道金色咒文阵飞了出来,立在了神将身前。
“够了,住手吧。”
慈悲苍劲的声音响了起来。
接着一道虚幻的神影浮在了半空中。
他耳阔面宽,面相极其威严正气。
“梵殊种下的因,他领了自己的果。但六界的其他生灵是无辜的,他们不该成为你们恩怨的牺牲品。”
说话的正是太古神帝的最后一道神魂。
“你想覆灭神界,却不知本尊当初创立六界是互相制衡的存在,这种平衡不能打破。”
“既梵殊已死,你们的因果也当到此为止。你食了太多神魂,会加重你的罪孽和灵魂重量,到时你还是会堕入地狱。”
“孽畜和神眼鼎是本尊当年留下的,本尊罪大恶及,如今神界遭受这样的劫难,说起来错的源头也是本尊。”
“周勉,成魔成神皆在你,今日之后,你与神界的恩怨一笔勾销,他日你再塑神格,也永不受神界管束。”
语毕,神帝的神魂消散开来,与此同时,被周勉吸走的神魂也脱离出了他的身体,满地的鲜血开始一点点收拢,那些死去的神将全都复活了。
“去吧,周勉,重新去感受爱,感受世间的美好,不要因为他人的罪过放大自己心中的恨,这是本尊对你的祝愿。”
太古神帝用自己最后的神魂换来了六界的安稳。
他爱他的子民,不管对方是神还是魔。
*
童陵睡得不太安稳。
最近天将血雨也让兔族遭了殃。
兔族本就以食草为生,连日的雨灾淹没了兔族不少种粮地。
路彦想撑起结界阻挡这灾害,但他实在太虚弱了,无法催动灵力。
后来是彭染和其他几位长老轮流消耗灵力,才勉强使得兔族的伤害减到最小。
童陵翻了个身,突然感觉到脸上有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
他猛的睁开眼,看见的是一身鲜血的周勉。
童陵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揉了揉眼睛,可清冷月光下,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却是无比清晰。
“夫君……”小兔妖试探出声。
周勉勾唇宠溺笑了笑,说:“幸好你没有住你的小木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童陵激动得扑进他怀里:“你终于回来了!”
“身上很脏,不要抱。”
“不脏,呜呜呜……才不脏,让我多抱一会儿,我想死你了……我想你都想得瘦了,你摸摸我这细腰,我奶油肚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气得睡不着,连夜把梵殊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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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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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和小兔妖团聚是件好事, 可周勉开始日日陷入噩梦。
梦里是梵殊扭曲的脸:“本尊以神魂作为代价诅咒你,为魔时痛失爱人,唯有再次成神, 才能与他相伴永生!”
他在梦里杀了梵殊一次又一次,可这个神诅他破不了。
周勉从床上翻坐起来,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在梦中杀的梵殊变成了童陵。
童陵握着赤陵枪,眼泪涟涟说:“夫君,我好疼。”
不是的!不会,他怎么会伤害他的小妖怪!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
周勉侧头看过去, 小兔妖窝在他身侧, 不知梦到了什么, 还咂了咂嘴。
“童童。” 周勉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兔妖的脸。
童陵温热的体温, 香甜的呼吸都证明他还活着,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周勉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伸手把童陵往怀里揽了揽, 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喃声说:“怎么办?我都快疯了。”
翌日清晨, 周勉和童陵一起起的床。
他们去拜别了路彦,准备回人界。
如今路彦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童陵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听说他们要走, 彭染忙去菜园摘瓜果,说让他们带回家吃。
童陵和周勉推辞不掉,只得欣然接受。
童陵欢天喜地跟去菜园帮忙,会客厅里就只剩下路彦和周勉。
路彦盯着周勉看了会儿, 斟酌言辞道:“周将军,你近日是不是睡眠不太好?”
周勉:“嗯。也许在陌生环境不太适应。”
“这样啊。”路彦将信将疑, 但聪明如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一杯茶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童陵扛着麻袋出来了。
他欢快道:“夫君,兔奶奶给我们摘了好多菜呀~”
周勉上前去接麻袋,疲倦的脸扬起一抹笑:“回家挨着煮给你吃。”
童陵仰着乖巧的脸,说:“要煮一大盆才行。”
周勉刮了一下他的鼻头:“你是兔子,又不是猪。”
童陵皱着鼻子做鬼脸:“因为童童很久都没有吃夫君做的饭啦,都快馋死童童啦~”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轻松闲散的时光。
彭染笑盈盈看着眼前这一幕,打心底祝福她的孩子。
送走周勉和童陵,彭染转头看向路彦,说:“您脸怎么那么臭啊?舍不得童童?”
路彦轻轻摇摇头,说:“我总觉得周将军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是不是因为周将军堕魔,身上的魔障之气让您觉得很危险?”
“不。”路彦否定道,“除了那个,我还感觉到了别的,很危险的东西。”
*
重回人界,一切还是熟悉的景色,只是天气较他们走之前又冷了一些。
童陵边把带回来的菜往冰箱里放,边跟周勉商量:“夫君,家里这么多菜,明天煮火锅吧,把诊所里的朋友们都叫上,哦,还有苏予,不然放坏了很可惜。”
周勉有些心不在焉,回了一个字:“嗯。”
家里有些日子没住人了,家具上都蒙了一层灰。
周勉有点轻微洁癖,他拿出清洁工具开始四处打扫屋子。
在清理到童陵的兔舍时,从前两人美好的回忆涌上心来,周勉紧绷的脸也终于放松了一些。
即使童陵现在很少住兔舍了,周勉还是认认真真把各个角落清理了一遍。
他希望小兔妖在这个家的每个地方都是快乐的。
清理兔兔安全屋的时候,他在里面掏出了一些自己的旧衣服,还有兔兔从前最爱的大花袄子。
周勉拿着那件大花袄子,指腹摩挲着胸口处的两只动物刺绣。
一只是兔子一只是狐狸。
周勉瞬间觉得膈应得慌,他已经猜到了这是彭染给童陵缝的送嫁服。
上面那只狐狸就是涂宴。
从前他并不在意这些,也知道童陵和涂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可如今……
如今他光是看到这衣服就嫉妒得要死。
它提醒着周勉,童陵曾经为了别的男人穿上过婚服!
“他本来就不是你的啊,他是涂宴的。”
“你别忘了,他和涂宴是天赐姻缘,是天道认可的一对。”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离开?”
“所有人都会离开,只是时间问题,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恶魂又一遍遍挑战他的理智。
“呼。” 掌心火苗跳跃。
童陵的小衣服燃成了灰烬。
恰逢这时,童陵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周勉,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残灰,道:“夫君,你在做什么?”
周勉用湿帕擦了擦自己的手,再抬头时他的眼睛又带上了柔情,他说:“对不起童童,我烧了你的婚服。”
“你的婚服”这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童陵愣愣道:“没关系的,不是很重要的。”
兔兔只是有点心疼,毕竟是兔奶奶花了大价钱和耗费了大量时间才做成的。
两人对视良久,周勉平静问:“你不开心?”
童陵赶紧摆手:“不是的,我没有。”
周勉微笑道:“那就好,我不喜欢你在我身边不开心。”
童陵觉得周勉的情绪有点奇怪,可他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晚上童陵睡着了,周勉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他。
“他还不完全属于你,他还会去看别人,去和别人说话。”
“吃掉他,把他融入进你的骨血,这才是完全属于你。”
“吃掉他,快点吃掉他,这样他才完全属于你,这样才不会跑掉。”
周勉的手慢慢摸上了童陵的脖颈,他的掌心清晰感觉到了小兔妖颈动脉的跳动。
下一刻,他俯身在童陵粉嫩的嘴唇上盖了一吻,“晚安,小妖怪。”
第二日周勉醒的时候,童陵也醒了。
他看着小妖怪伸着懒腰蹬腿,又转身把脸埋进他怀里,嘟嘟囔囔说了一声:“夫君,早。”
“早,小妖怪。”周勉低头亲了亲他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我们不能赖床,要起来去菜市。”童陵认真道。
“你再睡会儿,我去就行。”周勉体贴说。
“不要,要跟夫君一起去。”
童陵的脑袋在周勉胸膛蹭了蹭,然后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元气满满道:“不能做一只懒兔子!”
除开家里带回来的新鲜蔬菜,两人还买了许多肉食,童陵特意挑了两只大肥鸡,说:“这下得开心死胡央。”
周勉口气不善:“你管他开不开心做什么?”
童陵哽了一下:“我们是朋友嘛……”
小兔子不明白,夫君为什么又生气了。
两人走了一段路,周勉开口说:“我讨厌狐狸。”
他这句话简直称得上是无理取闹。
不是他让人把神牌摆进家的吗?怎么现在又说讨厌了?
童陵:“可是胡央……还不错啊……”
周勉没有接话,童陵自然以为这个话题是过去了。
下午诊所关门后,一行人都来了周勉家。
每个人手里还提了水果和牛奶。
胡央一进门先和周勉打了招呼,周勉不咸不淡点了下头。
没一会儿,童陵也出来了。
他招呼着大家坐下,又忙前忙后给大家泡茶。
胡央凑在童陵耳边小声问:“周医生怎么满身魔障之气?”
童陵犹豫了一下,说:“出了点小意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两人的头并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样子让周勉恼火至极。
他咬了咬后槽牙,握紧的拳头被他悄悄藏在了身后。
“你看,他对别人笑了,他和别人在一起时也很开心,你并不是特别的。”
“他多美好啊,他和你是截然相反的人。”
“你手上沾满鲜血,他却连肉都不吃,多可笑。”
周勉眼里腾升起了杀意。
该死,这一屋子的人都该死。
“央央~”一道娇俏的声音把周勉从狂暴中拉了回来。
红羽不知什么时候翻出了周勉的衣服换上,这会儿正骚包地扑向胡央。
显然,胡央和童陵都没反应过来,任由红羽横穿他两人中间,直愣愣坐在了胡央腿上。
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秋秋:“胡央,敢问这位是……”
他们也没见胡央带人来啊!怎么就喝个水的功夫,人就坐腿上了?
胡央脸涨红,他推着红羽:“你下来。”
红羽搂着他脖子,说:“不嘛,死鬼,人家走了这么久,你都不带想的?你忘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了吗?”
我敲!风雨交加的夜晚?
大家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
胡央气得半死,他在红羽耳边问:“你发什么疯?”
红羽俯身下来,贴着他耳朵道:“不想死就把我抱紧了,老子救你呢,二不拉几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胡央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别过头想向周勉求助,却不想对上的是一双冷如寒霜的眼,他背后浓郁的黑雾正在一点点上升。
周勉微微偏了一下头,吓得胡央一个激灵,双手非常诚实地抱住了红羽的腰。
面对大家好奇的目光,胡央清了清嗓子磕巴道:“这,这是……我的好朋友……也,也是周医生的远房表弟。”
红羽故作委屈:“对,现在是好朋友,床上就是你的小宝贝。”
小月:“胡央没看出来你这么野啊?”
胡央有口难言:野?我野?我腿上这个才特么是野马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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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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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勉不太清楚红羽和胡央之间的事, 在他印象里,两人之前的关系好像还挺恶劣的,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了?
“嗯~人家要你喂嘛~”红羽夹着手臂故作娇羞。
胡央在周勉的注视下, 颤抖着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喂给红羽。
“讨厌讨厌~人家还想吃。”红羽的小拳拳锤胡央的胸口,差点没给胡央内丹锤出来。
周勉龇了下牙,还不如让这丢人的玩意儿烂在狱火池里。
童陵端着切好的土豆片出来,又往锅里添了点汤。
秋秋:“老板娘,别忙了,这么多菜已经够我们吃啦,你快坐下来一起尝点。”
童陵还是不习惯吃太油腻的东西, 提出煮火锅是知道大家都喜欢吃这个, 往常聚会大家刻意选饮食清淡的地方, 也是在迁就他罢了。
所以这次他也想让朋友们吃尽兴。
“我没关系的, 你们多吃点, 素菜都是我奶奶种的, 很天然无害哦。”童陵笑眯眯道。
小月:“老板娘, 这些都是你奶奶种的?好厉害啊。”
童陵点头, 说:“奶奶什么都会, 还会做衣服。”
看着童陵和别人聊得眉飞色舞,周勉把涮好的牛肉放进了童陵碗里。
童陵:?
“夫君, 你是不是夹错了?我不吃……”
“不要挑食。”周勉淡声打断他, “吃肉没什么不好。”
童陵眉头拧了拧,他把牛肉在碗里搅了搅,最终闭着眼睛喂进了嘴里。
满口的肉腥味让童陵差点当场呕出来。
他努力憋着,伸手抽了几张卫生纸捂住嘴, 含糊道:“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童陵急匆匆跑开, 小月压低声音道:“勉哥,你怎么回事啊?你明明知道老板娘是素食主义者,你让他吃肉,他哪能好受啊。”
周勉放下筷子,说:“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他。”
隔着卫生间的门,周勉听到水龙头“哗哗”冲水的声音,里面还夹杂几声童陵的干呕声。
周勉后悔了,他凭什么这么对童陵?
就因为恶魂的一句话,他就想证明小兔妖是可以为他改变的,他努力想把纯善的小妖怪拉入自己的世界。
不管是学会吃肉,还是去接受更黑暗的世界,他都希望小兔妖不要和他有太大差异。
但他忽略了一点,自己在无形间被恶魂牵着鼻子走了。
为什么非要小妖怪来迁就他,而不是他为小妖怪改变?
周勉拧开洗手间门,童陵正趴在洗漱台边洗脸。
他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头看镜子。
见来人是周勉,他挤出一个笑:“夫君,我刚刚是不是太失礼了?”
周勉反手把门关上,上前把童陵揽进怀里亲着他的头发道:“对不起。”
童陵:“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适应人界生活,不能总让大家来迁就我。夫君,我会尽快学会吃肉的。”
小妖怪的贴心懂事让周勉更加愧疚。
他说:“以后我所有的无理要求,你都可以拒绝,不要让自己不开心,我不需要你这么听话,我也不是事事都对。”
童陵从周勉怀里钻出来,他抬手抚上周勉的眉心,道:“夫君,你怎么了?你最近好像都不太开心,总是皱着眉头,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周勉拉着小妖怪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我可能开始失控了。”
周勉的恶魂汲取了太多黑暗力量,它时时刻刻都想主导周勉的思想。
它不止让周勉对童陵的掌控欲加强,还让周勉更容易陷入恶劣的暴走状态。
恶魂偏执又善妒。
它承载着周勉所有阴暗的负面情绪,如今它日渐壮大,这些情绪也跟着被放大。
而原本他对童陵的爱,反倒成了会时刻伤害童陵的利器。
“夫君,你别怕,童童会一直陪你的。”
自打周勉跟童陵坦承了自己无法控制情绪后,童陵就时时刻刻留意着他。
一旦发现他有暴怒的征兆,童陵就会粘粘糊糊凑上去给周勉亲吻,安抚他的情绪。
别说,周勉还挺吃这一套。
可时间一久,周勉突然发现童陵的精神越来越差。
甚至灵力也开始减弱。
每次他问起的时候,童陵也说不清缘由,只说自己可能没休息好。
直到有一天,周勉一觉醒来,发现身旁的人变成了小孩子!
小孩看起来约莫人类六七岁的样子,一头白发都拖到了他的脚踝边,兔耳朵也短短小小的,从头发里翘了出来。
周勉不淡定了,他喊了声:“童童。”
“嗯?”小孩慢悠悠转醒,纤长的眼睫颤动了好几下,眼睛才缓缓睁开,“夫君,要去上班了吗?”
说着,小孩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合身的睡衣垮在肩膀下,袖子也盖住了他的手。
“诶?衣服怎么变大了?”童陵懵懵问。
“不是衣服变大了,是你变小了。”周勉解释。
小兔子歪头杀:“什么意思呀?”
可太他妈萌了!
周勉抱着小孩去换衣镜前,童陵看着倒映出来的人像,失声喊道:“这个小矮子是谁呀!”
“童童,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周勉一脸严肃。
童陵:“真的没有……最多就是近日容易感到疲乏,灵力好像也有透支的现象。”
“可你最近没用灵力。”
“对呀,好奇怪。”小兔子的胖手手挠了挠脑袋。
周勉怀疑问题出在了自己身上。
他对魔的了解甚少,也不知道这种事该咨询谁。
现在只能先把童陵安顿好。
他给红羽发去了传音,让他带两套小孩的衣服回家,还把大致的尺寸报给了他。
一小时后,红羽抱着衣服乐颠颠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胡央。
红羽这段时间一直都住胡央家,周勉觉得他俩好得有些莫名其妙。
红羽看着周勉手上抱着的小兔妖,瞬间两眼放光,伸着手道:“太可爱了,红羽也要抱~”
他还没扑过去,就被周勉的大手盖在脸上把他推开了。
“小气主人,红羽生气了,大不了红羽把央央给你抱。”
胡央:我可去你马的,你找死何必带上我?
周勉瞥了他一眼,带着童陵回了卧室换衣服。
变小的童陵软乎乎的。
小手胖胖,小脚也胖胖,穿好合身的衣服后更像一个洋娃娃。
两人牵着手一同返回客厅。
此时胡央和红羽都坐在沙发上等他们。
红羽看见小童陵,非想要去捏童陵的脸,被周勉一掌拍在了墙上。
胡央侧头看了红羽一眼,确定他皮厚,经得住打后,就转过头对童陵道:“你还好吧?”
童陵坐在周勉身侧,小短腿搭在沙发边沿晃了晃,说:“我没事,就是突然变成这样,还挺尴尬的。”
胡央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周勉的脸色,嘴唇抿了抿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不是突然,央央说你是被过度吸取……唔唔……” 红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央捂住了嘴。
这二臂真的什么都敢说!
“你知道什么?”周勉凉凉发问。
胡央背脊一震,手脚都软了。
红羽趁机挣脱了出来,说:“央央说,是因为主人,小兔子才会变成这样的。”
胡央心一沉,暗道:完了,享年408。
童陵忙说:“怎么会呢?你们别瞎猜啦~”
周勉知道事情不简单,他对胡央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胡央犹豫再三,先跪下给周勉磕了两个头,说:“这是感谢周医生为了六界苍生不得已堕魔而叩的,接下来我的话您可能不爱听,但……确实是事实。”
周勉静静注视着他,道:“说。”
胡央娓娓道:“您从前是邪神之体,所以您和童陵双修的时候是互相采补,甚至您的神力还会让他灵力暴涨。可如今您没了神格,堕入魔道,邪魔之躯对于非同类的灵力,是只知索取,不会回报的,因此童陵每一次和您交合,您都在透支他的内丹,他如今这般模样,等同于失去了百年的修为……”
胡央刚开始并不知道周勉堕魔了,他以为周勉是收服了噬魂兽,沾染了那凶兽的邪气,才会生出浓郁的魔障之气,不然他早就提醒童陵了。
直到今天红羽说漏了嘴,他才顿觉大事不好,又听说童陵变成了小孩,他就更加确定这一切和周勉堕魔脱不了干系。
周勉心里一颤,果然是自己……
“可有方法补救?”周勉追问。
“有。”胡央说,“他可以继续修行,把这百年修为补回来,但这期间,你们不能再同房了。”
周勉看了眼童陵,如今他这番模样,两人自然是不会同房的,他又不是变态,他只是担心自己还会给童陵造成二次伤害。
“夫君。”一旁的小孩拉住他两根手指,“童童没关系的,童童修行很刻苦,很快就能补回来,夫君莫要自责。”
百年啊,那可是百年修为。对于童陵这种天赋一般的小妖,真的会非常非常辛苦。
“有没有办法,让我把修为还给他?”
胡央犹豫了一下,道:“这我不是很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若您哪天彻底屈服于魔魂,可能会吃了童陵。”
周勉闻言瞳孔一震。
“为什么呀?”红羽吃惊问。
“魔族信奉把非同类的爱人融进骨血,才算永不分开。”
“吃掉爱人后,他们会把对方的灵魂禁锢在自己身体里,日日与他对话,还可在魔域里和他交·欢,直到拥有魔躯的一方死去,两人的灵魂才会一起消散。”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红羽叉腰,“你不会有魔族相好吧?”
胡央懒得理他,对周勉道:“请您相信我。”
“因为我的姐姐,就是被她的魔族爱人吃了。之后那魔物还来找过我,顶着那样的一张脸,居然是姐姐在跟我说话,我真的不敢相信。”胡央提起这事有点悲痛。
红羽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说:“央央不哭。”
周勉轻轻闭了闭眼,梵殊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为魔时痛失爱人。”
“夫君,我相信你,不过如果哪天你真想吃掉我,不要撒辣椒面可以吗?”
周勉知道小兔子在用诙谐的语言让他放松,他揉了揉小兔妖变短的耳朵:“不会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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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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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印证胡央的说辞以及找到解决的办法, 周勉决定亲自去一趟魔界。
他原本想把兔兔留在家里,让胡央和红羽帮忙照看一下,奈何小兔子非常粘人, 变成原身蹲在他的大衣口袋里,撒娇说:“童童也要去。”
周勉拿这样的小妖怪没办法,只得同意带上他。
魔界是最阴暗邪恶的地方。
这里没有太阳,每时每刻都被黑暗笼罩着。
周勉一踏进魔界的入口,就感觉到了恶魂的蠢蠢欲动。
它可太爱这充满戾气和血腥的地方了。
今日的魔界似乎是在庆祝什么,四处挂满了红灯笼和彩带,集市一条街也异常热闹。
童陵扒着周勉的口袋边沿, 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
低阶魔人都长着尖尖的耳朵, 身材矮小, 四肢异常纤细, 只是张口说话的时候, 那一口尖利的牙齿让人生畏。
“咚咚咚。” 一个魔人摇着拨浪鼓, 他的摊位上摆满了小玩意儿。
童陵眼睛都看花了, 它喜欢那个拨浪鼓。
周勉一直留意着小兔子, 看它的脑袋随着摊位偏, 他又倒了回去。
周勉把小兔子从口袋里抱了出来,说:“喜欢哪个自己挑。”
小魔人见来了生意, 忙着招呼:“大人尽管选, 我这里都是上好材料做的。”
因周勉是邪魔之躯,小魔人自然就把他当成同族。
童陵伸出爪爪抱住了那拨浪鼓,它说:“喜欢这个。”
“您真是好眼光啊,这鼓面是刚成年的人皮做的, 结实又细嫩。”小魔人殷勤介绍。
听到人皮,童陵吓得赶紧把爪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它连连道:“不要了,不要了。”
小魔人不解:“是觉得皮相不好吗?我这里还有别的人皮鼓,牙齿项链也很漂亮的。”
兔兔捂着耳朵,蜷在周勉怀里瑟瑟发抖,周勉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安慰道:“别怕。”
“大人,您的伴侣是第一次来魔界吗?”小魔人问。
周勉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它是我伴侣?”
如果童陵是人形,两人举止亲昵的话,被猜出伴侣身份还说得过去,可它现在是原形,这小魔人是从哪看出来的?
“大人不是都完成取灵了吗?过不久就该和它融为一体了吧?”小魔人回答。
“这项链好看,相公我要。” 一道女声插进了两人的対话中。
周勉侧头看去,只见一长着犄角的魔人站在他身侧。
“喜欢就买。” 男人说。
“谢谢相公。”
分明是一男一女的対话,可从头至尾都只有那一个魔人。
魔人把项链放在脖子前比了比,问:“相公,我戴好看吗?”
问完,他又自答:“你戴什么都好看。”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童陵小声道:“夫君,我们走吧……”
周点点头,抱着童陵离开了摊位。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集市的正中央拉了一条横幅。
上面赫然写着:神界大乱,梵殊身死,新魔尊即将上任,普天同庆。
看来神界和魔界果然势同水火,神界遭难后,他们还拉着横幅庆祝。
只是这新魔尊……
周勉还盯着横幅在看,一群魔兵突然跑来将他团团围住。
周勉把童陵塞进衣服里,手心不动声色凝聚了魔气。
然而那群魔兵并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们齐齐跪下,齐声高呼:“恭迎新魔尊!”
周勉:?
童陵:?
正在这时,一位手持阔斧的魔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狰狞的兽人面在走近周勉时变成了正常的人脸。
他弯腰拱手道:“恭候您多时了,周将军。”
神魔大战时,前魔尊死于神剑之下,那以后的千年,魔界一直群龙无首。
他们在等着新的强者统治他们,带领他们再次攻上神界,然后将六界搅个天翻地覆。
周勉的出现,无疑给他们复仇大计带来了曙光。
一个同样対神界有怨恨,一个武力值爆表的邪神,终于堕魔了。
这対于魔界来说简直是恩赐。
邪魔之躯会不由自主回到魔界,因为这里有充沛魔气的引诱,也更利于他修炼。
于是魔族在听到些许风声后,开始整族欢庆。
周勉被为首的魔将带进了魔尊窟。
他指着高台上的黑金座椅道:“周将军,只要您来魔族,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是您的,我代表所有族人向您投诚,立下血誓,永不背叛您。”
至高无上的权利……
周勉其实并没有那么动心。
他曾经拥有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也清楚明白位置坐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痛。
他只淡淡瞟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我今天来,只是想弄清楚一个问题。”周勉道。
“您说。”
“我无意中过多吸取了爱人的灵力,有没有办法还回去?”
魔将诚实道:“除非是同类,否则不能。”
语罢,他看了看周勉怀里的兔子,道:“您已经即将和它融魂,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周勉希望他的小兔子是鲜活的,有血有肉的,而不是他的傀儡,他的附属品。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周勉有些失望。
他低下头,怀里的兔子正好从他衣服里钻了出来,和他対望着。
周勉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说:“马上就带你回家。”
小兔子轻轻“嗯”了一声。
看得出来兔兔不喜欢这里,周勉也不想多逗留。
“周将军,魔界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着,我们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魔将在他身后喊道。
周勉抱着童陵穿过永夜之市,他叹息道:“这里没有你爱的日出日落。”
此次前来,周勉一方面是想了解魔界伴侣之间的羁绊,另一方也是受恶魂影响想来看看魔界的环境。
显然,周勉本人不是很满意,因为这里并不适合养兔子。
出了结界,周勉使用瞬移术回了家。
童陵在到家后就跳脱了出来,蹲在地上变回了人形。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周勉把手放在他的头顶,想安慰一下他,哪知下一刻童陵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
他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往周勉身体里钻。
“童童,你不是爱我吗?现在和我完成融魂吧。”
“我们一起去魔界,我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周勉不敢想象这些话是出自自己之口。
不,他不是这样想的!
童陵脸色惨白,他痛苦地揪着领子被周勉的魔气悬在了半空中。
浓重的黑雾包裹着他,淡青色的灵力正在一点点被抽空。
“砰!”
一道红光打开了周勉的手,一只赤狐飞快地用尾巴卷走了童陵。
红羽是第一次做出违逆周勉的事。
胡央看着奄奄一息的童陵,顾不得震怒的周勉,一跃跳出了窗外。
“把他们抓回来,狐狸杀了。” 周勉冷声吩咐道。
红羽后退了两步,说:“主人……不要这样対他们……”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粗旷的魔音从他喉间冒了出来。
红羽知道,此时的周勉被恶魂控制了。
“你是刀灵,只需要学会服从,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红羽眼瞳一震,分明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的主人鼓励他多交朋友,鼓励他去谈恋爱,还告诉他不用一直呆在刀里,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主人。
红羽咬紧了嘴唇,飞身去到神像前把将军手里的长·枪取走,他说:“你不是我的主人!我讨厌你!”
红羽欲走,背后一道猛烈的掌风袭来。
红羽闪身躲开,漂亮的丹凤眼噙了泪:“你想杀我……你不止想杀小兔子,还想杀我?我们明明是你最亲近的人!”
周勉甩了甩脑袋,魔纹凸显又消失,他甩手把红羽拍到门口,吼道:“还不快滚!”
他做了什么?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差点杀了童童和红羽。
红羽从地上爬起来,撇着嘴看了他一眼,还是跌跌撞撞跑了。
“为什么要放走他?赤陵枪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一把刀不该生出那么多感情。”
“你总是这么心慈手软,所以难成大事!”
“把身体交给我,就现在。”
周勉单手掐住两边太阳穴,喃声道:“休想。”
*
童陵悠悠转醒,他虚弱从床上爬了起来,问:“这是哪?”
胡央给他喂了一点水,道:“这是我家。”
“夫君呢?”
“童陵,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胡央问。
童陵:“我记得。”
“你现在太危险了,我已经托人联系了你们族长,他很快就会来接你。”
童陵眼睫微垂:“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他……”
“呜呜呜……我也不走,我只是说的气话……呜呜呜呜……我生是主人的刀,死也是主人的刀。”
童陵顺着哭声望过去,只见红羽捏着一支小金枪,此时正哭得梨花带雨。
那支小金枪有点眼熟。
“你得了,你连金身都裹走了,你还挺不吃亏。”胡央吐槽道。
“我看电视里离家出走都要带点东西才有威胁力。”红羽抽抽噎噎,“我想他来哄哄我嘛。”
胡央:……
童陵掀开被子下床,说:“我们都走了,他一定会非常难受的,夫君为将时被效忠的朝廷所抛弃,为神时,又被神尊算计,我曾经承诺过他,不论何时都不会抛弃他,现在是他最难的时候,我怎么能走?”
红羽闻言,也擦干眼泪道:“还是你格局大,我同你一起回去,我要跟主人认错。”
两人正要往外去,一位白衣长袍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道:“他已经不在人界了。”
来人正是涂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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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
周勉去了九夷山。
那里有个石佛窟, 他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佛窟上方有一座巨大的释加牟尼佛像,他的坐镇让这一带祥和安宁,周围的灵气也纯净充沛。
但周勉的邪魔之躯在这里却是异常痛苦。
他近乎自·虐地想用佛光洗涤自己的恶魂, 佛窟内恶魂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山谷。
那笼罩的金光,让他灵魂犹如在油锅里煎熬。
佛问:“生命在你眼里是什么?”
周勉答:“是蝼蚁。”
“可轻贱?”
“可轻贱!”
每日佛都会问他这两个问题,周勉的答案也从未更改。
他是自己走进这里的,他甚至用赤陵枪贯穿自己的肩胛骨,把自己定在了石窟内。
灵魂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并没有磨灭他的意志。
他知道自己来这是干嘛的。
他是不想被恶魂控制,而不是来赎罪,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你看, 谁来了。” 佛的声音浑厚空灵。
周勉浑浑噩噩抬起头, 在幻境里看见了三跪九叩的童陵。
九夷山是神佛圣地, 童陵作为妖, 是不能擅自闯入进来的。
所以他诚心拜佛, 希望佛能原谅他的莽撞。
九百九十九阶石阶, 童陵一阶一阶跪了上来。
周勉连日来暴躁震怒的心终于有了别的感受, 那是撕扯着的痛。
那双只有仇恨和杀戮的眼睛也流下了温热的眼泪。
童陵叩得头破血流, 依旧喊着:“兔族童陵,求佛祖开恩, 小妖愿侍奉佛前, 换夫君重获新生。”
佛的声音再次响起:“善因得善果。你救他一命,他便用一生来偿还。”
“佛渡不了你,自有人来渡。”
童陵用了三天三夜跪上了九夷山。
他在佛像前长叩不起,他听着佛窟内周勉恶魂的咆哮声, 伏在地上默默流泪。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若是周勉不出来, 他也不会离开,他会在这里侍佛,陪着周勉重新修行。
可正在这时,石窟门被打开了。
耀眼的阳光照射进了幽暗的石窟里。
童陵膝地而行,慢慢挪进了石窟内。
“小妖斗胆问,佛祖是何指引?”童陵颤声道。
“他不信神佛,神佛如何渡?” 一道慈悲的声音回应道。
“夫君变成如今这样,并非出自本心,还请佛祖指点,唤回从前的他。”
佛道:“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渡人。”
童陵看着被定在石壁上的周勉,失声痛哭。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多谢佛祖指点。”
此时的周勉陷入了深度昏迷,童陵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扑到周勉怀里,缓缓抽出插在周勉肩胛骨的赤陵枪,柔声道:“夫君,回家了。”
九夷山下。
红羽来来回回踱步,他说:“不行,我得闯上去。”
胡央一把拦住他:“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说闯就能闯的?”
涂宴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冲不破这佛印,未得佛祖允许,没人能轻易上去。”
涂宴带来周勉去九夷山的消息,童陵急不可耐地要去寻。
可那是佛山,他们在山脚下就被佛印拦住了去路。
童陵跪在佛印前诚心祷告,说明来意,那道佛印被他打动,自动将他吸了进去。
而其他无关的三人,被困在了山脚下。
眼见这一天天过去,童陵和周勉杳无音信,三人都无比心急。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主人会不会被佛祖泯灭了?小兔子跟着殉情了?”红羽惊恐提出猜想。
胡央气得磨牙,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道:“你能不能盼点好?你主人泯灭了,你还能在?”
红羽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他们下来了。”涂宴开口道。
话音刚落,就见淡青色的法术球承载着两人归来。
童陵虚弱至极,灵力也所剩无几,此时再也无法维持法术球,和周勉齐齐落在地上。
“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啊?”红羽惊叫道。
童陵:“回……回家……”
“童陵!”三人异口同声急呼他的名字。
可童陵太累了,他牵着周勉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童童,童童。”有人在耳边轻轻唤他的名字。
童陵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路彦焦急的脸。
童陵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扑进路彦怀里喊道:“族长,救救夫君。”
他在带周勉下山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他灵魂的力量了,他不知道周勉现在是什么情况,究竟是脱离了这具肉身重新投胎,还是被佛祖扣留了恶魂。
路彦擦了擦他的眼泪,道:“别担心,我刚刚已经看过周将军了,他魂魄齐全。”
“真的吗?”
“嗯。”
童陵又哭又笑:“那就好,那就好。”
待冷静了一些,童陵又问:“族长,您知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吗?”
“前几日你们是不是去过魔界?”路彦反问。
“是。”
“那就对了。周将军本还能勉强压制恶魂,可那趟魔界行,让前魔尊的一缕残魂钻了空子。大司君在听说周将军去了魔界后,自己也幻化成了一个小魔兵,偷偷跟着你们。”
“他看见前魔尊的残魂钻进了周将军的身体里,而周将军的恶魂欣然接受了他并且吞并了他。”
“这就是为什么周将军会凶性大发,差点杀了你的原因。”
童陵紧张道:“那现在呢?”
“周将军在佛窟内接受佛光洗礼,硬生生把融进恶魂里的魔尊残魂剥离了出来。”
童陵捂住嘴:“剥魂……”
他的夫君究竟是忍受了怎样的痛苦啊。
童陵被路彦扶着下床去看周勉,周勉被安置在主卧里,他静静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般。
“夫君……”童陵趴在周勉的胸膛,“我该怎么办?”
佛祖给他的指示是渡人就是渡己,可童陵没太参透这一点。
路彦琢磨了许久,对童陵道:“这世间,大概唯有信仰之力才能洗去恶念。”
周勉第一世死后就是魔,被百姓供奉起来才有了神格,所以如今佛祖给的提示,不过是让周勉再走一遍老路。
让信徒的善念感化他。
“可周医生和神界势不两立,再次成神的话,会不会……”胡央担忧问。
红羽:“神帝曾说过,主人再次成神,不受神界管束,况且当初神界不承认主人的邪神身份,所以他在神界没有神位,他从头至尾都不属于神界。”
胡央:“那我们现在当如何做?”
红羽难得正经:“重塑金身?建庙堂?”
“大哥,现在二十一世纪,庙堂哪那么容易说建就建?”胡央反驳,“况且,周医生因没有神位,许多人类并不认识他,也不会虔诚祭拜。”
是啊,当年那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在千年前就死了,他的威名被埋在过去,他的英勇在历史上被抹杀。
现如今,又有谁记得他,谁会跪拜他呢?
生出的希望又破灭了,大家有些丧气。
立在一旁的涂宴看见童陵的脸色灰白,他犹豫了许久问:“童陵,你真的很想救他吗?不惜一切代价?”
童陵偏头看他,眼睛坚定:“是。”
涂宴:“我知道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童陵眼睛亮了起来:“是什么?”
*
苏予和瞿萧送来了瞿家供奉的神像。
路彦帮忙把周勉的善魂引到神像里,他惊讶发现,周勉的神魂居然还在,被一朵金莲包裹着,所以即使他堕魔后期,神魂也没有立即泯灭,那么他重塑神格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孱弱的神魂被一并引到了神像里,苏予小心翼翼抱回了神像,他喃喃道:“这都什么事儿,不是说神都无所不能的吗?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啊……”
涂宴说猎妖天师的传承祭拜,会更容易增强魂魄的力量,但他提醒道,切记不可在供奉期间提出杀生之愿,必须是最纯善的祈愿才行。
苏予道:“我知道了。”
因猎妖天师会点红烛灯,还会用天师血祭拜,所以恶魂不能一起被带过去,它需要被洗涤,而不是再次壮大它。
涂宴看向童陵:“你准备好了吗?”
童陵:“准备好了。”
童陵分出半颗妖丹,把恶魂引进了之前他给塑的金身里。
恶魂在佛窟剥离魔尊魂时受了重创,又日日被佛光鞭笞,为了自保,它选择了沉寂。现在它意识很弱,被童陵的味道引了出来,寄居进了金身里。
而失去半颗妖丹的童陵,再也不能维持人身,他变回了兔子。
“恶魂喜阴气,你往后只能带着他行走在冥河畔,那里有许多心愿未了的灵魂不肯转生,你可以替他们完成愿望,那之后得到他们诚恳的还愿便可。”涂宴交代道。
童陵:“我明白了。”
“冥河河畔多凶魂,你也得凶一点,知道吗?”胡央提醒道。
兔兔皱起鼻子,露出两颗兔牙:“嗷呜!”
众人:……
“没事,把我带上,我去保护它!”红羽拍着胸脯道。
“你不能去。”涂宴否决道,“你是周勉的刀灵,你身上的煞气不比他少,这樽金身里现在只有一缕恶魂,你的靠近又会让他生出好斗的心思。”
胡央:“那我呢?”
涂宴:“都不能去。这是他们两人的因果。”
从童陵唤醒邪神开始,那之后的渡化任务就只能他来做。
苏予:“要不……你再凶一点?让人一看就害怕那种?”
兔兔想了想,从床上站了起来,它直起身子,后腿前后蹦跳,前爪放在胸前,恶狠狠道:“啊打~打得你满地找牙~”
这特么不完犊子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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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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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河畔, 怨魂飘散。
他们徘徊在桥头,不肯喝孟婆汤,也不肯去轮回, 皆因执念太深。
童陵穿着厚实的大袄子,背后背着一个大背篓穿梭在众怨魂之中。
它机灵又警惕,会在看起来没什么凶性的怨魂前停下,仰起乖巧的小兔脸礼貌问:“你好,你看起来很伤心,需要帮助吗?”
怨魂看见它是一只怪异的兔子,身后背的神像也名不见经传, 就都没有理它。
童陵来了这里许久, 现在一桩交易也没谈上。
冥府的巡逻卫看见它, 还会驱赶它。
童陵东逃西窜, 躲避卫兵的眼线, 已经混成了老油条。
它知道在冥界讨活不容易, 它也有足够的耐心。
不知晃了多久, 童陵有些饿了, 它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把身后的神像抱出来放在身前,双爪合十虔诚说:“夫君, 童童今天的愿望是有一个草饼吃。”
说完, 它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块草饼,惊喜道:“果然是草饼,你真是厉害的神。”
其实这些都是它自己每天准备的。
神像这么久得不到祭拜,它现在是唯一的信徒。
它每日提一些微小的愿望, 再自己去办到,这样就可以顺利还愿了。
童陵捧着干硬的草饼正在往嘴里送, 一个怨魂悠悠飘了过来。
这是一位年纪很轻的女孩。
她俯身问童陵:“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真的可以帮我了却心愿吗?”
童陵赶紧把草饼揣回怀里,正色道:“不是我哦,是神。”
说着,童陵用爪爪指了指身前的神像继续道:“你只要诚心对神祈愿,神就会帮你达成愿望,但只能是正向的愿望哦,愿望达成后,你还得来还愿才行。”
女孩蹲下·身,偏头细细打量了一下神像,说:“你这是什么神?不像菩萨也不像佛,我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童陵笑道:“是一位非常热心的神。”
女孩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又是谁?神使?”
“对,我是他的神使。”兔兔无比自豪。
“好哇,又是你这只兔妖!”一道凶狠的声音传来,“还不快滚。”
来者是冥河河畔的一个巡逻兵,他长·枪重重打下,吓得兔兔赶紧跳开。
“少在这里坑蒙拐骗,背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天天来捣乱。”
童陵爪爪紧握,愤愤道:“他是神,你不可以这样说他!”
“就他?狗屁神!他配吗?塑个金身就是神了?那我也可以做神。你那东西邪里邪气的,我看那只是一个污秽的邪物罢了!”
童陵忍不了别人污蔑周勉,它龇着牙,飞身起来一个侧踢,后爪在口出不逊的阴兵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若不是他,六界哪会这么安稳?你凭什么这样评价他!” 童陵落地后愤怒吼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然爱来冥界,老子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说罢阴兵使用手里的长·枪一下一下戳向童陵。
童陵现在灵力稀薄,召唤不出来法器,只得蹦跳着灵活躲开。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刚刚准备祈愿的女魂劝阻道。
阴兵一把将她推开,眼看打不中童陵,他准备去毁了那樽金身。
童陵眼疾手快,飞扑过去抱住金身滚了一圈躲避伤害。
阴兵趁势用枪头挑起童陵的衣服,把它举了起来。
他说:“你的神不是厉害得很吗?现在怎么不出来救你?”
童陵感受到了神像里的恶魂暴动,它赶紧安抚道:“没事的夫君,没事,童童不怕,童童会飞。”
可现在童陵就被挂在长·枪上,阴兵举着它准备把它丢入饿鬼池。
那里面皆是饿了千万年的恶魂,若是童陵落进去,顷刻间就会被吃得渣都不剩,说不定魂都不会留。
“你别这样,它只是一只小兔子。”祈愿女鬼追了上来。
“少他妈管闲事,死都死了还有屁的心愿,滚去投胎。”阴兵不耐烦道。
祈愿女鬼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腕,阴兵疼得大叫,手里的长·枪被丢下,童陵也在这时稳稳落地。
看着阴兵在打女鬼,童陵飞起来坐在他头顶,用神像砸阴兵脑袋:“不许你打鬼,不许你打鬼!”
他们闹出的动静引来了许多阴魂的围观。
没一会儿就有更大一批冥府巡逻卫来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 为首的大块头拨开魂群走了过来。
三人也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大块头指了指被打得眼冒金星的阴兵道,“说说怎么回事!”
阴兵看清来人,赶紧跪下回话:“禀司卫,这兔妖每日穿梭于冥河岸,抱着一座假神让魂祭拜,实在居心叵测,小的怀疑它可能是魔界奸细,故意来祸乱鬼心,小的对它进行驱赶,它竟然动手打小的。”
童陵从他头顶跳下来道:“他撒谎,是他先口出恶言,也是他先动的手!”
“我说的是实话,你手里那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人祭拜?他有何贡献?有何神位?”阴兵见同僚来了,口气就更大了。
司卫被他们吵得头疼,他看向童陵道:“所以你带来的是什么神?”
童陵心疼地搂紧将军金身,道:“他没有神位……”
阴兵一听,叫嚷得更加大声了:“司卫,请您为我做主,它就是带来了一个污秽肮脏的邪物,兔妖罪大恶极,试图扰乱冥界,该把它投入饿鬼池!”
“他没有神位并不是因为他不配,而是神界不配!” 童陵义愤填膺道。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这兔妖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公开拉踩神族。
童陵把将军像高举,说:“他生前是启国大将军,战场上浴血杀敌,保家卫国半生,死后成为邪神,虽没有你们口中的正神位,但他救的人不比正神少!你们只知神界的守护,却不知这次六界的安稳是他换来的!你问我他做了什么贡献,我告诉你,你现在没被噬魂兽吃掉,就是他做的贡献!”
“等等,你说他是谁?”大块头激动问。
童陵:“邪神。”
“不,他生前!”
“启国大将军。” 童陵回。
“可是周冕周将军?”大块头嘴唇颤抖。
“是。”
“你的神像能否借给我看一下?”大块头道。
童陵犹豫了一下,但看着大块头真诚的眼神,还是把神像递了出去。
小小的神像在大块头手心里成了迷你版。
大块头细细端详了神像许久,喃喃道:“是他,是他。”
童陵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大块头“咚”的一声跪下,嚎啕大哭道:“将军啊,是我啊,小六子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是哪个王八犊子把你变成这样的,老子现在就去把他砍个稀巴烂。”
童陵:?
众魂:?
小六子擦擦眼泪,面部扭曲地看向口出狂言的阴兵:“你刚刚说谁是污秽肮脏的玩意儿?”
见势头不对,阴兵又是磕头,又是自扇巴掌:“司卫,小的,小的不知……小的冒犯了。”
“来人,这狗东西对邪神不敬,犯下口业,给我扔进拔舌地狱,拔他妈个三五百年,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来!”
“是。”
“司卫,司卫饶命!”
阴兵的声音远了,大块头对周围的怨魂挥手道:“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实在没事儿就去多喝两碗孟婆汤。”
他凶狠的模样吓跑了聚众的阴魂。
司卫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童陵道:“那啥,兔子,你跟我来。”
童陵跑到角落找到自己的背篓,又对祈愿女鬼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它蹦着跟上了大块头的步伐。
大块头把它带到了阴兵休息处,只见他举着神像说:“你们看这是谁。”
那些阴兵抬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秦副将军,你倒也不至于自恋到给自己塑个金身放着,我们是不会供你的。”
“瞎你狗眼了,再看清楚这是谁。”大块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那人的脑袋“啪”的一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童陵脚边。
童陵:!
“哎呀,副将军,能不打脑袋吗?”男人抱怨道。
接着那具无头魂跑来抱起自己的脑袋安上,又道:“这怎么有一只兔子?是今晚的晚餐吗?”
“滚你丫的。”大块头踹了他一下。
男人也不介意,刚拍拍灰站了起来,就听到有人喊:“这是周将军!这是周将军对吗?”
“是他,是他。”
“不是说周将军因为成神需要历劫,轮回去了吗?现在怎么只还剩一缕魂了?”
“是不是历劫没成功?”
“怎么可能?周将军那么厉害!”
童陵叹气,原来周勉的这些部将都被骗了。
“诶,是那兔子带将军来的,它肯定什么都知道。”大块头说。
童陵在大家的簇拥下站上了桌子。
它把发生在周勉身上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块头第一个坐不住了,他伸手幻化出自己的大斧头,说:“难怪从来不允许我们靠近地狱入口,敢情锁了我们将军两次,老子现在就去把恶鬼放出来,搅他妈个天翻地覆……”
“别,别……”童陵拒绝道,“不能再增添他的怨气了。”
“是啊,秦将军,你冷静点。我们该尊重周将军的决定。他既然去佛窟洗礼恶魂,就证明他是想找回本心的。再说了,邪神不属于神界,往后周将军再次成神,也不会便宜了那帮兔崽子。”
大块头坐了下来,说:“你说的有道理。”
顿了下他又道:“那你们给我看清楚了,往后兔子在冥河畔,你们谁值班谁就多照顾点,明白吗?”
“秦将军,这不用你多说,那肯定是要多照顾的。”众人附声道。
“还没问,你贵姓?是我们周将军的神使吗?”大块头问。
童陵礼貌伸出爪爪,道:“你们好,我叫童陵,是周勉的神使,也是他的爱人……”
语毕,刚刚还闹轰轰的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
“爱……人?”大块头重复了一遍,“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兔兔点点头,说:“我们都快成亲了。”
敲!
大块头跌坐回椅子,难怪周将军生前不娶妻,不纳妾,不喝花酒,他们曾怀疑过周将军恐有断袖之癖,不过断袖就断袖吧,左右也看不上他们。
只是万万没想到,周将军不仅不喜欢女人,他还不喜欢人!这可太刺激了!还是周将军的思想超前。
“嫂……嫂子……”刚刚脑袋被拍掉的阴魂结巴开口。
“方才是我出言不逊了,我不该说你是我们的晚餐,我这就把头放下来给你赔个罪。”
说着他把脑袋取下来放在桌上,又对神像道:“周将军,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以后都不吃兔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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