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新来的小豆丁好强啊！”先咋呼喊起来的，是隔壁组的男单选手。
他们三五成群，完全把训练的事抛之脑后，小声讨论着何彗的跳跃技术。
汤笑一下滑到何彗面前，她的嘴巴长得很大，眼睛里满是震惊，“何彗你......这么强的吗？！”
林晓曼似乎是嫌气氛不够拉风，笑眯眯地在一旁补充道：“而且她是第一次尝试3t接2t哦，厉害吧？”
“好厉害！”
在汤笑的惊叹声中，何彗不禁扶额。
何彗有预感，自己这位张扬的新教练估计会持续性给她拉仇恨。不过，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无条件被信任和偏爱，大概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谈灵在何彗完成连跳后不吝啬地鼓掌，但她并没有停留，而是抓紧时间上场练习。
仿佛是在无声地和何彗较劲，谈灵在冰场上落了一个高级三三——3lz+3t。
“靠，谈灵今天也这么猛！”惊呼依旧来自不务正业专注围观的隔壁男选手。
“感觉是受到新来小豆丁的刺激，生出危机感了！”另一位选手回道。
何彗抬头看了眼林晓曼，只见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普通人并不会关注到的细节问题。
“她有点平刃吧？”林晓曼的语气很是笃定。
何彗在心中点头。这确实是谈灵职业生涯最大的问题，现在只是用刃模糊，小分表上标个（！），但后来的谈灵在发育关彻底压不住外刃，遇到裁判抓得紧，直接就判错刃，给小分表来一个（e）。
“但能有两组不同的高级三三连跳，挺厉害的，自由滑选择也更丰富一些。”林晓曼刚说完，就将眼神重新落到了何彗身上，“你看入迷了？赶紧练习去，咱们争取先把3t+3t拿下。”
何彗：？刚成了连2t，这直接就坐地起价了？！
“我现在说不想换教练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咯。”林晓曼眉眼弯弯，上手默默推了一把何彗。
何彗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她以为自己作为重生而来的“天才少女”已经够张扬了，没想到自家教练才是最有野心的那位。
如同被赶鸭子上架的何彗踩着冰刀再次上场，和刚完成跳跃的谈灵擦肩而过。两人没有对话，风里莫名裹挟着淡淡的硝烟味。
谈灵正在努力压着外刃，完成新一轮的练习。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一次是不太明显但的确如此的外刃。
何彗收回观察的视线，深吸一口气，蹬冰起速，唰唰声在冰面上响起。
她一路加速，在避开两个队员后，来到了一小片空旷的冰面。左脚点冰，这是一次干脆利落的起跳，何彗感受着飞跃冰面的自由畅快感，完成了第一个3t。
落冰的速度不错，何彗心里瞬间有了底。
第二跳的点冰，何彗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摆臂蓄力的动作，在流畅的弧线中起跳，但身体的收紧却慢了半拍。因为要完成三圈的缘故，何彗也没心思管理表情，在起跳后就卯足了劲旋转。
转圈的时候，何彗的脑袋很清醒，但这让她对于自己那角度越来越歪的轴心，也产生了一种意志上试图挽回，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糟糕失控感。
如果是前一世训练过好几年的成熟状态，也许在落冰的调整上还能有点儿挽回的余地。可现在嘛......结局一目了然。
砰的一声，何彗和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疼痛感从身体的右侧传来，从手臂到大腿，无一幸免。
“啊......可惜啊，摔倒了。”
“但这连3t不仅足周，甚至还没有明显的二次发力啊！”
“嗯，比你那干拔确实好看不少。”
“滚！”
在隔壁逐渐变成斗嘴的讨论声中，何彗从冰面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右侧连成片的冰碴子，活动了下胳膊。
“虽然一开始很别扭，但总比养成坏习惯再去改好多了。”林晓曼鼓励道。
连跳摔倒没成，何彗对此很不甘心，脑袋里只想着重新飞起来一次。
“我再试试。”这四个字，何彗说得坚定。
林晓曼点头，同时敏锐地指出她刚才歪轴的原因。“第二跳虽然不用发力，但不意味着起跳后身体可以放松。刚才收紧得慢了。”
精准的描述。
作为上一世只知开头结尾的旁观者，何彗不明白，拥有一双火眼金睛和成熟跳跃滑行技术的林晓曼，到底为什么还是没能拉谈灵出发育关的深坑。
何彗眼神不由自主朝着又完成了一次三三连跳的谈灵的方向望去，不经意来了一次四目相对。
谈灵率先将眼神收回，在冰面上单独做了一个勾手跳，来巩固强行压外刃的成果。
何彗随即在冰面上做了两下抱紧身体旋转的假设动作，左腿发力向后，将自己从冰面上蹬了出去。
风呼呼地往何彗脸上吹，这次的滑行速度更快。
何彗转身，在起跳前的那一秒，她的脑海里放了次旧电影。电影内容是她上一辈子跳连跳的成功经历。
电光火石间，何彗已然展翅而起，完成了第一个跳跃。
平稳落地后紧接着的，就是刚才摔倒的连跳。何彗屏住呼吸，点冰收紧身子，快速完成旋转。
这次的轴很正，转速也不错。
众人好奇而期待的目光再次投来，何彗就这么顶着灼热的目光，感受着冰刀落地的瞬间。她轻微晃动了下身子，在冰面上滑出。
成......成了！
何彗激动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朝林晓曼奔来。
“慢点儿慢点儿，这是要改项速滑了？”林晓曼打趣。
何彗呲的一下在冰面上刹车，骄傲地扬起头，“我成了。”
大概是继承了上辈子的性格，稚嫩的童音拥有上位者的气场，三个字说得不容置疑。
不过，在林晓曼看来，这就是个小豆丁在那里人小鬼大。
“嗯，我就说你的进度和他们一样就行。”林晓曼揉了揉她的脑袋。
何彗第三次在冰场上滑行的时候，省队已经没有一个人敢小瞧她。
八岁。三周接三周从摔倒到成功只用了两次机会，而从初次成功到熟练掌握，何彗只用了半小时。
训练的末尾，何彗跟着完成了几组旋转，四种姿态的变换信手拈来，尤其是最后的单手贝尔曼，转速快姿态好，要是放在比赛中定级也是朝着满级去的。
朱建勇全程看了何彗的训练，眼神从一开始的淡然，逐渐变得明亮。原本他还坐在一旁淡定地观察，到看完那五六个没有任何问题的3t+3t，也终于坐不住了。
“朱教练你想上厕所了？”林晓曼这张嘴，毒得一视同仁。
朱建勇冷哼了一声，“你是从哪里捡的漏？怎么这么幸运？我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强的。”
“好人有好报呗。”林晓曼抱胸挑眉，“再说，有我厉害？”
“别说，真比你小时候那天天摔跤强多了。”朱建勇继续说道，“之后升了青年代表我们省队去全国比赛呗。我们有出国训练的名额，拿奖了都不会少你们。”
林晓曼摆下手指，“人家小朋友家里家产买几个冰场都绰绰有余，可不稀罕你这名额。”
“嘿，你过河拆桥啊！”朱建勇吹胡子瞪眼，转头又问林晓曼，“那你怎么抢来的？”
“人格魅力。”
朱建勇：“......”
*
三个月后，拥有多年商场社交经验的何彗，很快和省队的朋友们混熟。大家遇到技术上的困难会互相帮助，下了训还会三无成群商量去哪里玩。
谈灵从第一次相遇就认定何彗是她生涯中非常强劲的对手，在冰场上总是会暗自和何彗较劲。当然，所谓的较劲是一种单纯技巧上的互相内卷，谈灵本人还是相当可爱的。
“我从法国比赛回来给你带了礼物。”谈灵将手里的埃菲尔铁塔钥匙圈递给何彗。
“谢谢。”何彗接过礼物，这是巴黎街头小贩最爱的款式，颜色涂得似乎也步态匀称。
尽管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很少收到的便宜礼物，但何彗还是认真地把它挂在了名牌双肩包的拉链上。好吧，为了朋友牺牲一些自己的审美，也不是不行。
谈灵一周多没见何彗，也不知道她现在高级三三的进度如何。
“你今天还练3lz+3t吗？”谈灵问。
“嗯，上周陆陆续续成过一两个，但想要避免二次发力，还挺难的。”
“你有考虑不延迟转体吗？”谈灵想了下，还是将自己的建议说出，“这样可能连跳稳定一些。”
何彗眨眨眼睛，心里却不是很想改变。原因无它，她真的不喜欢不好看的跳跃动作。“我今天再试试。”
谈灵：“好吧。”
林晓曼自然听到了小朋友的对话，笑着说，“我觉得人家说得挺有道理的啊。”
仿佛当头给何彗心里的小火苗浇了油，不服输的念头激励着她今天就要彻底拿下别人心里高不可攀的高级三三。
“但我可以做出漂亮又稳定的3lz+3t。”何彗仰头，说得很肯定。
就像是以前在无人看好的股东大会上，何彗接过开拓酒店业务的担子，目光灼灼地对着长桌上刁难的老头们说出那句让人内心安定的“放心，我不会让大家亏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