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曦洒下来,照在人脸上暖洋洋。
远处码头一艘艘小型客船、运河船错落有致地停靠在岸边。
客船小的可载一百多人,大的民用商船可载五六百人。
纪樱穿着很朴素,一身青布衣裳,衣带是用一些彩色布条缝合起来的旧带子,系在细细的腰间,她头上包着普通妇人的青花头巾,将自己打扮得老气横秋,肩上背着大大的筐篓,手里还提着箱子。
里面装着书册,箱带子挂在肩膀上,手拿肩拎,沉死了。
她另一只手牵着一个童子,走上码头时,她回头望了眼那所谓的故乡。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不!这一次,她可不再还了!
老家的房子和几亩良田在父亲咽气时,被她一口气全卖了。
房子卖了五十两银子,家里的六亩田都是良田,以每亩七两银子卖掉,她手里现在有八十五两银,碎银装在她背篓里。
时隔数年,纪樱又一次站在这里,站在她人生的分叉口。
她回身望向奔波劳碌的扛夫,扛着货物在各个船板上来回穿梭。
她捏了捏手里两张河运大商船的船票,一咬牙,对穿着可爱的小童子道:“书宁,走吧,我们去京城!”
然后牵着十岁小弟纪书宁的手,走向那条可载五六百人的大商船。
没错!
她重生了,她不但重生,她还是穿越者。
纪樱原本现代人,赶工三天没合眼,劳累过度往桌上一趴,就直接过去了。
眼睛再一睁,胎穿了,与她现代时的名字一样,取名纪樱。
长大后的脸跟她原来的长相很像。
第一世穿过来,从小娃娃做起,作为一个孤儿的她还特别高兴,因为有了父母亲人。
但长大才发现,古代混饭难,女人混饭更难!
总之经历一番磨难,她最后年纪轻轻撞了柱子死了,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
再次睁开眼,她还是纪樱,但这回没有从小娃娃开局,而是重生在父亲去世的前夕。
她穿过来的家庭,说好,不算好。
说差,也不算很差。
算是寒门。
这个时候的寒门,指的是落魄的世家贵族。
纪家祖上风光过,出过举人,做过官,可惜到了纪樱父亲这一代,一下子落魄了。
叔伯死的差不多,只剩下父亲纪闻一脉。
纪樱母亲早亡,病死的。
纪樱直接划了重点,母亲早亡,父亲又病逝,这说明什么?
说明父母的基因都不太好,有基因病!遗传后代的几率很大,她需要好好保养身体!
母亲死后父亲一心科举,没有再娶,他考了十几年也只是个秀才,还不是禀生,无米无银,家里只有几亩薄田,他手无缚鸡之力,种不了全租出去了。
本来秀才办个私塾,好好教书也不缺钱用,不说发大财,至少温饱能解决。
可怪就怪纪家祖上风光过,到了纪父这一代,他总想着光宗耀祖,重回祖上荣耀,所以不死心地一直考一直考,三十多岁身体就不行了,大喜大悲之后病得起不来,私塾也只能关了,本来就薄的家底,因为生病买药,雪上加霜。
这个年代家里要有科举备考的学子,那就惨了,如果考不上,科考是个无底洞,平民百姓那点钱根本不够折腾。
寒门出贵子,哪有那么容易。
哪怕纪家祖上蒙荫,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那些农家子,他们连寒门都算不上……
出来一个,当真是万里挑一。
纪父一走,家里就剩两个孩子。
十五岁的纪樱,十岁的纪书宁。
小弟纪书宁跟父亲一样是个小书呆,但好在特别听话,他很听纪樱的话,因长姐如母,母亲在纪书宁三岁时过世,纪书宁几乎是纪樱一手带大。
母亲过世时纪樱也才八岁。
好在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八岁小女孩,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母亲去世后,她一个小人开始忙碌起来,父亲万事不管,只知教书和科考,再挤出时间专门教导儿子纪书宁功课。
其它的几乎都是纪樱一个人打理着,纪樱大学学的是建筑类专业,后来做了室内设计师。
这个工作太卷,出个设计图要熬好几天,加班没完没了,终于身体嗝屁了。
也正因为她经历过这么超负荷的工作。
所以照顾父亲吃喝拉撒,照顾小书呆吃喝拉撒穿衣服,都是小鼻嘎,不算什么。而且家里就她一个女孩,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不管事,所以凡事都她说了算,也还好。
两年工夫,她就潜移默化地将家里和书塾收拾亮亮堂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书塾设在前院,作为室内设计师的她,赚钱的场所当然不能马虎,她将父亲教书的地方,用竹子编各种用具,巧妙摆置,设计的非常文雅,虽然花了一点小钱,但任谁来了见到这个书堂,都觉得舒服!会有种主人肯定是个有品位的人,学识很高的感觉。
加上纪父教书的本事确实不差。
纪樱又在前院笑脸迎人,各种话术拉拢着,所以附近有点小钱的人家都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只不过纪父惦记科举,三十多岁他一直没放弃这个目标,想考举人!三年一次,次次不落。
所以学生只维持三十个,多一个都不收,固定的人头数,也就意味收入少。
纪樱只得精打细算才能凑齐父亲科考费用,剩下的勉强维持家里生活。
还亏得这些学生过年过节会送些吃的肉来,勉强维持着。
但很快,纪小书呆也长大了,以前天天姐姐前姐姐后,凉了找姐姐,饿肚子找姐姐。
大了之后,就开始掉书袋说吾姐,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不过小东西长得还不大,天天又死读书,只知道跟人学着知书达礼,先跟她这个姐姐客客气气一番。
但人后被纪樱搂怀里稀罕,他也不作声,没人看着,他还是依赖地靠着姐姐,任姐姐疼爱。长姐如母,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姐姐对小书呆来说那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不但关心他,照顾他,衣食住行样样周道,他心情不好了,不开心了,她会跟这小不点开解,小书呆就在姐姐照顾和父亲的教导下,健康成长。
他也确实是块读书的料子,记忆力上佳,才十岁就考取了童生。
纪闻就是在儿子考上童生后,高兴的不得了,说纪家后继有人!于是贪喝了两杯着凉了,结果越病越重,怎么治也治不好,大夫说他是压力太大,积劳成疾,一旦这股劲儿泄了,人一下子就不行了,最后钱也花了,人却没熬过去走了。
纪樱就重生在这个节点。
她不明白重生的意义,为什么偏要在这个节点活过来!
但重来一次,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她知道接下来几年的发展。
并且父亲死后,家里马上就会迎来一波小人。
纪家现在只剩下纪樱和幼弟两个孩子,一个刚满十五岁豆蔻年华,还未出嫁,一个才十岁,家里又没有长辈,这简直就像两块上好的肥肉摆在那儿。
惹得人打主意,想要霸占纪家书塾的人不知有多少。
不过纪书宁年纪轻轻就是童生,不能明抢,于是开始使各种卑鄙手段,其中就有母家杨氏那边的人掺和,想要将纪樱嫁给远房侄儿,一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垃圾东西。
取了纪樱,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纪家的一切。
想得美!
幸好纪樱芯子是大人,若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早被她们下了套了,还是个卑鄙无耻的套。
后来,还是吃了点亏,被人压价将房子便宜出手,只拿到了三十几银子带着弟弟逃离此地,去了京城,投靠父亲生前一位好友,他们同期秀才,同窗十几载,关系极好。
不过这位好友后来中了举人,又考上进士,有时运有本事,搬去京城后,也没有和纪父断绝来往,过年过节时常捎东西来,这两年节礼还是纪樱安排的。
她考虑到对方是京城小官,油水不大,应该挺缺钱的。
所以节礼都送了些稍微值钱之物,对方也一直还礼来往,纪家虽窘迫,但那是因为纪闻三年一考,一次百八十两,把钱耗光了,其实纪闻书塾收入十分可观,每年光书塾的进帐就有六十多两,三年有两百两,加上小弟跟着纪父学习也省下了不少的钱,小弟要是再考上秀才,一家双秀才的美名,愿意送孩子过来读书的人就会更多。
收入也水涨船高。
可惜……
即使每三年收入两百多两,但供两个学子,平日耗费笔墨,还要买书,实在紧巴。
不得已,纪樱早早学习了一门手艺,刺绣,她虽然学得建筑,但绘画功底也不错,美术行业略知一二,又在现实世界见过太多花样子,所以穿越过来,无聊时也下了工夫学习了这一门吃饭手艺,至少学会了饿不死。
做一些帕子,荷包的什么的去店里售卖,也能赚点钱。
她绣的样子往往价钱比别人卖的更高,但一个月也就多个几两银。还得添上父亲跟友人来往的礼钱,精打细算。
纪家这日子过得表面风光,实则心酸,父亲这一去,就更捉襟见肘,因为书塾开不下去了,没有了收入大头。
这一世穿过来,纪樱可不想再面对那么多污糟事了。
在处理完父亲后事时,她就带着小弟办理卖房卖地事宜,小弟是童生,年纪虽小但也能办事了,有纪樱指导带着就行。
她直接将地卖给了当地小地主,地主见纪书宁小小年纪就是童生,说话一板一眼,小大人的模样,说不得将来就真中了举人,当即眼睛一转,卖了个好,十分爽快没有压价给足了一亩七两银市价。
上一世几亩地被母亲那边的亲戚扯皮地给套了去,纪樱和小弟才得以脱身,这一次她可不惯着了,母亲都死多少年,她和弟弟现在姓纪,不姓杨,还想绑在他们身上吸血,没门!
什么外家!承认她们,那是外家,不承认,她们什么也不是!母亲已去,她姓纪,孝顺她们杨家是什么道理?
直接卖掉,五亩地换了三十五两银子,
至于书塾和房子,她一同打包卖给了邻村的张秀才,他是去年考上的秀才,还没有办书塾,纪樱将书塾卖给他,那正是嗑睡来了送枕头。
她也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公道价,然后平静地对张秀才道,如果想压价,那她就将书塾卖给别人了,如果卖给别人,那么张秀才如果再想开书塾,就有了竞争者,张秀才如果把她家书塾买下来,她父亲已死,这里就只有张秀才一个秀才, 开的书塾自然只有他一个。
父亲的书塾名声好,方圆几十里都传开了。
她这些年也精心装置过,把书堂弄的特别漂亮,书塾里的学生张秀才来了可以直接接手,自行收取束脩,慢慢打响名声,听她这么一说,本来想压价的张秀才,还真怕她转走卖给了别人,纪家他可是拜访过,甚至还学习过一段时间,真的不错,他还挺喜欢纪家这小姑娘,聪明伶俐,持家一把好手。
他急不可耐地答应了,书塾卖了五十两,他还邀请纪樱和弟弟可以继续住在纪家,吃住不用钱,只要帮他打理书塾。
怎么可能!没那么廉价。
她手里现在有八十五两银子。
父亲死后第三天下葬,母亲那边亲戚还没有动静,不知道她卖了房子,她就悄悄地带着小弟离开了这里。
前世,她是半年后才离开这儿,伤透了心去了京城。
毕竟古时多看中家族,大家都抱团取暖互相关照,毕竟有句话,族旺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可惜命苦家不旺,亲戚都是些财狼虎豹,她只得带着弟弟奔走他乡。
去了京城后,她也找到了父亲友人,送了礼,对方很和善,愿意帮忙,给弟弟介绍了新学堂新老师,她在附近也租到了房子,方便照顾弟弟,也交了束脩,可三十多两,再省吃俭用,两年不到,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之后她是日也绣,夜也绣,来补贴家用,想着只要熬到弟弟考上秀才,考上禀生,她就轻松了,禀生有米有粮。
只苦一时,总能熬到头。
好在小弟纪书宁确实争气,学习一年,考了两年,在第三年,他十三岁时,终于考上了秀才!
纪樱都要喜极而泣,当真激动,要跳起来,那种从几百个童生里脱颖而出榜上有名的喜悦,说不上来。
怪不得古人总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有多激动人心。
可谁能想到乐极生悲,纪书宁本就身子弱,小小年纪知道自己父母双亡,靠着姐姐一针一线过活,他是母亲不足月生下来,母亲生完他三年就病逝了,寒冬腊月纪书宁为了不让姐姐再辛苦,拼命学习,在书号里冻病了,还靠着意志力强撑着考完,考完就病倒了,得知自己中了之后,一命呜呼。
小弟一死,对纪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巨大打击。
之后的事,对她来说就浑浑噩噩了,她长得漂亮,小弟在时有功名在身,无人敢动她,小弟一走,见她孤女竟然没几日就被人盯上了,就在要遭受侮辱时,她一脚踢到对方子女根,挣脱后,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重新穿了回来。
想想就觉得可恶!纪樱一肚子火,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都高兴坏了,好日子终于有盼头了,老天咔嚓一下,她立马一无所有!
当时她都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自己科考去!
真不知道让她穿过来,死了重生,重生又死的意义是什么!
是让她知道一个女人,尤其一个漂亮女人,在古代这种封建时代中,怎么凄惨的活着吗?最可恨的就是,她一直有一个金手指。
是一本书,封面写着十世书。
可是这本书!无论她做什么,试过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触发,没有反应。
她甚至悄悄写了小说,用得十世书的名字,是个古代版的爱情话本子,十世爱恋,竟然还卖掉了,卖了三百钱的稿费,还是没有触发十世书。
所以她每次看着右下角的那个金手指,都要咬牙切齿!她忍不住想,难道她重生,是因为没有触发这个金手指吗?
可倒是告诉她怎么能触发啊!哑巴了啊!
金手指无用,她的日子还得过。
这一世,她快速解决一切,想了一夜,决定带小弟再次进京。
首先,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撼动不了这个规则,就只能在这个封建规则下尽量舒服的生活。
女人不能科举!
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工作!
女人不能立户!
一切必须要有男人做为依托,在他们的庇护下才能安然生活。
越想纪樱越来气,凭什么!
不过不止女人,男人也是,没有功名,底层人也是任人鱼肉,狗屁不是。
如果不是小弟考上童生,小地主会买地吗?他不但不会买,还会让周围所有人不买她的地,直到他用极低的价钱收购。
张秀才更不会花五十两收了她家的书塾,他不但会压价,他还会和其它秀才串通一气。小弟才十岁,一个小小童生就已经让许多人高看他一眼。
所以她思来想去,想要这个年代更好的生活,生存下去。
确实要科考。
古人为什么拼了命的考,考死拉倒,因为有地位,有前途!能庇护想庇护的人!封妻荫子!跨越阶级,更好的生活!
无论她,还是小弟,都得咬牙坚持。
她还是得将小弟辛苦供出来,小弟考上了秀才,那她就是秀才的姐姐,若考上举人,她就是举人姐姐,到时小弟有个一官半职,她就能以弟弟做依靠,在这个世界更轻松的活着。
到时她想结婚就结婚,不想结就自己过,因为有弟弟护着。
不过她大概率是不会结婚的,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可以纳妾!无论是和别的女人一起伺候男人,还是给男人做小,她都没兴趣。
所以培养好弟弟,让他当好自己的保护伞,不求他给自己钱花,钱她自己赚,只要他能庇护她就行。
长姐如母,她对小弟有恩,在这个重视孝道亲情的年代,养出白眼狼,尤其当官的白眼狼,几率还是不大的。
等她年纪大了,她就领养几个孩子给自己做伴儿,最好是女孩,到时围绕膝下,她的中年生活,老年生活依旧美滋滋。
她是这样想的。
但科举这一关关实在难过,多少人在考试上面死去活来,纪樱一路陪考看得触目惊心,这可比高考煎熬多了!
钱关先不说。小弟的身体确实是个大问题!
这一次, 她要想办法让小弟健康起来,她决定从饮食开始,等去了京城每天三顿给他做营养餐,把小弟养得白白胖胖,不但要给小弟找学习上的老师,还要让他学一套强身键体,固本培元的武功,让他每天练习。
把气血练旺盛,就不容易生病,免得一点风寒都受不住就病倒了。
纪樱之所以愿意这样投资他,首先小弟是个好孩子。
其次有一说一,她这个小书呆弟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能纪家人基因好吧,读书方面多少有些天赋。
能从一堆学子中脱颖而出,实在不容易啊!
接下来就是银子!
一想到钱她就头疼,空有一肚子赚钱方法,但没用啊!这女儿身把她困得死死的。
等去了京城她再想办法赚钱!
至少她知道京城几年内流行的绣花样子,她可以去各大绣坊提前卖花样子,一个花样子三到五两,卖十几个就有五六十两进帐。
头两年先把名气打出来,等后面绣坊的人找上门来,价格还能抬高些,估计能卖个上百两。
自己再多绣些摆件卖。
实在不行做些荷包拿到集市上摆地摊算了。
到时让小弟坐旁边坐着,他背书,她卖东西,两不耽误。
再不济,她就跟小弟一起读书识字,学得差不多了,有文采了她就写话本子赚钱!
上一世她为了金手指试过,虽然那个故事只卖了三百文,但那个故事被书店找人润笔加工,后来卖得可火爆了。
可恶,那可是她写的十世爱情话本啊,估计那个年代根本没有这样的故事,后来还卖到了京城,她在京城翻到了,还看了一遍,越看越来气!就是她的故事!三百文钱让那个店家赚的盆满钵溢!
她别的不多,故事有的是,毕竟生在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
这也是个赚钱的法子。
纪樱一路拉着弟弟的小手往大商船上走。
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总之这一次她拿到了八十五两银子,开了好头!后面的事慢慢来,肯定会比上一世好!
她按捺着心绪提着箱子排着队,望着这艘大船。
她上次选了一条便宜的小船,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天天打架,她和小弟躲在船舱里不敢出去,出去还要用头巾捂着脸。
可怕的是,哪怕捂着脸也没用,只要你是女的,总有人盯上你,捂着脸反而惹人注目。
像电视剧里戴面巾那种,放到现实完全不现实,除非豪门大户,有仆人有打手,一群人保护。
像她和小弟这样的平民,戴着脸巾头巾,不但起不到隐形低调的效果,反而引人注目,还不如正常一点,素面一些,别整幺蛾子,事儿还少些。
衣着也不能打扮得太惨,太惨了像乞丐,谁都能踩你一脚,又不能太富贵,没有仆人和打手,富贵就是要命的刀,她和小弟像待宰的羊羔。
她有了上一次经验后,这次她穿得不好不坏,上船后也尽量少说话,少露面,不和人打交道,少女幼童这种弱小组合,出门真的很难办。所以这次她精挑细选,最后选了这艘大商船,听说这次船上有贵人,还有赶考的举子,有这些人在比较安全,不会有人乱来。
当然,船票也很贵,一两银子一人,船上的吃食估计也要一两左右,她和小弟这一趟船就要花费三到四两,真不是一般人坐得起的,这些都是她打听后,估算出来的。
但贵是贵,安全第一,这个年代,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大商船,她们一登船,竟然看到船上有茶馆与说书先生,也不知道是专门为贵人设的,还是以前就有,船舱前面有个屋子,里面坐满了人,有钱的船客都在里面休憩、喝茶,交流分享各地奇闻轶事。
说书人则站在台上,口沫横飞地讲着书,时不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或者紧张屏息。
小弟纪书宁爱听书,听到声音就眼睛一亮,不肯走了,站在那里听,纪樱拉紧着他的手,看了眼茶馆,又看向他。
船上人多,她紧拉着他的手怕他丢了,他还小,才十岁呢,小时早产,身体又弱,比一般十岁的孩童还要矮一点,还好这些年纪樱伙食上尽量搭配着,将他养得白嫩,面容可爱。
她也很爱这个小弟,小书呆听话懂事,小小年纪习字读书,每每摇头晃脑时,可爱得紧。
现在又没了父亲,他眼睛还红红的,难得听到说书有了兴趣。
她也不好硬拉他走,于是放下书箱,蹲下身, 拉着他小手,摸了摸,从家里到码头好几里路,天未亮走到现在,走了一个时辰了,他身上还背着小包袱,里面装着他平日用的笔墨纸砚,和心爱的书和本子。
鼻尖和额头都走出汗了,纪樱伸手掏出浅粉色棉布帕,这帕子是她用采的野花自己染布做的,她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帕子颜色很浅,很自然,很漂亮。
她给小书呆弟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怜爱地望着他稚嫩的小脸蛋,商量说:“书宁,我们先去船舱找房间,放下东西再出来听书好不好,到时姐姐带你进去听。”她也不知道茶馆的茶多少钱,如果不贵,进去听回书娱乐一下是可以的。
几十文茶钱还付得起。
纪书宁这才恋恋不舍回头,冲姐姐纪樱一点头:“好。”答应下来。
纪樱看他乖乖的,忍不住笑了,伸手将他抱了抱,船上来来往往人多,纪书宁穿着书生小白袍,很是不好意思,望了眼周围,毕竟他都十岁了,这年代讲究男女六岁不同席,虽然是亲姐,小时候天天抱他,他一方面受到礼教的约束,不好意思,另一方面这个年纪正是孩童撒娇的年纪,他又喜欢姐姐抱他,不好拒绝。
加上父母都去了,亲人只剩姐姐一人,他更不好拒绝了,被姐姐抱了一下后,才有些别别扭扭,委婉道:“吾姐甚好,但此地人多,书宁颇不自在,能不能放开些……待回船室再让长姐抱书宁。”
纪樱听笑了,差点笑出声来,这还是她重新回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她望着这小书呆,真可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病倒了,到京城得好好养!
她伸手给他顺了顺汗湿的额发,神情宠溺道:“好,既然书宁不自在,长姐就不抱你了,走,咱先去房间,再出来玩。”
一大一小这才拉着手去了船舱。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被茶馆出来的人看个正着,那灿烂的笑容,宠溺的神情,特别动人。
那人站在那儿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船舱里。
“世子,我们是继续回去听书喝茶?还是回船舱休息?”仆人在旁边站着,见主子不动,他也不敢动,久了才敢出声询问。
小世子虽年轻,但性子颇为骄横,喜怒无常,哪句话不对就能惹得他一顿骂,仆人小心翼翼。
谁知世子竟站在那儿,半天没有回话,等了许久才展开扇子,慢悠悠道:“你派人查查,她们是何人?”
这次世子出行带了十几个护卫家仆,一声令下自然有的是人下船打听。
纪樱带着小弟纪书宁找到船舱,这艘商船较大,分上舱,中舱,下舱。
上舱是贵人住的地方,装修豪华,房间舒适,可观河景,下舱就是最便宜的舱,房间极小,气味难闻,按人头算钱,一人四百文,纪樱买的是中舱,一人一两,船费虽贵。但中舱住的人也都是体面人,房间不大,但有窗户,可以开窗通风,她和小弟两人住是够用的。
她挺满意的,比上回坐的船好多了。
屋子里还有个小桌子,小弟可以在上面读书练字。
她一进来就将窗打开, 将肩膀上的大筐卸了下来,取了干净的手巾,倒了桌子茶壶里的水,先将桌子椅擦了擦,然后在船室里收拾起东西。
并悄悄地将藏在筐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张二十两银票用油纸包好,放到胸口处,这些钱就是她和小弟在京城安身立命的东西了,省着点可以花三年。
重要的是,她知道小弟科考三年的考题,毕竟她全程陪考,这三年出了什么题目她差不多都知道。
在她的时代,她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考出来的。
记忆力也是极好的,况且那些题并不繁琐,她至少记得六到七成,到了京城一定要记录下来。
只要押对考题,小弟明年就能考上秀才了!
至于为什么今年不考,因朝廷礼制,父亡子需守孝一年,本来守孝三年,但三年太久,太耽误事了,父死三年,母死三年,三年又三年,人考着考着中年了,朝廷官员也是,正做事父亡辞职回家丁忧三年,母死再辞职回家三年,这官不用做了,回来也该告老了。
于是统一改成一年。
小弟要明年才能考秀才,考上后,成绩做禀生应该没问题,做禀生就有了收入,可以补贴书本费,钱方面的压力也能大大缓解。
她刚收拾完,一回头发现纪书宁不知什么时候放下小包袱跑出去了。
估计等不急她收拾完就跑出去听书了,真是个小书呆,遇到说书的就坐不住了。
不过想到船舱那么多孩子,应该没事,船已经开拔了,大家都在船上,也丢不了,就没在意,毕竟小弟已经是个童生了,懂事的很,从不主动惹事。
她放心地收拾起床铺来。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弟虽懂事,可凡事总有意外!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在她将包袱里剩下的碎银分成两份,一份在揣在袖子里,一份放在行里中,毕竟蛋不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放好刚起身。
门外传来敲门声,纪樱疑惑。
她谨慎过去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手里拿着剑。
对方看了她一眼,只见这姑娘一身青棉旧衣,作妇人打扮,穿戴普通,年纪也不大,再一看脸,顿时一惊,美丽非凡,螓首蛾眉,聘婷秀雅,眉眼如画,皮肤雪白。
“你是……纪樱纪姑娘?”
纪樱打量着他,心下有些不安,她才刚到船上,怎么会人知道她叫什么?想到小弟,她脸色一变。
“你是……”
“你弟弟冲撞了贵人,纪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投雷,谢谢!连载太久状态不好,随时发癫,哪天断更了,那肯定是作者写不出来了,等到了那天再说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