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隐约猜出了弘历的心思。
不过是自觉身份,不肯为一个小女子折腰罢了。
她看着天空思索对策。
就此离开,就此错过,不在温晚的考虑范围。
说到底,这是封建社会,还有世人心中的巍巍皇权不可逾越在先,弘历的想法,十分正常,若是温晚拧着,就这么走了,那弘历遗憾会有,但这遗憾,将是两人关系的催命符!
他既然已经生了不能为小女子折腰的想法,这点让他烦躁的遗憾,就会让他生出温晚是不是已经过多的影响了他的心情这样的想法,他是奔着天下之主的位置去的,在他还没有醒掌天下权之前,什么都可以舍弃,更何况一个小女子而已。
一旦他“幡然醒悟”,克制了自己。
温晚损失就大了。
所以,温晚此刻想的,是怎么去见弘历。
空无香客的古寺,站满了的侍卫,偷偷观察的小太监,还有一个故作矜持,却是特意而来的人…
这样的背景下,见一面,还需要偶遇吗?
不需要了。
温晚低头,对着还有点尴尬无措的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额娘。”
“其实,我们不必等着王爷召见,我们既然知道王爷来了,那么前去拜见,也是礼数。”
伊尔根觉罗氏一愣,随即点头:“你说的是。”
若是以前,去请安也没什么,她也不会犹豫纠结,如今这样,不过是潜意识的怕王爷怪罪,怪罪什么呢?怪罪温晚不是以前的温晚了——所以才下意识的就小心谨慎了许多…
温晚对此十分明白。
她淡淡的道:“刘嬷嬷教的规矩,我记着呢。”
不会给钮祜禄家惹来祸事的。
伊尔根觉罗氏心疼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终却只道:“随我去见王爷吧。”
温晚点头。
两人走了几步,伊尔根觉罗氏又停下了,“这…王爷也不知在哪里?我们总不能四处溜达着找吧?”
“问问他们不可吗?”温晚看向那些侍卫。
伊尔根觉罗氏犹豫:“不及问问服侍的公公们…”
“再往里走一走,若遇不到公公们,只能问侍卫了。”
温晚点头。
说来也巧,两人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几个端着盘子等东西的小太监正往这里走。
伊尔根觉罗氏笑着道:“几位公公请留步。”
这几个小太监,都认得温晚,立刻止步,小跑过来打了个千:“见过福晋,格格。”
伊尔根觉罗氏笑道:“敢问公公,不知今日来的是吴公公,还是?”
她没有直接问弘历,这样就不算打探贵人行踪。
“回福晋,来的是李玉,李公公。”
“那能否劳烦公公,通报李公公一声?”
“臣妇伊尔根觉罗氏,携女,想给王爷请安。”
几个小太监正等着这话呢,忙不迭的应了,一个立刻小跑往后面去了。
然后不多时,李玉亲自跑来了。
“见过福晋,格格!”李玉也要行礼,伊尔根觉罗氏赶紧侧了侧身:“公公莫要多礼了。”
温晚跟着侧了侧身,微微低头。
李玉笑道:“谢福晋宽和。”
他直起身看向温晚:“格格身子大安?”
温晚点头:“多谢公公关心,已然好了。”
李玉突然神色小心下来:“格格,竟,不记得奴才了?”
温晚认真的看了看他,缓缓摇头:“抱歉。”
李玉有些难过的溢出一丝苦笑:“奴才李玉。”
“李公公。”温晚微笑:“我现在识得了。”
早就想认识你了呀!
李玉被这话似乎治愈到了,笑了:“格格还是叫我李玉就好!我听着惯呢!”
温晚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李玉见状,也不耽误时间了,赶紧道:“福晋,格格,王爷正在听方丈讲经,约莫还要两刻钟,不如福晋跟格格先去旁边的禅房歇歇?待方丈讲完,我再同王爷禀告。”
伊尔根觉罗氏点头:“那就有劳李公公了。”
李玉嘴里说着客气,就带着她们往后面禅房去了。
在一间禅房门口,侍卫太监站了不少,还有几个丫鬟。
显然弘历就在里面了。
李玉将伊尔根觉罗氏跟温晚带到了离着这间禅房三间屋子的距离,方停下,“福晋,格格,请里面坐,我让人上茶。”
伊尔根觉罗氏自然客气的说不用,李玉没有争,不过很快,茶水点心就上来了。
给温晚的居然不是茶,而是一碗淡红色的水,她喝了一口,隐约喝出了红枣枸杞的味道。
温晚并不意外,李玉毕竟是弘历将来的贴身大总管,体贴入微是最基本的素质了。
倒是伊尔根觉罗氏说了句:“这位李公公,行事倒是很像吴公公。”
温晚一笑,却道:“额娘,刘嬷嬷教我规矩,她说,君臣有别,我们来拜见,是不是应该站着候着?”
伊尔根觉罗氏又愣住了,跟刘嬷嬷面面相觑。
温晚受弘历偏爱,连带着,弘历对她对艾善,都是宽和的…
但按照规矩礼法,确实没有来拜见还坐着喝茶的。
若是弘历开口让她们稍后,那自然可以,但现在弘历并不知道她们来拜见了…
“规矩是这样…可,以前…王爷宽和,你不必多虑,再说,你身子还未完全好呢…”
温晚起身摇头:“额娘,我前尘尽忘,兴许,咱们同王爷,就只剩以前的那点情分了,那么,少消耗一点,是一点罢…”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无法否认,温晚说的对。
情分是会用完的。
她也站了起来:“好,我们出去站着。但你若不舒服,绝不可以强撑!咱们就是…今儿见不到王爷,也不能再伤了身子,知道吗?”
温晚点头:“额娘放心。”
两人便出了门,带着刘嬷嬷跟含珠,就站在门口这么等着,李玉远远看见,暗道不好。
王爷若知道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他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小跑过来,道:“福晋,格格,这是——”
“格格大病初愈,王爷哪里会计较这个呀?!”
伊尔根觉罗氏笑道:“公公好意,我们心领了,温晚她许多规矩都忘了,我当重新教她,不能因为王爷宽和,就不知道规矩了不是?”
这话让李玉无可反驳。
王爷可以说免了,但现在王爷没说。
那规矩,就是规矩。
李玉哎呦了一声,一副心疼的样子:“格格!若是不舒服,可千万不要撑着!”
说完招手,叫了个小太监来:“福晋,格格,有事就使唤他!”
“格格,您往这边一点,太阳晒…”
“多谢公公,公公快忙吧。”伊尔根觉罗氏道。
温晚欠身:“多谢。”
李玉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这么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去了。
期间李玉又跑过来问了一次,还给换了一盏茶。
终于——
方丈离开了。
李玉进去了。
温晚低头看着手帕上的兰花,心里默默的数着数。
这是末世养成的习惯,跟着队伍狩猎异种,等待猎物进入包围圈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因为不知道来的异种是不是好对付的,不知道这次谁会死,还有一点,过度紧张的砰砰心跳声,也容易被异种感知到——所以,温晚便习惯性的在心里数数,她的心跳也会跟着慢慢平稳…
当她数到三百的时候,李玉来了。
他满脸笑容又急切,生怕温晚倒下似的,快速的道:“福晋,格格,王爷有请。”
温晚心里还在数着数。
“301,302…”
“322。”
到了。
禅房的门开着,但看不到里面,李玉躬身引着她们进去。
“臣妇伊尔根觉罗氏,携女温晚,给王爷请安!”
伊尔根觉罗氏,深深蹲下行礼。
温晚亦然。
“福晋,不必多礼。”一道声音几乎在温晚的头顶响起。
听声音,倒是不错。
如今是雍正十二年了,弘历应该二十五岁了吧?
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挺干净的,带了一丝丝少年感。
就在温晚要跟着伊尔根觉罗氏站起来时,一只手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只带着玉扳指的男人的手。
只能是弘历。
温晚看到这只手时,心跳平稳到了极点,她在心里笑了。
就是这一刻了——
她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也没有起身,而是抬起了头。
她的表情,她的眼神,毫无遮拦的映入弘历的眼中。
前调是:好奇,期待…
中调是:陌生,茫然…
最后是:怅然若失…
弘历仿佛看到光在她的眼里一点点黯淡下去。
最后归于平静。
平静且陌生。
弘历呼吸一窒,随即是针扎似的微痛,呼吸才重新恢复。
他收回了手。
温晚同时慢慢起身。
眼睛却不再无遮拦的看他,似乎想起了规矩。
李玉恰到好处的开口:“王爷,福晋方才说想听方丈讲经,奴才自作主张,请了方丈去那边院子稍等了…”
伊尔根觉罗氏关键时刻没有掉链子,她没有任何意外,立刻欠身道:“王爷,臣妇前几日,夜不能寐,虽有所好转,仍未完全好,因而想听方丈讲经,还请王爷准许。”
有理有据,说的都快跟真的似的了。
弘历一笑:“福晋请自便。”
李玉带着伊尔根觉罗氏出去了。
大家心照不宣,把温晚留下了。
虽然早有预料,虽然剧情也需要如此…
但温晚还是心里骂了一句:n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