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想成为寄生体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恭俭良。”

    禅元的声音逐渐弱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细,连切割黑幕都做不到,倒更像是风筝绳, 牵着人走。

    前后左右爱在苟延残喘的引擎声彻底停止。禅元完全没有回头的想法, 他把自己所有胆怯的情绪掐死, 不断地给自己找借口:

    费鲁利是军雄, 他就算没有办法杀死寄生体,也能够带着伊泊顺利离开;伊泊和自己一样是普通军雌, 但很可惜, 伊泊不具备“不被寄生”的可能性……

    “嗤。”禅元想着想着, 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他在漆黑死寂的空间中发出一些声音, 好像为了壮胆, 又像是为了自我劝说,念着雄虫的名字,“恭俭良。”

    费鲁利可以走。

    伊泊也可以走。

    但是他不能走,他的雄虫还在寄生体手里。

    禅元蹲下身, 他控制手电筒的光亮,汇聚在一点上。漆黑的地面上, 像是炸开一块金灿灿的肉饼。禅元用手将厚厚的灰扫去,手指缠绕上不知何年余留下的头发与布碎,他把手电筒咬在嘴巴里,压低重心,以四肢摸索的方式在地面蹲踞前行。

    他怀疑自己进入到一个虚幻的空间中。从先前寄生体复刻电影场景的行为来看,禅元有理由怀疑对方入侵了他的大脑, 看到了什么。

    ——他自己最清楚, 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在高等寄生体面前毫无胜算的军雌。

    “恭俭良。”禅元含糊地念着这个名字。手电筒让他的牙关和舌头无法清楚的说话, 可他坚持要这么喊, 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明确自己是为了什么下来,为什么什么铤而走险。

    他没有办法对恭俭良的死活视而不见。

    “回去之后……你不陪我玩更变态一点的玩意,简直是亏本。”禅元含糊到话都说不清。他只能通过这种颅内高潮,一次又一次抵抗沉重的眼皮,手指撑在地面留下一排又一排的指印。

    不要睡下去。

    禅元咬紧手电筒。他猜测自己作为唯一一个深入寄生体内部的军雌,还是寄生体手中雄虫的雌君,肯定会得到寄生体无数的关注。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头顶、墙壁、甚至是五指触摸的地上正在有什么诡异的存在流动。

    【你很聪明】

    禅元的脊椎像是被装满水的气球压住,一股渗人心脾的冰冷感游走在雌虫全身。他抬起头,天花板迫在眉睫,它们不再是笔直的高挺的样子,反而形成巨大的柔软波浪状,以某种特定节奏向下游动。

    禅元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宏伟的场面。

    他感觉自己处于夜色大海的下方,每一次眨眼,海浪都压迫性的逼近。他抽出自己口中的手电筒,细长的光线与离子刀共振。那些暗藏在漆黑天花板中的长条生物终于被逼迫出来了!

    他们接近无色,无味,每一次游动都能带动风与血腥气息。当第一头撞击在禅元的腰侧,他劈砍而上,熟悉的鲜血铺面而来。

    禅元知道这是什么了。

    “云鲦!”

    他们第一次降落到这颗星球上时,正巧遇上了云层坠落,而云鲦正是生活在云层中的生物。在寄生体的口中,“云鲦”又被叫做“云虫”,是一种可以供给雄虫食用的本土生物。

    禅元握紧自己的离子刀,他无法抬头,脖颈屈伸,弯腰弓背以及其不利索的方式战斗。

    “淦!”他将手电筒换一个开关,刺目的亮光带着灼烧的气息洞穿云鲦的脑壳。

    圣歌女裙绡蝶家出品的光剑再一次救了禅元的狗命。

    禅元借助比先前更辉煌的光芒,确定了。

    真的是云鲦。

    比他和恭俭良第一次落到地面,第一次击杀的云鲦,壮观上百倍的云鲦。它们接近透明无色的身躯,完美容纳在黑暗中。那些坠落游动的天花板,根本就不是水泥灰和钢筋的产物——他们就是一条又一条的云鲦!当他们不再徐徐图之时,整个房间都是鳞片相互摩擦的声音。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

    它们中最小的也有十二米长,禅元所见一条云鲦扭动七八个波浪还不见尾巴,掐指估算,这中间最大的个体超过了五十米。

    “居然不是幻境。”禅元苦笑一声,“我真希望我的算数出了点错。”

    可惜,数学公式告诉禅元,他处于一个很糟糕的环境中。

    【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

    寄生体的声音像是之间在脑海中回想。禅元淡然自若。他平静地思考寄生体不直接杀死自己背后的意义。

    【你好混乱。】

    禅元挥刀剁掉两个云鲦的脑袋。他的力气加上快速计算的能力,每一刀都砍在云鲦的致命弱点上。他屈膝,随着天花板的压迫,身形越来越矮,刀越来越快。

    仅凭他一个人,能够杀死所有的云鲦吗?

    禅元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要保留力气用最少的代价寻找到出路。他不能把核弹用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小地方,也不能停留在这里。

    他要突围。

    “你是打算寄生我,去靠近恭俭良吗?”禅元把能用的一切都用上了。手上杀人,嘴上劝人,“你应该寄生不了我吧。不如让我去见见他,我想我可以劝说他。”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寄生体心知肚明,那个雄虫突破不了自己的心魔。像他这样高等级的寄生体,只要拥有足够的精神力,便可以自由出入多数虫族的脑域,毫无顾忌探知他们的秘密与思想。

    数百年来,寄生体早早将那些有趣的虫族故事吃干抹净,当做冰天雪地里的消遣。

    他急需要一个更有趣的脑子。

    禅元,无疑吸引了他。

    【你很奇怪。】

    “你应该还没有吃掉恭俭良吧。”禅元一手光剑,一手离子刀。他无比庆幸自己拿得不是冷兵器。连续的劈砍和战斗,会让兵器损耗地十分迅速。

    恭俭良手中的武器多半损坏了。

    禅元继续套话,“你不会把他的四肢打断了吧……别这么粗鲁嘛,雄虫会哭的啊。”

    【恭俭良不是爱哭的雄虫。】寄生体反驳一句,接着跳出这个话题。他笃定自己要吃掉恭俭良,不愿意让面前的聪明人继续试探口风。【你真是奇怪的人。你的脑子复杂、混乱、偏执、涩情。】

    禅元:……

    谢谢,很中肯。

    【哦——天啊。】

    寄生体的惊呼声传来。他的精神力伴随着查询雌虫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那些云鲦从均匀的海浪转化成呲呲电流状,挪动的频次更快,像是抢救中的心电图和上天台的股市波动。在禅元喘口气的功夫之后,它们摔落到地上,在一片雾状的尘埃中,倒伏入地,留下波浪形的纹路。

    禅元终于可以挺直腰杆。

    他发现这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他猜测从第十三层开始,自己一行人就进入到寄生体的脏器中。十四层之后的所有层级都被熔炼为一处。

    少部分落在器械和墙壁转折处的云鲦,甩动着粗壮尾巴,用沉重的躯体挤开阻碍物,快速蠕动到黑暗中。

    它们的躯体和水泥砖石碰撞,轰隆隆的声音四下回荡,电路都被震荡出光亮,一闪一烁中,它们横扫的仪器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是一个个单独的虫族睡眠舱。

    有一些破损了,有一些完好无损,它们的共同点是表面沾染上陈旧鲜血,没有人还平安无事地躺在里面。

    【你曾经杀过寄生体?】

    禅元平静道:“是的。”

    他来到远征军后的每一天,不是为了活命,就是为了活命。他在恭俭良手下苟延残喘,在战场上努力杀死寄生体,他已经可以比幼年更加平和面对这句话,“我杀过。”

    【你真厉害。】

    “谢谢夸奖。”禅元道:“我希望,你能带我去见恭俭良。”

    【你愿意成为寄生体吗?】

    禅元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曾经也有个和奇怪的叔叔对他说过这句话,他恍惚中感受到意识的游历,下一秒狠狠将离子刀扎入自己的大腿肉中,用疼痛唤醒自己。

    “你看过我的记忆,为什么还会这么想。”

    【当年邀请你的家伙实在是不入流。】寄生体袒露心声,【盲目的吞噬和抢占雌虫躯体并不是我们进化的终点。你也应该发现了,一个种族的发展需要智者。】

    果然是一个种族的。禅元平静地想道:连劝人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你很聪明。你很有智慧。你应该知道寄生体的将军,每一个将军都有不同的发展途径……但你不一样,相信我,只要你成为寄生体。你再吞噬掉远征军上的那些军雌,你完全可以进化成将军级!】

    【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少年。禅元,我也不知道你遇到了那些将军麾下的寄生体。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在偏远的星球,这里没有人会在意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发展实力——看,远征军,只要把远征军吃下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需要。”

    如果他想要,很多年前就会加入了。

    禅元歪着头,已经记不清楚多年前的夏天,自己是为什么没有答应寄生体,又是为什么没有被寄生体掳走。

    是为了排队购买限量美人卡吗?还是为了去看一看来路演宣传电影的蝶族美人?还是为了完成雌父所谓的“家庭作业”,感受爱与美好?

    禅元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跟着那个“寄生体”叔叔走到了小巷中,冷静地用石头砸中他的后脑勺,用跳绳勒住对方的脖颈,迫使对方躯体变异,出现寄生体该有的样子后。

    笑了。

    他随身携带的小刀,一下一下刺入成年雌虫地身体。

    抽出,刺入,再抽出,再刺入。

    他满脸都是血。

    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想象。特别是面对一个“寄生体”,他不用再伪装成各种好孩子的样子。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啊。”

    七岁的禅元擦把脸,在确认彻底死掉之后,打电话告诉了雌父。

    他说,“雌父,帮我拿套换洗衣服吧。”

    逼迫对方暴露出寄生体扭曲的变异状态后,他说不定还能拿到“见义勇为”勋章呢。禅元百无聊赖踢了一脚寄生体的手腕,接着狠狠踩上去,抱怨道:

    “雌父。杀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还是喜欢漂亮的雄虫。

    电话那头兵荒马乱。

    七岁的禅元拍拍屁股,找块干净的地方蹲着,很明确地将“杀人”从自己的喜好清单上划掉。

    他正了正电话,问道:“雌父。我还是想要养个漂亮雄虫。”

    “禅元!!!!你在哪里!你给我等着!”

    禅元:“我知道雌父你生不出来,我就是问问。”

    好想要一个只属于他的漂亮雄虫啊。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让对方轻易死掉的。

    作者有话说:

    幼年恭俭良:乖乖听雄父的话,压抑杀人欲望。

    幼年禅元:我试过了,杀人没意思,不杀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8】

    对禅元来说,孩子是干柴烈火的阻燃剂,是自己扩展xp的绊脚石。

    “雌父。”老三蹲在厨房里剥蒜,懵懂无知地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和雄父嘴对嘴亲亲。”

    “……因为雄父是雌父的。”

    “好吧。”老三不情愿地将剥好的蒜头放在小碗里,趴在料理台洗手,蹦跶找雄父要抱抱,“雄父亲亲。”

    恭俭良抱起幼崽,亲一口他的小脸,又亲一口他的小嘴巴。两个人闹一会儿,滚到玩具堆里,恭俭良百无聊赖用脚推推幼崽的小屁股,指挥小家伙给自己拿这个拿那个。

    家里四个小孩,三个亲子一个养子,除了面前这个小豆丁外都出去了。

    恭俭良难得升起一点空巢老人的感叹。

    老大还好一点,只要空闲下来就会打视频给自己,还会快递一些好吃的点心和特产回家。老二就是真的混蛋。恭俭良至今都忘不了,这孩子得知自己祖雄父出自赫赫有名的夜明珠闪蝶家族后,双眼放光,问道:

    “祖雄父去世后,我是不是能分很多遗产?”

    恭俭良听完老二的话,左右看看有什么顺手的凶器。

    要不是禅元拦着,他一定把这混账东西当场绞杀了!

    至于老三?

    “雄父。这道题我不会做。”

    “找你雌父。”

    “雄父。我拼不起来。”

    “找你雌父。”

    “雄父。我不会。”

    “禅元——禅元过来!”

    恭俭良看着小家伙去厨房打扰禅元,忍不住想到自己小时候。雄虫的课业比较少,放学也比较早,在学校里基本就是玩和各种简单教学——倒是放学时间的小巷子里有很多变态。

    恭俭良猛地坐起来,灵感转瞬即逝,险些从他的脑子里流逝。

    对啊。

    他要去钓鱼执法啊。

    “崽。老三。刺棱!”

    “雄父。”幼崽冒出脑袋,被雄父一把薅过去,捏在手里看来看去,毫无反抗之力力,“唔~雄父,我在做作业。”

    “做作业有什么好玩的。”恭俭良信心满满,“走,帮雄父冲业绩去。”

    ——*——

    老三还是很可爱的。(rua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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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2☪ 第一百八十二章

    ◎禅元:无所畏惧的开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果说, 恭俭良的童年是在被雄父不断的驯化,不断学习伪装如何伪装成正常人。那么禅元的童年,就是在雌父的努力下, 不断筛选最能容纳自己不良情绪的容器, 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在遇到凶杀片题材前, 禅元便把所有能尝试过的兴趣爱好都尝试了一遍。他将自己能够发泄自己变态控制欲的爱好罗列出来, 悲伤又难过地发现:自己还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漂亮雄虫。

    活着。好看。

    我的。就行。

    【你不想得到强大的力量吗?】

    “不需要。”

    【你不想得到永生,享受天地同寿吗?】

    “活那么长干嘛?”

    【你不想要得到更多雄虫吗?】

    “宁缺毋滥。”禅元认真道:“对付恭俭良一根, 我已经很辛苦了。”

    寄生体的话骤然卡住, 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刹过来。等反应过来后, 他的吐字越来越快, 口吻中的杀意不再隐藏。

    【等你有一天老去, 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脸,浑浊的眼珠,你会意识到新鲜的□□有多么美好。】

    禅元道:“新鲜的□□确实很好。如果不是出任务,我每天都要和雄虫睡觉。”

    【等等……不是这个意思啊。】寄生体再次卡顿, 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气急败坏,【你怎么光想着睡雄虫?你不能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吗?】

    禅元恍然大悟, 意识到这个寄生体有点像雌父阶段性的恨铁不成钢。

    可他要提高自己的水平干什么呢。

    钱?和恭俭良结婚分到的财产足够禅元混吃等死一辈子了。

    色?有恭俭良这样的漂亮雄虫,偶尔挨打,禅元也很知足了。

    权?禅元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远征军上,军衔和功勋除了给雄虫兑换点好东西外,就是在远征结束后,给自己兑换个闲职, 混吃等死拿退休金。

    “不需要。”禅元提出请求,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拉我入伙, 还容易培养一个敌人——你怎么不想想, 我万一要当老大,第一个就得把你干掉啊。你还不如现在把我和我的雄虫一网打尽。”

    快点把我送到我的雄主那边。谢谢。

    寄生体目瞪口呆听完禅元的话,一时间分不清眼前这个雌虫到底是自己人,还是敌人。他忽然想起吞噬其他军雌得到的记忆,支支吾吾憋出一句:

    【你好饥渴啊。】

    禅元:?

    然而,他还没有为自己的清白和品性做出解释。地面迅速展开一个凹槽。禅元来不及蹦到其他地方,脚踝就被一根柔韧的云鲦周身缠住,坠入凹槽中。他预想之中的窒息感没有到来,寄生体的血肉并非想象中的鲜红,而更像一种延展性材料。

    禅元在急速降落中,还有心思用离子刀扎在黑壁上,缓解自己拖拽的情况——他的离子刀刮过一张人脸、不同颜色和粗细的头发。非实体的刀刃在高速中迸射出火光,禅元面无表情张开自己的双翅,在半空中平衡自己身躯。

    这让他滚落到地上时,卸掉了大半的力,背上的核弹包完好无损。

    “没想到,寄生体还有这种形态。”他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只能寄生在生命体上。”

    【这也是生命。】

    “是是是。”

    只不过是将建筑当做容器,其余受害者不论死活放进来,吊着一口气都能寄生。禅元估摸眼前这个“建筑”寄生体,打算融合出一个超大缝合怪,用某种特殊方式延续生命。

    这种方式兼并了多异化能力和庞大体积,逃跑还得看核弹。

    禅元戳戳脑壳,打住自己继续思考详细计划。他真不喜欢高等寄生体打探自己脑子,已经盘算为了隐私问题,找军雄打开脑域。

    听诺南说,开脑域就是动手术。

    作为挨了无数打的卑微雌君,禅元认为区区手术不值一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回属于自己的雄虫,然后抱着对方安慰他,自己知道错了,不是故意想把他丢下的,他只是想磨一磨雄虫的性子——

    这么说,肯定会挨打。

    禅元谨慎地打探周围,一旦恭俭良冒出头,他必须保证夫夫两个人一致对外,而非当场内讧。

    “恭俭良。”他轻声呼唤着雄虫的名字,光剑散发出的光亮度足够,长度却远不如手电筒模式长。禅元索性把这件杀器当荧光棒用,他缓慢地在地面和周遭挪动,用光剑扫视一圈后,缓步前进。

    “恭俭良。”禅元声音略微大一些。

    他不害怕引发云鲦的到来。从周遭环境来看,这里前一刻还有人居住。禅元举着光剑扫视过凌乱的床铺、地上的碎屑,以及大量撕扯开的被褥和摔烂的枕头。

    “恭俭良。”

    这和恭俭良生气弄乱房间的样子太像了。

    禅元几乎确定自己的雄虫就在里面。他加快了脚步,越往深处走,墙上和地面那些暴虐的刀痕一览无余。禅元毫不怀疑这就是恭俭良留下的痕迹,他在脑海里基本构建出恭俭良一路走来的行动图。

    被寄生体运输到房间里,先吃了一些寄生体给的零食,接着交谈了什么,双方谈不拢。随后,恭俭良拿到了双刀,选择单枪匹马突围。

    禅元提着光剑。

    跟他想象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房间的一角被撞开两人高的缺口,缺口之外,是笔直漆黑,越来越狭窄的道路。

    “恭俭良。”禅元奔跑起来。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重新恢复到谨慎的扫雷模式。

    这片区域看起来完全是血肉的另外一种表现方式。禅元用手抚摸地面墙砖,估算面积,同时通过手指摸到的刀痕长度与深度,推算恭俭良还有多少体力。

    ——他可怜的雄主,一定又饿又累。

    【他就在前面。】

    寄生体罕见地冒出来。禅元本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寄生体却又说道:【你想看看他的内心世界吗?】

    “不想。”

    【……】

    “他的内心世界,肯定关乎他的杀人魔雌父沙曼云。”禅元垮着脸道:“你一定拥有多个异化能力。其中一个,我猜和精神世界外化相关吧。哈哈哈哈如果真是这样,我是疯了,才会被你蛊惑,去和杀人魔对砍。”

    能力的触发,应该有前提。

    禅元避免自己落入寄生体的圈套,他微妙地利用寄生体的惜才之心,试探对方的能力与底线。

    【你这家伙果然很奇怪。】

    禅元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光剑的照射范围下,他清晰看见自己的雄虫仰躺在地上,双手握住双刀,一把捅入自己的腹部,一把对准天,好像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对峙一般。

    禅元走上前,真的来到恭俭良面前,他反而没有先前那么慌张。寄生体注视着,亲眼目睹这个雌虫不解决任何问题,蹲下来,用手拂开雄虫脸上沾满血污的碎发,剥去凝固的血污和黑渍。

    “哭了啊。”禅元惋惜道:“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寄生体不理解。

    他甚至想乘禅元不注意,将对方一并拉到恭俭良的精神世界中。可他再次努力,发现雄虫的精神力已经排斥任何外力进入,而禅元的脑子太过复杂,继续深入的风险,并非寄生体想要承担的。

    他只能使用语言刺激雌虫。

    【你不爱他吗?】

    “你好俗啊。”禅元感叹着,用手压住恭俭良身边几个止血点,缓慢地将刀刃拔出来,飞快上药包扎,“爱情,怎么能够概括我和雄主之间的感情呢?”

    【你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也没有用。】寄生体不服输,势必要让禅元屈服,【他的精神世界迟早会崩溃。到时候我吃掉他的精神,这副躯体你不嫌弃就收下。代价是你必须……】

    禅元拍拍手,“打住。”

    寄生体劝降的话戛然而止。

    禅元道:“你知道训狗要怎么训吗?”

    【?】

    “刚开始,你要给小狗套上项圈,他十分抗拒,甚至排斥项圈,恐惧项圈。”禅元打个响指,笑道:“这个时候,我比较喜欢把狗直接锁起来,关在笼子里,迫使他不断地看向窗外,看向阳光,他会想念在草坪上奔跑的日子。”

    他抱着恭俭良,手缓慢掰开雄虫的指头,两把刀叮当摔在地上,被禅元踹开。

    “等过一段时间。你再给狗狗戴上项圈,强行把他拽到户外。经历三四次,五六次,日子一久。”禅元轻笑起来,“你会发现那只狗,自己叼着项圈,眼巴巴求着你把项圈套上,就像这样——”

    “宝贝。”

    “宝——贝。”

    沙曼云抬起头。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下这声音,走到自己奄奄一息的雄子身边,用脚踹中他的腰侧,“你的?”

    恭俭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其实不喜欢禅元喊他“宝贝”,主要是每次做少儿不宜的事情到高潮,禅元就喜欢这么喊,喊得烧心又烧胃。

    日子一久,恭俭良都对“宝贝”两个字过敏了。

    拳头过敏。

    主要表现为,有点痒。

    沙曼云蹲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自己愚笨的雄子,“还有人把你当做宝贝?”

    “什么。”

    “没想到。”

    “等等。啊啊啊啊——什么啊。你给我说清楚。”禅元瞎逼逼什么!他在瞎逼逼什么!他在哪里不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偏偏在这个雌虫面前!恭俭良只是想到自己要在沙曼云面前丢脸,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要杀了眼前这个雌虫。

    杀了他。

    沙曼云用异化双刀扎一下恭俭良的脑门,尖刃在雄虫脑门上留下一个血点,鲜血涓涓流淌过鼻尖。

    “宝贝?”他面无表情地嘲笑道:“温去世后。居然,有人把你这种变态当做宝贝。”

    “你应该想过杀死那个人吧。”

    “你还想过杀死自己的小孩。”

    “被对方喊‘宝贝’……小兰花。”沙曼云难得说那么多话。他顿挫的腔调,像电脑程序朗读诗歌,完全一样的断句和语气间隔,是为了将情感压抑在最后一句:

    “你不恶心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沙曼云?那我不去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9】

    别人冲业绩为了升职加薪。

    恭俭良就不一样了,他发誓自己热爱警局工作,无时无刻不想着逮捕犯罪,为民除害!

    然后,他坐在了自己上夜班的同事面前。

    “说吧。”警雌同事憋着笑,记笔录,“事情经过交代一遍。”

    恭俭良提着自己懵懂的幼崽,往桌子上一放,推推幼崽的小屁股,“快。把事情交代一遍。”

    “叔叔。叔叔说我长得好看。”老三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是拉了拉自己的衣角,盖住小肚子道:“叔叔还给我糖吃。但雌父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别人的东西,然后……”

    警雌憋笑,“然后呢?”

    “然后,叔叔问我可不可以抱抱他。我就……踹了叔叔的□□。”

    成功痛击路边颜狗一只,并将蹲守的恭俭良召唤出来,父子双双以“袭击路人”的理由进了局子。

    恭俭良本人,更是成为“警局自产自销”代表性选手!

    禅元则任劳任怨地收拾恭俭良残留下来的烂摊子,等到事情结束后,一手雄虫,一手崽地把两人领回家,“雄主,诱导他人犯罪是不对的。也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在死心了吧。”

    恭俭良:“哼。”

    才没有死心。

    “还有你。说了多少次,做事情要过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幼崽老三:“哼。”

    雄父才不会卖掉他呢。

    父子两如出一辙,禅元那点让两人吃点苦头的心思也下去了。他无奈叹气道:“这次只是路人,没有受伤,也不计较这点小事。”

    “我要杀人。”恭俭良坐在车里不安分地嚷嚷起来,“我不管我要抓变态嘛。”

    老三有模有样学起来,“我也要杀人。”

    禅元给老三一个脑瓜崩,严厉呵斥,“不准。回家先把作业写了。”

    转头温柔哄着自己的宝贝雄主,“那我们去监狱当狱警?监狱里总有很多变态吧。”

    狱警……怎么不算警察呢?

    实在不行,让恭俭良去体验一下处刑官?合法处刑罪犯?

    “真的吗?”恭俭良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看过来,“监狱的变态都是别人的业绩,又不能算我的。”

    “思路打开,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其他变态犯罪的线索呢?”禅元话还没有说完,恭俭良扑上来,吧唧一口湿乎乎亲在他的脸颊上。禅元顿然猛踩刹车,险些没有把控好方向盘。

    而罪魁祸首亲完就乖乖坐在位置上,抱着幼崽,“略略略。”

    禅元:……

    孵蛋果然会降低智商吧。

    不对!回家必须让恭俭良和幼崽一起罚抄书!雌虫坏心眼地想着:他绝对要让雄主罚抄《交通手册》到哭为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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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幻觉与蒙盖脸布◎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恶心?”恭俭良印象中, 这的确是沙曼云会说的话。

    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这个雌虫除了对雄父展现出短暂的柔情外,简直是一块冰冷的磨刀石, 每一句话都砺出锋利的刃口, 直戳人心。

    正如沙曼云本人。

    “你还喊雄父‘温’呢。”恭俭良挣扎道:“不准喊我小兰花, 你不配这么喊我……你才让我觉得恶心。”

    小兰花是他的小名。

    是雄父最喜欢的专属名称, 离开家之前,“小兰花”是比“恭俭良”更加温柔的词汇。

    恭俭良不希望这个名称, 出现在抱都没有抱过自己的雌父口中。

    “你不配这么说我。世界上所有人都权利指责我, 只有你, 只有你没有。你和我一样,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在恭俭良小的时候, 在同班同学都有雌父来接送的日子里,他牵着雄父的手安静踩着水坑,凝视着涟漪中的自己。

    “雄父。”

    “为什么我不是小蝴蝶。”

    他看过沙曼云所有的报道,他对雌父的勾勒在一次一次的加重, 父子相连的基因让他隐约想明白自己遭遇生死危机的原因。

    年幼的恭俭良抬起头,看着自己憔悴又美丽的雄父, 雨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哭,问道:“我为什么不是小蝴蝶?”

    如果我是小蝴蝶,是和雄父你一样的蝴蝶种,是长了一张和雄父一模一样的脸……

    沙曼云会“爱”我吗?

    会吗?

    恭俭良不知道。但这个问题像是开启了连锁反应,他注意到了无数他人的欢喜,以及欢喜背后的原因。

    95%的雌虫雄虫, 第一眼都会喜欢他。

    喜欢他的脸。

    随后, 喜欢他背后的夜明珠闪蝶家, 喜欢他温柔雄父带来的权力与影响, 喜欢他有三个天资聪慧的雌虫哥哥,喜欢他身边的一切。

    但同样有95%的雌虫雄虫,喜欢他的脸,又会讨厌他的任性,他的冷漠,他的刁蛮,他的残暴和无理取闹。

    随后,他们会说恭俭良太冷漠不敢靠近,会说恭俭良脾气太差不像雄虫,会说恭俭良成绩越来越差,温格尔阁下根本不会关心他。

    “为什么不是小蝴蝶?”只有雄父温格尔,无论听到他犯了多少错,忍不住把人打了,又考了倒数第一,无论是多糟糕的事情。雄父都会抱着他,小心又仔细地安慰道:“因为雄父许愿的时候,想要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宝贝。”

    “我是那个漂亮宝贝吗?”

    “当然。”温格尔撩起怀中幼崽的前额碎发,温柔亲吻他的眼睑,“雄父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雄虫,就不会继续贪心了。而你,恭俭良,雄父的小兰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雄父用心孵化得到的宝贝。”

    他是被爱着的。

    恭俭良无比确认这一点。他依赖雄父身上挥洒的爱意,好像要用此抵消外界诸多有缘由的爱恨情仇。

    世界上只有血亲才会无条件爱着我。

    可恭俭良又想到沙曼云,想到对方杀伐果断杀戮雄虫幼崽和雌虫,想到对方为了一束花屠光一栋楼,为了安静的阳光沉尸。

    他直觉沙曼云喜欢美丽的事情。

    美丽会被这个雌虫亲手摧毁。

    不符合美丽定义的事物、所有不遵循他内心规划行进的产物,都会被扼杀——正如年幼的他。

    恭俭良想明白这一点,不安地蜷缩在雄父怀里,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漂亮了呢?”

    “在雄父眼里,小兰花是最漂亮的。”温格尔道:“不是皮囊上的漂亮。是……”他顿了一下,亲亲幼崽的脸颊,笑眼弯弯,“是小兰花独特的魅力。”

    恭俭良信了。

    他不大会表达情感,最初甚至不会感知情绪。沙曼云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强烈的情绪波动,这个雌虫宛若梦魇出现在每一个深夜,叫他抓紧身边唯一的守护神不敢入睡。

    “小兰花真好看。”

    “小兰花真乖。”

    “小兰花,雄父的宝贝。”

    二十年了,恭俭良慢慢被雄父的温柔裹挟,变得柔软、娇气、贪恋,从一块冰冷质朴的刀胚,变成一个满身缺点的人。

    沙曼云看不上这样的孩子。

    他上下打量无能咆哮的恭俭良,眼神不加掩饰地打量从哪里下手更加方便,叫自己的孩子残废又不至于死掉。被缉拿归案前,沙曼云曾经是优秀的军医预备役,是第一批重点培养名单的榜首。

    “说完了吗?”

    “没有。”恭俭良卡壳,张张嘴,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徒劳地重复着“杀了你”“都怪你”之类的话。

    “温,把你养得太娇气了。”沙曼云给自己的雄虫判了死刑。他已经确认自己在雄虫的精神世界,世界之外的自己已经死掉——此刻的他,应该算是恭俭良混合着记忆、新闻资料、他人描述,勾勒出的综合体。

    真正的沙曼云绝对不会和幼崽废话。

    他应该是抄起刀,叫恭俭良尸首分离,再扬长而去。

    而非在这里废话。

    沙曼云点了点头,判断完形势,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在哪里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发生了变化,他的双刀融化成一块软绵的白布,略微粗糙的布料下可以感觉到空气在流动。

    “不要!”恭俭良叫得又慌又乱,咬得舌尖出血,满口都是血沫,“你想要杀了我——你还是想要杀了我——无论多少次啊啊啊无论多少次。”

    “你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

    “滚开。”恭俭良向后退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捂住开膛破肚的腹部,翻个身,在地上爬行。肠子被石块勾住,拖出两米长,血迹黏合在灰尘上,沙曼云踩上去,留下一个又一个白脚印。

    他的脚掌黏连起亲子的血,面无表情走过去。

    血脉之中,属于杀人魔的基因死灰复燃——当一个人不复存在,看不到任何生活与生存的希望时,他只想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完成虐杀温格尔的心愿。

    “放心。”

    一想到恭俭良是温格尔的孩子,沙曼云幻象继承得那点温柔不经意释放出来,“我会温柔。”

    恭俭良太熟悉这个表情了。他对禅元说过很多遍这种话,但换做被害人视角还是第一次。他张口尖叫,口腔被沙曼云箍住,脸颊两侧的牙关“咔擦”一声卸下。

    他呜呜地叫起来,挥手要打,沙曼云一脚踹在他的关节上,又是“咔擦”一声。

    “温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他的小孩。”沙曼云的手抚摸过恭俭良的双眼和脸部轮廓,竭力从上面寻找到与那个雄虫相似的部位,“他最爱的还是你的大哥,根本不是你。”

    恭俭良别过头,挨了沙曼云一个巴掌,脸被掰正,直面发黄的天花板。

    “唔唔。”不是的。

    “身为家里唯一的雄虫幼崽。他如果真的爱你,就应该把你立为继承人。”沙曼云调整好恭俭良的脑袋,从他的角度看这是最像温的一面。

    “唔唔呜呜呜。”

    沙曼云扯开白布。他如同小时候那般,轻描淡写将白布盖在幼崽的脸上,接着用力下压。

    力道,让恭俭良的脸印在白布上。靠近嘴的地方,小小的鼓包随着拉扯,慢慢扁平。恭俭良努力摇晃头颅,可沙曼云的手就在他的耳侧,死死地把他掐住。

    “没有人爱你。”沙曼云好像在点评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温格尔只是善良,他对所有孩子都很好。何况,他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没有人会爱你了,你这个祸害!你为什么不是蝴蝶种!为什么不是。”

    “呜呜呜。”白布上印出两道泪痕。

    它们很短,却随着渗透,颜色越来越深,印出两条曲折的弧度。

    “你的雌君爱你吗?”

    不。

    他只是,贪恋我的美色罢了。

    雄虫的手从挣扎到垂落,好像只需要几个瞬间。他想不到回去,想不到离开梦魇的方式,他被困在这一块小小的白布下,甚至怨恨其自己温柔的雄父给自己留下诸多身为人的缺陷。

    他生来是不会哭的。

    他大哥说,小兰花刚刚出生时都不会哭泣。到了该吱声的年龄,说话也木讷。平日里,不会笑,不会哭,总是渗人地盯着某处看。

    是雄父抱着他,一直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在没有口粮的日子里割破手指放血给他吃。

    他开始哭泣,开始明白饥饿,开始知道睡觉拽住雄父的衣服,提防会杀他的雌父。

    ——可是。

    雄父死了。

    雄父死了啊。

    世界上,还有谁会喜欢满身缺陷、不够坚强的小兰花呢?

    恭俭良努力想,努力想。

    他想到扑棱。

    但更多想到了禅元。

    那些往日里所要无度的纠缠,床上床下的死皮赖脸,和甘之如饴的挨打,在此刻发酵出一种由“变态”引发的“执念”。

    禅元会喜欢我的。

    恭俭良再次用力,他胡乱抓住自己脸上的布,一次又一次被沙曼云拍开。

    “呜呜。呜呜呜呜。”雄虫的呼吸开始减弱。他的哭声伴随着胸膛的起伏,蜷缩成毛衣球,琐碎又微不足道,却惹人生厌。他从抓住沙曼云、抓住脸上的布,最后一次要掀开这块盖蒙脸布。

    “嗬啊——”

    脸皮传来刺痛。

    恭俭良眯开一条缝。他不敢睁开太多,眼睑上下火辣辣的疼,唇周残留了不规则的皮屑。白布上沙曼云投射下的影子悄然消失,留下了一张恭俭良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雄虫爆发出恐惧的触摸。他丢掉那块白布,手指抚摸自己血淋淋的脸,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平滑。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不要——”

    他不想失去禅元。

    作者有话说:

    没毁容。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0】

    罚抄最终没有达成。

    二十年的远征军生涯,已经让恭俭良完美拿捏住禅元的颜狗属性。有他这个雄父做榜样,老三也有模有样学会用颜值胁迫雌父,意图逃过写作业的惨况。

    不出意料,漂亮小笨蛋失败了。

    第二天爬起来的幼崽闷闷不乐,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雄父长得那么像,雌父却只听雄父的话。

    “因为你是小孩,我是大人。”恭俭良抱着崽,捏他的婴儿肥脸颊,壮志踌躇去上班,“小孩要写作业,大人不用。”

    禅元才不舍得让他罚抄呢。

    恭俭良在幼崽身上找到存在感,快乐地去上班啦。

    不出意料,漂亮大笨蛋刚刚迈入警局,就收到同事们稀罕的眼神。

    “看什么!”恭俭良色厉内茬地凶一嘴,就给老警雌叫到休息室罚抄《警察手册》。

    “恭俭良啊,你怎么可以去钓鱼执法呢?你要知道你现在是辅警啊。”

    “我……”

    “上面很关注你啊。本来还打算让你去做仪仗队……哎。你先把规章制度给我背熟。”

    恭俭良瘪瘪嘴,满心眼都是委屈。

    做警察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嘛。再说了,他那是钓鱼执法吗?他分明就是个为了保护自己崽崽,焦虑的雄父嘛。

    “老师。我好累啊。”

    老警雌本想再说两句,抬起头看见雄虫不高兴的脸,顿然心生怜爱,语气也不自觉放软,“累了就休息。实在不行,我们就别抄了,仔细看看,看熟了以后别再犯了。”

    恭俭良考进来的时候,成绩就不好。

    老警雌只能感叹自己退休前再督促下恭俭良,最起码要教他别走偏门——“来,以后你要去钓鱼咳,去私访,把执法记录仪给带上。这次是受害者心宽,没计较,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老警雌刚给恭俭良装上微型执法记录仪,门豁然洞开。

    “老师,我们刑警队想借用雄虫一段时间。”

    老警雌眼皮一抽。

    赶来的警雌个头高大,说话毫不客气,“听说是远征回来的雄虫,接受度应该比普通雄虫更高一……”

    他的目光落在恭俭良的脸上,声音骤然高亢,简直像发现宝藏,突刺到恭俭良面前,斩钉截铁道:“这也太好看了吧!”

    有这么好看的雄虫做诱饵,他们一定能揪住幕后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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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的变态,超出我的想象。◎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雄父已经死了。

    扑棱却又还没有长大。

    恭俭良可能是冰冷的, 但他已经被焐热,在雄父的努力下化开成娇气的小兰花。他不曾想过,也许他的雄父是故意这么做, 是故意让他不够独立, 让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牵挂——他已经没有勇气成为沙曼云那样的人。

    他需要爱。

    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我的脸。我的脸。不行不行。不可以啊啊啊啊不可以。”恭俭良几乎要忘却那是自己无数次恐惧的白布, 他张开手站起身, 滑溜溜的肠子完全到在地上,像是一串锁链, 牵扯住他的动作, “不可以。不可以呜呜呜啊啊啊还给我。坏给我。”

    他需要被人爱着。

    作为一个从小被判定为反社会人格的孩子, 恭俭良不是影视剧中最受追捧的“高智商反社会人格”。他随着年龄的增长, 随着精神状态日益不佳, 学业下滑,幻听幻视无时无刻困扰着他。

    他需要一个稳定的锚点。

    这是在随时可能爆发的混乱情绪中,成为船锚,将恭俭良一次一次从最危机最窒息的时刻拖拽出来的存在——如同襁褓时期, 雄父那一声“沙曼云”,叫雌父停了杀死他的举动一般。

    他需要和血缘、利益相关的, 无可救药的爱与理由。

    可光是学会表达和适应社会,恭俭良就花费漫长的时间学习表演。他清楚这和自己生来具备的基因、病况有关。反社会人格的社会不适应性,和他的高度攻击性、行为无计划性,天然混杂在一起。

    “没关系。”

    “没关系——毕竟禅元只看脸。他就是变态。他反正,反正只是想要一个能陪他玩变态游戏的漂亮雄虫。”

    恭俭良自认为,不懂爱。

    他能够理解雄父和扑棱对自己的好, 能够理解总帅乌钬对自己的照顾都是什么。但他对禅元, 只能粗糙的理解为:对方馋自己的美色。

    ——他不能失去美貌。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不要走。还给我快点啊啊啊。”

    眼泪中的水分刺痛到恭俭良裸露的皮肤, 他甚至不敢再用手去扣, 手指指甲里是星星点点的皮肤组织和血肉。雄父曾经叮嘱千万遍,叫他不要坏了脸。如今宛若一记响雷炸开在恭俭良耳边。

    “雄父。雄父。”恭俭良感觉自己在下坠。他的肠子还拖拽在地上,耳边是尖锐可怖的摩擦声,高分贝一层一层把他的耳膜刮薄。那张飘忽不定,朝着天上飞去的白布阴森森笑起来,露出恭俭良最喜欢的娇嫩笑容。

    护肤还是早点睡觉,还是多喝水?

    恭俭良脑子里空空的,他鼻腔哽住,恶臭的空气钻入其中,眼眶溢出水来。

    “你瞧着吧。”他听见禅元的声音,与那块白布重叠在一起。

    雌虫道:“现在叫宝贝不起来,是我还没有用大招。等我把他裤子脱了,他肯定就起来。”

    恭俭良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吧唧”收回去。

    “不可以!”外面还有寄生体。

    恭俭良什么都坏,什么都可以不好。别的反社会人格可能还存在“无廉耻感”这种问题,恭俭良却不会。因为他是个乖宝宝,温格尔阁下作为贵族,早早地让恭俭良适应了正常且礼貌的道德环境。

    他不能忍受禅元在寄生体面前脱自己裤子。

    之前在队友面前巫山云雨,纯粹是没地方施展的下下之策。

    恭俭良大哭起来,他想到自己都没有脸皮了,都变得不好看了,禅元还要脱自己裤子,内心有种诡异的安全感。

    禅元,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变态。

    “唔唔唔不可以。禅元唔唔。我要弄死你。”

    “哦~宝贝。”禅元的声音甜蜜蜜,和□□差不多,“宝贝我简直爱死你了。寄生体朋友,他不会醒吧?……暂时不会。那我是不是能做点什么?宝贝,宝贝你听到了吗?你沉默就是同意了,对吧。”

    不是的。

    现实世界中,恭俭良动了动眼皮。

    禅元熟视无睹,浑然不觉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喂自己吃的□□,撒泼打滚和寄生体拖延时间,“你看,虽然我的‘唤醒’行为失败了。但我永远不会吃亏。”

    寄生体沉默,能够看到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他,乖巧闭嘴,又实在按不下自己心中的无语,强撑道:【你要和他死在一起?】

    “如果在死之前,能够完成我极限做(爱)的心愿,那也算是一种圆满。”

    【有没有一种可能。雄虫听得见。】

    “嗯?这样吗?”禅元眨巴眨巴眼睛,深吸一口气,凑到恭俭良的脸上,嘬嘬嘬嘬个不停,中间趁着换气,语速飞快,“那我得抓紧时间了。早想这么亲他了。”

    能啃这么好看的嘴唇。

    能亲这么漂亮的脸蛋。

    我,禅元,不亏。

    至于能否活着回去,禅元根本就没想过要靠恭俭良。他拖延时间是为了观察寄生体本体的位置,以便后期判断核弹投放时机。

    那个什么“宝贝”,什么“训狗”完全是他瞎编的。禅元就是仗着寄生体会看自己的记忆,凭直觉喊出自己在床上床下最喜欢用的,且稍微不那么污染耳朵的词汇,一顿口嗨争取时间,抱住恭俭良,寻找逃跑机会。

    吃豆腐?这可不算是吃豆腐。禅元都已经想好报告要怎么写了。他到时候就写自己是“迫于寄生体的威胁,对自己的雄虫做出了亲密举动”。至于后期可能导致雄虫发生什么心理变化,都是后事。

    形势比人强。

    活着出去,就是王道。

    投放核弹不说炸死寄生体,能拖延一会儿,就赚回本了!

    【他没有醒过来。】

    “可能是我亲得不够用力。”禅元终于看到一处破绽。他强忍住不去细想,抱紧恭俭良,对寄生体逼逼叨叨,“你看我再喊他几声‘宝贝’,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宝贝。”禅元喊了一声,找准机会亲下去。他一直很想尝试螺旋式接吻,可是恭俭良不太乐意,总觉得麻烦。

    哈哈,今天就让他好好体验一把。

    寄生体不是觊觎他的脑子,窥视他的记忆,时刻监督他的作战计划吗?就让他看看自己龌蹉的想法,自己那些除了颜色毫无价值的啪啪计划吧!

    禅元亲亲恭俭良微张的嘴唇,缓慢地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去,这种前所未有的奸“尸”体验,让他的底线阀值再次降低一点,双手不安分地在恭俭良的后脖颈摸索,逐渐揉捏在前侧来。

    任他摆布的恭俭良嘿嘿嘿。

    虽然被雄虫打也很刺激,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他的作战计划。哦,别想这个,寄生体会发现的。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脱掉恭俭良的衣服裤子。

    禅元的目光危险下滑。脑子里自动找补借口,连事后汇报写“恭俭良的裤子因逃跑匆忙,掉了”的措辞都整理好了。

    实际上,他从逃跑战术上,发自内心地觉得:裤子要脱就全部脱完,半挂不方便逃跑。

    “宝贝。”禅元装模作样忏悔道:“宝贝,你都受伤了,穿裤子一定不舒服吧。”

    【……禅元】寄生体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是冰恋爱好者吧。】

    “那多没意思。”禅元宽慰道:“你应该看一下我八岁那年,7月2日的体验。你会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这种冰冷冷的体验了。死的哪里有活的好玩。”

    寄生体查阅。

    寄生体震撼。

    寄生体滚回来,发自内心地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真的很适合成为寄生体。】

    “不了。”禅元把手伸进雄虫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布料下。他琢磨自己下一步是采取真空式亲吻,还是吮吸式亲吻。这两者他都曾经哄骗恭俭良和自己尝试过,但雄虫总是不得真谛,展露出学渣的不耐烦本性来。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恭俭良推上去的衣服,露出腹肌和胸肌的位置,吞咽下口水,决定尝试一点恭俭良死活不让自己做的事情。

    他的脑子,在极致的发黄中混淆了一点智慧。

    可惜寄生体放眼望去,是找不出滚滚黄河水中那一块小小的逃跑计划,也根本没来得及捕捉,就被更加刺激,更加夺人眼球,更加没有下限的黄色吸引走眼球。

    整个Q107基地的寄生体加在一起,都没有禅元会玩。

    这种感官上的刺激,叫寄生体都不舍得杀死禅元和他的雄虫——他精神世界微微颤抖,在一边感叹真想再看得更多之余,一边想要看点更刺激的现场版。

    哦~他的身边,不是正好有一个当事人和他秀色可餐的雄虫吗?

    只要把他们困在这里,转移到我新交易来的躯体内部就好了。寄生体想着,目光丝毫不舍得从禅元的动作上挪开。

    雌虫的手顺着雄虫微微起伏的人鱼线游动,他五指敏捷,叫人怀疑是蜘蛛种的螯肢,刺开一片破碎的布料,指甲淹没在黑暗深处。

    寄生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为了弥补自己无法呼吸的生理缺陷,周遭的墙面发出潮汐起伏的声音,一根根云鲦鼓出圆包,不安地蠕动起来。

    恭俭良微微皱起眉,手指轻轻地扣住地面。

    禅元已经摸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东西。他露出笑容,从这种完全掌控雄虫躯体的行为中,得到一点异于平日的快乐。

    【你现在就要……这么做吗?】

    “不不不。直接做太粗暴了。不是我喜欢的风格。”禅元谨小慎微。他爱玩的都是一些容易出人命的小众游戏。

    偏偏他本人对“活着”有莫大的执念。

    在没有保命手段之前,睡雄虫这点欲望,禅元还是能克制的。

    他的手指摩挲过恭俭良的身体,像是确定有没有受伤,又像是增加疼痛,试图唤醒对方。

    【那要怎么做?】

    “可以再亲亲雄虫。”禅元介绍道:“我喜欢喊他宝贝。语气要温柔,比如这样。”

    禅元俯下身,他没有手可以腾出来,也不需要腾出来,牙齿和舌头一并用上,抵住上颚,含情脉脉道:“宝贝。”

    漂亮雄虫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蓄满露水的花被人猛地撞一下,颤巍巍撒了一地。

    而那花多半是玫瑰,花瓣凌乱而无助地沾满水,鲜亮的花色直勾勾闯入人心。

    正如雄虫睁开的眼睛。

    他从第一声“宝贝”开始,就能听到禅元犬吠个不停。只不过当时周身无力,似是昏迷许久,缓不上力。

    如今——

    恭俭良迅速拍掉禅元不安分的爪子,拉起自己的裤子,捂住脸离开雌虫的怀抱,呵斥道:“变态!”

    这家伙难道进化成,不看脸都能冲的变态完全体了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什么!有人查看我的脑子?给他分享一下我的珍藏片。(掏出自己和恭俭良的真爱写真)(确认他人观看)(获得暴露快感)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1】

    雌雄比例不平等的虫族社会里,并不是每一个雌虫都能找到雄虫。同样,也不是所有雄虫都能够找到合适的雌虫。

    “恭俭良,你听说过‘走婚雄虫’吗?”

    “没有。”

    “这是一批不会和雌虫结婚,以‘上门’形式和数个雌虫发生关系,并孵化虫蛋,攉取报酬的雄虫。”警雌努力让自己的词汇听起来正常,“他们通常是黑户、有前科人员,和原生家庭断绝关系、没有固定住所、失去积分资格的最底层雄虫。”

    恭俭良不太理解。

    他出身良好,雄父和禅元都不会告诉他这些。

    不过为了任务,恭俭良只能笨拙得记笔记,哗啦两下,失去了耐心。

    警雌道:“这次任务,我们需要你扮演一个‘走婚雄虫’。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和一些雌虫发生关系……当然,整个任务过程,我们会保密,会率先保证你的安全。”

    雌雄比例不平等的虫族社会,针对雄虫展开的性犯罪层出不穷。虽然社会舆论表示,雄虫是占便宜的那一方,雄虫天降艳遇等等。但实际上,经过数百年“传统家庭教育”养大的雄虫们,十分排斥这种所谓“艳遇”。他们多数有很强的领地意识,排斥雌虫冒犯的示爱。

    至少,警局内部和雄虫协会派遣来协助的雄虫,一听到“走婚雄虫”“可能发生关系”几个字,转头就走。

    恭俭良不一样。

    漂亮雄虫根本抓不住重点,爽快答应下来了,“嗯,好呀。”

    发生关系?像禅元与他的关系吗?哦~恭俭良脑子里脑补一下,心情愉快,决定切换到“大逃杀关系”中。

    “真的吗?”

    “真的呀。”恭俭良无辜地说道:“就是和对方做点夫夫之间的事情嘛。”

    暴力。捆绑。窒息。绳索绞杀。倒吊剥皮。鞭子抽打。

    禅元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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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夫夫并不和谐的同心◎

    第一百八十五章

    禅元的变态让恭俭良诡异的安心起来。

    他一方面希望禅元真将变态指数提升到新高度, 一方面又担心禅元看见自己这张撕破的脸,毫不犹豫地转身。

    恭俭良都不需要考虑禅元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他笃定禅元一定会这么做!他信赖自己的雄父和自己的幼崽,是因为他们与自己有最基础的血缘关系。这正是雄父温格尔在过去二十年里教会他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对自己亲人的信赖。

    可, 禅元是后来者。

    他们结婚了, 成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恭俭良却始终无法忘怀他偶尔露出的不悦, 在雪地里忽然的翻脸和迎面而来的巴掌。

    ——禅元再变态一点就好了。

    ——不可以, 他再变态,都不会改变自己颜控的本质。他越喜欢你, 就越可能抛弃你。

    ——你已经毁容了。

    ——你只剩下一副身体了。

    恭俭良耳边稀稀疏疏响起了各色声音, 像是雪地中食腐乌鸦跳跃, 雪粒疏松被压下;又像是双刀刀锋不断地摩擦, 看不见的铁屑在阳光照射下胡乱飞舞。

    “沙曼云已经死掉了。不,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不对,他已经死掉了。刚刚出现的一切都是幻境。可是他出现了,他砍了我一刀。他的刀切开了我的肚子。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不对不对不对。他死掉了。他在二十年前就死掉了!”

    这是一种声音。

    “禅元在看你。他看你。啊哈哈哈, 他什么时候会发现你的脸毁掉了呢?……不是的。我没有毁容,那一切都是幻觉……但禅元总会抛弃你的, 对吗?他只是馋你身体,他根本不是雄父,他根本做不到雄父那样。他就是馋你身体馋你身体馋你身体。”

    这是一种声音。

    “雄父死了。雄父死了。没有人会爱你。胡说八道。扑棱……扑棱。扑棱还有雄父。雄父已经死掉了。不会再有人喜欢你了。禅元?禅元又不会爱你。你还不清楚吗?他随时都可以抛弃你,他根本不会和雄父一样爱你!”

    这又是一种声音。

    有好多人在恭俭良脑子里讲话,他在最开始那一声“变态”之后,迟迟没有发声, 呆愣地站在原地, 倒给了禅元狗胆膨胀的机会。

    “宝贝~雄主~”禅元舔着脸上前, 亲昵道:“宝贝怎么捂着脸?受伤了吗?给我看看好不好。”

    【你好饥渴好变态。】寄生体幽怨地概括道:【雄虫是被你吓醒的吗?】

    禅元嘴上绝对不会赞同这种想法。他在和寄生体的交流中, 逐步学会了用颅内思想说话。这种方式很简单,只是要屏蔽其他冗杂信息,专注在“回复消息”上。

    寄生体自然会读取到他想要传达的意思。

    【这怎么能是吓醒呢?这明明是爱的力量。】

    【真是可怕的学者……】寄生体越发想要把禅元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他预感,跟着禅元的脑子走,这颗终年覆盖冰霜的星球迟早会成为寄生体的朝圣地,所有寄生体都会跟随他们的进化路线,攀登上长生之途。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禅元唤醒了雄虫。成为寄生体见到,第一个从外界打破幻觉,将人强行拉拽回现实世界的奇人。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禅元毫无顾忌令自己进入他的记忆宫殿,甚至敞开各种不雅嗜好,毫无羞耻心地供自己观赏。

    见面至今的15分钟里,从没有打开过脑域,也没有任何精神力对抗手段的禅元,面对随时可以入侵同化他的敌人,无师自通“颅内沟通”这项技术。

    寄生体完全折服了。

    他已经不敢想象,禅元在15分钟里做出的奇迹,放在15个小时、15天、15年里,会发生怎么样的量变与质变。

    【和你的雄主一直生活在这里吧。】寄生体邀请道:【我会努力供养你们。你们会慢慢理解生命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伟大的力量、永恒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你们会理解寄生体的精神集合才是宇宙的终点。】

    禅元装作听不见。

    因为他知道“寄生体”一旦开始吞噬他人的精神力,那么他便不再是最初的自己——当然,寄生体最开始的思想和灵魂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清楚。这种生物像是一团冗长的絮状物,每一代宿主精神和dna纠缠不清,在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中,他们会忘记,会成为他人。

    总之,不再是自己。

    禅元拒绝这一切。他光是想想自己以后不好色,失去研讨XP的爱好,便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雌虫。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带着自己的漂亮雄虫,逃出升天!

    “宝贝。”禅元关切地上前两步。他的手抱住恭俭良的腰肢,奇异地没有被打落。

    恭俭良随着禅元的靠近,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下意识的动作,让禅元严肃起来,不由分说横抱起雄虫。

    “干嘛!”

    “抱你。”禅元脑子直接劈开成三分,一份给寄生体放收费内容,一份夹杂在收费内容中疯狂思考逃生路线,而最后一个微不足道不会被察觉的角落里,他在思考恭俭良忽然呆滞的原因。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禅元想道:总不能是沙曼云把恭俭良弄毁容了吧。

    他心有余悸看一眼漂亮雄主的脸蛋,内心瞬间切换到夜明珠家打包送来的几百个养颜保养方子。

    这算养成吗?他童年的梦想要实现了吗?禅元脑海中的收费内容骤然暴涨,将寄生体吓了一跳,精神力几乎被黄晕过去,不得不退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害。别管算不算了。禅元猛然打开双翅。限于种族因素,他的双翅飞行能力远不如蝶种、蜻蜓种强悍,但要冲刺到他一开始设定好的目标,绰绰有余了!

    “雄主。”禅元换个姿势,单手抱住恭俭良,强行叫恭俭良把脸埋到自己的脖颈处。“忍一忍,扑棱和老二还在等着我们呢。”

    他没有听见雄虫的声音。

    他的脑海里全部是寄生体变了调的嘲笑与冷哼。

    从迈出这一步开始,地面变得湿滑,木质地板的纹路流动起来,巨大的云鲦再次现身。他们形成所谓的“蛇之沼泽”,禅元亮出的光剑切割过他们的肉身,粘稠的血液不会让云鲦们退缩,反而会叫他们如痴如狂地舞动。

    “禅元。”恭俭良的声音很轻,像是手榴弹上的引线,“你刚刚想要脱我裤子。”

    “是的。宝贝。”禅元轻声道:“这说明我爱你。我无时无刻不想和你做。”

    恭俭良不能在这个时候疯掉。

    禅元温柔的语气下,是没有感性的判断,他越是理智,说出的颜色情话越像蜜糖。他明明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能猜中。

    ——“爱”。

    ——“疯狂得爱他”。

    世界上最了解孩子的家伙,已经给出了答案。禅元这种学霸,在得到考官泄题和世界上最简单的问题后,答与不答的主动权一直在他手中。

    他如此卑劣,一年时间两个孩子已经让他知道温格尔想要什么,他能够代替温格尔阁下在恭俭良心中的地位,但他一直犹豫不前。

    他享受这种极端的拉扯与痛恋。

    “你只是喜欢我的脸!”恭俭良骤然尖叫起来。这时,狭窄房间里爆炸出一片旋风,墙面洞开十六个正方形,每一个都勾勒出不一样的浮雕,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起来一般。

    禅元不得不用指头将离子刀也抽出来,他用牙齿咬住离子刀,说出最后的自我辩解,“放屁。你毁容了都是好看的。”

    十六个正方形几乎将墙面完全占据,他们不断扩张,禅元所观察到的唯一出路,很快被吞噬,在缝隙堪堪收敛之前,光剑迸射出的金光已经被墙面完全吞没。

    还是太弱了啊。

    禅元本能地意识到寄生体本体将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十六个浮雕,或者这个房间里其他存在都有可能是寄生体本体的分身。禅元悲观主义地想着,可能就在他引爆核弹的一瞬间,寄生体深入冰层两万米,直接躲过了这一次爆炸。

    毕竟,核弹对精神体的杀伤力能发挥到7成,就足以让大伙放鞭炮了。

    “你什么意思?”恭俭良牙尖嘴利。他恢复活力的样子,终于让禅元感觉到乐观回归身体。

    他再次做了自己想做,并且做过的事情:拍拍雄虫的翘臀。

    “啊啊啊啊!你打我!”

    “雄主这是情趣。”禅元咬着离子刀,含糊不清道:“人死前,要吃一点好的。”

    他没有放弃狂奔,大步穿过从地面、天花板袭来的云鲦之尾。层层银白色的光芒中,风再一次刮起,狂风卷起地上的碎尸残块,所有墙面都在扭动,除了那十六面浮雕之外,云鲦的身形像是线抽丝剥茧到风的中心。

    【你们都要留下】

    禅元心想,不可能。他今日与寄生体只有同归于尽一条路,如果死前能够把恭俭良送回到星舰就更妙了。

    可惜扑棱了。从小就要学着照顾雄父了。

    “我要杀了你。禅元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禅元完全把恭俭良的话当做紧张气氛的调味剂。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都如此值得。

    “嗯。盖(给)唔(我)封(分)凯(开)!”

    曾经令人诟病的“门板状”光剑再次出山,禅元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所有视野都被光剑数米宽的剑身遮蔽,炽热的光与热随着风吹到禅元脸上。他亲眼所见自己的碎发烧灼成黑灰,感叹还好没有一把烧掉所有头发之后,扑入预设好的方向。

    【不可能!】

    明明已经改变方向了,为什么为什么……

    摩擦产生的热气在空气中反复涌动,屋子里翻腾着烈焰,一部分是云鲦尸体在燃烧,一部分是禅元的光剑劈砍而下,在某一处浮雕上划出的火星子。

    后者,正在点燃前者。

    狂风正在从十六个浮雕后,往屋子里吹,指甲盖大小的火焰被它催生成一人高的巨浪,反反复复冲向禅元,宛永不知疲倦的、燃烧的枪骑兵。

    【你怎么找到的!你脑子都是颜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禅元咬着离子刀,懒得开口。他估摸自己把那一串数学公式拍在寄生体脑门上,对方看懂一个字都难,十分大方的用“颅内沟通”共享给对方。

    精神世界安静了。

    恭俭良却不会安静。他从没有停下咒骂禅元“变态”的言论,也没有停止自己杀了禅元的执念。他的语言在智慧和暴力面前如此脆弱。

    禅元完全不用思考恭俭良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他只需要带着雄虫前进,逃出生天即可。

    “我要杀了你。”

    “嗯嗯嗯嗯。”

    “你居然打我。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禅元你打我你打我。我要杀了你,把你剥皮,吊起来打。你这个混账色情狗东西。”

    “嗯嗯嗯嗯。”

    “不准‘嗯’。再‘嗯’弄死你。”

    “嗯嗯嗯。嗯?”

    禅元敷衍大法忽然中断。他踏入十六道浮雕之后,像是进入了剔透的冰下世界。蔚蓝与冰蓝形成海天一色,唯一能够当做坐标点的事物,是火光之下一个极微小的黑点。

    那可能是冰层自然形成的景象,也可能是不幸被冻结在冰层里的本土生物。

    禅元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多关注那个黑点,有些东西对他的逃亡生涯和同归于尽计划没有任何用处。但他的视觉牵动了数学神经,肉眼距离和估算告诉他,那是一个比Q107基地更加庞大的生物。

    生物。

    是的。

    恭俭良匮乏的语音背景下,那个巨大黑点正在不断逼近。禅元抑制不住的危机感促使他多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修改了他的计划。

    一副无比清晰的画面出现在禅元的脑海里,他努力勾勒这个庞大生物的样子,与之对比起来,Q107基地的寄生体又算了什么?如果他的猜测成真,所有地面的军雌都不够安全,禅元宁可放弃核弹爆破的计划,也要回到地面,叫所有军雌回到星舰上——

    他不敢再继续用数学公式测量那种生物。

    【你发现了。】

    是的。禅元猜测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不敢说,他也不敢在这里说。他激素的奔跑,冰层下的溶洞与层层折射就是最好的天然迷宫。无数只云鲦回归到最熟悉的温度,他们就是寄生体放牧的猎犬,嗅着气味追捕猎物。

    “禅元。你真变态。”

    “嗯嗯嗯嗯。”

    恭俭良似乎是骂累了,趴在雌虫肩膀上休息起来。他精神状态并不好,因为凑的近,禅元听到了很多语焉不详的呓语。他低头猛地钻入一个冰洞,用光剑地温度当融化器,向上钻出一个洞穴。

    快点。

    快点。

    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禅元现在只求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对寄生体无所畏惧,他自认为寄生体作为能沟通的生命,有一定概率露出破绽。

    但下面那个东西,用数学公式测算,已经不属于“正常生物”范畴。禅元甚至想象不出,在这颗冰雪星球里有能够供养他的生物圈。

    带着雄虫,跟上队伍,去星空,能跑多远就是多远!禅元再一次给自己家老二判了死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日后还能再生。

    恭俭良也不会因为一个虫蛋的死亡惦记太久。

    “刺啦——”

    他嘴巴里的离子刀忽然被抽走,一颗牙崩落在地面。

    背后无数的冰层漆黑幽怨,等人高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二人。粘稠的沥青状液体,包裹住云鲦的身形,他们在地面扭曲,十四块浮雕组成的皮质层生物,像堆积木一般,三四个一块,呈现出包围之势。

    恭俭良轻描淡写拔出离子刀。

    他一只手抱住禅元的脖颈,像是护食的野兽,而另一只手反握离子刀,抵住恶臭的血盆大口,横砍而去!

    “不知好歹的东西。”

    对寄生体豪横习惯的雄虫才不会惯着他们。

    他居高临下,阴森森笑道:“你们居然敢杀我要杀的人!”

    禅元爱不爱他,那不好说。恭俭良看出雌虫敷衍自己,对他那些“爱不爱”持有怀疑态度。

    他在无数困惑和不确定中,直观捕捉到自己久久无法释怀的念想。

    是了。

    禅元就算死,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作者有话说:

    老二: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2】

    恭俭良故意不告诉禅元自己要去做什么。

    他可是要成为“犯罪克星”的雄虫!怎么能因为禅元的占有欲而停留在原地呢?恭俭良不动脑子,都能想到禅元占有欲发作的狗样子。

    这可是绞尽脑汁让孩子和自己分床睡的超级大色咪!

    恭俭良伸个懒腰,身上短一截的上衣轻而易举露出腰肢。和寻常雄虫不同,紧致的腰腹和隐约可见的肌肉块,叫不少雌虫挪不开眼。

    “兰花兰花。目标已经朝你的方向移动过去了。”

    恭俭良带了一枚耳夹作为通讯工具。

    他微微撩拨碎发,将其遮盖住,敷衍道:“哦。”

    听刑警同事说,这玩意续航能力超强,支持全天监听。恭俭良漫不经心抓抓头发,捣鼓下衣服,不一会儿看见来问价的雌虫,乖乖遵循同事的安排跟着对方走了。

    而他遗忘了一点:现在是下班时间。

    禅元是个每天都会接送雄主上下班的超级好雌君。

    “雄父好慢。”

    “没事。再等等。”通讯打不通。禅元黑着脸调出自己装在恭俭良身上的定位器。

    查无音讯。

    他抱着三崽,苦等到天黑,特地买的奶茶已经凉了。整个人看似文质彬彬,实则怒不可遏,冲进警局里。

    “恭俭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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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巨大生物◎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恭俭良的智力水平一直是个谜。

    他每长一岁, 精神状态就要拖着智商入泥潭。若不是虫族没有宗教,雄父温格尔都要怀疑,恭俭良的美貌都是用智商献祭得来的。

    而在夜明珠家, 恭俭良所有雌虫兄长不作声地达成了一个协议:

    【不要碰弟弟的东西】

    【他真会发疯】

    发疯的恭俭良是个小怪物。

    “禅元是我要杀的人。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谁准你碰他——哈!”刀面劈砍而过, 在高速运动下, 那些粘稠的血液与肉块还没有完全触碰到, 就以更加可怕的速度甩在比冰层上,落下一个小坑。

    恭俭良的手紧紧抱住禅元的脖颈, 护食的动作再明显不过。禅元却觉得自己没有死在寄生体手中, 就要被恭俭良勒死。

    “雄主咳咳咳咳。”

    “闭嘴。”恭俭良握住离子刀, 从禅元身上滑下来。他身上的伤口经过禅元简单的处理, 不再流血。每一次动作, 绷带都因过分用力而出现位移。禅元肉眼可见自己消毒过的创口,大喇喇地露出粉色新肉。

    恭俭良具备超出常人的身体恢复速度。

    这一点,倒是和他的雌父沙曼云极为相似。禅元在思考缝隙找出沙曼云相关的资料,他记得有一篇基因库论文里提到过实验体沙曼云的基因:

    超过同代雌虫90%的身体强度, 肌肉和韧带甚至达到了惊人的150%增幅。他在蛋期发生了某种基因变异,体内负责外伤愈合的血因子更是达到了历史新高。

    这意味着, 同等条件下,他的愈合能力比常人更快一点。

    恭俭良无疑继承了这种异变的基因。

    代价是,和他雌父一样的精神异常。

    “雄主,不要撕开绷带。”禅元吐出一颗带血的牙,手中的光剑刺穿云鲦的脑袋。他伸出手拽动恭俭良,不出意外被雄虫打掉。

    “缠着不舒服。”

    “不舒服你也得给我缠着!”禅元取出一根绳子, 再次加固背包。他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投放核弹, 因为他估算了底下那个巨大的黑点, 以及周边云鲦的肥膘、寄生体本体与自己的距离。

    别说来个一忘皆空了。

    核弹能不能贯穿下面那个大东西还是未知呢。

    “快点走。”禅元从背包里顺出一把枪械。他估计是伊泊的私藏, 如果有机会,拿来当做核弹引燃器是不错——当然那得有机会。

    他与恭俭良擦身而过,禅元的手根本抓不住发疯的雄虫。他在冰层中跳跃,轻灵到根本看不出失去了双翅。而十四个浮雕肉块惊讶地看着雄虫,还在错愕气息的逼近,刀身的震动分别切割了他们的鼻头。

    太快了。

    十四块浮雕肉块看不清楚更想不清楚。他们只觉得一股香味刺中自己,接着身体分裂成数块。他们蠕动着由数个手掌大的肉块拼贴在一起,形成抽象不规则的六个分身,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雄虫。”

    “好香。”

    “雄虫好香。”

    “雄虫香香。”

    禅元毫不犹豫抽出那把枪械,转身对准其中一个打了出去。子弹撕裂了浮雕肉块,白花花的肥肉从裂缝里溢出来,皮脂层宛若撕裂的胶衣,绷紧后蜷缩成一团。

    “别和这东西纠结。”禅元真怕自己拉不住恭俭良。他甜蜜蜜说着话,内心却策划着“丢掉雄虫”、“带走雄虫”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案。

    “宝贝。我只给你杀。”

    恭俭良翻个白眼,觉得禅元把自己当做傻子。

    是,他承认自己精神不太好,有点像二哥序言形容的“忽闪忽闪”。可他好歹学了多年的表演,不至于连禅元这点敷衍都听不出来。

    他道:“他们要杀你。”

    “他们杀不死我。”

    “你只给我杀?”

    “当然。”禅元补充道:“因为我爱你。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手里。”

    恭俭良心跳了一下,短促到令人完全忽略的程度。年轻如他这样的孩子,也根本无法参悟战斗后的亢奋,和听到情话的心动是否是同一种东西。

    “好吧。”恭俭良愿意给禅元一点雌君的脸面。两个人一个负责和那些奇怪浮雕做抗争,一个负责小刀拉□□式往上打通隧道。

    “宝贝雄主,顺便把云鲦也清理一下吧。”

    “你在命令我?”

    “没有没有。”禅元把姿态放得很低,谄媚雄虫这种事情在床上做多了,他直接信手拈来,“我怎么敢命令雄主呢?我只是想被雄主惩罚而已。”

    恭俭良一脚踹开凑上来的血肉块,在禅元的涩涩攻击下,精神状态和智力水平直线上升,居然逼近了正常人水准。

    “这不是床上。”

    “没关系。这里又没有人。”

    【……】

    “寄生体不算。”禅元打了个补丁,手上的动作越发迅速起来,“雄主。我错了。我回去就给你写一万字的忏悔书,我可以在房间里做家务奴,总之你现在原谅我亲我一口,给我回回血——这是什么东西?”

    单论手感的话,这东西有点像砖头,用光剑捅上去,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禅元已经经历过“建筑类寄生体”,他现在有点患上建筑物PTSD,脑子里已经设想出“可能我们一直在幻觉里”、“被传送到了寄生体外面”“靠近地面”多个选项。

    禅元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多顺一包炸药下来了。

    “宝贝。我死之前能再来一炮吗?”禅元只能说颜色笑话缓解懊恼,还不等恭俭良嫌弃,他自己又碎碎念励志起来,“不能说这么丧气的话,冰天雪地里吃一顿就没了。出去能吃好多顿。”

    食.恭俭良.物冷酷转身,决定不论出得去还是出不去,禅元都要死在自己手中!

    【你们逃不出去。】

    寄生体姗姗来迟,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胜券在握。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两个人暴露自己的真身,无论是禅元带着恭俭良逃出房间,还是那十四块浮雕肉块被剁成肉糜,寄生体始终站在幕后。

    他是禅元遇到的,最会苟的寄生体。

    “安啦,安啦。你现在还在偷窥我的脑子。”禅元也不装了。他摊开手,直言不讳,“我这里面都是颜色,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色蒙子。没有什么价值。”

    【不。你发现了。】

    【你很聪明。发现房间里的漏洞,还看到‘我的计划’,可惜你把脑子里的颜色弄得太深了。我现在都没有发现‘你的计划’。禅元,你是个聪明人。】

    “放恭俭良出去。”

    【不行。】

    “放他出去。”禅元脱下那层爱慕之心,当场诋毁,“放心,他就是个傻子,他根本听不到你在和我说话。”

    恭俭良猛地看过来,握紧刀。

    寄生体停滞片刻,不得不告诉禅元:【他听得到。你的雄虫精神力很强,这点程度的一对一对话,他自己就能感知到。】

    禅元:“……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们不是夫夫吗?】

    “是是是。生同床死同穴。”禅元看着黑着脸走进的恭俭良,满头大汗。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恭俭良闹矛盾,讪讪道:“你真是既要又要,不肯放我走,也不肯放恭俭良走。”

    【他是我计划的重要一环。】

    【时间也快到了。】

    寄生体终于停止了自己的废话。冰层内部云鲦的尸体仿若重新活起来,他们将地面的肉糜分食,扭转为一个巨大的钻头,对准冰层下方用力钻研。

    冰因热量化开成水,弥漫到两人脚下。

    但糟糕的不是这个。在他们前方,冰裂开始诞生,禅元不由分说抱住恭俭良。他低头望去,幽深的冰层从蓝色过度到深墨色,光凭肉眼完全无法判断最下方到底是冰,还是海水。

    “禅元。”恭俭良也知道状况不对。他没有闹,出人意料的问道:“这就是冰山吗?”

    “是的。”禅元感受着雄虫腰腹的温度,平复下来,“寄生体应该把某一个冰山内部挖空了。真不敢相信,他的Q107基地从搬迁到驻扎下来,只花费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他在冰山下吗?”

    “不。宝贝。按照这颗星球的密度和重力法则来看,他们的冰山会有1/20浮出水面,水下部分占据19/20。而从星舰检测到的水平面来算,这一带是个冰山平原,地面露出高度约为200米。”

    也就是说,冰下层数至少有3500米。

    恭俭良敷衍地“哇呜”一下,他第一次见到意识到自己是在如此宏伟的自然景观内部。他的注意力瞬间从“我可能会死”,迁徙到“让我看看。”

    “你和寄生体又是怎么回事?他打算让我们掉在冰层下摔死?冻死?”

    禅元叹口气。他捂住耳朵上的微型联络器。自从他进入到地下十四层开始,这东

    西就没有声了。

    寒冷的环境则进一步弱化联络器中的零件。

    它此刻哪怕发出一声杂音,禅元都有办法打破这可怕的缄默。

    可惜,没有。

    命运之神似乎不再眷顾他,直截了当告诉禅元:看,我还把你和雄虫埋在一起,开心吗?

    “禅元?”恭俭良抬起头,不满地颦蹙眉头。

    禅元叹息着,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衣物扒下来,裹在雄虫身上。他道:“看见那个黑点了吗?宝贝。”

    他的手指对准冰层下一片黑影。恭俭良花了足足一分钟,生气反驳说这根本不是黑点,而是黑影。

    “他比我第一眼看到时更大了。用数学的思维说,他的直径比刚刚大了两米。”禅元的声音回响在冰层里,没有寄生体,没有其他生物干扰。他平静地诉说着一切,道:“结合距离、肉眼观察的直径、冰层带来的视觉错觉、冰面下星舰推测的生物链、第一批开荒团遗留下的资料看。这是一种巨型本土生物。”

    平面面积推算,为一百平方公里。

    整个Q107基地占地面积都没那么大。

    “寄生体想要寄生这玩意。”禅元诉说着自己的命运,紧紧抱住雄虫,“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精神力绞杀对方,所以,他要吃掉你。”

    “哦。”

    “哦什么啊。要是他成功了,附近冰原上所有的军雌都会死!这东西的体积已经能够击碎冰原,用重量把所有人压死。”

    “哦。”恭俭良还是不太明白。他杀了不少寄生体,也看见不少死亡,却没有在此时此刻的禅元身上察觉出“恐惧”“祈求”“害怕”等因素。他甚至觉得禅元还没有之前在雪地车里可怜,直话直说,“你一点都不害怕。”

    “有你在我怕什么呢?”

    禅元不会把自己更改的计划说出来,他的脑子里疯狂流淌着颜色河流,只为了防范寄生体继续窥看大脑。

    他笑眯眯亲一口恭俭良,抱紧自己的所有物,轻声道:“今天好乖啊。”

    作者有话说:

    卡一下小兰花警局生活。(哭泣)

    ——*——感谢在2023-03-08 23:28:23~2023-03-09 23: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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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虫蛋与雄虫幼崽的风雪夜◎

    第一百八十七章

    禅元绝不会死在这里。

    他环抱住自己的漂亮雄主, 脸上还残留着恭俭良的巴掌印,像块狗皮膏药黏糊上来,恭俭良越是要将他撕下来, 禅元就越得劲。他甚至用光剑削出半人高的冰凳, 半靠在上面, 眺望着大地般的黑影。

    从一个肉眼为不可见的黑点, 到拳头大小,到小臂长的黑影。这古怪而浩瀚的生物终于成为冰层的颜色。他身躯压迫而来, 阴影下偶尔可见张合的模糊竖纹, 张开——闭拢。

    “禅元。”恭俭良问道:“你一点都不害怕。”

    禅元检查身上的绳索, 装有核弹的包裹牢牢和他本人捆绑在一起。他正在紧张估算自己预设的多个场景, 笑道:“宝贝, 你也不害怕。”

    “这种事情,不在我的表演课程里。”

    “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访下您的老师。”

    真是个人才,能把一个反社会人格教程现在这个样子,温格尔阁下不知道付给对方多少钱。

    恭俭良的思维依旧在跳跃。寄生体有一点说得没错, 他能够听见禅元和寄生体的对话——远超普通雄虫的精神力,甚至可以入侵他人的脑部, 单纯凭借体量入侵对方的记忆宫殿。

    恭俭良跟着寄生体残留的精神力追过去,瞅两眼禅元的脑子,意兴阑珊地回来蜷缩起自己的精神触角。

    禅元脏死了,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恭俭良自认为七年网聊生活是禅元的底线,不曾想那只是禅元比较有道德的一面。

    “我要不要现在杀了你。”恭俭良认真道:“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寄生体手中好。”

    “宝贝。之前我和你说得话, 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吗?”禅元总是会因雄虫某方面感觉到服气。他发誓如果是个平平无奇的家伙站在自己面前, 他绝对不会如此好脾气!

    可惜。一抬头, 禅元就能看见恭俭良那张狼狈又美丽的脸。

    他脑子里激情澎湃的小文章直接爆炸开, 各种好玩的play都要溢到雄虫脸上。恭俭良嫌弃瞪禅元一眼,抬手把蠢蠢欲动的爪子打下去,背过身去。

    “没关系宝贝。”

    “宝贝,刚刚是我说得太快了。我再说一遍,好不好。”

    “宝贝,转过来嘛。你总不能让我死得时候都看不到你的脸吧。”

    恭俭良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他不想再次看见禅元那张舔狗脸,也不想被禅元“视女干”,更不想直面禅元脑袋里的脏东西。可同时,他又罕见地开心起来,觉得禅元如现在这般无药可救,自己反而像个正常人。

    “那你再说一遍吧。”

    恭俭良大发慈悲。冰面的裂缝已经产生了60度以上的倾斜角,从海底涌动出来的冰渣与冰水喷溅到地面,冻成一束束水花。巨大的阴影已经让天海有了分界线。

    白的是天。

    黑的是海。

    “再说一遍?宝贝雄主,有些话再说一遍时效性就过了。”禅元嘀嘀咕咕说着废话,他快步上前,双手颤巍巍扶住雄虫的腰,发觉恭俭良没拍掉狗爪后,护食地将雄虫搂在怀里,“让我把计划删删减减一些。嗯……算了,你的小脑袋瓜也不用记住那么多事情。”

    让他想想啊,恭俭良在幻觉里最可能遭遇到什么?等会寄生体会从什么角度入手?雄虫平日里最害怕什么?

    禅元给自己的脑子再分出一点思考时间,裂缝已经炸到他的脚下。厚实的冰层一旦碎裂成数片,便像是浴缸里的充气玩具,迅速翻车、旋转、上下沉浮起来。恭俭良的离子刀用力钉住一块浮冰,可惜他没能控制好力气,下手的瞬间,浮冰碎裂成更小的浮冰。

    “禅元。”恭俭良转个身,看向身后抱着自己的雌虫。他们两人面对面悬浮在酷冷的海水中,瞳孔相对,湿发已经开始结冰。

    “在呢。”禅元咧开嘴。

    “干嘛不飞起来。”

    “我带不动。”

    “我好冷。”恭俭良哆嗦一下。原本保暖的外套和防护服,吸收了冷水,如同铁铸,不断拖拽他向下,“禅元。”

    禅元没说话,他轻轻拨开恭俭良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以便看清雄虫的脸。

    “你干嘛?”

    禅元吻了吻雄虫逐渐发紫的嘴唇。

    在他的背后,海水与浮冰随着洋流开始转动,密密麻麻的尖牙宛若冰山,伫立在海面上。吸力先是拉扯住二人的脚踝,将鞋子和防护设备的零件拽下来,随后是防护服破碎的线头。

    他们齐齐坠入海中。

    海面上的冰块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阳光,随着星球上极低的温度,凝结成一层薄冰。如果有人站在最上方观赏,一定感叹这是冰原上的喀斯特地貌。

    “别怕。”禅元在水下吐着气泡,他抓住恭俭良的手,掠过水中雄虫藕粉白的发丝,捧住他的脸,将口中的气渡过去,“刚刚在想要和你说什么。”

    为了防止雄虫听不见,禅元还使用刚学会的“颅内通讯”,强调,再强调。

    他一定要让恭俭良听到。

    “我爱你。”

    恭俭良胡乱地挥着水,他不太敢在水底下睁眼,脚踝越发沉重,索性挣开衣物,往上方扒拉。他的耳边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混乱的意识中有雌虫癫狂的大笑、霍霍磨刀声、衣物婆娑的声音。

    以及。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恭俭良。你总得把这句记住吧。”

    *

    噪点很明显出现在导航设备上,寄生体正猫着腰踩油门,雪地车在雪原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痕,油箱里漏出点点滴滴的墨色液体。

    “不行。这样下去,车子迟早会报废。”

    “报废就报废!”寄生体咆哮道:“Q107基地那家伙怎么这时候就开始吞噬了!他精神力怎么够?呸,谁知道寄生之后,他还是不是他。”

    纸箱里传来雄虫幼崽的啜泣声。

    寄生体听得心烦意乱,他用力跺了跺油门,大声咒骂道:“别哭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处。”

    要不是他们基地的雄虫没了,才不需要花费大资金将这头多年前定位的巨大生物送给Q107基地。

    “现在是多少公里。”

    “700公里。”另外一个寄生体尖叫道:“我们还要跑多久?”

    “至少1000公里。”寄生体握住方向盘,他意图将控制权交给另外一位同伴,却欣然发现对方和自己的举动完全不同——这家伙连踩油门都不会踩,小腿肚哆哆抽筋。

    日光灯管在顶上发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断开电源!”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节省能源了。开车者咬咬牙,看着后座上的雄虫幼崽,发狠道:“Q107基地还有三个成年雄虫、远征军雌虫,最不济,那家伙会吞噬掉Q107基地所有的寄生体。”

    旁边的导航仪上,画面抽搐,稳定的定位线最先扭曲,像是一条条蛇在舞动。

    “他真的会杀掉我们吗?”

    “好家伙。”开车者苦笑道:“你真不知道我们卖给Q107基地的是什么垃圾货色吗?”

    在这颗布满霜雪的白色星球上,生活着尚未被虫族记录和探索的本土生物。他们拥有巨大的体积,浩瀚的生命,匪夷所思的进食逻辑。与他们相比,寄生体也好,虫族也好,都是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外星来客。

    开车者挥舞拳头,猛然打在导航仪上,飞溅的玻璃渣子和鲜血无法阻止他继续深入仪器内部,拽出一把红红绿绿的线,丢在地上。

    “你疯了!没有导航仪,我们根本没办法在雪原上找准方向。”

    “闭嘴——你这个蠢货。”

    “别以为这场买卖是你一个人谈下来的。没有我,你根本谈不成这笔大生……”寄生体的咽喉被掐住,他所有话语都卡在牙关处,在同伴收紧的手指间,耷拉下脖颈。

    开车者草率将同伴的身体丢到后座,完全不顾那张死不瞑目的青紫脸庞对准了箱子里的雄虫幼崽。

    “啊。啊……啊。”雄虫幼崽害怕在无法出声。他的脸被尸体的阴影覆盖,垂落的舌头上还残存着涎水,随着车速加快,一点一滴飘到脸上。

    “不要呜呜。”幼崽断断续续地低咛着,他才发出弱小的声音,就被开车者粗暴打断,“闭嘴!在哭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雄虫幼崽只能将手指塞到嘴巴里,死死咬住,从物理上隔绝一切声音。他的眼泪扑朔朔掉在怀里,温热咸湿,叫醒了某个呼呼大睡的家伙。

    虫蛋慢悠悠钻出一个脑袋。

    他一直努力通过“咬雄虫”进行自我孵化,对自己的“孵化器”有了点了解,此刻抬头看两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仰起蛋身,没有对雄虫表示半句,平静跳起,一把砸中尸体的脑袋,将尸体挪位几分。

    有点重。要多跳几次。

    虫蛋后知后觉地打个哈欠,他本就是有奶就是雌父的小没良心。迟迟不来找他的雌父雄父已经是过去式了,虫蛋绝对不会让人欺负自己的专属“孵化器”!

    他努力蹦跶起来,数次后,终于将尸体的脑袋推出纸箱,滚回雄虫身边。

    “唔阿啪啪啪啦啦啦咕咕。”

    好了,我帮你把坏蛋打跑了,给我嘬两口啦。

    虫蛋开心地滚过去,他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雄虫幼崽的笑容。不曾想,雄虫幼崽颤抖得更加厉害,手背整个塞在口中,牙印发红。

    面前的虫蛋,血迹斑斑,满身尸液。砸中眼球而爆开的不明液体,从上至下,将他涂抹成恶臭又诡异的样子。

    “呜呜呜。”

    雄虫幼崽抗拒着虫蛋的靠近。

    虫蛋却不管。他终于展现出肖似恭俭良的一面,毫不讲理地将自己塞到雄虫怀里,亲昵地将蛋壳上的污垢与血渍擦拭在雄虫幼崽脸上。

    “阿噗。啵啵啵。”

    看,我对你多好。

    雪原的黑夜扑上来,雪地车再与最后一点日光赛跑。进入黑夜之后,雪地车为数不多的日照能源系统会停止运作,开车者将迎来最终的挑战。

    他将在漆黑、没有任何坐标点的雪原上逃亡。

    “该死!该死!”

    开车者的声音完全淹没掉雄虫幼崽的哽咽,他想起自己出发前基地上层的讨论,想起众人一致决定将关于该生物的资料全部销毁,想起临别前负责人握着自己的手,沉重地说一句“珍重。”

    他是弃子。

    他早就知道的。

    Q107基地是整个星球最大的雄虫□□生产商。他们这次杀掉一只病重年迈雄虫,又出售根本活不长的病弱雄虫幼崽,但那三只完全健康、能够生蛋、能够孵化的雄虫一直被保护在暗处。

    “Q107基地是‘建筑’寄生体。这类寄生体是一种淘汰的产物,他们存在本身就有个巨大的问题。”

    老化。

    没有大量新鲜的人口和血肉补充,建筑的生命会停滞,他们体验过“巨大化”的好处,已经回不去“普通雌虫”视角,贪婪迫使他们将目光瞄准更强大、更巨大的生物。

    “这只‘电磁海怪’已经到了老年期。根据虫族当年留下的追踪器和资料推测,它还有15年的寿命。你的任务是促使Q107基地更换躯体。当然,病弱雄虫也是任务。两者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

    “是。”

    “它的能力之一是‘电磁’,虫族开荒团的历史资料上说,它能够察觉到电流、磁力、无线电……真不知道这种荒芜星球怎么会有这么如此现代的能力。Q107到时候也会继承这种能力,我们会和同盟们把相关设备全部关闭。让Q107接受远征军的无线电去吧。”

    “是。”

    吨位在自然界,无往不利。

    在寄生体的世界里,越强悍的身体,就越需要付出精神力去吞噬。临时更换躯体,通常是一个寄生体最饥饿、最癫狂、最不可理喻的时候。

    他会发疯地寻找一切能够补充为精神力的存在。

    雄虫。

    雌虫。

    乃至,寄生体。

    【好饿。】

    声波刺过雪原,成片的雪粒撞击在雪地车玻璃上,密密麻麻,接连不断地发出“磅磅”声。开车者将油门和速度拉拽到最大,他看见漆黑的山脉倾斜,雪原上的冰山从两侧开始伏倒,轰隆隆地巨响令轮胎短暂悬浮在地面。

    【好饿。好饿。】

    “淦!滚出我的脑子。”开车者壮胆地咆哮一声。他的车子被声波刮起的风吹成一个脱落,轮胎与硬邦邦的冰面摩擦出四米高的白浪,在紧急刹停后,悉数砸在车盖上。

    哐当——哐当!

    箱子里的幼崽和虫蛋不受控制地侧翻在地板上。他们再次与尸体面对面,雄虫幼崽终于遏制不住爆发出高音。

    “闭嘴!闭嘴!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我们都死在这里吗?”寄生体每说一个字,顶上的白炽灯就闪烁一下。他的脸在昏暗中尤为可憎,方向盘断成两半,一半握在他手里,一半还在车子上。

    【饿】

    车子外传来指甲抓挠声,实际上那就是风声。远处的冰山一座接着一座轰然倒塌,声音传递到车厢内,已经趋于失真。

    唯有这辆两人座的简易雪地车不住的颤抖,在雪原上拖拽,产生位移,才将这些声音具象为可怕的现实。

    不能再呆下去了。

    寄生体翻身,用尖锥将所有设备砸个稀巴烂,唯独留下供暖设备和空气对流设备。他没有带上同伴的尸体,也不管自己千辛万苦兑换来的雄虫幼崽,如同所有执行隐秘任务的特工般,深深浅浅消失在风雪夜中。

    作者有话说:

    老二:跟猪猪狗狗学的!(叉腰自豪)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3】

    作为一位温和无害,善良可爱,勤劳勇敢的漂亮雄虫,恭俭良很快吸引了诸多雌虫的目光。

    他跟随嫌疑人走进屋子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雌虫会发疯。

    嗯。可能想到了,但恭俭良完全不逊禅元和自己翻脸。

    “是走流程,还是直接干?”

    恭俭良看着面前脱了一般衣服的雌虫,跃跃欲试道:“直接干吧。”

    今天的雄虫没想到是个外冷里热的类型。嫌疑雌虫笑得嘴都合不拢,双手轻轻地摸上自己的裤腰带。

    *

    禅元正在警局办公室自闭式发疯。

    “你们让我的雄主去‘走婚’?你们疯了吗?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你们这是违法的知道吗?怎么可以让雄虫去做这种事情!”

    “恭俭良同意了。”

    “我不同意!我是他家属,不对,我是他雌君。我不同意,这件事情没得谈,快点让他下来。”

    “恭俭良说你同意了。”

    禅元深吸一口气,宛若回到二十年前,第一次听见自己和恭俭良谈了七年网恋的时候。

    二十多年了,孩子都有三个了,恭俭良不变初心。

    撒谎技巧换汤不换药。

    “把负责人通讯给我。”

    “抱歉。这里是警局不是军部,您没有权利干涉……嗯?少将?抱歉,禅元少将,这是负责人的通讯。”

    禅元终于感受到了军衔高的好处。

    他有种预感,日后想要捞出自己作妖的雄虫,还得往上爬一爬。

    通讯拨号。被挂断。拨号。再次被挂断。禅元锲而不舍连续拨号二十个,终于骚扰到对方同意接听。

    开口,对面比禅元更不客气一些,“什么事情。”

    “我是恭俭良的雌君,我不同意他执行这次任务。请你们立刻将他送回到警局。”

    “可是,他已经出发了。”刑警部门的人回应道:“我们马上……”

    他话音未落,从任务频道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所有警雌毛骨悚然,果断冲出埋伏地,奔向恭俭良所在的位置。

    禅元:……

    他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刺棱。”禅元又不是第一次寄存小孩了,他娴熟地把孩子丢在警局,安抚道:“雌父去接雄父了,你一个人乖乖哦。”

    老三明显不开心。他抓着雌父的衣角嘟嘟嘴道:“我也要去。”

    “不行。”

    你雄父正大开杀戒呢。

    *

    犯罪现场。

    警雌们冲上去,下一秒又潮水般退出来,咆哮道:“法医,法医来了吗?法医?”

    随队的法医匆匆上前,推开门,下意识反呕一声,强忍着恶意靠近地上的雌虫。

    “你对他做了什么?”

    “啊?”这个问题把恭俭良难住了。雄虫仔细想了想,最后本本分分回答道:“就是。做了和雌君会做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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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点念想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深夜零点三十分钟。

    从太空往下看, 已经找不到Q107基地的位置。太空卫星把精度拉到最高,在一片白皑皑的风雪中,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找不到。

    “通讯设备呢?”

    “失去联络。”

    “启动热成像模式, 调整到正常雌虫体温。”

    “没有结果。”

    “Q106基地也失联了。”

    “我知道了。”指挥官提姆摘下耳麦。他们名义上是地面指挥部队的“长官”, 实际上还有更高层的长官等着他们整合资料, 做进一步的判断。他无奈地搓热手, 捂住眼睛,让眼睑周围的肌肉放松片刻。

    “禅元小队的人有消息吗?”

    “没有。”

    提姆不再发问。他简单地休息下后, 将重要情报汇总给上级, 等待下一步指示。星舰两边的深空机甲部队蓄势待发, 在漫长的星际航行中, 人才和能源是重中之重。而每一个受训一年以上的军雌都可以说是后续远征中宝贵的资产。

    “提么叔叔。”扑棱穿着改小版本的军装, 跑过来。他长得很快,知道大人做事,也不会来闹。一个人抱着厚厚的砖头书,左翻翻右翻翻, 实在无聊就趴在指挥室的纸箱子里睡觉,乖巧到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

    此刻, 他也只是走过来,用自己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提姆的裤脚,抱着不松手。

    “扑棱。去纸箱里睡觉吧。”提姆将外套脱下来,给小孩裹上。星舰上的供暖系统又一次坏掉,只不过这次不是打坏,是上次维修落下了的毛病发作, 停了三四日。

    军雌们可以忍受, 但幼崽不行。

    提姆把扑棱崽子的全身包裹成一个球, 塞进厚实的纸箱子里, 又害怕幼崽渴了饿了跑出来,拿了两颗充能糖果和自己的保温杯过来。

    “提么。”扑棱乖乖受着,小声问道:“雌雌雄雄还不回来吗?”

    提姆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里已经做好那对夫夫牺牲的心理准备。

    “我不知道。”

    “提么怎么会不知道。”幼崽有些固执,将保温杯贴在脸上,嘟嘟嘴撒娇,“提么和雌雌一样,什么都知道的!提么还会给扑棱,给扑棱做衣服。”

    哈出的热气氤氲朦胧。

    提姆在禅元和恭俭良牺牲的前提下,给自己添加个“领养扑棱”的重任。哪怕这么做会遭到他那个少校雌父的痛骂,可能还会收回单人间、生活优待等各种小特权,提姆也会这么做。

    “去睡觉吧。扑棱。”提姆蹲下来,捏捏扑棱的脸颊,叮嘱道:“提么也不知道雌雌雄雄什么时候回来。但睡一觉……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呢?”

    睡一觉,尘埃落定,生死分明。

    “军雄部队深空机甲申请进入地面。”同伴的呼声在提姆身后响起,“总指挥同意入内。提姆,快来对接了。”

    提姆深吸一口气,将纸箱两边的纸板盖上,为小孩塑造一个黑暗舒适的环境后,大步走来。

    他推开椅子,调整耳麦,“知道了。协调各部门做好准备。继续联络地面指挥,投放抗磁干扰系统……”

    雌雌雄雄会在干嘛呢?

    纸箱子里的扑棱不太理解这一切,但他选择相信大人们。

    睡一觉。

    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的。

    *

    禅元梦见自己落水。

    他梦见铺天盖地的水墙直愣愣倒下,梦见比脸还大的气泡铺面而来,梦见墙壁一般的冰墙贴着身体滑过,睁开视网膜的瞬间,一种美得炫目的有蓝色和纯白的云鲦缠绕在周身,他们大口吞吐着水流和气息,呆滞地拧紧全身。

    禅元由此冒出最后一口气泡,睁开眼,眼皮沉重。

    他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居然敢在这种紧要关头短暂的失去了意识。但这也怪不了禅元,这几天他一直不断尝试,构建各类数学建模,去分析已有数据,他知道自己除了脑子好一点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咕噜。”禅元吐一口气泡,他估算自己还能憋气多久,以及这些微弱的气体能够支持他做点什么。

    ——恭俭良。

    禅元拉拽自己脖颈上的云鲦。这些本土生的巨大生物在水下有些沉重,像是灌了铅一般拽着人坠入深海。禅元摸索着自己的光剑,他一直以来把这东西随身带着,无数次睡在健身房格斗室的日子,他培养了这种携带武器的本能。

    不谈那会儿是为了在雄虫底下活命,只看结果,算是成绩斐然。

    禅元摸索到腰间,他也不管是什么东西,一把拽开后刺向云鲦。他感觉到脖颈上生物收紧身躯,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他判断出该生物还具备痛觉,具备最原始的逃避本能。甚至推断出身上的云鲦,并没有被寄生体完全被控制。

    他反手将云鲦切成两半,在水中一把拽开。

    大片的透明蓝血液与冰水混合在一起,禅元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雪。他努力朝着上方浮动,在预想之中碰到冰层后,用武器的尖端猛烈洞穿出一个口子,挣扎着将脑袋露出来,双手一撑,强行把半个身子丢到冰岸上。

    好歹是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禅元踉踉跄跄把自己捞出来,四处万籁俱寂,显得他剧烈的心跳“砰砰”作响。

    “我回去一定会得雪盲症的。”禅元自顾自嘲讽一句,用武器扎在冰墙上当做固定器,一步一步向前走。他没有走多远,凿出的冰洞便被一击巨大的震撼敲击,云鲦粗壮的尾巴击碎冰洞,裂开后的冰层形成浮冰,快速裂开。

    禅元如果没有把自己固定好,多半又要重新掉入水中,被云鲦席卷着拖入深海。他完全想象不到,初来地面时能够随意屠杀的小东西,长大后居然有这么可怕的体量。

    简直是高氧星球上的两栖巨兽。

    禅元默默自己的包裹,确定了整个事件中唯一的幸运:他的核弹还在包里。从外壳和成分来看,短暂泡水是没有问题的。

    还能用。

    “呼呼。”冻死人了。禅元打开自己的包裹,清点设备,同时用肉眼、步频和臂长简单概括自己所处的空间大小,用定位器、通讯器、磁力手环来定位自己的方向。

    “恭俭良。呼呼,恭俭良。”

    他的雄虫在哪里?

    禅元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想到恭俭良的虫种是螳螂种,下意识唾弃起螳螂种耐力低的特质——据说螳螂种都不太会水,恭俭良落水之后去哪里了?是直接被那种生物吞掉了?还会给寄生体捞走了?总不能真的溺死在冰海里吧!——禅元光是想想恭俭良在自己面前死掉,左右巴掌能抽自己一辈子。

    他不觉得自己还能遇见第二个恭俭良。

    漂亮,笨蛋,还愿意做各种少儿不宜的限制片内容。

    我真该把我们两个绑在一块。禅元心里想着,嘴巴上继续念着雄虫的名字,好像这三个字能够带来热量,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他开始摸索。

    这块巨大的空间把禅元困在内部,手触摸上去全部是冰。顶部呈现圆弧状,但没有任何自然冰洞该有的景观。禅元端倪两下,换个数学模型算了一会儿,选定地方开始凿洞。

    他预感这原本是一块巨大的冰山。

    不过云鲦们因为某种原因疯狂钻入其中,将冰山内部掏空,海水倒灌,受限于寒冷的天气,冰山钻出来的洞再一次冻结,形成了封闭的独特小空间。禅元叮叮当当开始凿洞。

    他也没有挖多深,最开始只有半个巴掌大,后来越挖越深,越挖越大,中途还小小的塌方一次,给禅元额头上开了个口子。

    “恭俭良。恭俭良。”禅元只能自我催眠,他花费在冰洞上的时间越多,自我怀疑也越容易产生。他什么都可以掌控,但掌控不了雄虫的脑子。

    ——天知道,恭俭良有没有记住“我爱你”。

    在蠢人身上,万物皆可发生。

    禅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看见冰洞外一丝幽蓝色的光,以及哗哗的水声。在最后一层薄冰外,依稀可以看见孤零零的黑影和几个不明显的灰调。禅元谨慎地溶出一个小洞,扒拉着眼睛往外看。

    黑影闪烁,看得不甚清晰。

    灰调则是钢水般的光芒流动形成的水面,无数气泡从中升起,叫人想起沸腾后的铁水,排出气泡的液态玻璃。幽兰色的光则是从这一层水面下产生,他们有生命一般自由游动,禅元初步判断这是一种浮游生物,或者荧光微生物。

    他趴在冰洞口,目不转睛地看着。

    黑影继续闪烁,像是一个忽远忽近的倒吊人。

    禅元皱起眉,他心里的猜测随着一阵耳鸣,轰然起立。炙热的白气涌入,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浮游生物形成的江面轰然开裂,数百万吨海水对天空喷射,在周遭一片白雾的作用下,化为雨水,洒在发红发黑的血肉上,迅速蒸发殆尽。

    一种用血肉将他、冰山、云鲦、浮游生物包裹的巨大生物。

    禅元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几乎不敢想恭俭良还活着,准确而言,他达到了自己“输送核弹”的目的。但他输掉了恭俭良。

    恭俭良必然被吃掉了。

    禅元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欲望连根拔起,在经历过人生高潮之后,要他一辈子不去尝试极乐实在是一种折磨。

    【你还活着?】

    寄生体的声音如期而至,反倒是一种救赎。

    “啊。对啊。”禅元冷静道:“还活着,怎么了?”

    他用力捶打冰洞,破开一人高的体量,走了出来。那道倒吊人似的黑影直直坠落水中,又破水而出。他发出似笑似哭,夜婴啼哭的声音,露出脖颈,将眼睑抬出水面,与禅元对视。

    他露出的部分仅此一点,像是个禅元很熟悉的人。

    【我赢了。】寄生体咯咯地笑道:【禅元。你什么都保护不了】

    禅元很清楚自己和寄生体之间的差距,他并没有存在侥幸逃离的存在,也不会祈求时间倒流,在原地疯狂忏悔。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情,符合什么样的社会标准,过怎么样的人生。

    他的世界里唯一毫无预兆的存在,便是恭俭良。

    也只有恭俭良,能让他肆无忌惮地发疯。

    “你可真该死啊。”禅元低咛道,拔出光剑,“我已经在购物电子杂志看中了好几套衣服,还列了购物清单。你知道恭俭良穿那些衣服有多好看吗?你这个王八蛋!”

    【什么?】

    禅元无声地笑了笑,转动自己的脖颈和手腕。

    咯吱咯吱的声音,成为腹中空间唯一的物理声音。

    “来吧。”禅元快步向前,他一跃而起,光剑划过骤然卷起的巨浪,刺穿幽蓝壮阔的浮游生物,直入寄生体咽喉,“你不该碰我的雄虫!!”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一点念想吗?

    作者有话说:

    禅元:等二十年远征结束,我要恭俭良每天换装给我看。(碎碎念并疯狂在网站看涩图)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4】

    禅元匆匆赶到时,一瞅那些警雌诡异的眼神,就知道雄虫叭叭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不过没关系,禅元已经学会把脸面和裤衩子一起丢掉了。

    “恭俭良呢?”

    警雌遥遥给禅元一指。

    禅元快步上前,没走几步,就听见负责人的抓狂声,“你知道我们的任务是活捉吧?恭俭良出发前,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任务描述。”

    恭俭良低垂着头,手绞着衣角,看上去内疚万分。

    但熟悉如禅元,一看就晓得,这又是演技。

    恭俭良:“他不是还活着吗?”

    “是。还活着。就操狗日的,只有一口气了!!”负责人一口气提不上来,索性摆烂道:“你小子。等着回去写检讨吧!我在通讯里喊‘不要动手’了,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嗯。”

    “你还敢嗯?这次任务要是出了差错,你等着被降级处理吧。”

    恭俭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一个最低级辅警,还能怎么降级。

    “哦。”

    还是老老实实答应吧,检讨什么给禅元写就好了。他才不要写检讨。

    禅元扒拉在旁边,亲眼所见负责人头上冒出一缕青烟。

    禅元:真可怜。

    他已经预想到警局警雌们日后痛苦的生活了。

    “你好,纳洛警雌。”禅元收拾下衣褶,走出藏身地,“我是恭俭良的雌君。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他不能回去。”纳洛警雌捏着鼻梁,吊着气,“今天这件事情他要写报告和检讨。该死,这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嫌疑人幕后还有很多大鱼没出来呢。”

    禅元心想,让恭俭良写报告,一个月都不一定写完。

    不过他面上还是好脾气的,答应道:“好的。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恭俭良。”

    恭俭良别过头,一个眼神都不给禅元。

    “别生气嘛。刺棱还在等我们回家呢。”

    谈到孩子,恭俭良总算有点反应了。他走过来,前后看看,瘪起嘴,“我不要写检讨。”

    禅元:……

    这种话不要当着愤怒的纳洛警雌说啊!

    恭俭良倒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照旧把所有错误推给禅元,觉得是禅元平日在家里玩得太花了,导致自己会错了意思——至于打伤嫌疑人,也是禅元的错,谁叫禅元把身体锻炼得那么强壮,还喜欢重口味,自己忍不住下了力气去揍人。

    “我要吃甜柠檬蛋糕。”恭俭良提要求道:“还有这一家奶茶。我要吃。”

    他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禅元已经习惯了。

    他掏出通讯下单,给恭俭良单独点了一份超甜版,又参考网上雌虫好评度,给整个警局下单了夜宵和奶茶点心;接着他去和爆炸边缘的纳洛警雌交涉,在简单了解事件可对外透露信息后,点出了几个嫌疑点,稍稍动用军部权限给纳洛警雌几个新线索;最后马不停蹄去看一眼奄奄一息的犯罪嫌疑人,在确定完“死了”和“没死”两种善后方案后,跟着警局大部队回到了警局。

    他做的这些,恭俭良大多看不懂。但和在远征军上的熟视无睹不一样,恭俭良的眼珠子就没有离开过禅元。

    他像个小尾巴,跟着禅元,目睹他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禅元。”

    “嗯?”

    “你从军部辞职吧。”

    “哈?”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是军部重点宣传对象,是被冠以“战神”名号,未来五十年重点培养的青年俊才。

    他疯了才辞职吧。辞职了哪里还有那么丰厚的退休金和养老金啊!

    恭俭良可不管,他自顾自道:“你来警局,做警雌。到时候我们两个联手,一定能很快拿下‘犯罪克星’的名头。”

    开车的纳洛警雌超大声嗤笑一声。

    “禅元拿犯罪克星,我相信。你就算了,你连任务内容都理解不了。”

    禅元:如坐针毡。

    他眼疾手快,抱住自己跃跃欲试的雄主,宽慰道:“没事没事哈。我们慢慢学。”

    “他骂我。”

    “哈哈哈纳洛警雌和雄主开玩笑呢。‘犯罪克星’哪里有这么好拿呢。”禅元打哈哈,顺便贬低一下自己的战神名号:“‘犯罪克星’可是警界的终身荣誉呢。无论是历史渊源,还是难度,都比‘战神’更厉害。哈哈哈两者不能比。还跨个行业,怎么比呢。”

    真难熬。

    要不让雄主辞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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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 第一百八十九章

    ◎龟甲缚核弹的使用方式◎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浮冰下的流水声渐渐远去。禅元看见尖刃刺破寄生体的咽喉, 流动的黑色粘稠物如附骨之缠绕上光剑,像一团燃烧的黑焰。

    蝉族的种族优势不多,稳定便是其中之一。而作为蝉族三大虫种之一的青襟油蝉种, 禅元并非只有性格上的稳定。他下盘收敛起所有的异化能力, 锻炼后的脚力配合重心, 缓慢却稳定地逼迫, 步伐慢慢入海,行动就像在平地上。

    每一步, 禅元都在感触脚下的震动。

    他两颊被席卷的黑焰吹过, 额发被烧出一撮卷毛。生物腹腔顶部的酸液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脸上, 灼烧出不大的灰白色半点。

    禅元毫无感觉。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双被包裹在黑焰中的眼睛。出拳。蓄满力后越过光剑轰在寄生体的门面上。他将光剑撇到衣角, 用力扎入, 横拉,后纵切。黑焰传来空啸,他们暴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口子,雪白如玉, 片刻后回笼,继续呈现出粘稠而无序的人形。

    禅元停下来。

    他在自己的裤口袋里摸索, 终于在找出一枚湿漉漉的糖果包装。这种和军粮一块配给下来的糖果,味道普普通通,但重在好融化,能够补充糖分和热量。禅元还这是自己专门给恭俭良省得。

    他想,雄虫在这么冷的天,一定要吃点甜的。

    禅元剥开包装把糖果塞进嘴里, 缓慢咀嚼, “你不应该碰他……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 你也不会听。这里的寄生体都是一群看见雄虫就走不动路的家伙。”

    他双翅茫然张开, 身为蝉族最大虫种之一的青襟油蝉种,有史以来第一次晚报爆开自己的滞空范围。禅元周身形成一个球形领域,他用翅膀制造出来缓冲带,几乎在瞬间应发了海水中浮游生物的注意力。

    那些默不作声的“幽蓝色”如同海潮吞没礁石那般,从四面八方压碎禅元。他们藏匿在水面下时,没有人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唯有在这一刻,他们脱离后显现出自己漆黑而粘稠的集合体。

    他们是生物。

    是需要空气的生物。

    禅元冷漠地看着他们,他只身向前,双手不断涌现出透明的水体。他的异化“润滑”,是一种可以被皮肤吸收、无害、且不可燃的类矿物质液体。

    无数浮游生物扑向空气,他们凑近到禅元面前,恶臭的空气和集合体下的生物框架无比清晰。

    “吼——”

    禅元一拳给过去,幽蓝色光重倒在地上,润滑剂由此融入水面,肉眼可见的脂层随着海浪缓慢扩散开。无数浮游生物像坏死的灯泡,在闪烁数下后黯然熄灭,他们轰然倒地,像是为了印证禅元的想法:

    这是一群活着、需要空气的生物。

    活着,空气。禅元不难猜测这个巨大生物类似某颗星球上名为“鲸”的海洋哺乳生物,他目光转移向寄生体发出声音的位置。

    那个黑色的粘稠人形。

    【禅元,你知道核弹杀不死寄生体。】

    禅元随身携带的核弹,本就是Q107基地里搜找出来的物资。“建筑”寄生体对此一清二楚,他有无数机会在路途中抢走核弹,将其丢入冰海,或者冻成冰块。

    但寄生体没有这么做。

    他粘稠的身躯呈现出粗壮的毛孔,张合呼吸中,幽蓝色的光芒闪烁。就在禅元注视着他的同时,他也静静地注视着禅元,手掌、脚踝、头骨、腹部无数的浮游生物汇聚在面部,组成一张幽蓝色的脸。

    “核弹对精神体的攻击力确实不强。”禅元深深吸了口气,扳住剑柄,更进一步,“无所谓,我会想办法让你死。”

    投放核弹后,寄生体只有三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吞噬更多血肉,在核辐射侵蚀过的巨大生物身体上,构建出第二个Q107基地,等待变异和腐化。

    一条是继续寄生在现在的浮游生物躯体上,等待辐射影响,发生变异。

    还有一条是寄生眼前的虫族,浑水摸鱼登上星舰,寻找更合适的强大躯体。

    禅元素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握紧光剑,目光凝聚在人形粘稠物上,久久不曾离开。

    无数浮游生物组成的海浪扑向他。光剑在禅元身边甩出一道光弧,润滑剂堪比致命毒药,所波及到的地方,幽蓝熄灭。

    他的异化能力“润滑”。

    不可燃,也可翻译为:液体阻断空气的作用。

    一滴海水飞溅到禅元的掌心,幽蓝的浮游生物瞬间被包裹。显微镜可以拍摄到他们死亡的过程,所有生物的呼吸孔被堵塞,在短短几骤中,窒息,抽搐,死亡。

    对于寄生体现在寄生的生物,禅元没有半点怜悯。

    他的异化能力在两者二度兵刃相接的瞬间发动。不同于上一回合的试探,禅元的能力简直是在这广阔的空间中下雨。

    提前准备好的润滑剂在抛出瞬间,被光剑击碎,坠落的水滴纷纷落在寄生体身上。它们弹跳着,在幽蓝色中扎出一个又一个小点,粘稠物下再次裸露出雪白的肌肤!

    ——只有雄虫才有如此细腻的皮肤。

    【你真的很聪明。】

    “你懒得劝说我成为寄生体了。”禅元笑起来。他感觉到光剑在颤抖,这种非实体武器,一旦颤动,就意味着能源发射器受到强烈干扰。它们的稳定性与它们的攻击性成反比,一旦崩盘,极易让战况斗转直下。

    【你不舍地让自己死。禅元,你是个很惜命的人。】寄生体说道,他继续窥探着禅元的大脑,这一次,他终于看不到各种颜色洪流了。面前流淌着各种数字、诡谲的符号、长而见不到终点的算法,放眼望去,这就是天才所探究的自然语言,是一道不被普通人所理解的沟壑与障碍。

    寄生体在赌。

    赌禅元是一个自私自利、极度惜命的家伙。

    赌自己抢先一步吞噬雄虫,完全掌控住这头庞然大物。

    他能够感受到,雄虫强大的精神力源源不断涌入他的体内。前所未有的体验,像是旧有的框架拨开,展露出全新的视野。

    他的精神力所见范围,正从整个Q107基地,扩散到巨型生物的躯体,并随着海水与冷风吹入山脉与平原。

    千公里之外蹒跚在风雪中的寄生体;倾倒的雪地车中哭泣的雄虫幼崽和禅元的虫蛋;崩溃的冰原;浮冰下涌出的凄冷黑海;渺小如浮萍的军雌们互相搀扶着将彼此从海水中捞出来;高耸如云的深空机甲托举着下坠的Q107基地和虫族营地;无数航空器重复上下降落的机械动作。

    但这不是极限。

    寄生体深知自己只是捕获和品尝到雄虫的皮毛,他需要更加仔细将恭俭良消化掉,完成前所未有的晋级。

    他比禅元更需要时间。

    【核弹也好,核辐射也好,都没办法杀死精神体。禅元,你知道寄生体本就是没有实体的生物。我们是生活在另外一个维度的生物,比你们虫族能够感知到更多东西……】

    “不过是没有躯体就会消散的可怜虫罢了。”

    禅元粗暴地打断寄生体。他撕开身上的桎梏,牢固的绳子找准方法,轻轻一拉完全散开。寄生体这才发现,这个疯子居然把绳子另一头系在长78厘米,重34.5千克的核弹头上。龟甲缚的缠绕方式让人一边享受着视觉冲击,一边感叹这玩意绝对不可能散开!

    禅元用自己的异化能力,一把将绳索嗦到底。

    他微笑。

    这种笑容在寄生体看来是如此惊悚,像是棺椁里的死人特定调整好的遗容遗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禅元这么惜命的人,肯定会让自己全身而退。”

    【不……】寄生体痛苦地看着禅元摇摆起绳索。78厘米的核弹头挥舞成一个流星锤,完全可以从重量和爆破力上给敌人致命打击。

    【你疯了你疯了!】

    现在不可以爆破啊,爆破了,恭俭良死了,禅元死了,浮游生物也死了,剩下的巨大生物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寄生体完全想得到自己在一片无法寄生的尸体中,孤零零的消散。他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冰冷的大海!

    【禅元,冷静。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好谈的。”禅元摇晃核弹,“你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还碰了我的雄虫——你居然刚把这么臭!这么肮脏的浮游生物黏糊在他身上!你寄生后完完全全舔了他!我都没有舔过恭俭良的全身!你简直该死啊。”

    寄生体挣扎,想要抓住重点但又完全抓不住,【等下。不是,我没有舔他。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寄生体裹挟着雄虫疯狂下沉如海水中。他下沉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海面上是禅元释放出来的润滑剂。这种不可燃的液体是浮游生物的天敌,寄生体纵然可以寄生尸体,但绝不包含浮游生物这种没脑子的尸体。他发出痛呼声音,从大片大片逝去的幽蓝色中逃出,扑向禅元。

    【死吧死吧死!去死吧!】

    禅元根本看不见寄生体。

    没错,这个家伙只是脑袋好用一点。他完全没有打开脑域,自己刚刚消化了恭俭良部分精神力,完全可以入侵禅元的大脑,让这个恶心的雌虫看着自己控制着身体和雄虫做。

    毁掉他最珍惜的东西。

    睡他的雄虫,吃他的雄虫,把他的涩涩内容和聊天记录全部公放在星舰上,循坏播放一个月!

    禅元必须死!

    生物层面和社会层面都得死!

    寄生体正畅想着。下一刻,他听见风声,从背后伸出的漆黑触手宛若霹雳像他刺来。寄生体毫不犹豫,转变视角钻入生物肉壁,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后,无影无踪。

    恭俭良捂住自己的胸口和下半身,涨红着脸,被禅元拖拽到浮冰上,湿哒哒的坐着。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哇。”禅元安慰道:“雄主,没事。我们这个叫做湿身玩法。”

    “……闭嘴!”恭俭良只记得自己掉入水中,精神触手疼痛,连带着脑袋也疼起来了。他捂住自己耳朵,摇晃两下,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后,冻得浑身发抖,“禅元”两个字都打颤起来。

    “禅元。好冷。”恭俭良受不住了,他娇气道:“我冷死了,我快要被冻死了。”

    “来雌君的怀里取取暖。”

    “不要。”恭俭良看一眼禅元同样湿哒哒的身体,嫌弃道:“你也冷。和冰块一样,我才不要和你凑一起。啊啊啊啊我好冷,我好冷唔。”

    禅元捏住恭俭良叭叭抱怨的小嘴,将口中焐热的糖果渡过去,顺带舔了一把雄虫的舌尖,心满意足正襟危坐。

    “好吃吧。”禅元道:“吃点甜的,身体就热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5】

    禅元最终没有开口让恭俭良辞职。

    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辞职”这两个一出口,死得多半还是自己。

    “雌雌!”三崽刺棱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小短手小短腿扑上来,嘴巴里喊着“雌雌”,眼珠子却看向雄父,一头栽了进去。

    恭俭良接住小笨蛋,捏捏他的小脸。

    “雄父!”老三刺棱啊呜一口,告状起来,“我饿了。”

    雌父给警局所有人送了宵夜,没有给刺棱送!刺棱眼巴巴看着警雌叔叔们吃点心,自己都没得吃!坏雌父!二哥说得对,雌父雄父根本就不在意怎么养崽崽。

    没死就完事了。

    老三刺棱越想越不开心,埋在雄父怀里吃超甜的小蛋糕和奶茶,腮帮子鼓鼓囊囊。

    殊不知,他的存在成为恭俭良最好的挡箭牌。

    负责人纳洛警雌数次想要骂出口的脏话,在纯良的幼崽面前,活生生咽下。

    ——不能带坏小孩。

    ——要在孩子面前,给他雌父雄父留点面子。

    ——这孩子真可爱。恭俭良居然孵得出这么乖巧的幼崽?

    和家里的另外两个孩子相比,三崽刺棱确实很乖。他解决掉雄父的剩蛋糕,乖乖拽着书包去写作业,写得两眼泪汪汪直打嗝。

    “雌父。”小笨蛋委屈:“我可以转学去雄虫班吗?”

    雄虫班没有作业,还可以天天玩。

    禅元冷酷道:“不行。”

    小笨蛋刺棱吸溜眼泪继续做作业。

    他并不孤单。

    因为他的隔壁桌,就是抓耳挠腮,趴在办公桌上写不出检讨和任务阐述的恭俭良。

    “禅元。”恭俭良咬笔头,好端端一支笔给他咬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道:“我不会写开头。”

    禅元瞥一眼,恭俭良的检讨书和任务阐述各写了一行字。

    一行年月日。

    禅元:……

    被夹杂在大小笨蛋美人中间,能靠写报告书获得上级青睐,文书收纳入标准模板的禅元,陷入了思考。

    老三,不会一点都没遗传他的智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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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 第一百九十章

    ◎恭俭良的幻觉◎

    第一百九十章

    恭俭良吃了糖果, 确实舒服一点。

    他体能好,但熬不了夜,受不了冻, 饿不了肚子, 过去二十几年被养得娇气, 受点伤倒无所谓, 日常作息是万万不能颠倒的。

    因而,到了睡觉的点, 恭俭良就和小棉花糖一样柔软。

    禅元娴熟地把人抱在怀里, 也顾不上身上只剩下一件衣服, 囫囵全拆下来, 先擦干再裹紧。恭俭良因甜食回了些的气色, 也因此保存下来。他过了会神,像是放边上醒酒的精致红酒,打个小小的哈欠,攥紧禅元的怀里。

    “禅元, 我背后好痛。”

    禅元用手指扒开衣服瞧,目呲欲裂。恭俭良从没对他展露的双翅此刻只剩下翅根, 鲜血淋漓凝固在背部,大片被寄生体啃食、被海水冲刷,新渗出来的血渍稀稀拉拉倒像是一簇捧花。

    禅元调整下抱姿,避开伤口,关切道:“没事。还有哪里疼,我们回星舰去找军医治一治。治一治就不疼了。”

    这得养多久啊。

    笨蛋小宝贝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禅元心里痛骂, 又不说出来, 他把核弹重新固定在背后, 一边走一边听恭俭良迷离的呓语。雄虫像是要睡着了般, 脑袋一点一点,字句半截含着,颠一下,倒出来一句。

    “禅元。我好困。”

    “忍一忍,先别睡。我们出去就好了。”禅元真怕雄虫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他知道自己看不见寄生体,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判断寄生体是否吞噬雄虫,更无法保护自己的雄虫。

    ——他从未如此迫切,想要打开脑域。

    “哼。”恭俭良生气地用手抓住禅元的头发,揪揪两下。他揪得不重,也没多少力气,索性窝在禅元怀里用说话赶跑瞌睡。

    “禅元,我毁容了吗?”

    “没有。”

    “真的吗?”

    “真的。”

    恭俭良抬起手,摸了一手水和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厚重血痂,散发出恶臭,恭俭良瘪嘴,抱怨起来,“你敷衍我。”

    他可能没毁容,但打了那么多场架,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受伤?等回星舰收拾收拾,禅元发现他哪里磕了碰了,一定会脸色大变。

    恭俭良这么想着,连表演痕迹都懒得做了,整个人板成一块软冰块,想着蓄力后给禅元点教训吃。

    禅元瞅两眼,见着恭俭良从娇气变得冷漠,迅速打补丁。

    “就算雄主毁容了,我也不会放弃雄主的。”

    “骗人。”

    “雄主的身体很棒,做起来也很有感觉。而且我也很想玩主人和奴隶,最好戴上面具……到时候调起来我来,肯定很有感觉。”

    “哦。”听起来有点道理。

    恭俭良被说服了。他抬起眼看着禅元,迅速将对方“变态”的形象加固,并删除掉对方似乎说过的“我爱你”——居然对一个反社会人格雄虫说“我爱你”,禅元当时一定是另有所求。恭俭良参考下正常人的思维,并不能理解禅元所求什么。但他肯定,自己和禅元的关系很难发生爱情。

    他想要被禅元照顾,他也喜欢被禅元照顾,可这是喜欢吗?禅元又是怎么想的呢?他之前好几次翻脸,还动手打了自己,这是喜欢吗?

    恭俭良分辨不出来。

    说什么“爱”什么“喜欢”什么“付出”。

    哎呀,完全不懂。雄父也很喜欢小兰花啊,雄父可不会要求小兰花付出什么。恭俭良在心里重重点了两下,把“禅元馋我身子”的刻板印象加重再加重。

    看在禅元不嫌弃他毁容的份上,就、再配这个变态玩一玩吧。

    而禅元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雌虫,很清楚自己在恭俭良心中是个什么鬼样子。他认为自己要真对恭俭良说,“我爱你,恭俭良。我喜欢你这个人”。恭俭良必然心有怀疑,轻则当场翻脸,重则自己当场暴毙。

    但换个说法,展示下自己还有“毁容后的新玩法”,恭俭良肯定会轻而易举地相信,并乖顺地享受禅元的照顾。

    论自己的存活概率,前者只有50%,后者确实100%。

    但论两人关系稳中向好的概率,前者则是70%,后者是-10%。

    真神奇。

    温格尔阁下应该很爱恭俭良才对,为什么会让小雄虫有如此强烈的防范心?面对别人的好不是照盘全收,就是端倪要不要什么条件?禅元仔细想想,总觉得温格尔阁下不会教育小孩。

    多半是溺爱吧。

    一味赖着别人,无度索求,对亲密关系里的距离感完全没有概念的小孩,不是极度缺爱,就是极度自我。

    禅元宁愿是恭俭良是前者,他希望雄虫能再依赖自己一点,最好在保留个性的同时,乖乖听话。

    高难度,也就意味着高趣味。

    禅元道:“雄主落水前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我爱你?”

    “对。就是这个。”

    恭俭良歪着头,眯着眼,已经快要睡着了。他的脑袋靠在禅元的胸肌上,把柔软的肌肉当做枕头,装作梦呓道:“嗯。”

    “这个是真的。”

    “嗯。”

    “我喜欢雄主。”虽然可能会被误会成喜欢他的身体。禅元却依旧要说,他觉得自己像是工匠,夜以继日打磨着一块粗糙的原石,“我爱。哎呦这个字好肉麻。我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口。”

    恭俭良蹭得睁开眼睛,也不说话,直勾勾看着禅元。

    禅元继续道:“你不是要说话吗?别睡下去就好。和我一起念,我爱你,我爱你,禅元爱恭俭良,恭俭良也爱禅元。”

    恭俭良不困了。

    什么瞌睡都给赶跑了,要不是被海水泡过后,后背疼得发痒,他现在就举起拳头给禅元一拳。

    “我才不喜欢你。”

    “不喜欢还赖在我怀里?”禅元抱紧雄虫,眼前逐渐开阔。

    他们已经走到一块浮冰上。润滑剂的阻燃效果杀死了大部分浮游生物,整个世界陷入了额外的死寂中,禅元往头顶看去,一片漆黑。四面八方简直是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无限延伸的巨墙,内腔上的水光和蠕动的肉块如同一层棉絮,密密麻麻长满了墙面,泡沫状的肉瘤中生长出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波浪起伏,轻轻地摆动着。

    啪嗒。

    禅元背部被什么东西溅到了,他感觉到灼烧一般的疼痛。抬起头,生物肉壁上垂下细长透明的唾液。下一秒,水柱从天而降,禅元顿时感觉喘不上气。他弯下身用手遮挡住恭俭良的伤口,肩膀收紧,整个人伏倒在地上。

    他听到了尖啸,以往他只在灾难片中听见过如此刺耳的风声,从上方倾斜的空气在急速下变得和固体一样坚硬,混合而来的水与冰渣,连带着压强一并把人的骨骼打碎。

    鱼腥味和腐肉发酵的味道一并涌来。

    “禅元。”他听见自己身下的雄虫轻轻的问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活蹦乱跳的鱼摔打在禅元的背上、恭俭良的脸边,两个人已经听不见彼此说话的声音,水花涌入耳朵的一瞬间,禅元下意识把恭俭良托举起来。

    ——恭俭良的背后还受了伤。

    他看见雄虫抓住那血肉纵深的肉壁,踩着他的肩膀,往下一蹬。禅元整个被泡在水中,他胡乱伸出手,下一秒撞向腹部和小腿的鱼将其绊倒,快速滚落到浮冰之下,海水之中。

    “啊?禅元?”恭俭良才固定好自己的位置,他转过头的时候,禅元已经被暗流卷入水底。他扒拉这肉壁喊了两声,茫然又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把禅元的衣服撇下,跳入海水中。

    他刚刚是把禅元踩下去了吗?

    不知道。

    恭俭良又打了一个哈欠,他知道自己的作息太好,到点就想睡觉,脑子也一并浑浊起来。小时候,雄父还会宽容他这种良好作息,到点作业没写完都允许恭俭良上床睡觉。而婚后,有禅元在,恭俭良也并不在意睡在哪里,睡之前要做什么。

    反正,禅元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恭俭良半个身子淌进水中,伸手一抓,捞了两条鱼上来。他拎着鱼,重新攀爬上肉壁,抖抖身上的水珠,把挂在肉壁一角上的衣服套上,瑟瑟发抖。

    他抓鱼干什么呢?恭俭良意识开始模糊,他总觉得莫名其妙,左顾右盼要找自己的双刀,可有找不到,只能死死抓住鱼尾巴,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有“武器”在手,禅元一定死不了。

    恭俭良再打了一个哈欠,实在忍不住,环抱着自己的鱼刀,披着禅元的衣服,陷入了梦境。

    他像是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里,一张张牌放置在面前,用手轻轻一点就掀开。无数命运由此编织,在梦中像是有无数个可能性合理地展开。恭俭良已经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他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重新恢复到平稳状态。

    他在梦境中挥挥手,看着自己的双手长出详尽的掌纹,与现实一一对应的老茧凹凸而起。

    “好神奇。”

    恭俭良第一次可以控制梦境。他甚至觉得头脑的负担轻了一些,手指一挥控制精神触角在梦境中搭建属于自己的双刀、床铺、小甜食和小茶杯。恭俭良喜欢一切漂亮又美好的事物,作为贵族家的雄虫幺子,他已经习惯一切都用最好的。

    “我不疼了。我也没有做噩梦。”恭俭良捏捏自己东倒西歪的小蛋糕,却觉得额外开心,“沙曼云去死哈哈哈,沙曼云已经死掉了。”

    他终于做梦,不会回到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了。

    可是,为什么呢?

    恭俭良并不知道原因,他也不回去细想原因。他和禅元是两种脑子的人,他根本不在意过程,眼睛只能看到结果。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眼前,模拟曾经那块柔软的白布,覆盖在自己的脸上——和布料所拥有的细腻不同,手指的肌肤粗糙,能够细腻地感知到脸上的……

    “啊——”

    这是什么?

    恭俭良坐起来,他捂住自己的脸。他的手指缓慢游走过额头、眉骨、鼻梁、嘴唇、下巴。最终他的两只手用力抓住自己的两颊,在上下左右之间揉搓,发出粗糙剧烈的哈气声。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禅元说,他不在意我的脸,他不在意的,他不在意的。

    恭俭良听不到声音,但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禅元在放屁!这个狗东西,他认识他足足有七八年了,狗改不了吃屎,禅元不可能不看脸!

    恭俭良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的手指压入肉中,像是要把皮肤上缺陷的肉全部补上去。他慌乱无助地寻找着,喊道:“雄父。雄父。雄父我、我呜呜呜。”

    雄父肯定会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雄父还会叫来一大堆医生帮自己看脸,雄父还有好多秘方,雄父会每天晚上抱着自己,用干净的软布帮忙上药。恭俭良的印象中,雄父总是念叨:“小雄虫的脸很重要。”

    可他总是不听。

    “长得好看,看上去就很弱。”

    “但是,长得好看,会让小兰花喜欢的人也喜欢小兰花。”雄父温格尔垂下眼睑,轻声道:“那么多人中,总有一个人会真的对你好的。”

    恭俭良不太理解。他那时候还太年轻,不懂卑微的喜欢,朗声拒绝道:“我不要。我才不喜欢只看我外貌就喜欢我的家伙呢。哼,肤浅。”

    没错。

    肤浅。

    太肤浅了,无论是在什么时代,美貌之人总是第一个被觊觎。恭俭良的印象中,自己的雄父就是因为外貌被杀人魔雌父惦记上的。他对童年的印象并不具体,可除了外貌,他无法解释杀人魔雌父为什么对雄父百依百顺,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为什么会抛弃掉自己和雄父。

    恭俭良想不明白。

    他知道的事情太少,哥哥们也不会告诉他太多细节。他所推测出他的理解,便是杀人魔沙曼云觊觎他雄父的美貌。

    他爱上了他。

    但又不是那么爱。

    因为这个世界上,美貌并不是爱情的全部,而爱情又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雄父被抛弃了。】

    【对自己最好的雄父,被世界上最癫狂的杀人魔,抛弃了。】

    【我,也被抛弃了。】

    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

    却依旧逃不过被亲生雌父的谋杀。

    “雄父。我以后要戳瞎雌君的眼睛。”

    “……小兰花,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雄父温格尔总是无奈,他们父子两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雌君可是要陪你度过一辈子的人,为什么要戳瞎他的眼睛呢?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可我会变老。”

    “雌君也会变老啊。你们会一起手牵着手,慢慢变老。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可以在变老前,把他杀死吗?”

    这样,他临死前对我所有的印象,都是美好的、漂亮的、没有一丝皱纹和不足的。恭俭良如实规划未来,他不希望自己找一个只在乎自己样貌的雌君,可他又觉得让对方记住自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因皮囊产生的爱,就要在皮囊凋谢前收割。

    恭俭良撕扯着自己的脸,真实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混淆现实和梦境。他平静下来的精神世界再一次波涛汹涌,精神触手狂躁地拍打地面,脚底震颤如同针芒刺穿先前所搭建出来的小点心、小玩意儿。

    千疮百孔。

    “啊啊啊啊,我的。我的。啊啊啊。”恭俭良无意义地嘶吼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含糊不清地话语最后凝聚成两个字,“啊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禅元呜呜呜呜禅元。”

    他要杀了禅元。

    他变丑了!他毁容了!他不再是那个好看的小兰花了!

    他没有价值了,禅元绝对不会照顾他,也不会再对他嘘寒问暖,更不会给他塞糖吃了。

    “禅元噫啊啊啊,啊啊啊嗬嗬。”恭俭良的嗓子眼里有痰,他一度放弃脸上的遮蔽,伸出手指,塞入口中,要把这块痰呕出来。可无论怎么挣扎,苦水吐了一地,绿色的胆汁沾到嘴角,那块痰都没有出来。

    上不上,下不下。

    恭俭良错觉,这块痰是不存在的。可他每念叨一次“禅元”,喉间生生发疼,厚重的字眼含着,闷得发慌。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我要……杀了。我要……禅元。”

    恭俭良的脑海里声音不断重复着,伴随着刀割般的笑声,他沉重的脖颈供血不足,酸疼到稍微动一动都绞疼。

    【你在叫我。】

    恭俭良看到一双军靴。

    油光噌亮,映照出恭俭良凹凸不平面目可憎的容貌。雄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恭俭良。】

    是禅元的声音。

    恭俭良头发披散着,抬眼向上看。雌虫笔挺的军裤向后退了两步,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般。恭俭良嗓子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他瞪大双眼,注视着日日夜夜枕边人的面目。

    是禅元的脸。

    又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张谄媚的脸。

    “你。”恭俭良声带喑哑,嘴角因剧烈拉扯,血丝拉开,“你。没喊。宝贝。”

    【你已经不是我的宝贝了。】

    禅元说,我不是宝贝了。

    【我今天是和你离婚的。】

    禅元说,他要和我离婚。

    恭俭良终于感觉到一丝力气,他笑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嘴角机械地拉开,宛若两栖动物里能把嘴展开到三百度的蜥蜴。

    “好啊。”

    恭俭良双手撑住地面,双膝抵住地面,他小腿肚在发颤,摔了几次后终于站了起来。他撩起衣服,胡乱擦拭面部,挥手道:“等我把这件事情做完。”

    他的指甲缝隙里全都是泥土和血渍,恭俭良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他感觉到血液都被凝固住,手指不像是解开扣子,反而像握住一块硬邦邦的冰。

    【你又要弄什么鬼。】

    禅元说,我在弄什么鬼。

    哈哈哈哈哈,他说我在弄鬼,我在弄鬼。恭俭良最后一点耐心都消散了。他拽住自己衣服两侧,用力一撕开,扣子霹雳啪啪掉在地上,宛若断裂的珍珠项链,碎屑滚滚到两人脚下,东倒西歪。

    恭俭良赤着上半身看着禅元。

    他注视着禅元的眼睛,再次之前他一直觉得禅元的眼瞳是微微带着橄榄色,在暧昧灯光下有种闪烁的温柔。他们经常扑倒在床上,残暴过后,粗暴得按住对方的脑袋,拽住对方的头发,掰过彼此的脸,亲吻,注视对方的眼瞳。

    禅元总夸夸他,“雄主真好看。”

    “哼。”他当然好看了。倒是禅元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雌虫,也就吃饱喝足后,眼睛好看一点。

    想到此处,恭俭良咧开嘴,上前一步。胸口连带着污垢擦到禅元干净的衬衫上。

    【恭俭良!】

    禅元,又凶我。

    恭俭良恍惚想着,一拳揍到对方脸上,接着扯开自己的裤子。他做事毫无道理,毕竟一个疯子也不需要什么正经逻辑。他享受着禅元目瞪口呆的表情,将脚下的裤子踹到一边,接着扒下自己最后一条遮羞裤。

    他毫无保留地出现在禅元面前。

    大口呼吸。

    癫狂至极。

    “你湿了吗?”他问禅元。

    【你疯了,恭俭良。】面前的禅元眉头紧锁,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你是打算在精神病医院过一辈子吗?】

    恭俭良哈着气,总算觉得那口浓痰出来了。他努力把这口痰咳出来,却呸出一口血。

    很好。

    禅元对他的身体没感觉。

    恭俭良已经不管这是什么玄学的平行时空,还是什么幻觉梦境,亦或是他人设立的陷阱。

    他也不管禅元到底是真的对自己没感觉,还是假的没感觉。

    他开始微笑。

    这种僵硬的笑容随着时间发酵变成一种狂笑。恭俭良光着身体,双手与双足狂舞,他扑向禅元,轻而易举挂在对方的脖颈和肩膀上。

    “去死吧——去死吧啊啊去死吧去死吧你这个家伙。”

    他揪住他的头发。

    勾住他的咽喉。

    掐住他的嘴。

    他将拳头狂暴地塞入他的嘴中,曾经亲吻过的齿痕全部化为暴力的见证,恭俭良亲眼所见一层层皮与肉被刨开。

    他无所畏惧。

    甚至想到禅元终将吃掉自己的一部分,而自己要杀掉拥有自己一部分的禅元,整个人燃烧起来。

    他用力地拔住禅元的脑袋,对准枕边人的咽喉撕咬下去。淋漓鲜血和雌虫的惨叫简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餐点,恭俭良毫无知觉,他想起禅元在床上热烈的亲吻,想起两个人紧紧交缠的腿,想起从□□涌动的热流。

    他爱着一切温暖的事物。

    “没办法呀。禅元。”恭俭良咬断最后一根筋肉,捧着禅元的脑袋,餍足的笑起来,“你怎么会看见我不发(情)呢?”

    你不是真的禅元,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相信爱情(×)相信涩涩(√)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6】

    继第一天上班被同事贴罚单、造成警局前台大堵塞、一天贴完两本罚单、暴打嫌疑人致其入icu后,恭俭良又达成了一项新记录:

    因为写不出检讨和任务阐述,在警局通宵。

    当然,真相是,恭俭良窝在警局沙发上呼呼大睡。

    禅元任劳任怨地把雄虫支离破碎的描述,组织成书面语,并在检讨书上情真意切反思自己违纪的事实。

    至于刺棱的作业?

    哦~小雌虫已经上学了,要自己写作业。禅元是不可能帮他的,最多在边上把一道题讲八遍,看着幼崽被知识灌溉到无神的双眼。

    “刺棱。你想不想哥哥们。”禅元笑眯眯问道,决心叫那两个休假回来给老三补课!

    他负责恭俭良的脑子就很累了,老三就交给老大老二吧。

    当然,等那两个混球回来辅导弟弟功课后,禅元觉得还是自己教比较好。他现在一手抱着自己迷迷糊糊的雄主,一手提着呜呜掉金豆豆的刺棱崽子,好说歹说,再三担保,总算拖家带口回到家里,把一大一小丢在床上。

    “雌雌。”刺棱哽咽,“我作业没写完。”

    禅元温柔道:“没关系。刺棱,你已经迟到了。”

    三崽难过到哭泣起来,扭来扭去最后猫在恭俭良怀里,抽抽搭搭睡下去了。禅元索性也躺在床上,环住自己的雄主和崽,各自在一大一小脸上啧吧一口。

    嘿嘿嘿,真好看。

    不愧我的雄主和最像雄主的崽。

    然而,他才闭上眼睛,就被恭俭良一脚踹在地上。一晚上睡得饱饱的雄虫弹射式起床,发蒙几分钟后,利索道:“禅元。我要去上班。”

    禅元:大可不必这么热爱工作。

    你的检讨书和任务阐述还是我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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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寄生体决定向禅元求助◎

    第一百九十一章

    恭俭良仔细数过禅元能在24小时中对自己发几次情。

    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开始, 禅元会亲昵地用嘴唇碰恭俭良的头发、脸、嘴唇;在帮他穿衣服时,若有若无用手掌摸索恭俭良的身体和关键部位;在吃饭的时候会用脚轻轻地碰着恭俭良的小腿和脚踝,直到被恭俭良狠狠踩上脚背, 用力碾两下才结束。

    这还只是早上。

    禅元把扑棱往隔壁一丢, 关上门, 简直无时无刻盯着恭俭良看。他叠被子、叠衣服, 跪下来收拾地板和垃圾,目光却一直追随恭俭良的背影, 如同贪婪之舌仔细地将恭俭良□□成湿漉漉的样子。

    他什么都不说, 就是看着。

    偏生恭俭良这般敏感的雄虫, 最受不了被如此看着。他会无法控制地开始找东西摔打, 钻到衣柜里, 钻到被子里,给自己穿上长袖长裤,气势冲冲扑到禅元面前,一脚把雌虫踹到地上。

    “不许看我。”

    “雄主。”禅元就是逗他。他像是捏着一支口哨, 什么都不说,他的语言就是训斥的口哨, 微微一吹,便让恭俭良浑身黏糊糊湿哒哒,“雄主怎么了?”

    “不准看我!不准看不准看!”恭俭良气得把禅元收拾好的东西砸过来,他不懂被看意味着,他知道禅元看他脑子里想着什么,“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啊啊啊, 知道了吗?”

    禅元笑起来, 他一点都不害怕恭俭良这么做, 闭着眼睛摸索上去, 不出意料挨了恭俭良几巴掌。

    “雄主,我不看啦哈哈哈。”

    “不许笑!”

    “噗嗤。知道了,我不笑。”禅元闭着眼,匍匐在地上摸索过来。他身形高大,整齐的军装被弄得散开,扣子七八乱扯着,随着爬行褶子摩挲,“请雄主惩罚我。”

    惩罚。

    是禅元的欲望。

    恭俭良却总感觉这“惩罚”是禅元自找的。无论他怎么做,惩罚也好,不惩罚也好,他无论做什么,都逃不过禅元的欲望——他曾经被困在无穷无尽的欲海中,不理解禅元要干嘛,怎么这么爽。

    禅元是个和他癖好完全不一样的变态。

    恭俭良如此确定着。

    他笃定,禅元未必是自己的狗,却一定是是情.欲的走狗。

    走。狗。

    “你不是他——你是谁啊哈哈啊你是谁——你不是禅元。”恭俭良狞笑着,他双手插入“禅元”的头颅中,其中的脑浆稀里哗啦掉下来,他的膝盖上稀稀拉拉铺开一堆不明物质。浑浊而发黄的果冻状物体贴在雄虫的膝盖上,“啪叽”滑落在褐红色的血上。

    “你是寄生体吗?你来我的梦里做什么哈哈哈——沙曼云呢?你总不可能是沙曼云呢?我不害怕他吗?哈哈哈我怎么知道,但是禅元。我怎么会害怕禅元呢?这家伙只会忠于他的欲望哈哈哈哈脑子里都是米青虫的家伙,都是米青子。这个恶心的家伙,恶心的家伙。”

    恭俭良的手指宛若细线,将脑壳掐出凹凸的块状。他瞳孔睁大,普通人只有在极度惊恐的时候才会呈现出球状。在恭俭良这里,已经超出了球状。他大片眼白翻出来,好似掐着的不是禅元的脑袋,而是他的脖颈。

    “禅元。”

    “禅元。”

    “禅元这个。走狗。”

    磅——那颗拥有“禅元”外貌的脑壳像是气球,一片血雾中,脑壳碎片劈向四面八方,恭俭良的脸整个溅满红色。

    他笑起来,露出唯一雪白的牙齿和眼白。

    “嘻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禅元。

    “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禅元。我清醒了。我醒了啊哈哈哈哈。”

    他在现实里吗?还是在幻觉中?他又疯了吗?不。

    恭俭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感觉鼻腔里的血腥味提神醒脑,他整个人都在雌君的鲜血中得到洗礼。他肯定禅元是自己幻觉中的新风向标,正如他对沙曼云的执念一般,他曾经执念于战胜沙曼云,执着要成为“犯罪克星”证明自己可以完全得压制那个家伙,非要穿越时空拯救自己,杀死那个雌虫。

    “我有救了吗?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禅元——禅元。”

    我还是。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想要杀死你。

    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也太爽了吧。

    *

    禅元刚从水里冒出头,就听到恭俭良发癫的笑声。

    禅元:……

    懂了。他的漂亮雄主又开始发疯了。

    在禅元的概念里,不可控的东西越少越好,但恭俭良的发病概率确实是无法预测,也无法预测。禅元既劝不了对方吃药,也没办法给对方上演大变活爹,甚至为了自己卑劣的肉.欲,禅元都不舍得完全摧毁掉恭俭良的意志。

    “哎呀。真是笨蛋啊。那么多句‘我爱你’,是一句都没听去啊。”

    讲道理,在那种危机情况下,自己强调那么多次,恭俭良的求生欲和本能都会记住“我爱你”三个字的发音吧?怎么?恭俭良是那种危急关头脑子一片空白的类型吗?

    禅元狗刨过去,抬起头,就看见自己的漂亮雄主原地发疯,拎着两条鱼不知道在干什么,手指活生生把其中一条鱼的鱼头捏爆。

    禅元:……

    糟糕,在恭俭良的幻觉里,捏爆得不会是自己的脑袋吧。

    禅元揣测一下,觉得有概率,但概率不大。他更相信恭俭良正在捏爆寄生体的脑袋瓜。因为禅元自信,如果是自己的形象出现在恭俭良面前,雄虫应该原地做俯卧撑,或者腰部运动。

    无他,唯熟尔。

    正在禅元思考的时候,上方,恭俭良骤然用沾满鱼腥的手抱住脑袋。他胡乱扒拉自己的脸,发出扭曲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禅元。我清醒了。我醒了啊哈哈哈哈。”

    禅元:不,你没醒。

    但这还不算完。

    禅元的耳边宛若逃命一般,闪现过熟悉的声音。

    【……你们平日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禅元:“你说什么相处?我听不懂。”

    【他把你杀了啊!你知道吗?他先是咬住你的嗓子,把你的脑袋啃下来了哎。】

    禅元:“不错。迭代死法了。”

    寄生体卡住了。他自认为自己活了那么多年,见了无数雌虫和雄虫繁衍生息,是什么都见过了。

    如今,他发现自己还是见识少了。

    这对夫夫的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恭俭良的精神力是他有生以来所见最庞大,也是最混乱的一种。其中的属性虽然不带任何攻击性,可恭俭良本人所带有的强烈攻击性,宁愿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和所有进入大脑深处的家伙同归于尽。

    寄生体完全预想到自己吃掉恭俭良,成为下一个疯子的场面。

    “你们寄生体吃雄虫之前,还要什么幻觉攻破吗?”禅元认真问道:“你们这个种族进食还有点艺术性啊。”

    不。寄生体犯嘀咕,这只是他自己想要更多保存精神力所选择的吃法。要真的想要干掉恭俭良,他大可以放任雄虫在这个生物腹腔内被酸液融化。

    禅元许久没有等到回应,他摸摸下巴,念叨道:“被吓到了?”

    【……他要杀你啊。】

    “这样才刺激啊。”禅元双眼放光,“只要保证我不会死,就能无限体验濒死感觉……在绝望中高潮,这可是普通人花钱都体验不到的东西。”

    再说了,恭俭良这么好看。

    禅元泡在水里,浑身冻得麻木,可饶是如此,看着肉壁上发疯的雄虫,他还是由衷地感觉心内一阵火热。

    发疯的恭俭良有种难以描述的魅力。

    就像是看着一件漂亮的胚器,在烈火中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裂变,烧出的裂纹变色、扭曲——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重要。禅元欣赏的是瓷器破碎与尚未破碎之间,那般脱胎换骨的痛苦,那般生不如死又垂死挣扎的未知性。

    生。

    死。

    便在烈火中。

    恭俭良每一次发疯,都会发生意外,禅元不愿意他破碎,又乐于看他在破碎的边缘走钢丝。

    “很好看吧。”禅元美滋滋对寄生体说道:“这是我的雄虫。你是不是模拟成的我样子?你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发这样的疯?”

    寄生体半吐半露,显然不愿意完全说出来。

    【我就说他长得不好看。】

    “我知道了。你一定说他毁容了。恭俭良是不会相信自己不好看。他可是从小被夸大的,绝对不可能相信自己不好看。”禅元解剖道:“你可真是该死啊,用我的脸说这种话。你不放我出去,咱两就一起被恭俭良剁成肉酱吧。”

    寄生体正想说,你死就是。

    禅元补刀:“死之前我引爆核弹,必然让你石沉大海。恭俭良的精神力你别想吃到一份,我的身体你也别想寄生。”

    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是不会死的。】

    “你这话自己听听相信吗?”禅元胜券在握,“刚刚还被我威胁过,现在又找上门来。你还真挺贱的。”

    【闭嘴。】

    禅元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如果你能控制这具身体就不会和我谈条件了。目前来看,你的精神力不足,最起码不足以控制这种庞然大物。你必须要吃掉恭俭良补充能量——啧,你到底是怎么成为‘建筑’的?居然连恭俭良都吃不掉。”

    【闭嘴。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你能杀你早就杀掉了。你就是欺负我一个没开脑域的雌虫,没办法用精神力攻击你罢了。”禅元伸个懒腰,从水中爬起来,站稳在浮冰上,“恭俭良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大啊?你一口气吃掉他,是会爆炸吗?”

    寄生体沉默。

    片刻后,他诚实地告诉禅元一个可怕的事实,【是。】

    禅元:?

    【你的雄虫精神力大得可怕。我一口吃不下,所以当时邀请你成为寄生体,也是为了和你一起吃掉你的雄虫。】寄生体陈恳道:【我并不知道他的思维比我想得还混乱,还要阴暗。我吃下去已经不是爆炸的问题,我会坏掉的。】

    禅元的思绪却飘到奇怪的地方。

    他想到雄虫的精神力大小和生殖能力挂钩,狠狠吞咽下口水,小声问道:“到底有多大。”

    【……比我所操控的生物还要大。】

    禅元忍不住吹口哨,“爽死。”

    【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健康的东西?】寄生体忍无可忍闯进禅元的脑子询问道:【他的精神力要是炸开,你、我、这个躯体,都得死!他的精神力完全释放,我整个人都会被碾压成泥。你一个雌虫只会和我一起死!】

    禅元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哦。”

    他也是刚刚知道,雄虫的精神力能这么可怕。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7】

    禅元已经习惯恭俭良的作妖了。

    他很不希望雄虫又去上班添乱,可绞尽脑汁想“上班”又不是什么坏事——真把恭俭良当做寻常雄虫那样养,反而能把他憋出心理毛病来。

    “雄主。”

    恭俭良咬着果酱面包抬起头。

    禅元凑上去吧唧吧唧好几口,算是给自己的加班费。他要得也不多,占点便宜后,勤勤恳恳把雄虫送去上班。

    和在远征军里的苦日子相比,熬通宵不算什么。

    更别提禅元耐力上佳,心性和体力都远超常人。他叮嘱道:“雄主。不准再瞒着我出任务了,知道吗?”

    恭俭良小声“哦”了一声,转移视线。

    禅元懂了。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白说,在获得“犯罪克星”荣誉这条这道路上,恭俭良有自己的想法。

    “好吧。”禅元知道逼急了,自己也讨不到好,只能亲亲恭俭良的头发,要这个大笨蛋记住,“有事先打我通讯。好不好?”

    “哦。”恭俭良看一眼时间,急匆匆甩开禅元的手,跑到打卡机前打卡,打完后再冲出来,囔囔道:“检讨书和任务报告呢?”

    “在你的储物柜里。”

    “禅元,我想吃菠萝炒饭。”

    “好啊,下班给你做。”

    两个人在警局门口你侬我侬一会儿,才分开。恭俭良今天又被安排去走街串巷,进行日常巡逻;而禅元则照旧在办公室看看军部日报、开开会、配合做各种宣传和训练。

    夫夫两都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崽。

    “啊呜呜。”老三刺棱被冻醒了。他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小被子掉在地上,探出手悄悄去够,一不留神又整个滚到地上,翻了两三圈。

    不过,作为雌虫幼崽,刺棱除了写作业外,很少哭泣。

    他捡起自己的小被子,呢喃道:“雌雌雄雄。”

    外头的太阳正好,桌子上也没有什么留给幼崽的午饭。三崽一头把自己栽到零食箱里。他找了半天,发觉自己不太想吃这些,整张脸都埋在零食包装里,头发也乱糟糟的。

    刺棱饿了。

    今天学校有刺棱喜欢的菠萝炒饭。

    刺棱要去学校!

    老三说到做到,幼崽传上鞋子,拿起自己的幼崽通讯,背起书包,一个人去上学了。

    等禅元意识到过了饭点,家里还有个小的时,幼崽通讯上的定位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动静了。

    恭俭良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原地梦回老二蛋时走丢的场面。

    不过这一次,是他来质问禅元:

    “所以,我们又把孩子弄丢了?”

    ——*——

    禅元家的传统:丢孩子。感谢在2023-03-16 22:39:39~2023-03-19 00: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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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各自的算盘◎

    第一百九十二章

    禅元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雌虫。

    他承认自己有点小聪明, 在分数上有一些不显露人前的傲慢。但在面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时,禅元的姿态总是谦卑低微。

    世界那么大,他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懂。

    “展开说说, 恭俭良精神力怎么回事?”禅元狗狗祟祟, 身上背着一个核弹, 身边是寄生体崩溃的碎碎念, 目光却聚焦在发疯的禅元身上。

    嘿嘿嘿,真好看。

    恭俭良发疯的样子真有魅力, 果然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绝望的表情配合上癫狂的动作, 头发飘散下来, 嘴唇还咬出血来, 衬得毫无血色的脸透亮。禅元脑子里飞快闪过骑乘的念头,寄生体的声音穿透而来。

    【你不要想这些颜色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禅元掏掏耳朵,他当然知道寄生体的生意是直接链接自己的意识,并非物理层面的声波, “我听了。恭俭良的精神力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扎手的榴莲,又大又臭, 但吃起来很香,可惜浑身都是刺,还没有豁口,你都不知道怎么下嘴。”

    【……你这么形容雄虫,他知道吗?】

    “我连他精神力多大都不知道。好吧,可能从其他地方感受过。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大。”禅元吹口气, 暖暖身子, “你现在就担心恭俭良这颗榴莲原地爆炸, 把自己给一拳爆头了……概括一下, 你的担忧就这么多。”

    恭俭良猛地转过来。

    他的眼睛从最开始的失焦到聚焦,再到飘忽不定地移动,大量眼白和那双猩红的眼珠子上下打转,落在禅元的藏身之处。

    禅元缓慢地说道:“当然,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能不能活。”

    他从藏身的浮冰背后钻出来,宛若泥鳅跳入刺骨的海水中。就在他入水的瞬间,轰然巨响直接将浮冰击碎成数瓣,飞溅出的冰渣和小炮弹一样凿出坑洞。恭俭良快速跳跃,十三米高的距离转瞬即逝。而禅元只能泡在水下,睁开眼看着那枚打碎浮冰的笔挺冻鱼干,和他漂亮雄主的小脚丫子。

    “这个角度,下面都能看清楚。”禅元犯嘀咕道:“有种偷拍短裤底的刺激。”

    寄生体已经疯魔了。他说话逐渐变得混乱,雄虫在这个时候不但不是美味的源头,反而是混乱的源头。

    ——正如军雄费鲁利在星舰上谈过,寄生体绝不会寄生疯子和精神病患者。

    这类人的脑子,通常有病。

    他们的精神力异常,在不同的寄生体眼中会形成不一样的迷宫、恶臭、攻击或者奇奇怪怪的污染物。

    【不要再说你那些奇怪的东西啊。你脑子里的知识呢?你快想想办法啊啊啊啊知识呢?知识呢?这可是你的雄虫啊。】

    “闭嘴啊,朋友。”禅元安抚,但并没有安抚到位,他看见恭俭良的脚丫在冰面上浮起,落下,阴影连带着模糊的裤底摇曳,有种黑暗电影的诡谲感,“谁让你去搞他的。现在的情况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啊。”

    【你也想活下来吧。你一定想要活下来的吧。】

    禅元不说话。

    这种沉默带给寄生体漫长的折磨,对一个追求永生的伪长生种来说,他们可以失去力量、可以失去躯体,甚至可以失去短暂的自由。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自己的精神力存在,便总能找得机会,继续攀登长生的道路。

    他,不想死。

    【你不想死吧。禅元。】

    【禅元。你说话啊。】

    【啊啊啊啊——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不要吓我,你快点说话啊。】吃掉雄虫必然会强大,但寄生体的进食本质就是融合,与之对应的繁衍本质则是分裂。

    雄虫,好香。

    可他是个精神病!

    寄生体稍微想一下自己融入几公里的精神病思维,未来的快乐便逐渐消失。在漫长的生命中,他当然见过某些寄生体为了好奇选择寄生精神病患者。那些寄生体进入精神病脑子前都信誓旦旦,说自己察觉不妙就会脱身。

    然而,没有一个清醒着出来。

    恭俭良是很好吃,吃掉他也会变得很快乐,变得很强大——但那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寄生体才不要变成一个大号恭俭良,歇斯底里地发疯,用脑袋哐哐撞浮冰!

    “宝贝~”禅元看着用脑袋撞冰面的雄虫,心痛道:“脑子本来就不好,再砸真的会坏掉的。”

    【……】

    寄生体闭上眼睛。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在遇到这对夫夫之后,经历了大起大落落落。他之前深入恭俭良精神世界时,只以为这是一只有心理创伤的可怜小雄虫,因为过去有点暴力爱好。

    “嗬。嗬。”冰面上传来恭俭良古怪的声音,似乎是血痰闷在嗓子眼里,所有要说的话都被盖住,再也讲不出一句。寄生体和禅元皆是看过去,恭俭良再一次将自己的拳头塞入嘴巴中,用力地咬下去。

    到这个程度,他疯得不清。

    禅元泡在水里,心疼得眼泪哗哗。他用颅内沟通和寄生体诉苦,“看见雄虫痛,我的心也在痛,我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寄生体心想,还好你没说整个海都是你的眼泪。他为禅元的无耻感到震惊时,内心又生出一点妄想:禅元毕竟是雄虫的雌君,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看着雄虫发疯伤害自己吧。

    【你不出去吗?】

    “我为什么要出去?”禅元比寄生体还要震惊,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要不是寄生体一直没有出现实体,都能拽着他的脸上下摇晃,要求对方认清楚现实,“我又打不过他,我出去干嘛。”

    【可是、可是你是他的雌君哎。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会死的呀。”禅元理直气壮,“某个寄生体搞清楚,把雄虫弄疯的人是你。和我在一起时,他的精神状况可稳定了。现在是你求我,你最好把姿态放低一点。不然恭俭良想不开,直接——磅。你就完蛋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寄生体的思维逻辑已经混乱了。在他的认知中,虫族的雌虫都以保护雄虫视作第一要义。他们所受的教育让他们尊重雄虫、保护雄虫,在能力范围之内要照顾好雄虫。

    更别提婚内义务了。

    如此一看,禅元是什么道德畸变吗?

    【你在水里时,还和他说了好几遍“我爱你”。你还抱着他,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禅元,你不是爱他吗?那些“我爱你”是假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禅元平静地阐述事实,“可现在出去,我会死。作为一个独立个体,想活下来不是很正常吗?”

    啊。这……

    这给寄生体干不会了。在虫族遗留下来的爱情故事中,为了另一方去死显然是莫大的荣耀,是值得被称赞的赞歌,在绝境中用生命点燃的爱情之火更是催泪神弹,是一对关系中至高无上的终极考验。

    而禅元说什么?

    他说他不想死?想活着?

    他不应该为了爱情赴汤蹈火吗?

    “寄生体。搞清楚状况。”禅元的肺活量惊人,到现在他还不缺氧,慢悠悠躲在浮冰下给寄生体出招,“我的目标是阻止你吃掉恭俭良。你的目标是不被恭俭良污染。对吧。”

    【……对。】

    “我们是可以双赢的对吧。”

    【嗯。】

    “恭俭良发疯是不是因为你动了手脚?这个责任在你,没有错吧。”

    【是。】寄生体忍不住在禅元面前卑微。他顺着禅元的道理走,感觉确实错在自己,一时间也没了嚣张的气焰。为了把冰面上那个精神病小祖宗送走,他低声下气,苟延残喘,【是我的错。我应该负起责任。】

    “好。”禅元掐着指头算自己肺部还有多少空气,又算了算自己在冰面留下的几个标志,再想了想寄生体的脑容量,选了最简单的操作之一,说道:“这具身体你控制了多少?呼吸口、进食口、排泄口重点说一下。”

    【我目前控制了30%,其实最开始能控制60%。吃了一点恭俭良的精神力后……】

    “说重点。”

    【呼吸口和进食口可以完全控制。排泄口我还没打算控制。】

    “行。我简单说一下计划。时间有限,我不重复第二遍。”禅元板正着脸,认真忽悠道:“我在冰面上提前预留了几个划痕,标记不是很明显……一旦我抓住恭俭良后就会跑到标记处。你听我讯号,看见这个手势,就发动呼吸口。这个手势就发动进食口……记住,务必要让这个身体浮出水面,一口气把我和恭俭良送回地面。”

    和小队布置任务一样,禅元的语速又快又准,所有平平无奇的词汇在他嘴里就闪烁出智慧的光芒。寄生体最开始还有些犹豫,十秒钟过后,他已经开始腾出一片脑子,专门做笔记。

    “听懂了吗?”

    【没、没有。您讲得太快了一点。】寄生体羞愧道:【可以再说一遍吗?】

    “时间有限,哪里不懂,赶快问。”禅元的憋气已经快到尽头了。他控制身体水面浮动,寄生体的精神力则嘘寒问暖,像条小狗跟在禅元后面汪汪叫。

    【这个标记……】

    “我来负责。”

    【那雄虫……】

    “我会控制。”

    【时机……】

    “听我指令。”

    寄生体终于理解禅元为什么能控制一群奇葩队友。作为Q107基地这座建筑,他亲眼目睹那群不要脸也不要逼的雌虫们寡义廉耻,道德败坏。相比之下,禅元的道德只在恭俭良身上一个人败坏,属实是社会好公民。

    况且,他的能力完全能够盖过他的变态。

    做这家伙的部下,也太爽了点吧。

    【请您小心,如果需要我的帮助,请随时说。】

    等他送走这对神经病之后,就去吃掉星球上其他的雄虫。

    到时候,他依旧能完美操控这具身体!他依旧会是这个星球的无冕之王!他将比其他寄生体获得更强大的力量,更漫长的生命!

    “哈哈。”禅元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他看见一道白光从自己面前闪过,冰天雪地中肉身的味道被极力压制,鲜血的味道却不会——恭俭良飞闪而过,就在禅元重新缩回水面的一瞬间,巨力和攥紧的手活生生将雌虫拖拽出来。

    长长的水痕,在冰面上冻结出一层深色。

    “淦。”

    禅元还以为这次出任务不用和恭俭良互殴呢。他飞快拔出刀,就这恭俭良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斩去一截,重获自由。

    等他把恭俭良送到地面,马上寄生体喂核弹。

    ——估摸那家伙想去吃星球上其他雄虫。呸,真是想得美。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8】

    “这怎么能是弄丢啊?这是刺棱自己出门……算了,先把孩子找回来要紧。”禅元跟着定位走,在路边一处垃圾桶盖子上捡到幼崽通讯。

    这回他们终于确定了。

    ——噩梦!丢孩子的噩梦又回来了!

    ——当年老二就这么丢过一回,当时这笔账算在寄生体头上!难道这回也能是寄生体恶意偷小孩吗?

    禅元想想觉得不可能,他家老三是雌虫,也不是什么稀有虫种,能有什么好偷……

    恭俭良娴熟道:“刺棱长得太好看了。”

    “你有线索。”

    “说不准有和你一样的变态,想要拐个漂亮幼崽回去做养成。”恭俭良对此十分熟悉。他小时候是雄虫,遭遇变态和诱拐的经历十分丰富,其中最变态的那个已经成为他的枕边人。

    “雄虫什么要不到?”禅元下意识反驳,下一秒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丰富的xp,并不局限在一种性别上。

    例如,臭名远扬的雌性恋诺南。

    “不管怎么说,先把孩子找回来!”禅元语速加快,将事情一件一件安排下去,“学校老师说刺棱没有到学校。我去警局的纳洛警雌说一声,麻烦他们调监控找孩子。”

    他家最好看的小崽崽!完美继承了雄主美貌的漂亮幼崽!绝对不能被变态糟蹋了!

    禅元在脑海中设立了好几个变化。恭俭良却双手插兜思考片刻,去往一处暗巷。

    “雄主?你去哪里?”

    “之前有人报案,这附近有拐卖幼崽的团伙。”恭俭良依稀记得,局长勒令大家在本月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当然,作为警局底层辅警,恭俭良已经失去参加这种任务的资格。

    纳洛警雌带头要求评估恭俭良的身心健康,以判断他是否适合继续从事辅警工作。

    “什么?”禅元警惕心大起,“附近真的有拐卖幼崽的人?”

    “啊应该是这里吧。”恭俭良是做前台的时候听到的。不过他记忆里没那么好,总有些偏差的。他看一眼身边的禅元,相信自己的雌君会帮忙补上这点偏差。

    “能都杀了吗?”

    “先问出刺棱的下落吧。”禅元撩起袖子,平静道:“别惹上一身骚。”

    ——*——

    等本次任务结束,就是恭俭良和禅元的混乱育儿生活了。(给大家看看虫族家庭的小孩打架日常)感谢在2023-03-19 00:37:10~2023-03-20 00:0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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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爱我,就去死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活得久, 一个想得多。

    两个老油子不站在对立面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但事实时,他们纵然短暂形成了联盟,也只能在发癫雄虫面前屁滚尿流地跑。

    没错。

    就是逃跑。

    禅元根本不和恭俭良面对面斗争, 他在行动轨迹在寄生体看来, 堪比龙身蛇形, 草书狂放。其逃亡的姿势用“四肢并行”形容都太多斯文。特别是恭俭良一个冻鱼干从天轰杀来时, 禅元简直是尖叫鸡变体,一度因润滑液太多, 在地上滑得打滚, 连滚带爬, 宛若快速蠕动的bug趴回自己的漏洞中。

    很离谱。

    但从效果上来说, 禅元还活着。

    【你不是厉害的吗?】

    “没有脑子的家伙闭嘴。”禅元比了个中指, 儒雅斯文道:“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和发疯的恭俭良打,这不是逼他去送菜吗?禅元的体力不能全部消耗在这里。前期的“秦王绕柱走”已经让他积攒了足够的观察和时机,只等恭俭良稍稍露出一点破绽——

    禅元信心满满向前冲了一步。恭俭良呲开嘴,露出漂亮的大白牙。禅元瞬间把脚收回来, 毫不拖泥带水就往回走。

    寄生体看着着急,疯狂叫嚣【禅元。禅元。你跑什么。】

    “我的雄主我知道。”禅元同样在咆哮, “你闭嘴。你这个没脑子的寄生体!”

    不出意外的话,恭俭良要出点什么意外了。

    果然。就在禅元蹦跶开七八米远的距离后,恭俭良猛然揉搓自己的脸,他的两颊本就因寒冷冻成颓红色,稍微一搓更显得嫣然娇嫩,“禅元。呜呜呜。禅元。”

    禅元停下脚步, 他蠢蠢欲动, 理智在脑子里疯狂警示:

    不可以!不可以!这个时候叫我的名字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禅元你清醒点!过去会死的。真的会被剥皮抽筋做成肉干弄死的!

    可是。嘿嘿嘿, 雄主在哭哎。雄主带着哭腔喊我名字哎。他做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发出这么可爱的声音。嘿嘿嘿嘿嘿嘿好可爱。我就多听一点吧嘿嘿嘿。遇到不妙就马上跑。

    “禅元呜呜呜呜。啊呜呜呜禅元。”雄虫的眼泪像是用手挤出来一般, 呛在眼角,他生来就有些特殊,眼尾有一层不褪的娇嫩,啜泣起来时生理性的哭红和天生的眼尾红交织在一起,像是溢出果酱的草莓蛋糕。

    禅元的心被狠狠地击中了!

    他承认自己的颜狗属性有点过分,但这个样子的恭俭良他真没看过——能够积攒美人卡的强者,也要积攒自己雄主的珍贵镜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带着恭俭良一同逃出升天,现在必然是个扛起雄虫跑路的好时机。

    禅元深呼吸,精神奕奕,对空中做一个“预备”的指令。

    “呜呜呜呜禅元,禅元你跑什么。”恭俭良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张大嘴,嘴唇因为过度张合,唇上死皮开裂,露出嫩肉。这种又疼又刺的感受,根本影响不了雄虫,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原地胡闹。

    “你跑什么呜呜呜,你都不给我杀了。啊啊啊禅元禅元。你不喜欢我了。大骗子,王八蛋呜呜呜贱狗。坏东西啊啊啊禅元禅元。”

    禅元丝毫不受这些唾弃的影响,他盯着恭俭良的四肢,提防雄虫哭到半路上头给自己来一个重击。寄生体同样紧张,小心翼翼准备好禅元吩咐的所有推力,只等“行动一”的指令发出。

    “宝贝。”禅元用这辈子最甜腻的声音哄道:“我爱你呀。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你不爱我了呜。”

    “怎么会呢。”禅元深吸气,快速迈出两步,发觉恭俭良精神状态尚可,语言和动作双管齐下,“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恭俭良了。恭俭良是我唯一的雄主,是我最喜欢的雄虫。我超级爱他。”

    “呜你骗人。”

    恭俭良同样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并没有让雄虫清醒些,反而刺激得他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禅元都不让我打他了。啊呜呜呜呜啊啊啊。”

    禅元:……

    绝了。恭俭良的脑子是怎么长得?可为了顺利把雄虫带走,禅元又只好咬着牙,祈祷恭俭良精神状态运作良好。

    他道:“咳。可以打。宝贝。我怎么会不让你打我呢?我最喜欢被雄主欺负了。你过来,到我怀里来。”

    “不要。”恭俭良哼哼唧唧两把。手也从脸上放下了,两只眼睛眼白都哭红了,惨兮兮地看过来,“我不要。我不要。禅元都躲着我了,他不喜欢挨打了,他不是禅元了。”

    禅元:……

    他在心里用颅内沟通痛骂寄生体,转移自己无法发泄的怒气,“你之前做了什么?为什么不站在原地让恭俭良打?”

    【啊?他要杀我啊。】

    “那你站着让他杀啊。”禅元颅内沟通继续痛骂,“难怪你吃不上雄虫。这点痛都受不了,我看你直接把自己放逐到排泄口,寄生到粪便微生物上好了。”

    【哎。你的雄虫要杀我啊。】

    “你站着让他杀啊。幻境也好,梦境也好,你只是被污染,又不是死了。”

    寄生体半天说不出话来。继在禅元面前智商欠费后,他认真反思下自己对雄虫的态度,总觉得自己确实对恭俭良太过粗心。

    啊,难怪我吃不上雄虫。

    不对?好奇怪!但是又感觉很合理。可恶。寄生体咬着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注视着面前这对夫夫,心里百转千回,在“不吃”和“吃屎”之间极限拉扯,最终选择了前者。

    恭俭良很香,很美味,那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精神病患者的事实。

    而对精神病患者,禅元选择怀柔政策。他简直要把这辈子的情话都说完了,嘴巴空虚而寂寞阿巴巴巴输出大半天。恭俭良无动于衷和个木头般站在原地,除了偶尔冻得吸吸鼻涕外,毫无声音。

    “宝贝。我是你的雌君啊。你那个喜欢在家里什么都不穿的雌君啊。你看看我啊。”

    “……”

    “宝贝。宝贝。是不是寄生体把你吓到了?没关系,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会爱你。永远都喜欢你。不管宝贝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都会缠着宝贝玩游戏,给宝贝口,给宝贝睡的。宝贝。宝贝。你理理我啊。”

    “……”

    “宝贝。想想扑棱。你看扑棱还在上面等我们回去呢。扑棱一定很想念他的漂亮雄父对不对。你不是还想要一个蝴蝶种宝贝吗?我们回去就滚床单,每天三遍,一定能生出一个可爱、和雄父一模一样的漂亮蝴蝶种小可爱!”

    恭俭良终于抬了抬眼。

    禅元喜极而泣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雄主心中无论如何都赛不过他那个死掉的雄父——不过没关心,这是雄主的雄父,又不是雄主的情人。禅元更不会和一个死掉的前辈计较。他只是把这个事情埋在心里隐约不爽的同时,快步走到恭俭良身边,小心翼翼用手揽住雄虫的腰肢。

    “禅元。”恭俭良声音喑哑,他低垂着脑袋,问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他会变得不好看,会毁容。他也不是雄父那种温柔的雄虫。他曾经想过控制。但是他控制不了。吃药会让他变得更傻,甚至有概率摧毁他为数不多的思考能力,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傻子,一个有无数并发症的傻子。

    ——恭俭良不想这么活着。

    可他又发疯了。

    ——恭俭良揣测自己处于短暂的冷静期中,他抬起头有时候强大的精神力并不是什么好事。强大的精神力具象成一种重量,压得恭俭良脑门一块突突地疼。

    他继承了雄父雌父最美的地方,也继承了两者身上最深的基因缺陷。

    和雄父一样强大的精神力。和雌父一样超强的身体素质。

    和雄父一样终身承受精神力带来的脑压力。

    和雌父一样无法融入社会、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你会不会和我一起死?”恭俭良轻声问道:“和我一起死。一起死掉。我会亲手杀掉你,把你弄死。禅元~”

    他带着那种熟悉的,撒娇的尾音,抬起头看着禅元。

    他笃定禅元正执行一项有目的的计划,为了哄骗自己,禅元一定会说“是”。恭俭良恶劣地想着,而禅元说了“是”,他就会攻击他,会不顾一切地实现禅元所说的一切。

    爱他的人,就应该和他一起死掉。

    这样,不管是虚假的爱,有利益的爱,还是肮脏到附在身体上的爱。

    都只剩下爱。

    禅元给他的爱,就应该在他们都最年轻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成为一种永远不会褪色的爱。

    而世间,唯一不会褪色的东西是死亡。

    “你愿意被我杀吧。”

    恭俭良第一次紧张起来,他的尾指翘起,小心又谨慎地勾出禅元的衣角,像是幼兽把主人拽到自己这边般,用不上力,却倔强到可怕。

    “禅元~”

    “恕我拒绝。”禅元认真掰过恭俭良的脸颊,在嘴角轻啄道:“我不想死。宝贝。但我爱你,死后你把我鞭尸,女干个上千遍上万遍,把我的皮剥下来做成人皮书,把我的肉吃掉,把我的骨头吊起来抽打。这些都没关系。我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行。”

    但我的生命不行。

    这是禅元的底线,他不会为此退步一分一毫。他追求生与死的极限之前,就清楚知道:这条底线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必须守住这条底线。

    他要活着。

    “你不爱我。”恭俭良看着他,语气平静。

    “我爱你。宝贝。”

    “不。”恭俭良反手捏住禅元的脸,眼瞳贴近,“你不爱我。”

    两者的睫毛几乎黏连在一块,恭俭良长而翘的睫毛扎得禅元瞳孔生疼,又不得不睁开眼睑,死死地防备着雄虫。

    “宝贝。”禅元嘴巴被捏着咯吱响,他蠕动着舌头,鼻腔深深呼吸,竭力发出准确的音节,“我爱你。”

    “不。”恭俭良万分笃定,“你不爱我。你都不愿意为我去死。”

    “我爱你。”

    “不。”恭俭良否定又肯定,“你不爱我。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他再一次变得歇斯底里,手指掐进禅元的脸颊肉中,鲜血顺着指甲缝蜿蜒而下。恭俭良扑上去,如同寄生体在梦中所见,他单手就能绞住禅元的胳膊,一把将禅元放倒在地上,整个人野兽般扑上,坐上,咬上,钳制得禅元大口呼吸,血腥味涌出,又随着呼吸涌入肺部。

    “你不爱我。你不爱我。禅元你一点都不爱我。”恭俭良癫狂地喊着,他的拳头怼在禅元的额头和眼球上,接着是耳朵、脸颊、嘴巴。他无法控制自己,嘴巴里除了“你不爱我”外,变成一种难以描述的呓语。

    “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

    “你不~你不爱我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恭俭良的表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维持着那种大笑姿态,声音和语气却平静而舒缓,“不爱我,就去死。”

    作者有话说: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19】

    没有恭俭良的警局,格外风平浪静。

    纳洛警雌正在阅读恭俭良的检讨书。他没见过雄虫的笔迹,自然不知道这东西不是雄虫自己写的。他只清楚,自己皱紧的眉头随着阅读逐渐舒缓下来,昨天晚上一肚子怒火不知不觉消了下去。

    “算了。第一次出任务,谁不出点差错呢。”纳洛警雌嘀咕着,给恭俭良的几个道德分打了个中位数。

    “稿子写得不错。警雄果然更适合文书工作。哎……”

    谁家没几个刺头呢?

    参过军的警雌都知道,刺头这东西要考耐心和手段去磨。纳洛警雌却不一样,他不喜欢手底下有刺头,他更喜欢有能力的下属。

    不过,非要说有能力。纳洛警雌想到了躺在医院里吊着命的嫌疑犯,对恭俭良那一身强悍战斗力蠢蠢欲动。

    为什么恭俭良不是雌虫?是雌虫该多好啊,配合上稍微好点的异化能力,恭俭良一个人单杀一个犯罪集团毫无疑问。

    对于警局来说,他们要受制于治安管理等各种政策,稍微强一些的杀伤性武器都不可以使用,作战地点还多是狭窄的巷战和室内,突发状态下一对多、肉搏战才是常态。

    故而,警雌的单兵作战能力是历年升迁考核的重点之一。

    “可恶。恭俭良怎么就是个雄虫呢?”

    这要是个雌虫,得多好啊。

    升职加薪手到擒来。

    纳洛警雌还在长叹短嘘,前台已经慌乱起来。几个和恭俭良共处过的警雌紧张起来,“什么?幼崽丢了?”

    “好的,我们马上调查监控。”

    “嗯。请麻烦您提供一下幼崽的样貌和当日穿着,我们这边人工对比和数据对比会同时开始的。”

    禅元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他算了一下时间。

    警局那边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后出结果,因为涉及到其他警区、幼崽离家后的具体途径和幼崽现在的状态。

    不过。

    禅元走上前一脚踹掉某个正在拨号中的通讯器。通讯器哐唧砸碎在墙面上,飞溅的碎片划上面前雌虫的面颊。恭俭良一脚蹬踹完成最后一击,屋子里除了他和他的雌虫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人。

    “雄主。”禅元苦恼地说道:“我都没有站着的地方了。”

    “哼。”恭俭良一脚踩在地上□□之人脸上,皮靴用力碾压,不用一会儿就残留下明显的污垢,“我的漂亮崽崽在哪里?”

    这帮长期拐卖幼崽的坏蛋,一定把他的漂亮崽崽卖掉了!

    “啊不是,等等。”脚底下的人艰难发言,“什么幼崽?”

    他们找得不都是雌虫孤儿吗?

    哪里来的双亲?

    ——*——

    老二:这个双亲有和没有差别不大。

    (老二,某种意义上的战争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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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逃出生天第一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禅元很想改变恭俭良。

    他想他会很开心看见一个为自己改变的恭俭良。可他内心也清楚,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要改变性格和行事风格难于登天。何况,他爱着恭俭良的脸, 恭俭良糟糕的性格, 恭俭良任性又不受控制的发疯。

    恭俭良说出什么糟糕的话, 禅元都不会意外。

    他甚至都不觉得疲倦。

    因为到了这个地步, 恭俭良自欺自人式的破防成为闹剧里最可口的点心——仅仅因为“禅元不爱恭俭良”这件事情,强硬地说出“不爱我, 就去死”的恭俭良, 和最开始那个“变态都得死”的恭俭良不太一样。

    禅元有把握拿捏住恭俭良。

    他脑袋上流淌下来的鲜血, 耳朵里是不断绝的电流声, 嘴巴微微长着, 鲜血和破碎的半颗牙掉在浮冰上。眼白里是逆流而入的鲜血,禅元却在笑。

    “我爱你。宝贝。”

    他双手张开,腰部发力,骤然将跨坐在身上的雄虫捉住, 两个人一并翻滚在地上。恭俭良局促地发出惊呼,接着他的嘴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禅元含着血污的双唇轻啄着他的嘴唇, 舌头长驱而入,铁锈味和腥甜味一并发酵。

    恭俭良微微瞪大眼,努力甩头。

    禅元却放开恭俭良的腰,转而捧着雄虫的脸,不容许他有一丝一毫地逃离。

    “唔。嗬~”恭俭良不喜欢亲吻。他做多和小孩一样用贴贴的方式亲近。

    哪怕是禅元,双方的的温情接触也总停留在浅尝辄止这一步。舌头搅来搅去对恭俭良来说更像是一种侵略, 而非是一种依恋。他对恋爱关系的认知, 和他对亲吻的认知一样, 简单到不过脑子。

    禅元睁开眼, 透过鲜血糊住的眼睑,他看见恭俭良失控涨红的脸,看见对方努力呼吸又找不到落点的双唇,眼生笑意,微微松开。

    “你干嘛——不要碰我,恶心死了。”恭俭良努力向后爬,他的意识明显不清晰,上一秒酝酿地所有暴躁在禅元的舌吻中销声匿迹。他就是个小孩子,到现在还是学不会很多事情,他也根本没有耐心去学习太多事情。

    没关心。

    禅元已经看见希望的曙光,他解决这次事件后,可以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重新调整方向和心态,把恭俭良从夜明珠的雄虫,变成禅元的雄虫。

    ——他不希望再依靠“温格尔”这个名字,控制雄虫。

    ——他希望这个名字会是“禅元”。

    “啊!”恭俭良还没有站起来,禅元就猛地从后方抱住雄虫,两个人一并摔倒在地上。禅元猛烈又强硬地抓住雄虫的手腕和腰肢,把人拽回到自己怀中。

    他不说话。

    他就是把亲懵的恭俭良翻个面,抱着脸继续啃。

    “你干嘛……不要亲……啊哈……舌头不要伸进来啊啊啊啊啊啊啊禅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死定了唔……啊哈~你死定了呜呜。”恭俭良又被反复深吻了四五次。最开始一两次他还会用牙齿去咬,用舌头去顶,而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只会让禅元更兴奋后,恭俭良开始躲开,他避开禅元的亲吻,又按捺不住对方的强硬,微张着嘴被对方亲了一回又一回。

    终于,他逮住机会,狠狠删了禅元一巴掌,中止了着没有理由的胡乱亲吻。

    “你干嘛。你干嘛亲我。谁准你亲我的,变态。滚开。”

    “因为和你说没有用,我就用身体展示下我有多喜欢你。”禅元贴着脸过来,鲜血冻成一块一块的,早就看不出他原本的肤色。恭俭良只能看见他因亲吻肿胀濡湿的嘴唇,以及从嘴中哈出的热气,别扭地别过头,嘀咕起来。

    “变态。”

    “变态就要和变态待在一起嘛。”

    “走开!”恭俭良忍不住伸出手推了禅元一把,难过道:“离我远一点。”

    禅元瞧着,觉得恭俭良那股叫嚣杀人的气焰已经过去了,笑着手脚并用爬过去。“真要我远一点?”

    “哼。”

    “宝贝身上粘乎乎的,我的血都粘在宝贝身上了。”禅元靠近一些,手指勾住恭俭良的手,一次两次没被甩开后,大胆地与其十指相扣,亲吻道:“宝贝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丢下宝贝的。过来,到我怀里好不好。”

    “哼。”

    恭俭良憋着气,才不要过去。他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哪里就是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又被禅元糊弄过去了。

    “不要。”

    “真不要?”

    恭俭良来气了,一把甩开禅元的手,扭过头不说话。

    禅元笑眯眯道:“舌吻是不是很舒服?”

    恭俭良低垂下眼睑,没有说话,眼珠子却在乱动。他很少和禅元这么互动,两人结婚以后,一切的亲密行为都是禅元为主导。

    在恭俭良的印象中,禅元更喜欢用手指、舌头、语言、身体上的一切肌肉,痴痴地等待属于他自己的处刑,如痴如醉沉迷其中。

    那都不是亲吻。

    他们两个总是浅尝辄止,少部分强烈而汹涌的情感都伴随着挥舞的拳头,喷射的鲜血。他们之前也曾混合着鲜血撕咬着亲吻着——就在雪地车里,但同现在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恭俭良像是在吃一块多汁柔软的糖,吮吸也好,缠绵也好,甜蜜的汁水温柔而眷恋地抚慰着他。

    被他暴揍一顿,被他用牙齿胡乱咬着,被他嫌弃来又嫌弃去的禅元,在这种事情上,宛若烈风,凶猛又主动,偏偏结束之际,仔细照顾到每一片卷入风暴中的枯叶。

    他不会让其破碎,反而是保护。

    “要不要在这里做?”禅元蛊惑道:“我自己来就好,不用麻烦雄主。”

    恭俭良意志坚定,拒绝道:“不要。”

    “尝试之后会热起来哦。”

    “哼。”

    涩涩变态就是涩涩变态,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如果我要死了。死之前希望和宝贝抱在一起。”

    “哼。”

    还什么抱在一起,这个抱绝对不是普通的抱在一起。禅元肯定有他的动作,还有什么专属又变态的前戏。恭俭良瘪瘪嘴,想起被禅元哄着学会的那些把戏,整张脸都埋到胸口,看着脚尖动来动去。

    禅元不想死,是因为没有做过吗?

    不会吧不会吧,他是那种有空就要来一发,无时无刻都在发/情的雌虫,结婚那么久怎么一点都不满足?

    “嗯?是不是在想,我不想死,是因为欲求不满吗?”禅元笑眯眯凑过来。他和恭俭良都差不多,两个人头破血流,除了眼白和牙齿每一个地方是白的。站在浮冰上简直是两个血人,所过之处皆是一串红脚印。

    “什么……我才没有想你呢。”

    口是心非。

    禅元挑挑眉,知道雄虫已经跳入到自己所想的思维陷阱中。从最开始的语言否认、亲吻,到后来的疑问,恭俭良已经不再怀疑“爱不爱”这个问题,而是深入到“禅元为什么不想死”这个问题上。

    “死掉的话,就不能和雄主在一起了。”禅元叹口气,手指伸入恭俭良的五指,这一次,他抓得很紧,十指相扣就像是世界上最坚固的镣铐,牢牢地把恭俭良锁在手心,“死亡并没有什么好可惜的。但一想到我还有那么多没体验过的花样,没和雄主玩过,我就很难过。”

    “哈?”

    恭俭良脑子难得想得快一回,“那你和别的雄虫做就……”

    “我不会和别的雄虫做。”禅元快速在恭俭良嘴角啄两下,看着雄虫在自己的承诺下逐渐平静,目光左右乱转,他有种难以言喻地快乐。这是他第一次成功把恭俭良抚平,虽然有些卑劣和出人意料,但效果良好。

    “因为我爱雄主。”

    “没有爱的做和有爱的做完全不一样。”

    恭俭良歪了歪头,他并不抗拒禅元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也不抗拒禅元这一次的亲吻,他只是觉得困惑,在一片语言编织得甜蜜陷阱中茫然四顾,问道:“你和别人做过?”

    禅元:?

    恭俭良再接在励,“那你怎么知道和别人做,还有和我做是不一样的呢?禅元~”恭俭良的眼神逐渐危险,“你好熟练的样子哦。你居然——和我之外的雄虫做过!是谁?谁?你居然找得到比我还好看的雄虫吗?”

    禅元总是会被恭俭良猝不及防的提问打击到。

    他现在也没办法,一边悄悄打手势,告知寄生体可以行动,一边慌忙给自己的情感生活打补丁,哄着雄虫往前走,“怎么会呢?除了宝贝没有人可以满足我啦。宝贝是我第一个雄虫,我之前连雄虫的手都没有牵过。”

    “哼。”

    两人脚下的位置开始涌出气浪。禅元揽紧恭俭良的腰,将雄虫身上的衣服收紧捻好,胡乱亲吻道:“我保证。我和你保证好不好。你别生气嘛。宝贝是最漂亮,最符合我心意的雄虫。宝贝在,我怎么会去找其他雄虫呢。”

    周围的软肉蠕动起来,隔着厚厚的肉壁,两人都能听到生物呼吸腔传来的巨大轰鸣声。禅元瞥眼看着自己身上固定结实的核弹,深吸一口气,空出手护住恭俭良的脑袋。

    “宝贝。憋住气。”

    这种大生物的呼吸腔说不定很臭。禅元自己闻一闻还行,他可不希望恭俭良也遭这种罪。

    轰鸣声宛若潮汐向他们涌来。这一回已经不仅仅是上方的巨响,禅元还听到脚底下水浪掀起的声音。浮冰从一处裂缝开始,蜿蜒向上,轰然碎成一片平稳高耸的斜坡。禅元抱住恭俭良两个人正跌落到斜坡的最下方。

    一股强有力的推力捧住了他们的后背。

    “禅……元。”恭俭良的声音在急剧流淌的空气中失真,如梦似幻,又带着一点飘忽的滋味。他眼珠子不知道朝哪里看。每一次心虚,亦或是不安,狂躁,恭俭良总是做出这种小动作。

    然而,此刻,无论他朝那里看,前面是禅元的胸肌,左右是禅元的胳膊,上上下下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禅元的。恭俭良找不到什么出路,他在犹豫片刻后,伸出手,虚虚环绕禅元的腰。

    “万一。我。我毁容了。”

    推力将两人弹射入气孔。来时倾斜了大量鱼虾和海水的□□,化身为向天空的滑梯,爆裂的风声几乎要撕扯开两人。禅元除了抱紧怀里的雄虫外,别无他想,自然也没有听到恭俭良犹豫不决的声音。

    “宝贝。”他只能重复又笃定地给恭俭良灌输一个理念,“我爱你。”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禅元:努力洗脑。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0】

    面对嫌疑人的困惑,恭俭良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

    漂亮警雄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当禅元用一根撬棍把衣柜撬开,从里面抱出六七个脏兮兮的雌虫幼崽后,恭俭良更是毫无道理地对嫌疑人采取暴力审讯。

    “我的崽呢?”

    “啊啊啊不要,我没有啊,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啊。”

    “这几个崽是哪里来的?”

    “是、是黑街里捡来的。”

    “捡来的?”恭俭良一个巴掌扇过去,两枚牙就从嫌疑人嘴巴里掉下来。嫌疑人支支吾吾片刻,腮帮子肿大起来,见雄虫又高高举起手,慌忙磕头,“拐来的,是我拐来的。”

    看,这不是承认是个拐子吗?既然能拐走别人的幼崽,就一定能拐走自己的幼崽!

    恭俭良粗暴的逻辑根本不和人讲道理。他要是早生四百年,一定能警界黑暗史中留下臭名昭著、威逼招供的一生。

    禅元负责把每一个雌虫的通讯搜出来,又找出干净的衣服给雌虫幼崽们披上。

    他觉得,这些人只是黑街最常见的走私小团队,兼职拐卖幼崽。

    在虫族,对寄生体输出幼崽是星盗才会做的生意。在虫族内部犯案的类型,更偏向于多虫种幼崽跨地贩卖、虫蛋非法交易、雄养夫交易、孤儿交易等等。因为虫族幅员辽阔,涉及种族、性别、各地政策等多个方面,这东西抓起来复杂又难缠。

    禅元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掺和太多。

    他随便拿起其中一个通讯,丢给最近一个受害者,命令道:“报警吧。”

    “?”

    “报警啊。”禅元怜悯拍拍他的脸,强调道:“记住,这件事情是雄虫一个人做的,都是他的功劳,知道吗?”

    他是军部现在的宣传重点,还是要维持下自己知法懂法的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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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禅元的恐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在极寒状态下呆久了, 极容易失去对温度的掌控。禅元死死抱住恭俭良的腰,另外一只手护住恭俭良的脑袋。而他自己像坐在游乐园跳楼机中,不过将“跳楼”

    的速度切换到“上升”的过程中。

    “我爱你。”

    这么说恭俭良听得到吗?

    禅元嘴巴里都是腥味。生物呼吸腔内腐烂残渣烘出些许热气, 居然让禅元感觉到温暖和不适。他的手指攀附在雄虫的发丝上, 缓慢、用力、看起来像是更紧密保护住自己所爱之人……

    【禅元。你敢丢下核弹, 我就敢停下风。】

    “别那么紧张。”禅元在心里回应着, 手指和手臂一并将恭俭良护得更近,“我现在自身难保了……再说了, 这东西丢掉是不会爆炸的。”

    【我不相信。】

    “没有密码的核弹不会爆破。”禅元打哈哈道:“你要是害怕, 我把身上所有的东西丢下去。抱着雄虫两手空空上去。”

    他们不断地逼近, 速度逐渐逼近高点。短短几句话的功夫, 禅元已经看见微弱的白光, 腥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极快地被风吹成长长的横条。

    【你把装备都丢下来。】寄生体拿捏住禅元所在的高度,威胁道:【呼吸腔稍微拧紧,你和雄虫就会死在这里。】

    禅元当然知道。他和恭俭良正处于四千米的高空上, 这个程度的自由落体,在这个星球上只需要18秒。

    寄生体停掉上行风后, 他和雄虫只有18秒的自救时间。

    水压和气压不断升高。禅元通过胸腔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前深入水中导致的耳鸣正在缓解。

    “好。”禅元果断越过恭俭良,扯住身上的绳头——哗啦——核弹快速坠落,禅元别过头,肉壁正形成软垫,温柔地接住这个大杀器。它们将核弹头含住, 艰难又小心地吞入深处, 直至禅元再也看不到为止。

    寄生体放心下来了。

    对他来说, 禅元只有两个杀器。

    一是能破坏这具躯体, 致使其辐射癌化的核弹。

    二是死掉便具有污染性的疯子雄虫。

    “把我们送出去吧。”禅元快速提醒道:“你也不希望我和恭俭良死在这里吧。”他话音刚落,腰部的风骤然增大力气。实际上,这股风对于这具躯体来说,只是一次深呼吸。

    吸气。

    呼气。

    只不过他的体量超出常人的巨大,约等于一片上千公顷的地上刮风下雨,代行老天爷的职能。

    雄虫出人意料的安静。

    他在上升过程中,唯一的动作是把脑袋埋在禅元的脖颈处。禅元不得不用手更小心护住他的后脑,提防一切从天而降的异物。

    “你怎么不说了?”恭俭良打个小哈欠,接着被肉壁里的残渣臭到,憎恶地憋住气,一言不发。

    独留下禅元和个傻子一样原地猜测,“说什么?宝贝,是‘我爱你’吗?我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哦。我爱你,我爱你。禅元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恭俭良。”

    没有人会和我一样喜欢你。

    没有人会和我一样纵容你。

    禅元希望自己能让恭俭良意识到这个事实。他笃定自己过去一年,是悉心照顾也好,是濒临爆发也好,是执行任务时三翻四次变卦也好。恭俭良都该意识到,哪怕是自己这么好的雌虫,都不可能无限期地呵护他。

    至于对自己爱护?哈哈别傻了。禅元从没有想过让一个自私自利的反社会人格做出这种关乎“爱”的动作。他只想要让恭俭良产生“害怕”,在深深依恋在自己的照顾后,无法离开的“恐惧”。

    雄父温格尔已经死了。死了!世界上最爱恭俭良的那个人,世界上最能无条件包容恭俭良的人——死掉了!他永远都不会复活了!

    恭俭良想要的“爱”只能从他,从他这个雌君这里得到。

    “我爱你。”禅元忍着恶臭,他看不见恭俭良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背部被一阵阵热气所拥抱。雄虫浅浅的呼吸像是无声的答复,那些细软的白发擦过脖颈,骤然给禅元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壮大百倍。

    强大的恭俭良。

    暴怒的恭俭良。

    能把他按在地上爆锤的恭俭良,正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温柔又眷恋,乖巧又听话。

    “我爱你。恭俭良,你要记住。知道吗?”

    记不住,回去我就苦读催眠术。总得找机会把“我爱你”三个字当做心锚种在你心里。

    代表出口的白光越来越近。

    地面上,浮冰破开一个裂缝,接着整块向上倾侧,厚厚的冰层顺着粗糙的生物纹理往下滑动,状似鳍的部位在水面起伏,宛若风力发动机的叶扇轰然倒地,蛛网状裂痕从最开始的一百米扩散到一千米、两千米。

    航空卫星完整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所有负责救灾的深空机甲紧急制动,蓝色尾焰将冰层灼烧成陨石坑,黑影便从这些陨石坑中浮现。

    “啊——”

    才爬上深空机甲软梯的医护军雌惊呼一声,险些滑落到水中。他的同伴,最后撤离的几个军雌合力将他捞上来。众人看着应急设立的救援帐篷和医护设备陷入冰层,连浮上来都不曾出现,便被黑影吞没。

    “那是什么?”

    “鱼?”

    “这么大……的鱼?”随着困惑产生,所有人抬头眺望,不约而同惊惧起来。

    远处白茫茫的地平线,在此刻被染上阴影。

    大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

    【马上就到了。】

    “好。”禅元的翅膀已经忍不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离开呼吸腔的一瞬间,就是寄生体和自己撕破脸的时刻。拥有巨大身体的寄生体只要潜入回深海,便不会再畏惧虫族任何武器。

    他会什么时候冒出来呢?

    会不会干扰虫族远征军继续执行地面任务呢?

    谁都不知道。

    禅元眼前破开光芒,他微微眯起眼,属于冰面独有的清冽滋味吹拂过他的脸。外面的空气向内涌入的同时,更强大的呼气一鼓作气将禅元吹了出去——他和恭俭良就在此刻分开。

    禅元拔出自己的光剑!

    他那能源不多的光剑,一闪一闪,肉眼可见上面出现了些许阻塞,“去死吧!”禅元张开双翅,猛然逆流而上,光剑横向扎入寄生体尚未合拢的呼吸腔中。大量鲜血匆匆流淌,禅元拧动开关。

    三米大,足足有一个门板大的光剑再度现世!

    【禅——元!!!!!】

    生物发出一声嗡鸣,接着周身翻滚。禅元的身体也随着它的翻滚,开始移位。他眼前一花,口腔里快速过一遍水,接着被抛上来。还不等喘口气,手掌与光剑把柄因离心力,逐渐松开。

    禅元腰腹发力,硬生生把自己从单手吊环状态,调整为双手吊环。他深呼吸,在第二次脑袋泡水时,双脚踩中生物表皮的疙瘩,牢牢把自己吸附在寄生体身上。

    【松手啊啊啊啊】

    “松个屁!你关不上呼吸口,等着肚子里灌一大堆水被淹死吧。”禅元狰狞着,咆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关不上呼吸口,就不能进入深海。你躲不掉的!”

    受死吧,寄生体。

    看了我那么多丢脸,不对,是涩涩内容。你必须死!

    【我要杀了你的雄虫。】

    啊对。恭俭良呢?

    禅元下意识寻找恭俭良的身影。他原本以为恭俭良会自己挑一块浮冰降落,或者和自己一样落在生物某块皮肤上。

    “好吵。”

    禅元:?

    他缓慢抬头,不敢置信自己的雄虫还在降落的过程中。对于一个数学专业的学生来说,眼前这一幕这已经打破了无翅种的滞空极限。恭俭良轻盈的身体和强悍的肌肉掌控力,让他在空中比常人停留更久。

    没有翅膀的状况也更久。

    他像是睡了一场大觉,缓慢地滚到生物表皮上,稍微调整下姿势便能跟着生物挣扎的动作移动,从微微弯曲保持平衡,变成直立行走,有种免费公园里玩滚筒跑步机的自在感。

    正五体投地,在滚筒洗衣机里洗了三四遍的禅元深刻意识到了什么是天赋。

    恭俭良就这样,双手裹紧上衣,仅凭着一双脚和可怕的平衡力,匀速走到禅元面前。

    他问道:“禅元?”

    禅元眼睁睁看着雄虫打了哈欠。他内心忍不住生出一点可怕的猜测,“你刚刚不会在睡觉吧?”

    那他那么多句“我爱你”是讲给谁听了?

    “我眯了一下。”

    禅元还要说更多,恭俭良忽然伸出手,他弯腰的瞬间无疑打破了自身的平衡,但他依旧有空用另外一只手拉拢衣服,像是出门捡个落叶般闲适。

    “你干嘛一直握着这东西?”

    【快拔出来!】

    “好吵。啊,吵死了。”恭俭良忍不住抱怨几句,他看向禅元,又看向那把光剑,露出嫌弃的姿态,“禅元,你趴着好像乌龟啊。”

    禅元:……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恭俭良你能不能在乎一下你在滚筒洗衣机里,泡过三四次的雌君?你有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你雌君不行啊。你雌君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军雌啊!!

    “我想吃蛋糕了。”恭俭良别过眼,他握紧禅元的手背,充作一并握着那把光剑。他对禅元嘀咕,和先前发疯的样子状若两人,“我好冷。冷死了。想要喝点热的。”

    禅元笑起来,“宝贝,血是热的。”

    “嗯,也是。”

    恭俭良难受的皱起眉头,拽着禅元的手臂,居然带动禅元向前横跨四米之远。巨大光剑在其中由横转为竖。

    ——乍一眼看过去,像是耸立在生物表皮上的墓碑。

    禅元吞咽口水回望。原本的呼吸腔在恭俭良扭转光剑的瞬间,四绽为陀螺状,层层无法合拢的肉壁发出“噗噗”的声音。而余下几米,皮脂层、白花花的脂肪、血红色的肌肉一呼一吸,伴随大口大口的鲜血,将两人的脚踝泡湿。

    寄生体在尖叫。

    禅元却无瑕顾忌这些。他被自己的雄虫揽在怀里,在呼吸腔中他怎么拥抱恭俭良,恭俭良就怎么抱着他。

    虽然有些笨拙,手肘隔得禅元不舒服。但想到这是恭俭良做的,禅元便觉得今天是个做梦的好日子。

    恭俭良帮他打敌人?

    恭俭良还主动拥抱了他?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雄主。”

    “哈?”

    禅元麻利改变自己的口风,叫得甜甜蜜蜜,“宝贝好厉害。宝贝今天特别棒。我们回去就吃蛋糕,吃糖果。宝贝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哦。”

    恭俭良无视寄生体的惨叫和生物鳍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他一手环抱住禅元,一只手握紧光剑剑柄,摧枯拉朽之势,在寄生体表面狂奔,宛若一头撒欢的老牛在荒地开坑。

    禅元指哪里,他刨哪里。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吗?”恭俭良吞吐起来,完全不在意寄生体又在犬吠什么东西,反而专注看着禅元,有种讨好处的既视感。

    “当然了宝贝。宝贝要什么,我都可以做。”恭俭良的要求还能是什么呢?无非是杀死自己,或者和自己同归于尽。哈哈换个角度想,这未必不是一种扭曲的爱意,那几百句“我爱你”没有白说啊哈哈哈。

    “宝贝,除了死亡,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禅元打补丁,“活着,才能玩更大的乐子嘛。”

    “哦。”恭俭良承诺道:“我把这个寄生体宰了,你能禁欲吗?”

    “?”

    禅元卡了一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恭俭良已经继续勤勤恳恳在寄生体表面刨坑了。

    “你说什么?”

    “禁欲。”恭俭良也是想了好久,才把这个方法完善出来的。他觉得禅元某些时候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啦……就是,死掉确实会有点可惜。他曾经也是不希望雄父死掉的。禅元虽然是个变态,但是个很有用的变态,早早死在自己前面……总觉得很可惜。

    不能用死亡证明有多爱,那怎么办呢?总得找点能证明禅元有多爱我的证据吧。

    “禅元,你说爱我。都不愿意为我禁欲吗?”恭俭良恶狠狠把光剑连根没入寄生体体内,撒娇道:“我都愿意为你杀寄生体了。我都愿意为你不杀你了。啊啊啊你都不愿意为我禁欲吗?”

    毁了容的恭俭良,变老了的恭俭良,失去最美丽的皮囊,就该失去对凡俗的诱惑力。

    这不就是禁欲吗?

    “不是……”禅元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他颤抖着说道:“雄主。宝贝。这个寄生体我来。我马上引爆核弹——我不要禁欲!这个寄生体我可以杀!你放下!你不要动了。”

    开了荤的雌虫,让他再回去吃素?

    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不就是一个寄生体吗?他马上引爆!把它炸得死去活来。

    作者有话说:

    寄生体:6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1】

    双亲俱在的刺棱崽崽正在福利院里和小朋友们一起吃蛋糕。

    “你好可爱啊。”刺棱旁边的小雌虫看过来夸赞道。

    刺棱却看向对方手里的小蛋糕,咽了咽口水,“你的蛋糕也很可爱。”

    “那送给你吧。”小雌虫有些肉疼,可想到老师教他们要呵护雄虫,忍痛将蛋糕送了出去,“吃了我的蛋糕,你就要做我的雄主哦。”

    “唔?”可是扑棱是雌虫哎。年幼崽崽刚想说话,却给蛋糕堵得一个字眼都喷不出来,索性专心致志解决掉奶油小蛋糕。

    “给尼。”刺棱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塞到小雌虫手中,含糊不清道:“抄,炒好池(超好吃)。”

    福利院里多数是战争孤儿,雄虫幼崽早早会被人领养走,剩下的都是雌虫。刺棱长得肉嘟嘟,裸露在外的部分也没有虫纹,再加上身上昂贵的衣物,怎么看都像是娇生惯养的漂亮小雄虫。

    更别提刺棱掏出来的糖果,包装和香味一看就不是大路货。

    小雌虫越发肯定面前是个有钱人家的小雄虫,他垂下眼睑,内心忍不住要抱住这个家伙的大腿,让自己离开福利院。

    不远处,几个成年人正在发愁。

    “通讯是空号。”

    “可那孩子说了,这就是他雌父的通讯号啊。”

    “问问他雄父是谁?还有其他家人的通讯号吧,再不济我们就上报给警察局,发一下寻人启事。”

    天知道他们只想带着孩子们去录个合唱片段,从某些宣传单位那赚点外快,补贴福利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一个漂亮崽崽,一眼被导演看中,带去化妆后,塞到队伍里张着嘴阿巴巴巴。

    没办法,谁叫刺棱继承了一张无法被忽视的脸。

    他就算完全不会唱歌,导演都特地切了两个近景镜头给他,拍摄小孩可爱又无辜的表情。

    直到分别前,大伙才意识到不对劲。

    导演组以为这是福利院的孩子,福利院以为这是导演组带过来的小演员,双方面面相觑,最后为了这个天降靓崽,头痛欲裂,双方代表坐在福利院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疯狂打电话。

    “不会是走丢了吧。”

    “我们……还是报警吧。”

    *

    警局现在没空管这事儿。

    他们大批人出动,飞快接手了恭俭良打下的第一狼藉。纳洛警雌捂住胸口,在上气不接下气中,一口吞下老警雌送上的急救丸。

    他活过来了!

    下一秒,在恭俭良左顾右盼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情况下,纳洛警雌冲上前逮住他的衣领咆哮道:“恭俭良!你给我!重新!修你的品德课!!还有你的职业素养课!!”

    打击犯罪,没有错。

    拯救被拐幼崽,也没有错。

    但你至于打断7支腿,21颗牙,造成3个脑震荡、2个胸骨断裂、1个脊柱粉碎性骨折吗?

    “啊?”恭俭良迟钝地反应过来,委屈道:“他们拐卖崽崽!”

    继丢过一个老二后,恭俭良对丢孩子这种事情有些敏感,更何况如今丢得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找到了,找到了!”禅元姗姗来迟,实际上是打个时间差装作才回来的样子,笑眯眯道:“雄主。老三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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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 第一百九十六章

    ◎老二的去向◎

    第一百九十六章

    禅元真想把寄生体原地绞杀。

    不开玩笑。

    因为他看出来恭俭良也没有在开玩笑。雄虫每一次挥剑斩出来的血液呲得有一人高, 手连带着光剑在虚空中快成一道光线,禅元一边用颅内通讯和寄生体说,“兄弟你撑住。”一边把手深入自己的舌根催吐, 呕了两声, 在一堆酸水里扣出个用塑料包裹好的通讯核心零件。

    寄生体已经傻了。

    【你什么时候藏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说来也很心酸, 禅元拿到核弹后, 拆解完密码就做出这个决定。他思来想去,一开始觉得自己把密码记在脑子里就好, 可发现寄生体可以随意进出自己的大脑后, 索性从物理上隔绝核弹误伤的可能性。

    ——他找机会把引爆器吞了下去。

    【那你之前……】寄生体卡顿下, 仔细回忆禅元丢到自己腹中的东西, 声带扭曲起来, 不管不顾地朝着水下钻,【你们骗我。你骗我。禅元你完了,我要你们死。死!死!要你们和我一起死。】

    “并不会。”禅元还被恭俭良环抱着,他两只手得到极大的解放, 迅速将零件调整到原有的位置,按下发送键, “如果费鲁利他们出去了……附近总有一架深空机甲。”

    恭俭良将光剑扎入寄生体表面,深深地叹口气,“禅元。”

    “怎么了宝贝?”

    “你就这么不想禁欲吗?”

    “……哈哈怎么会呢。”禅元可不敢冒然下定义。他猜测恭俭良一定又把“欲望和爱意”捆绑在一起。雄虫脑子里为了寻求所谓“爱”的定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能够掌控自己欲望的才是爱——在禅元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在对方面前是装不住的,想要触碰, 想要亲吻, 想要和对方同床共枕, 促膝长谈, 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扩宽兴趣的边界,一起抚育孩子……总之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压抑和控制?

    “宝贝。我只是心疼你。”禅元小嘴摸了蜜一样开始哄人。他心里这么想没问题,但他绝对不能这么和一个精神病患者摊牌。他还得哄着对方,考虑到对方的心情。“那么冷,还让你杀人,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我不冷。”恭俭良用禅元先前说的话反驳回去,“血是热的。”

    “哈哈血很臭啊。”你不要杀了。我真怕你杀了,我真得禁欲。

    恭俭良在某些方面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并不是他没有“守信”这个好品质,而是他纯粹忘了。

    嗯。没错。如果禅元今天真让寄生体死了,他除了遵守“禁欲”这个结果外,还有一个逃避方式,就是等待雄虫脑细胞自动迭代,把这个事情忘了。

    “宝贝。宝贝就站着。马上就有人过来接我们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禅元正说着话,整个人猛然下坠。因为速度太过猛烈,形式太过突然,两个人的头发向上窜,几乎要飞起来。

    【你们,都给我死!】

    恭俭良睁开眼。他的背后伸出粗壮的精神触角,禅元只感觉道短暂的凶压,随后扭过头,眼角抽搐一下。他终于理解到寄生体、军雄费鲁利、变态队友诺南的描述。

    恭俭良很大。

    空气微微扭曲,非要比喻的话,就是火焰窜起时曲折的热气。他们短促,而非雄虫精神力这般绵长,巴掌大的长块状几乎为半实体,快速向上,下一秒砸向寄生体纵横沟壑的表皮,所有凹凸不平的皮被撕开,血淋淋的肉皮丢在水面,黑海化为红海。

    “宝贝。”

    你不是军雄啊,你在干嘛啊?你在给敌人送物资——不对。禅元意识到恭俭良和其他雄虫最大的不同。

    他是疯子。

    他的精神力对寄生体有增幅作用,同时也有污染作用。

    可恭俭良又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他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听到了寄生体和自己的对话?禅元捏住通讯器,抬起头,比起寄生体的惨叫,从上空逼近的机器轰鸣声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繁重而牢固的机械产物,从周身展开蓝色尾焰平衡自身。

    禅元感觉到手中通讯器的蠕动。可惜他的食道吞咽不了太大的设备,所以在最开始便舍弃了通讯器的对话零件,保留了最基础的发送定位和发送指令两个功能。

    “吵死了。”恭俭良则狠狠踩一脚寄生体,大声唾骂,“你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再说话我就宰了。哼。我现在就宰了你。”

    禅元一把抱住他,顾不得雄虫在他背上又敲又打胡乱闹腾,双翅展开,另外一只手拔出光剑,整个人腾空而起,向着天空上的深空机甲飞去。

    “禅元——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他居然在脑子里骂我。他骂我。”

    “别管他了。我们快走。”

    禅元要进入深空机甲里,再引爆核弹。原因很质朴,作为一只蝉,他拖家带口没自信飞出核弹距离。寄生体发出咆哮也好,在水里用鱼鳍和巨尾拍打出水花也好,它对最终的结局做不出任何改变。

    在禅元抓住深空机甲软梯的一瞬间,他打开通讯器的粗糙按键,将引爆密码输入了一半。

    【你敢!】

    禅元看着恭俭良被费鲁利拽上去,在软梯上输入另外一半。

    他按下确定键,飞快向上爬。通讯器被含在嘴里,声音变得含糊,“快点走。快点。”

    寄生体开始扑腾,比起先前他意图打落软梯上的两人,这次他更加粗暴。巨大的身躯完全从水下浮现出来,无数冰层破裂,如同大陆倾翻,直勾勾拍向深空机甲。

    “升空!开到最大速度!”费鲁利把禅元拽进来,同时打开精神力防护,扑身向前拉上舱门,“去高空。”

    “地面还有人。”

    “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太糟糕。”禅元仰面躺在地上喘气,“这家伙,把核弹吃下去了。他的胃部空间就有几千里,上下都是咳咳咳。”他猛烈咳嗽,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迅速涨红,咳出一口黑血。

    *

    虫蛋在漆黑的车厢里抬起了头。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头顶上闪烁的能源灯都灭了,身边的雄虫也不再哭泣,只是收紧双臂抱紧了自己。

    猪猪狗狗好慢啊。虫蛋在心里抱怨一句,慢悠悠去享用自己今日份的精神力孵化。他咬下去的瞬间,贪吃的吮吸起来,小雄虫也皱起眉头,从睡梦中苏醒,掉下两滴眼泪。

    “呜呜呜呜。”好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小雄虫抱着虫蛋,从整个车厢最有活力的存在中提取养分。他并不清楚这些活力其实是自己的一部分,生病已久的他反而坚信是怀里的虫蛋给予自己力量。

    他好健康。

    小雄虫羡慕地想着,把身上的被子和纸箱拉得更紧。他脑子突突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咬着他的耳朵,迟迟不放开。

    “你。你有雄父吗?”

    虫蛋还不会说话。但他会精神沟通,在和雄虫啊呜吱吱呱呱一顿后,两个孩子鸡同鸭讲,谁也不理解谁在说什么。

    虫蛋想,雄父?什么雄父?是哥哥喊的那个雄父吗?那就是猪猪喽。

    小雄虫想,叽里呱啦阿里乌呀猪猪吨吨吨是什么意思?

    “唔。没关系。”小雄虫轻轻把脸贴在虫蛋表面。他也不大,手掌远不如成年人宽大,只能小小地护住这颗蛋,用最滚烫的额头脸颊为其保温,“我的雄父。咳咳咳咳,雄父。”

    他咳嗽起来,嘴唇白了几分,像是明白自己所活不多。脚指头冷得抓地,纸箱上几个不大的窟窿,密密麻麻缝缝补补,连同上面逐渐叠加的冷意一般,不堪入目。

    “雄父,雄父说,他以前不是这里的雄虫。”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他不记得了。”小雄虫低低地说着,却连姿势也不敢换,“他和我说,他有雄父。还有雌父。家里还有雌兄,他有很多哥哥。”

    “还有花。”

    “……什么是花呢?”

    虫蛋歪了歪身子,不太理解雄虫幼崽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在他为数不多的胎教过程中,“花”这个词汇通常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于形容和表示的内容,花花得可怕。

    “唔唔猪猪阿噗皮,瓜沥瓜沥呼呼呼呼呼呼。”

    雄虫幼崽眨巴眨巴眼睛,没听懂虫蛋的蛋言蛋语。他精神头也不足,分不出心思感知虫蛋描述中的嫌弃和不堪入目的细节,脑袋靠在箱子边上,轻轻哈气,“花一定和糖一样好吃吧。”

    虫蛋:……

    不知道。但狗狗说,猪猪的棒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虫蛋竭力和雄虫幼崽表示自己认知中,大人的“最好吃”。如果他的双亲在场,高低得给这孩子泡在去污粉里来个强力清洁。

    “雄父。我好想雄父啊。”雄虫幼崽已经打起盹来。他手脚开始呈现出肿胀,皮肤表面也有冻伤的迹象。在昏迷中,他不仅没有觉得寒冷,反而越烧越热,整个人从内到外的燃起来。

    “雄父。雄父。啊——”

    虫蛋龙抬头式撞击小雄虫的下颚骨,硬生生把小雄虫撞醒。他摇晃下自己的蛋身,坚定又顽强地捅捅小雄虫的脸,蹭了蹭。

    死什么死?我还没孵出来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小雄虫最开始张着嘴,捂着嘴呜呜几声后,痛哭出来,“你也。你也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好疼。啊呜呜呜。”

    他想雄父了。

    他想当时和雄父一起死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反思,我可能真的不太擅长写战争、权谋、升级之类的。下本还是专注搞点虫族世界伦理情感剧吧。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2】

    “刺棱。我们家住在哪里呀?”

    刺棱眨巴眨巴眼睛,“……”

    “那,雄父的通讯号是什么?”

    “1293……唔~888888?”

    “雌父呢?雌父的通讯号呢?”

    这个宝贝会!刺棱十分迅速地背了一遍,翘着小尾巴乖乖等待雌父夸夸。然而,他看见自己睿智的雌父闭上眼睛,展现出给雄父补课的绝望。

    “刺棱。是1667,16667。知道吗?”难怪福利院的人打过去是空号,号码就给这小家伙背岔了。

    禅元捂住脸,决定给自己家老三预约一个智力检测。

    ——长得和恭俭良像就好了。你别脑子都一比一复刻啊!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休息室里,刺棱背完通讯号后觉得无趣,手脚并用爬道雄父怀里,贴贴撒娇,“雄父。”

    恭俭良掐一把幼崽水嘟嘟的脸颊,很快把刺棱小脸揪得红扑扑。

    “唔唔唔。”

    “不准和你二哥一样乱跑。”恭俭良想起自家老二,心烦意乱,叮嘱道:“不准和二哥学知道吗?刺棱是乖宝宝,不可以一个人跑出去。”

    “嗯嗯,窝次到啦。”刺棱调整下屁股位置,做好后抱住恭俭良的脖颈蹭了蹭,恢复到一种平静中。他和恭俭良一样,出生时没有哭泣也没有笑容,倒是模仿能力很强,稍微大一点就学着恭俭良哭哭笑笑,简直是一比一复刻雄父撒娇的小表情包。

    禅元曾一度担心这孩子也有反社会人格倾向。幸好,刺棱只是反应慢一点,性格还是好的。

    “我会被开除吧。”恭俭良抱着刺棱,靠在禅元肩膀上,嘴巴撅起来显然不高兴,“好烦。一点都没有远征军自由。想杀人就杀人。啊啊啊禅元,禅元可是我好想要‘犯罪克星’啊呜呜呜呜。你要不犯罪,然后被我抓起来吧。”

    禅元:……

    宝贝,假哭就算了。你是不是忘了这屋子里有监控?

    不要什么话都随便说啊!

    ——*——

    下面就是养崽剧情了。这段冰面任务写得太长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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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买一送一的幼崽大礼包◎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病状态下的人通常会很脆弱。

    小雄虫记忆里, 雄父也是如此。周遭偶然来看他们的雌虫说,雄父以前不是这样的。而是孵化他之后,精神和身体一并衰弱下来, 受了寒气才发痛咳嗽, 供暖设备损坏时, 黄痰一颗接着一颗, 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

    那些雌虫们换了一批,却还是同样的语气。

    他们说, 那个老的会把病气过给小的, 应该让他们分开住了。

    小雄虫不愿意, 他的雄父也不愿意。他们紧紧抱着, 目送这些雌虫离开。

    “雄父。他们和上次叔叔好像啊。”小雄虫想, 说话的语气很像,评价他们的话也很像,甚至有人还记得给自己带上回允诺的糖果。

    可他们长得不一样。

    “安静。他们就是上次的……寄生体。”雄父抚摸着他的额头,捂住他的眼睑, “你的额头好烫。来雄父这里。”

    雄父的手很冰,敷在幼崽的额头上, 不过多久便被融化了。

    寄生体们意图将两个人分开,他们尝试了一次后,意识到让这对父子分开小的会哭,大的会闹,也便不再强调病气、生病之类的话。他们服从雄虫的任性,开始千方百计搜罗各种食物药物, 花费价钱去和其他基地兑换等等。

    过期的。

    不过期的。

    能吃的。

    不能吃的。

    小雄虫安静的病并没有好起来, 他雄父也是。他们总是盖着一条被子, 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和破烂机器人一起生活。

    “好多年过去啦。”

    “安静。这里真的好安静啊。”雄父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安静并不懂, 他还年幼,在雄父描述一个春暖花开的世界时,会扒开雄父的长发,挑出白白的几根,和雄父说,“雄父。白了。”

    “白了就拔掉吧。”雄父自己拔掉白发,缠绕在指尖,“等暴风雪过去,雄父让他们带我们安静去看雪。”

    “真的吗?”

    “真的。但是安静只能在雪地车里看雪。”雄父刮刮他的鼻子,笑道:“安静生病了。不能再受冻了,知道吗?”

    每隔一段时间,安静便会被打发去看雪。最开始他还有些兴奋感,但随着时间推移,基地外的雪景毫无变化。漫漫的山和漫漫的冰原,一切荒凉而单调的景色让幼崽提不起兴趣。

    他提前回到雄父身边,在门外看见一堆不属于雄虫的衣服。

    “雄父。”

    他很害怕。站在门口看见微笑的寄生体时,听到门内雄父的哭声和喘气声时,巨大的茫然和恐惧涌上心头。

    他一点都不喜欢下雪。

    但这颗星球终年寒酷,除了雪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的。”看门的寄生体蹲下来摸摸他的头,笑道:“你长大以后,也要做这种事情。”他为幼崽推开门,牵着他的手,走到床边,抱着他坐在床上,在雄虫的呵斥和祈求声中,握住小安静的手,按压在成年人滚烫的躯体上。

    他说,“是不是滑溜溜的?你雄父很厉害呀,安静。”

    第二天,安静发了高烧。

    他无法理解自己乖乖待在雪地车里为什么会受冻,他也无法理解雄父为什么光着身体冲上去殴打那个看门人。他尚且年幼的时候并不懂这么多,他只知道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家伙。

    听外人说,他死了。

    “死了?”

    雄父冷漠道:“就是消失了。”

    “消失?”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原来,这就是死亡。

    小安静开始抗拒陌生人的拥抱,他不太乐意靠近那些看望自己的雌虫,除了对方给他糖果和药。因为那场早归,他开始依恋雄父,不愿意和年龄相近的雌虫幼崽们戏耍,每日不是咳嗽、发烧,便是赖在雄父身边昏睡。

    他问,“我也要做他说的事情吗?要和大人们脱光光睡觉吗?”

    “不。你还是个孩子。你绝对不可以做这种事情。”雄父谈起这个倍感严肃。他开始偷偷教自己的孩子识字,偷偷和他描述很多这个星球上没有的东西。他说,雄父不是这里的雄虫,雄父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离开?”

    离开是什么?是出去看雪吗?如果是看雪,小安静就不去了。

    “对,我们离开。雄父会带着安静做航空器。我们会去太空里。我们会回家……回家之后……回家。”

    他说了很多,小安静都听不懂。有时听到一半,体力不支地睡过去,中途醒来,雄父还是梦呓般的细语,时不时告知他很多关于花,关于草,关于春天,一个大家庭的事情。

    对一个生活在冬天的孩子来说,这太遥远了。

    把这些当做故事听,更符合一个孩子的认知。小安静更频繁地和雄父躺在床上,用手指一根一根梳着雄父的白发,一根一根拔掉。他小小的手越拔越多,直到有一天雄父鬓边花白。

    似乎一夜之间,屋子里下了一场雪。

    雄父白头了。

    “雄父。好多白发呀。”

    罕见地,雄父没有说话。他抱着自己唯一一个留下的孩子,胸腔剧烈的颤抖,咳嗽声仿若炸开一束束烟花,惨烈连绵。

    他所有的语言都开始诉说一个小安静没有见过的童年。他说自己在树上摘果子,说他的哥哥和未婚夫在树下着急。他说自己不是有翅种,因而小时候雌父做了一双电动翅膀给他玩。他说自己不应该乱跑,说自己已经记不清楚雄父的样子。

    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疯狂地要把此生最珍贵的记忆都塞到他的脑子里。

    “安静。雄父的名字,雄父的名字是……”他说了那么多话,到自己的时候忽然停止,嘴唇蠕动许久,长叹一声,“雄父的小名,是柠檬。”

    因为雄父出生那天,也是家里柠檬园第一次丰收的好日子。

    小安静不知道柠檬是什么。他也不清楚雄父描述中的花、草、树、野餐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雄父不断描述的柠檬果有多大,气味有多香,不理解雄父为什么从丰富的世界来到这个冬天。

    他想象不出那个世界。

    他自然地问了出来,看见雄父悲怆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雄父不哭。”小安静伸出手给雄父擦眼泪,“不哭。不哭。我。我不问了。不问了。”

    雄父抱着他大哭了一场,第二日像受了什么重创,脸色惨白,一时间下不了床。

    给他们送饭的人喊来了几个穿着不一样的家伙。他们围着雄父,摸摸雄父的头发,亲亲雄父的嘴唇,在低声讨论几声后,看向幼崽。

    “这个也送过去吧。”

    “……活不了多久。”

    “那换过来的药怎么办?之前花了那么多资源。”

    “小一点,卖给其他基地,说不定能骗点资源回来。”

    “找找看,大的要赶快。小的可以再拖一拖,把几家基地的人都叫过来。要卖一个好一点的价。”

    “雄虫幼崽嘛,能养活就可以配种,就可以繁衍出一大堆雌虫,运气好还能再孵化出一个雄虫。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哈哈哈你哪里学的文化。走吧,把事情安排下去吧。”

    他们走的时候,雄父也没有醒过来,似乎昨日歇斯底里的哭泣已经消耗完这个年迈雄虫所有的心血和期盼。

    小安静像躺在一捧雪上,他从没有出过雪地车,也没有真的在雪地里打滚。但在他的想象中,雄父冰冷的身躯就是一席雪原,手指是冷的,头发是冷的,脸颊也是冷的。

    “雄父。”他轻轻地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雄父。”

    “雄父。”

    这间充满暖气的屋子,只有照顾他和雄父的机器人还在运作。老化电池发出嗡嗡的噪音,以及灼热的白气。小安静实在是无聊时,会把这个机器人招过来,用雄父教他的简短文字,在上面写写画画,再勾勒一些图书上的卡通花。

    哪怕雄父说,这些东西和真正的花相差甚远。

    但在幼崽心里,这就是他认知中最好看的花。

    “雄父。”小安静悄悄凑到雄父耳边说道:“我画了好多花,好多好多。好多春天。你要快点醒过来呀。”

    他乖乖吃药,乖乖吃饭,看着那些雌虫给雄父吊水,给他准备漂亮得体的衣服,久违地抱起他。

    “雄父。”

    “嘘。雄父和你一起走。”抱着他的寄生体说道:“安静。我们的小雄虫要保持安静哦。”

    拍卖是一个严肃的场合。

    小安静看着雌虫们把雄父放在一张绒布桌子上,看着无数奇怪穿着的家伙在桌子边就座。他们高大魁梧或身体有缝合迹象,一个个肌肉隆起可怕而唬人。

    “五十。”

    “六十。”

    “小气鬼。八十五。”

    “还有没有更高的?没有就八十五了。”

    一声锤音落下。

    看护小安静的寄生体捂住他的眼睛,“不要怕。不要怕。我们崽崽是好孩子,对不对。”

    是的。我是好孩子。小安静这么想着,他听到一声尖锐的穿入声,接着是肉与骨头斩断的声音,雄父短促又癫狂的痛呼。

    “不要——放开我——走开啊啊啊啊啊。好疼。不要不要。”

    幼崽竭力睁大眼球,他的手开始乱抓,在几次报数和锤落之后,是布料摩擦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安静。安静——安静,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是雄父。

    是雄父在喊他。

    小安静勉强透过指缝,在他扒拉的瞬间,寄生体忽然张开手指。他的脸在五指光影下,仿若困兽之窥。

    涓涓的鲜血和失去四肢的雄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那头发花白,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张着嘴,吐着血,被人抓住脖颈,从桌子的边缘拖拽回中心。

    “下面就是重头戏了……起拍一百七。”

    “一百八。”

    “两百。”

    “抠抠搜搜。两百五。”

    “哈哈哈这个时候不出什么时候出呢?三百。”

    寄生体的手指关上了。幼崽的面前是一片漆黑,在喧杂的叫喊声中,他听见咀嚼的声音,听不见雄父的呼喊声。

    死掉了吗?

    我也会死掉吧。

    死掉——但是能够和雄父一起死掉,去往那个有春天的地方也不错——死掉只是再也不见,再也不出现而已。和雄父在一起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时。和雄父一起呜呜。和雄父一起死掉就好了。”

    他才不会和一个打人蛋一起,待在冰天雪地里,脸冻得僵紫。小雄虫安静哈哈气,寒冷让他前所未有的温暖,朦胧的白雾中他听见有人说话。

    “恭俭良。时间不多了。裂缝快批过来了。”

    “哦。”

    “哇。车。真的有车!我还以为你和虫蛋的感应很弱呢。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们分开那么远都能感应到对方。小良,你精神力也太强了。我们去总舰做个精神力测试吧。”

    “不要。”

    恭俭良不做解释。他其实一直都能感应到虫蛋和禅元,在精神范围内知晓这两个人还活着,对之前的恭俭良来说是一种精神动力。

    一种“他要杀的人还没死”的奇怪动力。

    “门关死了。”

    “劈开就好了。”恭俭良亮出从深空机甲上拿来的新刀,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强硬破门而入。

    军雄费鲁利第一时间支起防护盾牌,防止雪和风吹进来冻着孩子。他跟在后面,还不知道吐槽恭俭良比军雄还糙好,还是羡慕恭俭良超出寻常的身体素质。

    为什么恭俭良不是军雄呢?

    “你果然在这里。”恭俭良一眼就看见躲在某个箱子里的虫蛋。他快步上前,把虫蛋抓出来,一个大耳光子上去,呼得虫蛋眼冒金星,费鲁利在旁边尖叫,“不要打小孩啊!”

    老二乘机破口大骂,毫无素质对自己的雄父表达分别多日的相爱之情。

    “阿噗猪猪咕咕咕。贼拉拉得阿不,呱唧里啊噗噗——噗。”

    军雄费鲁利:……

    这个小家伙现在就能说话了?说了什么?

    恭俭良抬起手给老二的蛋壳第二个巴掌,把老二抽得和陀螺一样打转,“不准说脏话。不准和你雌父学。床上话都给我忘掉。还有。”

    恭俭良摇晃虫蛋教育道:“是雄父。不是猪猪。”

    虫蛋头昏脑花,歇斯底里抗拒,“猪猪——局是——猪猪猪猪猪组。”

    恭俭良拳头硬了。

    “雄……父?”趴在恒温箱里的小雄虫颤巍巍抬起头。他微弱的精神力晃荡片刻,自然地飘荡向无攻击性的那方——也就是恭俭良的方向。

    “呜呜呜呜。”幼崽痛哭起来,但因为无力没有办法挪动,抽抽搭搭,迷迷糊糊道:“雄父。雄父。”

    他那白头发的年迈的雄父。

    终于来接他的小雄虫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心态变化】

    找到虫蛋之前:可怜的崽一定冻坏了。

    找到虫蛋之后:嘴滂臭的崽需要教育。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3】

    不管哪个年龄层的小孩,在社会人面前都是极好卖萌杀器。

    洛纳警雌皱着眉,活生生将到嘴边的痛斥咽下去,挤出一个笑容,看向恭俭良怀里的漂亮幼崽,“这就是你两的雌子啊。多大啊。”

    刺棱正趴在雄父胸口,捉雄父制服上的扣子,闻言抬起头,笑眯眯道:“刺棱5岁了。”

    “那是上小学了呀。”雌虫和雄虫上学年龄差不多,但所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洛纳警雌笑眯眯道:“刺棱要不要写作业。”

    幼崽不高兴地瘪瘪嘴,把脑袋埋在雄父衣服里,屁股对准作业大人。

    他才不要写作业,他昨天的作业都没写完。

    恭俭良拍拍他的小屁股,放任幼崽在身上动来动去,整个人双目无神握着笔,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没错。又到了他最痛苦的写检讨、写汇报时刻了。

    开头怎么写?中间怎么写?结尾怎么写?道德品行?任务阐述?总结心得?逻辑分析?禅元呢?禅元在哪里?

    可是恭俭良又知道,自己不可能让禅元帮这些一辈子。昨天晚上禅元絮絮叨叨抓住他讲了好一会道理,恭俭良头都疼了,此刻拿着笔在纸上划来划去,看得洛纳警雌眼角抽搐。

    “快点写。人都在ICU里等着呢。”

    “我不会。”

    “咦?你昨天晚上写得不是很好吗?”

    “……”恭俭良瘪瘪嘴,在开头写上年月日,写一句“你好”“大家好”,划掉。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还不如和禅元睡觉呢。

    纳洛警雌略感不妙,抽出恭俭良压着的纸质文件,字迹鉴定一通,脸色黑了下来,“恭、俭、良!”

    恭俭良抱出天真无辜的刺棱做挡箭牌。

    纳洛警雌嘴边的痛骂再次咽下,面对幼崽茫然的双眼,他不想出口成脏,只能一字一句切换成健康词汇,痛呼道:“检讨书和任务汇报是可以找人代写的吗?啊?你今天就给我坐在这里,写!昨天和今天的分量一起补上。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下班。”

    雄虫所受的文化教育难度是比雌虫低一点,但不至于低那么多吧。

    写个检讨和任务汇报,照着模板格子填写总会吧!

    纳洛警雌冷笑着踢开凳子,一屁股坐下。他目光如炬,盯着恭俭良,不相信今天他还教不会这个雄虫写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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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 第一百九十八章

    ◎老大和老二的见面◎

    第一百九十八章

    禅元久违地见到了自家老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 “呀!还活着?”其语气之惊讶,态度之诧异,内心历程之敷衍, 叫恭俭良怀里的虫蛋原地蹦跶, 突突上前给自家雌父一个怼脸对冲。

    没错。

    敢于离家出走, 在雌父雄父啪啪胎教下养出来的蛋崽崽, 就是这么野。他毫无顾忌,也不管自己的狗狗雌父听不听得懂, 出口成脏, 叽里呱啦和雌父逼逼叨叨大半天。

    很吵。

    恭俭良头都大了。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他觉得让这个蛋继续在冰天雪地里活着也不错。再或者实践一下他最开始的父子鸡肉滑蛋饭, 把禅元和老二都宰了霍吧霍吧两下。

    “嗯嗯。”禅元试图用自己从寄生体那学到的颅内沟通和虫蛋建立联系。他尝试一次, 失败,尝试第二次,失败。在锲而不舍,失败第十五次后, 禅元得不得猜测颅内沟通需要很多前置条件。

    老二不行,老二还是孩子, 他什么都不懂。

    军雄费鲁利解开自己身上的护具,走到自家副队面前嘀咕两句,所有人都注意到恭俭良背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家伙。

    小雄虫安静半眯着眼,呼吸脆弱,唇色苍白。

    要不是军雄费鲁利亲眼所见,这两孩子是在一块的。所有人都要以为他们是在不同地方获救的。

    “我先把孩子送回星舰。打一针康复下去, 稳住体征。”军雄费鲁利对恭俭良询问道:“小良你和雌君可以晚一点回去吗?”

    “嗯。可以。”

    这他没什么意见, 恭俭良目光随着老二移动, 脑海里污秽词汇逐渐累积, 到达一个巅峰时,他快步上前,伸出自己的精神触角抽一下蛋壳。老二顿时和旋转陀螺一样转起来,嘴里的脏字还没有出口,便成为“啊啊啊啊啊呜呜呜——”的拉长调,最终啪叽一下滚在地上。

    禅元难得心疼一下。

    作为一个不知道老二说什么的大冤种,他抱起虫蛋,检查下有无裂缝后,对恭俭良道:“孩子怎么了?刚刚忽然转起来。”

    “我抽得。”

    “?”禅元瞪大眼睛,“你疯了。抽虫蛋干什么?你精神力还好吗?不对,崽崽会疼得吧。他刚刚从那么冷的地方回来。”

    恭俭良道:“他刚刚说,‘雄主我是你的狗,请再用力鞭挞我吧’。”

    禅元板着脸:“是应该教育一下。小小年纪不学好,尽瞎说,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虫蛋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年幼的他一身反骨,并不觉得自己牙牙学语,给双亲展示自己超强的学习能力有什么错,锲而不舍,妄图挤出禅元的怀抱,超大声叽里呱啦——

    禅元冷酷地将其塞到怀里,不让这个小虫蛋在深空机甲里走丢第二次。

    他懂了。

    世界上不是所有虫蛋都和扑棱一样乖巧。世界上也有老二这么叛逆,这么不学好的小虫蛋!

    “甲列他们先回去了吗?”

    “跟着最晚一批人撤退了。”副队一边说道,一边操控深空机甲往上走。透过屏幕,众人看见裂开的冰原和漆黑的海水。寄生体早已不见踪迹,爆炸残留下的血块和红水漂浮在海面,片刻后凝固成新的血原。

    禅元道:“核弹在他体内引爆,在他死之前还不会污染到其他海域。”

    “你得写在报告里了。”副队苦笑道:“消除辐射可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日后来这里开荒的开荒团,肯定要骂你。”

    禅元懒得管身后事。

    他现在活下来了,雄虫和虫蛋都在身边,挨几句不痛不痒的骂算什么。至于恭俭良带回来的那个雄虫幼崽,禅元也只是问了下哪里捡的,便不再多言,转身和副队谈起作战、伤亡、地面损失等等。

    恭俭良不太听得懂,他也不喜欢听这种东西。

    他现在脑子半边空白,半边混乱,裹着厚厚的毯子喝超甜版军工补充剂,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找到老二,禅元也还活着。死不死,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恭俭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深空机甲里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舱。

    “走吧。”

    禅元变魔术一样做出个恒温孵蛋袋,虫蛋塞在里面,安静没一会儿,又开始作妖。禅元不得不把拉链拉上,把孵蛋袋给恭俭良套上。

    虫蛋左右互搏,上下蹦跶,片刻后精疲力尽,瘫痪在袋子里。

    “他安静了。”恭俭良乖乖穿衣服。禅元负责给他套内衬,套外套,换裤子,他负责抬抬手,抬抬脚,歪歪头。两个人不是彻底冰释前嫌,而是一场大战之后实在没有力气继续闹。

    索性,他们都回到彼此最节能的状态。

    禅元照顾恭俭良的状态。

    “安静点好。”禅元打个哈欠,困顿道:“等我汇报完,也去睡一觉。太累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出地面任务了。”

    而星舰上,年幼的扑棱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破壳没多久,雌父雄父就匆匆去地面执行任务,中间虽然温存过一段时间,但夫夫两实在过分注重对方,小扑棱经常这边寄存一下,那边寄存一下,晚上在雄父怀里睡得好好的,还会雌父抱出来,丢到边上睡。

    作为家里的乖崽崽,小扑棱知道自己要迁就下雌父雄父的爱情。

    “提么。雌雌雄雄要回来了。”

    扑棱已经决定好要听雌父念那些故事了,也去糖果柜里挑好雄父最喜欢的几种糖果了。他知道雌父雄父出地面任务很辛苦,每次都弄得一身伤,要吃甜甜的东西才能恢复!

    “提么。提么。”小扑棱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大人弯下腰。他偷偷摸摸打开自己的小口袋,给提姆叔叔展示下自己挑选的最好吃糖果们,悄悄道:“提么也喜欢吃糖吗?”

    提姆无所谓。

    作为蜻蜓种雌虫,他对糖分的需求没有那么大。但看着扑棱用他肉嘟嘟的小手在口袋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最闪耀的一颗糖果放在自己手心后,提姆硬生生把敷衍的“还好”,进化成“嗯。喜欢。”

    “雄父也很喜欢吃糖。”小扑棱从一众糖果中选出最粉嫩的一颗,放在手心,笑起来,“雄父说,所有的糖果。我都可以吃。这是,最好看的一颗。”

    粉粉的,甜甜的,看上去和雄父一样的糖果,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扑棱在一众糖果柜子里找了足足三天,才扒拉出这颗他认为最好看、最好吃的粉色糖果。

    他要在雄父出现的时候,第一个给雄父看!

    而雌父嘛。扑棱也没有忘记,他知道雌父更喜欢自己认真、好学,有一些大人口中的美好品质。因此他死缠烂打,终于叫提姆松了口,专程过来证明他这些日子有多听话,多好学。

    他会念好多书,什么《指挥的艺术》,什么《基本星舰驾驶指南》,虽然不太理解书上说了什么,但扑棱已经把字都认全了。他还学会看军雌叔叔们的地形图。他还会自己和自己下指挥战术棋,会画小人,会自己给自己缠拳击绷带。

    指挥室里的军雌叔叔们都说,他是最棒的小雌虫!

    扑棱已经等不及和雌父分享这些好消息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两只脚在地上踩来踩去,灰尘扑过来又扑过去。小扑棱拍拍衣服,拽拽头发,忍不住道:“提么。”

    “嗯。”

    “你要。要多和雌雌说哦。”虽然叮嘱过很多遍,提姆叔叔也是很可靠的大人,扑棱也超级喜欢提姆叔叔。可是他还是担心提姆叔叔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忍不住嘀咕道:“我已经可以自己念书。自己下棋。还有看地形区。我还去跑步。诺南老师交给我的,我。我都有练习。”

    他超级棒!

    他一定要展示给雌父看,他超级棒哦!

    似乎感觉到幼崽的焦虑,提姆蹲下身,捏捏他的脸颊,安抚道:“扑棱。不要紧张。”

    “才没有呢……我才没有紧张。”小雌虫大声反驳,捂住自己的口袋,颇为不服输,“不紧张。一点都没有。”

    “嗯。”提姆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安抚,“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做什么事情,也不论做的好不好。你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知道吗?你是整个星舰最可爱、最乖巧的小雌虫,大家都喜欢你。”

    “唔……”扑棱支支吾吾,有点不好意思。他对接受他人的夸奖很喜欢,但还是有点小孩子的羞涩,“提么。”

    “嗯。”

    “唯一,就好棒啊。”

    提姆不太理解这个年龄小孩的表达。不过他想,那对离谱夫夫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里造出个亲生孩子来。要知道,怀了孕的雌虫战斗力是个玄学,大部分情况下会飙升,极少数才会出现不良反应。

    “提么。”小扑棱再次确定道:“唯一,是不是,超棒。”

    “嗯。”提姆已经看见深空机甲了。他拍拍扑棱的脑袋,配合道:“超棒。”

    前方,已经能够看见人影。禅元等一众最后离开地面的人灰头土脸,破损的衣物早就丢弃,身上套得都是备用衣物。

    “雌雌!雄雄!”小扑棱转头看向提姆,得到“可以出去”的意思后,蹦蹦跳跳走下楼梯,站在消杀通道口等待。

    恭俭良率先出来,一把抱住自己的长子。消毒水的味道铺面而来,扑棱却一点也不在意,他摊开手露出那颗自己找了好久的粉色糖果,献宝般凑到雄父面前,“雄父……”

    他的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撕裂声。

    一个圆润的蛋壳,突破重围,居然硬生生把禅元新缝的地方破出一个口子!他蠕动着自己的蛋身,毫不意外地卡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猪猪猪猪——”老二在恭俭良的脑内野蛮嘶吼,恭俭良继丢孩子的懊悔后,开始懊悔自己把孩子找回来。

    但这都不重要。

    “雄父。”扑棱迅速合上手掌,小手揣在口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着卡在孵蛋袋里的虫蛋,一种本能的抗拒与不适,和他几乎忘记的梦境重叠在一起。

    在那个梦里,有个和眼前类似的家伙,咬他屁股!

    咬扑棱的屁股!

    看着面前几乎实质化的梦境,扑棱下意识捂住屁股,抽了抽鼻子,呜呜起来,“这是呜呜……这是呜呜。”

    豆大的眼泪从幼崽的眼眶里掉出来,霹雳啪啪砸得恭俭良和禅元大脑一片空白,整个消防通道口回荡着幼崽撕心裂肺的哭喊:

    “呜呜呜。这是什么。啊呜呜呜呜啊啊。”

    作者有话说:

    欢迎收看“我出差的爸妈忽然给我带回了一个弟弟”家庭剧。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24】

    “你读过大学吗?”

    恭俭良沉思片刻,从记忆深处找出自己那可怜兮兮捐钱就能刷的大学,回答道:“读过。”

    纳洛警雌脸色扭曲,拍桌子的手更加用力,“那你是怎么毕业的啊?学校不叫你写工作汇报吗?基本社会常识总会教吧?你的通识逻辑是怎么过的?你这个——你这个考进来的雄虫到底会什么东西啊。”

    恭俭良当然有自己自豪的东西,他颇为自豪道:“我会杀人。”

    “杀杀杀。警察又不是刽子手。我不行了——师傅,师傅过来看看你带的新人。”

    纳洛警雌最开始还能坐得住,但从恭俭良硬生生憋300字小作文后,他整个人原地裂开,恨不得手把手教恭俭良怎么写这玩意。检讨就算了,纳洛警雌放弃挣扎,让恭俭良把禅元那份抄两遍。但任务汇报是逃不掉的,纳洛警雌一边哀嚎,一边从恭俭良的记忆里抠搜出有效信息,一边在纸上记录。

    三个小时后,纳洛警雌召唤老警雌和雌君禅元。

    两个脾气好又有耐心的家伙坐在恭俭良面前,手把手梳理逻辑,一字一句帮他矫正错误表述。

    “没事的。这玩意和学校作文不一样。新人不会写很正常。我们慢慢来。”老警雌边擦汗,边安慰。

    “雄主。这个表述要放在任务阐述里。来,我们把逻辑再梳理一遍。”禅元耐心地补充思维导图。

    别的不说,警局的任务汇报是有点难度的。通常人数越多,涉及案情越复杂,要写的内容就越冗杂。昨天禅元第一次写也是花了点时间适应警界专业术语、书写规范等等。

    恭俭良不会,在他看来很正常。

    这玩意和考试不一样,得靠一场一场案件累积下来,自己亲自动笔写才好。

    “呜呜好难。”笔杆已经有折断的趋向,偏偏恭俭良又说着撒娇的话,“禅元~”

    “这是成为‘犯罪克星’必不可少的锻炼呀。”禅元给恭俭良打气。他知道那句“禅元~”是想和自己卖好,意图把笔头工作丢过来。

    如果恭俭良只想混吃等死,禅元可以这么做。

    但他的雄虫想要成为“犯罪克星”,那就得吃点苦头了。

    禅元笑眯眯把刺棱崽薅过来,给恭俭良打气,“加油。以后学会怎么写后,就可以一个人出任务了。”

    恭俭良不可能学会的。

    从没有雄虫获得“犯罪克星”这个荣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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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独立的小扑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恭俭良和禅元不约而同地心虚了一下。

    比起老大, 老二的出生毫无预兆,无论是怀上的时候,生下的时候, 还是孵蛋的时候——这孩子不是在和谐运动的过程中, 就是和谐运动的过程中, 以及被双亲遗忘的路上。

    “这是玩具。”恭俭良毫无愧疚之心地说着, 同时用手掌把躁动老二塞到育儿袋里,两手死死拽住布料, “雄父给你带的玩——”

    禅元:“是弟弟。”

    幼崽扑棱呆滞一下, 嘴巴从一个小圈, 变成了大圈。哭声从低到高, 像是按了加号键, “呜呜呜呜我不要啊呜呜呜嗝。不要。不要弟弟呜呜呜。”

    雄父雌父经常出任务,陪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够多。他才不要再来一个小虫崽和自己分时间呢。扑棱两眼泪花花,被雌父抱在怀里安慰还不够,小脸左擦擦, 右擦擦,不一会儿就把禅元的衣领弄湿。

    “扑棱怎么了?”禅元头疼。他还在蝉族家中时, 并不觉得多个弟弟是什么大事情——毕竟他非家中长子,一出生就有好几个哥哥压制,同期还有差几个月破壳的弟弟——对比之下,禅元不太能够共情扑棱的难过。他觉得扑棱没有和同龄虫崽一起玩耍,有个弟弟应该高兴才对。

    恭俭良一脚踩在禅元脚背上,狠狠冷哼一声, 丢掉老二把扑棱抱回来。

    “那就不要弟弟了。”

    老二一日不破壳, 恭俭良就要遭受一日的魔音灌耳。和扑棱蛋期不一样, 老二嘴滂臭, 什么脏话都学,恭俭良真怕自己的素质被磨灭了。如今看见心头肉扑棱,极易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

    不喜欢有兄弟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恭俭良小时候就不喜欢上面几个哥哥,他总有种隐约晦涩的嫉妒,暗戳戳幻想过自己是雄父唯一的孩子,获得雄父全部的爱等等。

    “不要弟弟就不要。”恭俭良抱住扑棱,严肃地说道:“我永远最喜欢我的小扑棱。”

    “可是……”

    弟弟怎么办?弟弟已经生出来了,雄父难道可以把弟弟呼啦呼啦变没吗?扑棱吸吸眼泪,心里各种“让弟弟消失”的小方法层出不穷。

    哎。为什么他要有个弟弟呢?

    “没什么可是。”恭俭良强硬揉揉幼崽软乎乎的小脸强调道:“扑棱是雄父唯一的幼崽。”

    禅元站在一边不说话。

    好哄的幼崽很快得到安定,再次把那颗粉色糖果拿出来,小心翼翼剥开送到雄父嘴边。他手心在衣服上擦了三四次,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彤彤,“雄父。呜。雄父要。要做到的哦。”

    扑棱是雄父唯一的幼崽呢。

    恭俭良握拳,大有发毒誓的样子,“雄父说到做到。”

    十分钟后。

    恭俭良被医护室的人叫走了。

    “雄崽一直在喊‘雄父’,星舰上除了你也没有其他雄虫……军雄阁下虽然是雄虫,但他的精神力攻击性太强了。”军医苦恼道:“恭俭良阁下,你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精神力。不需要太多,正常地安抚幼崽就好了。”

    恭俭良抱着幼崽扑棱,面无表情,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军医碎碎念道:“他现在还在哭,身体可能会缺水。我先给他打个水。身子也实在是太弱了,医疗舱对他来说强度太大了……哎。现在只能用药物压制一下了。我还得写申请,专门去蝶族星舰上调取药物。”

    恭俭良眼睛眨巴眨巴下,反应过来了。

    他问道:“蝶族?”

    “是啊。这孩子是蝴蝶种。”军医已经检查过雄虫幼崽的身体,点了点存档用的后翅图片,“是很普通的白翅粉蝶种,现在还小,等青春期过去,头发会慢慢蜕变成白色。”

    禅元抱着老二进来,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向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雄虫幼崽,幼崽在睡梦中还无疑是地抽噎起来,眼角的泪吧嗒啪嗒,并不像扑棱那样汹涌,却是一种极为脆弱的表态。

    “……雄……父。”

    禅元看向恭俭良,知道又要完蛋了。

    病弱。蝴蝶种。雄虫。

    ——搁着打游戏叠buff吗?这不是温格尔阁下的配置吗?

    病弱。蝴蝶种。雄虫。

    还青春期过去后,头发会蜕变成白色?这是和扑棱来争宠的吗?禅元看看手中被亲生雄父抛弃的老二,再看看病床上憔悴的雄虫幼崽,不得不上前语重心长,“雄主。家里已经有两个了。床就那么点大。”

    “你睡沙发就好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你睡地上?”恭俭良一口气把禅元的说辞堵上,继续“哼哼”,道:“我在你心里,就是看见病弱蝴蝶种雄虫就要去养的人吗?我是那种随便的雄主吗?”

    禅元心想,是的,你是。

    恭俭良看向那个蝴蝶种幼崽的眼神,和他看向甜美小蛋糕的表情一模一样,蠢蠢欲动,想吃又不好意思现在下手,为了一点从小培养出来的“贵族礼仪”,人前装得标准而客气。

    “雄主。扑棱还难过呢。”

    “嗯。”恭俭良脑子一转,亲亲自己可爱长子的发顶,笃定道:“我觉得,扑棱可以多一个雄养夫。”

    禅元:……

    扑棱:……

    老二:……

    “蛾族和蝶族素来是联姻大族。你看他们还都是白头发。扑棱还这么聪明。”恭俭良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绞尽脑汁。他怀里的幼崽从最开始的茫然、无助,到眼眶里蓄满眼泪,又狠狠憋下,内心为自己不靠谱的雄父生了好大一口气。

    他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滑溜钻出雄父的怀抱,跳到地上。

    “我不要!”

    他听指挥室的军雌叔叔们说过【联姻】两个字。在他的印象中,这就是一种没有感情,干巴巴的生活方式,好像两根柴火彼此一划,燃出一点爱情,烧完了九成一滴灰。

    扑棱对此毫无兴趣。他在星舰上连过家家都很少玩,因此大声抗议道:“我不要!”

    老二也在精神世界给恭俭良添乱,“猪猪。猪猪不。不阿不阿布布。”这是他找回来的孵蛋器,是他的,是他的!雄父怎么可以对哥哥那么好,还把自己的孵蛋期给哥哥呢?一点都不公平!不公平!

    “片新(偏心)片新呜呜呜!咕。啊咕。不克。掏呜呜呜阿不要不要。”

    恭俭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此刻的他在任何故事里都能扮演人厌狗嫌的古板雄父,依旧自顾自地说道:“雄父就是从小和自己的雌君定下的。禅元禅元。我们也是竹马对不对。我们也是从小就定下来的。”

    禅元深吸一口气,短短归途半小时,他不下二十次感叹,这个家没他不行。

    他露出微笑,点点头,“宝贝。我们不是竹马。”

    我们这个,叫做线下奔现闪婚。

    恭俭良点点头,继续道:“很好。你给我滚出去睡觉。”他可是这个家的雄主哎。他刚刚和禅元一起宰了个寄生体,怎么连收养一个雄虫幼崽的权利都没有呢?不是都说,雄虫是一家之主吗?

    他怎么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恭俭良花了三秒钟陷入痛苦,半秒钟脱离痛苦,抓起自己生气的长子,又抓住病床上的雄虫幼崽,将两个孩子的手盖在一起,深吸一口气释放精神触角舒缓孩子们的情绪。

    嗯。

    一个在哭,一个在闹,一个在生气。

    恭俭良很快乐,他这种快乐类似于过家家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在扑棱整个崽都要炸开之前,恭俭良松开了两个孩子的手,将他抱到腿上亲亲贴贴。

    他还是在乎老大的。

    “扑棱。”

    “哼。”

    “生气了?”

    “哼。”幼崽咬着下唇,这一回,他没有哭。禅元抱住第四次企图殴打兄长的虫蛋,冷酷地把这个混账东西塞到衣服里,拉链拉到最上方,两只手箍得死死的。

    老二喋喋不休的臭嘴更完全没引起恭俭良的注意。雄虫的目光全放在自己的长子身上。

    “雄父喜欢这样。扑棱不愿意吗?”

    “对。扑棱不要。”扑棱很明确表示出自己的不喜欢,他的词汇库里没有关于情情爱爱的内容。他只能用一些简练的词汇,概括自己的意思,“雄父。不尊重我。”

    雄父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情。雄父不会和提姆叔叔一样蹲下来问问他的意思,也不会尊重他的意思,更不会把他当做一个独立的小孩。

    扑棱很生气。

    他早熟又独立,这种独立具备了指挥官式的冷峻。

    无数指挥专业出身的军雌,日复一日给扑棱展现出他们简单、干练、从不拖泥带水的表达。同时,无论这个孩子怎么撒娇,怎么哭泣,怎么闹腾,当任务响起他们都毫不犹豫安置对方,奔赴岗位。

    恭俭良的世界里,拥有有人为他妥协。

    但扑棱不是。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知道自己是雌父雄父之外一个有想法的小孩,他被提姆等一众指挥官教育得很好。

    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才不喜欢。雄虫。”

    他才不要带着一个雄虫幼崽玩。他想和雌父雄父玩,想要雌父雄父陪着自己讲故事、锻炼、下棋、睡觉。他想给雄父看看自己新学的拳击绷带绑法,想给雄父展示提姆叔叔专门为自己改装的小沙袋,还有自己最近画的画,画的一家三口手牵手的卡通画……

    他有好多好多想和雌父雄父一起做的事。

    他才不要把时间花费在一个毫无关系、从不认识的雄虫幼崽身上。

    恭俭良茫然而无措,显然他是第一次遇到育儿问题,脑子原地宕机本能地按照自己的逻辑走,“可是……你要结婚……雌虫不结婚,会很麻烦……”

    禅元根本不把小孩的话当回事。

    他想,扑棱豆丁大的小孩在这个寡雌堆里见过什么雄虫?肯定是嫌弃这个小雄虫没意思,不想和对方玩啦。

    “扑棱。”

    “我不喜欢!我就不要和他玩!”

    恭俭良盯着自己恼怒的幼崽看,确定表情和情绪一致。他满脸平静地把扑棱放到地上,撩起袖子,站起来。

    “禅元。”雄虫微笑道:“诺南在哪里?”

    他的扑棱,他出发前还会和自己亲亲贴贴,甜甜说“雄父”的正常小雌虫,怎么会不喜欢雄虫呢?

    恭俭良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一个雌虫幼崽怎么会不喜欢雄虫呢?雌虫喜欢雄虫不是应该的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所有雌虫虽不说看见雄虫就扑上来跪舔,但也不该是扑棱这种极度排斥的心理吧。

    恭俭良思来想去,觉得这都是禅元的错。

    都怪禅元小队里那么多变态,把他的扑棱崽崽都带坏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遇到任何事情,苦思冥想,最后都能得出一个结论:

    【都是禅元的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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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 第两百章

    ◎家里的床,没有禅元的位置!◎

    第两百章

    诺南无缘无故挨了好一顿毒打。

    所有军雌都可以作证, 那真是史无前例的毒打。恭俭良从随手扯下外套,包裹在手上,衣服上的纽扣就是最强的指虎, 一下一下砸在诺南的脸上。偏生这两家伙名声实在是太差了, 大家思来想去, 笃定诺南一声声“我没有”肯定在说谎!

    没错, 恭俭良虽然疯了一点,但雄虫都懒得糊弄他们。

    诺南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看中什么人, 真是什么狗屁倒腾都敢说, 不少年轻军雌差点被夺取了贞操, 看见恭俭良痛打变态, 还煞有其事在边上鼓掌。

    恭俭良打得更起劲了。

    直到年长点的军雌看不过眼,来问发生了什么。恭俭良才缓慢停下手,道:“他教唆扑棱喜欢雌虫。”

    “什么?”年长军雌眼睛一瞪,拆开自己的皮带, 递上前,“雄虫阁下, 手可别打疼了。”

    扑棱可是星舰上最受欢迎的小孩子!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啊,一定是诺南这个家伙带坏的!

    “啊我不是……等等我没有啊啊。啊啊啊啊——队长,队长救我!”

    禅元好不容易哄好大的,一手抱着崽,一手搂在蛋冲过来,一脚把诺南踹出恭俭良的范围, 用脸挨下恭俭良这一鞭子, “雄主哎呦。宝贝, 宝贝。和诺南没关系啊, 扑棱不是那个意思。”

    恭俭良:“你和他搞在一起了?”

    禅元:……

    好奇怪的脑回路。恭俭良是对他的xp和审美有什么重大误会吗?

    片刻后,恭俭良把皮带一丢,双手叉腰气呼呼道:“算了。你也看不上他那么丑的家伙。扑棱——扑棱——”

    禅元怀里的小扑棱蛾子飞速跳到雄父怀里,亲亲贴贴把雄父安慰好后,走到满脸是血的诺南师长面前,掏出小手绢老老实实盖在诺南脸上。诺南两眼泪汪汪,险些没掉下来眼泪。

    禅元是怎么驯服这种猛兽的?扑棱这种乖小孩居然是恭俭良的种?这是怎么孵出来的?太神奇了叭。

    “崽种蛾子呜呜,还是你对我好。”诺南深情表白道:“老师可以等你长大。”

    禅元深吸一口气,抢在恭俭良动手之前把诺南这该死的嘴巴堵上。他把虫蛋揣在育儿袋里,一手抱住自己的雄虫,一手提溜扑棱,又拖又拽,总算把一家拖油瓶带回到房间里。

    世界,终于安静。

    禅元快要虚脱了。

    他怀里的雄虫对他翻白眼,掰开他的手去糖果柜子里找吃的。育儿袋里的老二则持续猪突猛进,破门而出的想法再明显不过了。而最安静的大雌子扑棱等雌父把自己放下后,眼巴巴瞅着家里唯一能主事的大人,问道:“雌父,真的不能把弟弟塞回去吗?”

    禅元心想,把你弟弟塞回去,那和我塞个/跳/蛋/有什么区别?

    他正要开口说话,胸口育儿袋猛然跃到脸前,接着迅猛落下,宛若流星锤一般砸得禅元呕出一口气。恭俭良吧唧吧唧咬着糖果,对受苦受难的雌君无视到彻底,甚至心里有种“禅元你也有今天”的快乐。

    他才不要一个人孵老二呢!他必须拖着禅元一起下水。

    啪啪啪!啪啪啪!老二作为一颗蛋实在是活跃到不像话,再锤爆雌父胸口后,他生龙活虎,颇有对准雌父脸来一棒槌的用力。禅元伸出手钳制住这个小王八蛋,简单寻思后,打开育儿袋把老二捧在手心。

    “老二。”

    还不知道是什么虫种呢。按照家里排行随便叫叫先。

    禅元严肃道:“好宝宝不可以随便乱蹦。你这个年龄的小虫蛋,摔下去是会摔碎的。告诉雌父,你是不是好宝宝。”

    扑棱已经凑到雄父边上,乖乖吃恭俭良拆出来的糖果。两父子吧唧吧唧咬着硬糖,围观禅元训崽。

    “阿不不不。噗。噗噗噗。”

    虫蛋左右摇晃,将抗拒的意思表示得很明白。他对恭俭良叽里呱啦一大堆,发现雄父无视自己后也毫不在意,在雌父手掌里滚来滚去,几次都要掉到地上。禅元得不得用身上一切柔软的肢体去接住这孩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地面真的冤枉恭俭良了。

    ——虫蛋弄丢是恭俭良的错吗?不。肯定不是啊,要他一个人带着这么闹腾的小孩,他也带不住啊!

    禅元将心比心,不知道多少次把老二抓回来后,忏悔道:“因为你,雌父误会了雄父。雌父知道错了,你呢?你知道错了吗?”

    “阿噗。噗噗噗。”

    恭俭良都听笑了。他瞧着禅元和个傻子一样不知道怎么和虫蛋聊天,大开尊口,“他知道什么。”

    “他那么聪明一定什么都知道的。”禅元坚持道。不过他这种坚持也没有维系多久,提姆发消息提醒他去开总结小会、写任务汇报、以及去医疗室定期接受检查,顺带把恭俭良也带过去。

    而两个人又根本不可能把扑棱和虫蛋放在一起,只能全家出动在整个星舰里上跳下窜。

    禅元脑内的神经也开始跟着上跳下窜。

    他身上挂着一个育儿袋,虫蛋在里面扑通扑通乱窜。背上背着走累了的恭俭良,身边再牵着大雌子扑棱。

    甲列瞅一眼,鉴定队长为:拖家带口逃亡的难民。

    禅元认栽了。

    他想,生了都生了,总不能把虫蛋原地销毁吧。再说,都是一家人,日子都可以慢慢磨出来——凶悍如恭俭良,性格也不是被他磨得越来越好了吗?孩子多一点,恭俭良的新家人也多一点,他就不会那么想念在夜明珠家的生活了。

    “我要领养那个小雄虫。”

    禅元想都不想,拒绝道:“不行。”

    恭俭良:“为什么?”他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家的虫蛋了,将其揪住在桌子上滚了两圈,展示道:“小蛋花汤和他的关系很好。我也很喜欢那个小雄虫。”

    禅元心想,恭俭良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什么小雄虫?让一个孩子做他死去雄父的替身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不行。”禅元坚决抗拒,“你要喜欢,我们可以自己生。”

    “生了谁带?”恭俭良反驳着,把虫蛋推过去,“我不带。要带你自己带。”

    “带孩子本来就是雄虫的事情啊!我又不会孵蛋!”

    恭俭良不管。他态度很坚决,面对生育问题他还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小孩脾气,嘟囔道:“我不管。反正我精神触角很长,你带着他——只要不离开星舰,我都能孵蛋。我是不要带他了,太能闹腾了。”

    禅元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家庭纷争。

    恭俭良只是给自己甩脸色,而不是抄起桌子上的电子笔筒砸碎自己的脑壳,已经是精神稳定的象征了。不可以着急,不可以着急,夫夫之间的问题总比战斗的问题好解决吧。

    “雄主。我们可以自己生啊。自己生的小蝴蝶才有意义啊。养别人家的干什么呢?那孩子都有5岁大了,能记事了。”禅元苦口婆心,劝说道:“5岁大的小孩,在寄生体手底下养大,后面性子掰不掰的过来都是个问题。”

    恭俭良思索片刻,看向虫蛋,坚定了信念。

    “我就要养!现在!”

    “……孩子又不会跑。你喜欢可以经常去看,没必要弄到身边养。”关键是,恭俭良根本不会照顾小孩,何况是一个病小孩。禅元估摸那雄虫幼崽身边少不了陪伴,到时候难道要他自己牺牲工作时间,去照顾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幼崽吗?

    不好意思。

    禅元没那么伟大。

    他照顾恭俭良,是因为他喜欢他。他喜欢恭俭良的样貌,喜欢恭俭良的强悍,喜欢恭俭良在床上的懵懂无知,他甚至喜欢恭俭良的蛮横、骄纵、无理取闹——他喜欢恭俭良对自己所有肮脏欲望的包容,以及恭俭良投射出来的欲/望。

    但他不喜欢恭俭良对原生家庭的眷恋。

    他一直希望恭俭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成为他一个人的玩物、眷属、雄主。

    “恭俭良。你听我说,扑棱不喜欢家里有别的小孩。我们把虫蛋带回来,他就很不开心了。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扑棱考虑吧。”

    禅元拿着孩子做盾牌,直戳恭俭良心门。

    他如愿看见恭俭良眉毛耷拉下来,表情拧巴起来,心中窃喜,趁热打铁,“你喜欢小雄虫。可以去看看他。说不定接触多了,下一胎我们就生个蝴蝶种小雄虫呢。”

    他是不会让这个酷似温格尔的雄虫幼崽进门的!

    他,不喜欢替身这种存在。

    “生生生!谁要和你生了!”恭俭良被禅元一串话说得生气起来。他本来心情还不错,看禅元吃瘪的兴奋还没下去,轮到自己吃亏,整张脸都气鼓起来,“蹭”得站起来,抱着扑棱和虫蛋出门,“地面上你还打我!你还骗我!你根本不喜欢我!大骗子!我才不要和你睡觉呢。”

    禅元没当回事。

    恭俭良这个程度的“闹”,无论床上床下都不过洒洒水的事情。两个人吵架的次数远没有打架多,通常情况下拌嘴更像是一种夫夫情/趣。

    例如恭俭良每每说要把自己扒皮抽筋,说要把自己吊起来打。可若没有禅元同意,这种特殊爱好在床上就完全玩不起来。

    受虐者看似是关系中被动的一方,可实际上喊“停”的权利一直在他们手中。

    “别闹。”禅元把桌子周边的东西都收起来,椅子也挪开一点,凑到恭俭良面前意图抚慰自己闹脾气的雄主,“乖。我帮你把汇报都写了,好不好。”

    “哼。”

    禅元总是这样。恭俭良生闷气,摔门而去。他抱着扑棱和虫蛋,顿然觉得自己还是得在地面把禅元宰了——星舰实在是太麻烦了——这里都是禅元的人,所有人都帮禅元说话。

    “我决定了。”恭俭良咬咬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他捏捏扑棱的小脸颊,严肃道:“从今天开始,扑棱和小蛋炒饭就和雄父一起睡觉。”

    家里的床,没有禅元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换药和观察的时间延后了一点。明天开始恢复更新,番外也是明天恢复。(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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