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牧远心中警兆顿生,面上却不敢泄露出一丝一毫,只是他一半毁坏的脸让他做什么表情都显得僵硬诡异,看上去并不可信:
“道友何出此言?!”
“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嫏嬛摆摆手,并没有像牧远述说的欲望,毕竟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将千机伞扔向空中,千千从中滚了出来,小心的撑着伞,将其举至嫏嬛头顶。
不甚明亮的山洞,阳光并没有强烈到需要打伞,也无雨滴落下,这让千千这个举动显得有些莫名和可笑,但在场中人,显然都不在乎这一点。
嫏嬛清澈秀美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黑暗起来,瞳孔之中,其中仿佛有漆黑的海水在起起伏伏,又似有亿万妖魔在乱舞,从中仿佛能看到万物生灭,一种让人无比恐惧的魔性,从这双眼睛中溢了出来。
这双眼睛,就像是跟这个人割裂了一般,颊边的梨涡看上去依然有些俏皮,天生的笑唇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如沐春风一般令人难以产生恶感的气质。
牧远想问,你的眼睛不是瞎了吗?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质问:
“你到底是谁?!”
注视着这双眼睛,牧远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逃离,仿佛只要看着这双眼睛,便会坠入到无底的深渊当中,透着股恐怖魔性。
嫏嬛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这话,五指成爪,按在牧远头顶,每根手指,都对应着一个鲜为人知的隐秘穴窍,功法全
力运转起来,丝丝缕缕的神魂意蕴,顺着手臂朝着牧远汹涌而去。
身负重伤的牧远,在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力,在向嫏嬛求救时,牧远便预料到了自己可能遭遇风险,但他以为,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杀人夺宝,对此,他早有应对之策。
秘境在哪儿,只有他才清楚,他也敢向嫏嬛立下天道誓言,其中所有东西都归她所有,他绝不会泄密,也敢保证,就算她杀人夺宝想搜魂得知秘境的下落,也绝不可能知道地点。
因为这处秘境,是牧远来此处后意外得到的,当时他心性已经有了变化,所以在确认自己牢记了残页上的内容后,便立马毁去了残页,以保证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和自己知道。
但牧远没想到,嫏嬛救他,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所转修的功法,在此刻不受控制的运转了起来,明明经脉皆损,下半身已经不存在了,但这却丝毫没有影响功法的运转,全然不顾及修炼之人身上的伤势,哪怕其主身上鲜血不停崩溅,也仍然机械的运转着。
功法运转间,牧远也不自觉看向那双骇人的漆黑眼瞳,瞳仁中微微逸散出些许黑气,如同人直视太阳时看到的虚幻的虫子,如丝如缕,缓慢的,不知不觉的寄生进了牧远的眼睛里,然后顺着眼球的神经,逐步侵蚀。
牧远的识海当中,一片蒙昧,就像是盘古未曾开天前的天地,唯有识海中央是明亮的,矗立着一个呆呆站立着的小人。
在嫏嬛看来,识海也是有两面性的,就像人,分为肉身和灵魂两部分,而识海也是如此,一个被广为人知的正面,一个负-面,和一个总是不曾被注意到的阴影面。
每个人都有影子,只有光照之下才会显现,这也是一个完整的人的一部分。
而识海中,正反面都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的,被大众所忽视的阴影面,却是通往灵魂的唯一道路。
很多修士都知道,识海是很重要的位置,不能轻易让人窥探,神魂损伤,会影响突破,会头痛难忍,却鲜少有人去深刻专研过。
毕竟,对大多数修士来说,识海都不是那么好进的,没有主人允许,强行闯入,只会造成识海损伤,而无法一寸寸去研究,而哪怕对方全力配合,进去之后也很难做研究。
说到底,这是一个修士的老巢,哪怕他并不排斥有人进去,但却很难控制本能反应,识海里进去一个陌生的存在,就像是身上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器官,光洁的纸面唯一的墨点,让人格外不自在且本能排斥。
但嫏嬛却有那个条件去研究,虽然她能有所成果,也并不是靠得实验体,而是纯粹靠的误打误撞的一点运气,和高人护法,没让她玩坏自己的识海。
身为穿越者,嫏嬛还是有其他修士无可比拟的优势的,她体会过灵魂毫无遮挡跟肉身没有丝毫联系的时刻,也经历过从一颗受精卵到诞生的过程,这些宝贵的经验,让她抓住了那一点灵光,确认了识海中第三面的位置和作用。
“魔心──种!”
一声轻语悄然响起,一股奇异的波动在一片混沌中震动起来,那尊小人呆呆地站立着,在震动间,却突然融化在了地上,成了一池翻涌着的水。
在水池旁边,则再度出现了一尊小人虚影,面容模糊不清,周身被黑光所笼罩,肆无忌惮的散发出一股让人恐慌的魔意,迈步轻描淡写的走入水中,盘腿而坐。
小人虚影双手结出了一道奇异的法印,速度很慢,就像是一个动作被放慢了数百倍一般,仿佛双手根本就没有动过,但尽管如此,这片混沌的地方却震动了起来,发出虎啸雷音般的巨大声响。
体内的风起云涌,却并未影响到外界,牧远的双眼只呆滞了片刻,便又重新恢复了神采,嫏嬛缓慢的眨了下眼,眼中异常逐渐褪去,双眸又重新变得暗淡而没有光彩。
与之相反,牧远眼眸之中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光彩,原本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发生了转变,变得神采奕奕。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体缺失了一半似的,似乎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又重新跌了回去,看上去像是觉得痛,眼中盈满了泪水,嘴角却疯狂上扬,咧出了一个骇人的弧度。
过了许久,才见癫狂的笑声消失,‘牧远’缓缓直起身来,看着嫏嬛笑容灿烂:“嗨!你好!”
“主……人?”
嫏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微弯起眼眸,看上去无害极了:“乖孩子。”
“嘻嘻……”
他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配上毁容的脸,看上去越发显得诡异骇人起来。
但本人却毫无所觉,声音略微有些男性的低沉和沙哑,哼着不知名的轻快曲调,仔细听,还能听见几声含混的歌词。
“小兔子乖乖……”
“把门打开……”
“不开不开我不开,谁来也不开……”
“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拎起耳朵,除毛剔骨……”
“一动不动真可爱……嘻嘻……真可爱……”
嫏嬛并没有在意对方间歇性的发神经,转身看了眼从原本拥有着华丽外表,此时却变得漆黑的千机伞,和举着伞,面容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摇摇欲坠的千千,伸手捧起它的脸,唇触到额前亲了亲:“真乖。”
千千唔了一声,像是很高兴得到赞扬一般,勉强让无力做出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尔后身体便控制不住崩解开来,化作一抹流光重新回到了千机伞内。
嫏嬛毫无波澜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伸手合上千机伞,在地上铺了一层地毯后才坐上去,从储物戒中拿出玉瓶,倒出一粒吃下后,剩下的便甩给了牧远。
“嘻嘻……”
他像是控制不住一般,下意识发出了诡谲笑声,张嘴咬住玉瓶,就像是接住主人扔过来的飞盘的狗一般,全然没有用手的意识,就这么叼着玩,过了片刻,才张嘴咬碎玉瓶,崩裂的碎片划伤了他的口舌和嘴角,但他本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一般,嬉笑着将一切都含混咽下,血腥味反而让他享受的眯起眼来。
嫏嬛对此视而不见,又往嘴里塞了另一种丹药,嘴角同样带着笑意,却很温柔,让人心生亲近,但仔细看去,却跟前者癫狂的笑,竟莫名让人觉得如出一辙。
牧远所修的功法,乃是嫏嬛创造的,虽然连嫏嬛都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能修炼这种功法还有所成就,毕竟她当初确实是胡乱创造的,功法的主要作用,也并不在此,而是为她埋下一颗颗可能营养不良死去,也可能茁壮成长的种子。
当然了,嫏嬛其实是没想过这么早下手的,毕竟就是割韭菜,也得等对方长成之后再去割不是?
只是这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身受重创,最大的底牌已经用了出来,整个人都是强弩之末,心智也因之前还没缓过来的背叛和死亡而留有破绽,此时不出手,又待何时?
须知,猎物养的太肥太大,最后也可能反过来成为猎人的。
说到底,牧远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无知下去。
所以嫏嬛才当机立断选择了下手。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面对心魔的态度都是一旦发现必然会选择灭杀,但嫏嬛没有,不仅没有,她还任由心魔滋生,然后将其种在了心上,养成了一颗独一无二的魔心。
这对嫏嬛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因为必须时时刻刻分出心神去压制,避免魔心反噬,避免自己被心魔所困,并且,这种心神的分散,注定了她无法全身心修炼,本就不快的修炼进境,因此被拖累得更慢了。
但魔心一成时,便无人再反对她这种做法,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她是天生的修魔好苗子。
对此,嫏嬛倒是不在意,正魔在她看来都是一种手段而已,养成魔心,也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想成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毕竟,在嫏嬛看来,很多被人所恐惧的魔头,都不过是精神病人而已,只是他们实力太强,所以哪怕是精神病,也无人敢去招惹。
当然,她自己大概也是。
不过无所谓,不疯魔不成活。
只要谨守本心,其余手段行为都是次要的。
第142章
现在的牧远,对于嫏嬛来说,不能算是分-身,但也确实跟之前的牧远没有什么关系了,嫏嬛引渡过去的魔心,其实是她以特殊手段压服的心魔,而心魔,对所有修士来说,都是站在对立面的存在。
所以嫏嬛感受不到现在的牧远内心的想法,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有反叛的风险,反而是牧远,更有可能因为是心魔的原因,反过来来算计她。
毕竟心魔,才是调动情绪,蛊惑人的行家。
然而很奇妙的是,现在心魔却反而很认可嫏嬛,这事若是放在外界,绝对能让九州所有修士都跌破眼镜。
不过短时间内,嫏嬛是不会让这件事曝光在外界面前的。
尽管牧远现在的状态,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不正常。
磕了几粒丹药后,嫏嬛翻涌的气血便被稳定了下来,她仔细打量了现在跟多动症一样的牧远。
大概是心魔本来都是由人精神、意识、心理上的负-面情绪所产生的,所以这个被吞噬后的牧远看上去就是一副脑子有问题、神经质的模样,好在这并不影响嫏嬛对他的使用。
她如此费尽心机,当然不是只是为了拥有一具能隐藏在暗中为自己办事的棋子,这类工具人,事实上她有的是。
虽然心魔一直都被修行者视为进步的阻碍与瓶颈,必须得击败心魔抹消它们的存在,但在嫏嬛看来,这也是一个人组成的一部分,就跟人的身体、灵魂、影子一样,都是身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说到底,心魔都是因为自己的恶念产生的,只是无论正魔,都清楚如果自己一味的被这些负-面情绪所支配,那结局必然是迎来毁灭,所以才有斩心魔一说。
毕竟在修行者的世界,心魔所带来的后果,本就不是普通世界能比的。
尤其是,这个世界的清气、正气、魔气都是能真正具现化出来的,并不只是一种精神和幻想,在这个前提下,心魔自然就显得更为恐怖了。
嫏嬛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感受,不然也就没有魔心的存在了。
哪怕是现在,知情人依然担心她玩火自-焚。
这一点,嫏嬛倒不担心,说到底,心魔是因自己而起,本来就是依附于自己的存在,自己为什么会治不了?
不同于九州本土修士的修为,有着另一世记忆的嫏嬛思维相对开阔,敢想,也敢做。
甚至就算这事暴露出来,嫏嬛也不怕,只是为了避免麻烦,才一直隐藏着,甚至在真正动手时,还让千机伞遮挡天机。
这,其实才是千机伞最重要的一个功能。
提供飞行能力,拥有数种形态武器,能攻能守,这些功能其实都是附带的。
身为一个拥有太多秘密的人,嫏嬛最想拥有的法器,当然是能帮自己保守秘密的。
不过嫏嬛做的事,实在是太过耸人听闻,因此哪怕千机伞遮蔽天机后,也受了很大的损伤,不然整个伞面也不至于变成暗淡的黑色了。
灵魂在九州,是半个禁区,这等吞噬的做法,一旦完全暴露在天道眼里,绝对是会触发异象,乃至招来天谴的。
死而复生,是从天地手里抢人,而吞噬灵魂,也是从天地手里抢人,毕竟被吞噬的灵魂,已经不复存在了,是无法像普通修士那样反哺天地的,在天道眼里,这是件相当恶劣的事,所以召来天道敌对引来天谴便是很正常的情况了。
但千机伞却挡住了这种窥探,让天道误解了嫏嬛的行为,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夺舍,并没有对嫏嬛出手,不过作为代价,千机伞却半废了。
不过嫏嬛并不心疼,毕竟千机伞造价高昂,这种事情在设计千机伞之初便想到的,并不是不能修复,甚至千机伞本身,都是有治愈能力的。
对敢想敢做的九州修士来说,连天谴伴生的灾孽他们都敢拿来当武器,天谴亦敢拿来算计仇敌,区区遮蔽天机付出的代价,自然也能成为为他们所用的毒-药之类的武器了。
当然,这些方法,想要达成自然也都不容易,但对嫏嬛来说,这算不上问题。
家里有矿,还真不担心这点消耗,哪怕是靠她自己名下的私产,也是能勉强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是能不能完美解决的问题而已。
千机伞虽然被嫏嬛炼制成了本命法器,但在嫏嬛心里,依然不过是一个工具,用完之后便没有关注,她伸手捉住牧远的手腕,闭目将灵识探进了牧远体内。
牧远并没有反抗,只是身为一个‘新生儿’,他克制不住对外界的好奇,所以肢体总是处在运动中,嘴里也不时发出古怪的腔调语言,就像是疯子一般。
之前看到牧远变成一个她完全看不出破绽的女人时,嫏嬛便想仔细探查一番了,只是那会儿牧远还不是‘自己人’,这种做法对一个修士来说太过唐突,因此嫏嬛现在才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毕竟她送出去的功法可没有这个作用。
要是有,她早拿去卖给那些有性别认知障碍或者癖好特殊的大能了,哪轮得到牧远。
所以嫏嬛怀疑,这可能是牧远本身就身负特殊体质,刚好跟功法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要知道,很多主角虽然开场是被人嘲讽的废材体质,修炼永远都在原地踏步,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主角的不凡,让他知道自己其实身负逆天体质,只是得找到正确的方法去激活使用而已。
嫏嬛怀疑,牧远就是如此。
吞噬牧远的灵魂后,嫏嬛便知道了牧远当初修炼功法时的具体情况,牧远怀疑是他吃下的灵植里的某样导致的这个后果,嫏嬛却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那株灵植只是开启牧远体质的钥匙而已。
以嫏嬛的见多识广,那些牧远不认识的草药,嫏嬛都是能分辨出来的,其中并没有她完全陌生的草药,显然牧远的运气,让他哪怕粗心大意,也不可能误服什么毒-药。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因为抵抗无生老母的缘故,牧远体内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经脉早已不在原来的方位,一切都显得乱七八糟,哪怕牧远刚才吞下了许多疗伤丹药,伤势在被慢慢修复,但短时间内,他显然是好不起来的。
尽管如此,嫏嬛在一寸寸探查后,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九州的人族,身体构造跟嫏嬛前世所学的生物学中人类的构造并不相同,不谈识海这种介于物质与虚幻之间的东西,就说真实存在的丹田,就已经很让人惊叹了。
且由于压强不同,五脏六腑所占的比重体积也跟前世差别很大,经脉就更不用说了,哪怕嫏嬛前世并没有涉足过生物领域,也知道这些差别是很大了。
九州的经脉,每个人大体是相同的,但旁枝末节却不一样,就好像是人的指纹,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男女经脉上也有所差异,不,不能说差异,只是经过一代代修士前辈不计代价的试验,后辈弟子都知道,有些经脉女子修炼收益更大,有些经脉男子修炼事半功倍。
前者,被九州修士称为阴脉,后者被称为阳脉。
大多数修行功法,在让真气在经脉中运行时,都是会调整进入两者中的比重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那种限定性别的功法。
而因为性别不同,这些阴脉也有多寡、强弱之分。
可牧远体内,这两者看上去却不分上下,要知道,修炼是人体进化的一个过程,所以在修炼后,那些不被用到、不常用到的经脉就会自然而然缩小、变细,给那些扩宽的主经脉留下位置,但这套在牧远体内却行不通。
他的所有经脉,都是平衡的。
这倒让嫏嬛不由想起一种罕见的特殊体质,阴阳相济平衡体。
这种人,体内的阴阳是完美平衡的,只要修行了合适的功法,便能达到阴阳无限,不灭不绝的程度,法力储备也远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但牧远吃的草药中,大概是有一株年份过高,药力太过浑厚,于是短暂的打
破了这种平衡。
这本没什么,等后续牧远消化了这种药力,一切便能恢复正常,然而牧远吃下草药却不是为了疗伤,主要是为了一鼓作气修成功法,因此误打误撞的逆道阴阳,这才让他成了如今的模样。
身体是纯粹的女性特征,灵魂却是完全的男性。
在嫏嬛看来,这厮毫无疑问是把路走窄了,毕竟阴阳相济平衡体虽然少见,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是可以参照成功道路走下去,但现在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之后路该怎么走,还真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这也有自己的原因在,但如果牧远稍微谨慎一些,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这种事虽然麻烦,但在嫏嬛看来也不算什么,还比不上牧远自爆灾孽所产生的伤势。
灾孽虽然是个双刃剑,但确实也是目前牧远手里最大的底牌,被他自爆过后,灾孽不知何时才能恢复,也不知究竟躲在了牧远身上哪里,是脸颊那块爆炸留下的伤势,还是其它地方?
灾孽一旦躲藏起来,是很难找出来的,不过它想恢复伤势,必然会本能吞噬周围的东西,所以只要它还在牧远身上,那必然是能慢慢被牧远察觉出究竟躲在哪儿的,只是现在少了这么个底牌,牧远近期不能再遭遇大-波折了而已。
虽然说,欧皇的运气总是好的让人心态崩塌,但气运是会有所消耗的,对牧远这类倚靠运气成才的修士来说,气运一旦开始下降,对他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虽然那些中小型的宗门在发现这类气运之子后都当成金娃娃看待,但对大宗门的精英弟子来说,却从不觉得这类人是个威胁,不是当成工具人就是当成韭菜割,当然,最终死在了对方运气下的也不算少。
只不过这类人由于顺风顺水惯了,下意识依赖气运,本身心性放在普通修士里或许还算不错,但跟真正的精英比起来通常来说都是不行的,也因此,大宗门对他们的态度通常都是放任自流,并不算特别看好。
毕竟大宗门所拥有的底蕴,不是一个大气运者就能动摇的,甚至,大气运者就算一辈子都在走运,所获得的收获,也不可能是会比得上大宗门数年来积累下的存货的。
神通不敌业力,天资不敌气运,这是当初大气运者被提出时九州所认同的一句话,但发展至今,很多被宗门倾家荡产投资的大气运者被人所杀,平白为敌人做了嫁衣后,那种疯狂情绪便早已消退,大势力们便调整了方针,在有天资的前提下,心性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能成才的标准。
当然,也不是说其它都不重要了,如果一个人天资心性都不错,但运气却极差,难免让人心里犯嘀咕,只是比起之前从最初的在意天资到在意气运,现在大多数势力,更注重的都是心性。
那些天赋平平登临高位的大能,那些被认为阴险狡诈,却通过算计夺取了气运之子机缘成就大能的存在,都让九州的修士醒悟了过来,最应该关注的应该是什么。
不过这些条件能不能完美执行,却只能看这个势力的执行能力,想象跟现实还是差别很大的,至少就嫏嬛所知,太虚天里那些天赋一般但有毅力的修士,因为宗门资源的倾斜,导致他们经常遭受到普通弟子的排挤。
再比如她和牧远,牧远所烦恼的,她都能轻而易举得到,包括他现在完全没思路需要自创的功法,嫏嬛几乎都不用怎么费心,就能拉过来好几个帮忙的人。
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嫏嬛并没有求助自己身后势力的想法,更何况,嫏嬛对牧远的取而代之,是真正的取而代之,谁来都发现不了他已经换了一个人,他的气运、灵魂,一切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没有丝毫改变的,所以这种‘主角’困境,嫏嬛相信他是能靠自己解决的。
当然完全的放养也不行,毕竟气运虽然不能直接为自己所用,但却可以引导,所以牧远之后的道路,还是得规划一番的。
由于事发突然,嫏嬛出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早上很多,因此她不得不推翻原本的计划,重新再规划出一条路线来,这让她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思索良久,才拟出一个大致的方案来,其余旁枝末节,则得看具体情况去填充。
这世界每天都有意外发生,嫏嬛也没想一切能按照自己计划进行,所以一个大致的方案,就已经够了,故而考虑后这一切后,嫏嬛便放下了这事,往洞口又布置了一层阵法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座小山般多的灵晶石堆在了山洞内准备修炼。
魔心本质来说,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被种‘魔’的寄体,自然也能让嫏嬛享受到好处。
牧远的灵魂,一大部分都用来接着维系牧远这个身体的运转,只是核心由魔心操控而已,而那多出的一小部分,则被压缩处理后传输给了嫏嬛,这让她的识海朝外扩大了些许,甚至传来了一种‘饱胀感’,显然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所能接触到的极限了。
这种提升,当然不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毕竟不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修炼出来的,但副作用也不算大,毕竟中途已经经过了好几道打磨程序,到嫏嬛手里时就像灵晶石一样,都只是纯粹的能量而已,吸收了也就是会稍微造成根基不稳,成为稳固如基石的识海唯一的漏洞而已,之后细细打磨适应便好。
而除此之外,牧远的阴阳相济体,嫏嬛付出一定代价,通过魔心也能运用到自己身上,这对嫏嬛来说是很有用的,阴阳平衡,是牧远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对嫏嬛来说,却需要反复的摸索,哪怕如此,也可能摸索不出来。
大多数修士的体质,都是有偏向性的,修行某系道法更容易,嫏嬛虽然不是那种极端体质,修行那种道法速度威力都差不多,但无垢体也让她注定与一些道法无缘。
不过相比于好处,这点坏处嫏嬛完全能无视,说到底她也不缺道法,哪怕是天阶的都不缺,所以自然能不在意这一点。
但对其他修士来说,却没有挑剔的资本,哪怕是牧远,也不过是从自己收获的功法中,择优选取而已,但那些功法,却未必是他的最优选,只是没有那么多心力人力和物力供他驭使罢了。
因此在嫏嬛看来,自己很幸运,当然,最近最幸运的,就是接连碰上两个脑子不好使的气运之子。
叶秋珊是宗门之人,身上被打下了烙印,嫏嬛一旦出手必然会留下端倪,而牧远无门无派,自然便不用顾忌那么多,对嫏嬛来说,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处。
比如现在,除了嫏嬛上述的好处以外,他还能被当成炉鼎,能被她吞噬炼化。
不过这种舍本逐末的事,嫏嬛当然不会去做,只是提取了牧远记忆里看过的功法和接触到的一些令他难忘或是根本没注意到的细节,细细咀嚼感悟。
被遮蔽的山洞,让人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嫏嬛在洞中枯坐数日,一日,嫏嬛感受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在四肢百骸中流淌奔腾,脑海中诸多感悟浮上心头,一身修为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出来,陷入一种玄之又玄的意境中去,惊得洞外哪怕感受不到任何特殊气息的小动物,都变得莫名不安起来,焦躁乱窜。
嗡!
嫏嬛体内,隐隐传出了嗡鸣声,磅礴威压笼罩四方,让山洞附近一片死寂,一种比之前更强大恐怖的气息交织而出,皮肤表层显露出一种还未被完全掌控的晶莹璀璨之感,周身罡气,竟给人一种有生命的错觉,隐隐让人有一种它在如主人一般笑着,连颊边的酒窝,似乎都存在着的错觉。
山洞中仿佛被一种温柔的虚幻天地笼罩着,让人只觉得看到了春风拂面,柳枝摇曳,树叶飘落,和落在古寺屋顶的皑皑白雪。
隐隐的道蕴,让人痴迷。
通神宗师!成!
然而这种气氛,却被一道诡异的笑声所打碎。
“嘻嘻……”
牧远嘴角咧出一抹不正常的弧度,仿佛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仿佛只是单纯的想笑,于是便就这么笑出来了。
嫏嬛蹙眉看了他一眼:“收敛一点。”
牧远眨了眨眼,下一刻,就见他将咧起的嘴角下压,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宇稍显倔强桀骜,哪怕是牧远的亲近之人来了,都不可能会看出来,这跟之前的牧远,有什么差别,因为他们连眼中的神态,都如出一辙!
但下一秒,就见牧远的嘴不受控制的裂开。
“嘻嘻……”
第143章
嫏嬛见此,不由摇摇头,但也知道,要想让牧远在外变得毫无破绽,确实得给它一点时间。
毕竟虽然吞噬了牧远的记忆,但两者间性格天差地别,又不是跟牧远的灵魂融合了,自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让人看不出破绽。
这至少得等到魔心完全消化了牧远的记忆,且适应了九州的规则才能做到这一点。
至于会不会做不到,这嫏嬛倒没想过,毕竟论演技,嫏嬛还真算不上拙劣,魔心怎么都算得上是她的一部分,所以演技自然也是过关的,区别只是在于,它想不想演,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而已。
没有再理会对方,嫏嬛闭目开始稳固自己的修为。
说是稳固,其实也不太恰当,对一步一个脚印的修士来说,突破后并不会出现境界不稳的情况,只有那种通过特殊手段取巧突破的人,才需要在突破之初格外注意,避免自己‘偷’来的境界滑落下去。
而像嫏嬛这种,突破后其实都能立马去战斗,只是因为不熟悉当前境界的能力,会因此发挥不出这个境界的全部实力而已。
所以每个修士在突破之后,才需要再闭关一段时间,为的就是熟悉和掌控当前境界的所有已知能力。
以嫏嬛的理解来看,通神宗师,已经算是彻底踏入了完全不科学的领域,自身生出灵性的罡气,不再只能覆在身体部位上使用,而是可以外放,可以结合自身所修的武道,化作虚幻天地。
所谓的虚幻天地,是一种介于虚与实之间的领域,收起时,周围环境基本不会被影响到,而展开时,却能直接改变周围的环境,将周围不利于自己作战的环境,转变为主场作战,敌人落入虚幻天地后,也会被削弱。
毕竟主场战斗,对另一方来说,必然是被限制的场地。
嫏嬛在此之前,其实已经有人为她专门讲解过宗师三境,还专门拉了那个境界的人为她演示这个境界该有的能力,哪种训练方法更为正确,更能让修行速度加快且坚固,但不亲身体验一番,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嫏嬛也是细细体会了一番,才领会为什么境界越高,就越难出现越阶战斗的人,为什么之前的修士,越阶战斗都只能被称为天才,而少年宗师,才能被称为天骄的原因。
实在是,之后的每个境界,差别确实大。
至人宗师除了短暂滞留虚空的能力以外,其余手段跟在肉身境时没有太大的区别,使用的武技依然以‘实’为主,不会出现那种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事,而通神宗师,却能远距离攻击对手,外罡,也让修士拥有的手段更多、更全面。
这个境界,已经可以不单单只用肉身对敌了,一旦全力施展武技,方圆百里都是有可能会受影响的,杀伤力惊人,破开至人宗师的罡气防御虽说不至于轻而易举,但也称得上容易。
而至人宗师,就算是只击打通神宗师没有专门防护的要害,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打破防御。
此等差别,犹如鸿沟,尽管,至人和通神,都只是宗师境界内的两个小境界。
而九州的修士,也正是因为清楚这种差别,才会涌生出那么多渴望突破的修士,要知道,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上进的,但感受过强大的力量,体会过面对强大者的无力后,就鲜少有修士会觉得修为境界高低无所谓。
而那些寿元将近者,则更是渴望突破了。
对嫏嬛这类年轻人来说,寿元增不增加,他们都不会有太多感受,因为他们感受不到年老体衰是什么样子的,但那些寿元将近的修士却时时都在感受的,而修士的感官,又远非常人可比,他们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因此比起普通老人,他们更看不开,晚年因为迟迟突破不了疯魔的修士不在少数。
不过这种老年修士才有的感受,嫏嬛也是能体会到的,修士的记忆力太好,所以她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自己上一世死亡时的感受。
虽然如此,嫏嬛也没有急着突破。
坚忍,是嫏嬛来到这个世界后掌握的第一个技能。
如果想要尽早突破,以她的家世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对旁人来说这犹如天方夜谭,但事实上只是那些方法不被下层人所知罢了。
毕竟哪怕夫妻天赋都出众,生下的孩子也有极小的概率天赋平庸或是低劣,父母在明知对方未来不会有成就,又疼宠对方的前提下,是会想办法强行将对方修为拔升到大宗师、宗师之类的境界,以避免自己孩子会因为一场修士斗法的余波就去世的悲剧。
不过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一是方法有伤天和,二则是,魔门很难出真爱,连自己的爱人必要时都可以推出去挡刀,就更别提孩子了。
对男性修士来说,这个孩子不满意可以再生,又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能有多少感情,干什么要吃力不讨好的为一个不能给自己带来助力的废物谋后路?
而对女性修士来说,怀孕会阻碍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所以试图向上冲击境界的修士,哪怕有爱人,也不会考虑这个怀孕的选项,直到自己境界提升不下去时才会考虑,连陷入瓶颈时,她们也不会考虑这件事,而是考虑该怎么解决这个瓶颈。
像嫏嬛她爹娘那样,在还是奋发向上时就生孩子的,并愿意负责到底的父母,在修士中只占很少一部分。
大部分修士,都是‘万事都不能打扰我修仙’的心态。
至于嫏嬛她爹娘,当初生孩子也不是两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纯粹是当时她娘那边发生了动乱,想要以一个不会令人感到不满的理由避祸,正好家族在催,自己也想生个玩玩,这才有了她哥。
只有嫏嬛,才是那个完全顺其自然出现的意外。
嫏嬛前世的不孕不育患者,到了九州,大概会觉得泪流满面,虽然不是自然孕育的孩子,在九州公认的出生的天赋都到不了顶尖,但某些能百分百怀孕的法子,对很多想要孩子的人来说,却是个很好的选择,包括同性恋第四爱,都能拥有具备双方血脉的孩子。
这种前提下,似乎要做到男女平等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在嫏嬛看来,九州跟前世的环境,其实没什么差别,除了以女子为主的门派以外,其余女修,若想出任掌门,就必须得付出比其余男修更多的努力,才能被列入考核的范围内。
对嫏嬛来说,她倒不必如此,毕竟她爹就是宗主,只是有些长老的潜意识,会让他们哪怕一心只为宗门着想,对每个弟子都保持中立的状态,但实际上,却依然是有所偏向的。
所以嫏嬛清楚,自己得各方面都让人不能诟病,才能染指原本她不能染指的东西。
不过她的修为,一直都算是短板,好在突破了最困难的时候,之后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起跑慢不要紧,只要进步快,总有追上和超越的那一天,嫏嬛自认,这个能力她还是有的,毕竟布局多年,收割之时必然盆满钵满。
……
…………
嫏嬛在巩固境界,牧远也没闲着,他的思维,确实是有些偏向混乱的,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懂思考,只是清楚现在的环境很安全,可以容许他松懈,不过度过了最开始的兴奋期后,他便开始调解,吸收归纳理解身体的记忆,然后开始在山洞里走动起来。
最开始,他就像是被拉扯的木偶,动作很僵硬,幅度也不正常,就像是披着人-皮,而里头却是一个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姿势走路的怪物一般,但很快,他的动作就开始变得自然起来,不过这种自然,跟正常人还是有所差别的,是一种看上去有些癫狂的‘舞’步,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手舞足蹈起来。
就这么走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动作却逐渐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并且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背脊停止,迈步间有一种男人的肆意感,落步时却又下意识收敛,似乎是想起自己还是个女性,脸上疯狂的笑,那种独属于疯子特有的混乱无序的气质,也在一圈圈的走动下,逐渐消失,眉眼显出几分冰冷感来。
如果有之前见过牧远的人,立马就会发现,现在的牧远,跟之前的牧远,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也就只有偶尔,牧远坐在那儿,突兀的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时,才让人能感觉到不对劲,但应付一般情况却是绰绰有余的。
为了稳固境界,嫏嬛在山洞中又停留了一个月,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嫏嬛让牧远解释了一下逃离无生老母时牧远所说的古秘境是怎么回事,经过述说,嫏嬛也不得不感叹牧远的气运。
当初她刻意让牧远走歪路,加上他眼瞎收拢的一群心怀不轨的红颜,两两相加都没能让他陷入必死之局,逃出生天后立马又奇遇连连,真是运气好到让人无言以对。
毕竟在魔宗,像他这种心态的,被玩死的可从来不在少数。
第144章
一个月后,嫏嬛的境界彻底稳固了下来,牧远单从外表上看,也基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了,只是偶尔会神经质的笑两声,不过嫏嬛相信,以他随机应变的能力,应该能打消别人的怀疑的。
更何况,魔修在正道眼里,本来就是跟疯子划上等号的,所以会有这种神经质的行为,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抹黑竞争对手,一直都是每个势力坚持在做的事,所以在魔道眼里,正道都是伪君子,在正道眼里,魔道就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而在妖族眼里,只要是人族修士,那都是馋它们身子吃妖的坏人。
真相如何,也就只有从小接触真实消息的家族、宗门子弟和那些逐步接触其它州域的修士才会知道,而底层修士,基本上或多或少都会被这些观念所影响。
但实际上,魔道并没有正道想的那么恐怖,正道也没有魔道描述的那样伪善,至少大部分情况下,正道的环境,确实要比魔道好得多。
所以两边的常识都不适用于另外一方所占据的州域,通常不经过一番培训过去后,便犹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耀眼,轻易就能被对方发现身份。
对此嫏嬛倒不担心,随着发展,现在有些魔修比正道修士还在意外在形象,单论外表不看功法,还真让人分不清谁才是正道。
牧远所知道的古秘境,还需要去另一个小秘境中拿到一些东西才能开启,因此嫏嬛没打算再跟牧远同行,只打算等牧远准备好一切准备开启秘境时,才打算跟他汇合,在这之前,嫏嬛决定独自外出走一走,碰碰机缘。
吞噬了牧远以后,如果嫏嬛在吞噬时没有出差池的话,理当是连他的气运也一块吞了,虽然大部分依然还是作用于牧远身上,毕竟这些外物到了自己身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但效果是一定有的,所以嫏嬛才打算独自出去碰碰运气。
没碰到,那也无所谓,反正有牧远这个保底收入在,她怎么说也都不吃亏。
给牧远留下了一些丹药小法器后,嫏嬛这才离开,牧远进秘境后,不仅底牌为了抵抗无生老母消耗得差不多了,本身到这个州域后也并没有经常外出,因此收获不多,最大的收获,也就是古秘境的消息,所以虽然身为一个逛个地摊都能捡到好东西的大气运者,但现在他确实是囊中羞涩。
收起摆放在洞口的阵法,嫏嬛直接转身离开,牧远好奇的拱拱手,像是在与她告别,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嚼着手指思索了一下,鲜血像是刺-激到了记忆的苏醒,让他记起了该往哪去,于是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也转身离去。
……
…………
嫏嬛出去时,选的是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方向走的,这源自于修士的灵觉,但究竟有没有用,在如今也遭受着多方质疑。
有人凭着灵觉曾逃过一劫,有人也曾因为灵觉直接走入陷阱,这也是修士们争论不休的原因,对嫏嬛来说,这是无所谓的,无关紧要且没有目标的时候,将一切都交给运气也不无不可。
但像牧远那样,关键时刻把一切都交给命运,那却是绝对不行的。
一路飞遁,走至太阳西斜时,嫏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城墙,古朴厚重,像是屹立许久,从中能找到岁月的痕迹,城门口上方的匾额上书扬州城三个大字,散发出无量光辉,看着夺目耀眼,让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且哪怕不识字者,看着它,也能领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普通的匾额,是不会看上去这么不凡的,嫏嬛推测,这应该跟太虚天山下的太虚城一样,其中都铭刻了阵法,可以粗糙的过滤一遍正魔和妖族,当然了,这并非是不让后两者进城了,只是做个标记而已,虽然这种标记,很可能让他们命丧黄泉。
不过太虚天感大大方方的放理念不合的修士进城,扬州城却未必,毕竟就嫏嬛来看,城门口进进出出的还有普通人。
而普通人,是承担不起妖和魔修突然发疯的后果的。
略挑了下眉,嫏嬛没有丝毫遮掩的走了过去。
扬州城两侧的城门,是供普通人通行的,略显拥挤,中间的大城门是供修士通行的,很宽敞,但两侧拥挤的百姓却无人敢往这边挤,门口站着的守卫修为都是肉身境,进去的修士都会缴纳入城费用,除非这个修士在扬州城内很出名且修为出众,不然谁也不能省略这一步。
嫏嬛的前面,是一个年轻的僧人,头颅圆润,露出青色的头皮,穿着质地很粗糙的灰色僧袍,带着补丁,还背着一个破旧包袱,跟周围的修士看上去差别很大。
要知道,哪怕是再贫穷的修士,咬咬牙还是会买一个储物戒方便自己的,毕竟携带包袱也不方便,还容易掉。
嫏嬛瞧着,觉得他有些像苦行僧。
不过修佛者,除非是修行到高深境界的大德者或是武僧,普通修佛的修士,在初期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最多在感化妖魔鬼怪时能起到比普通修士要大一些的作用。
修士没有像普通百姓那样,每次来扬州城都大包小包的带着货物来售卖,因此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轮到了嫏嬛前面的僧人。
士兵瞥了年轻僧人身上的衣袍,没有为难:“十文钱。”
这个价格,也就只比普通人的入城费高上一些,对修士来说,要拿出来轻而易举。
僧人却羞赧说道:“贫僧没有钱。”
他从布包里拿出了化缘来的草饼,清秀的外貌上脸颊微微泛红:“贫僧可以拿这个抵吗?”
士兵嫌弃地看了草饼一眼:“算了,你进去吧。”
年轻僧人却道:“贫僧师父说,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赠予,这草饼是不够抵吗?贫僧这还有两个,够吗?”
士兵:“…………”
扬州城往来的和尚比较少,因为附近有一座道观,却没有庙宇,不过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和尚来过,但像这么较真的,士兵却是
第一回碰上。
他无语道:“你这种草饼,最多一文钱能买两个,和尚,快进去吧,我不收你钱。”
修士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守规矩,但难保有脾气暴躁的在队伍中,被他耽搁了这么久,难免记恨上。
僧人看上去呆呆的,固执道:“那、那贫僧的钵多罗可以抵吗?”
僧人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外,就只剩下基本经书,但这他是万万不会拿出来抵的,思来想去,能抵的除了化缘来的草饼以外,也就只有用作化缘的钵了。
士兵:“…………”
嫏嬛扔给士兵一两银子:“他的那份算在我这儿。”
年轻僧人愣了一下,正想说话,就见嫏嬛已经绕过了他走了进去。
刚踏入进去,嫏嬛便感觉到像是有无形的波浪从她身上打过去,像是在检查着什么一般,让她的气血略微翻腾起来,好在这感觉稍纵即逝,不然哪怕尽管知道这道工序只是为了检查心怀不轨之人,也会让修士暴躁起来,对这座城敬而远之。
毕竟谁还没个秘密?检测一个人是不是正道修士根本花费不了太长时间,如果时间过长,会让修士怀疑,对方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去检测了他们的储物戒。
年轻僧人眼看着嫏嬛走远,连忙跟了上去:“这位女施主!等一等!等一等!”
嫏嬛不太耐烦面对和尚,这大概是因为,道人内部还有跟魔修是至交好友的修士,而佛门内部,哪怕并不认为该对魔修赶尽杀绝,打的也是度化的主意。
所以虽然清楚大部分佛修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但嫏嬛却喜欢不起来。
毕竟所坚持的道不同,是很难和平共处的。
因此嫏嬛没有理会他,就近找了家酒楼进去吃饭,扬州城内部修士跟普通人和平共居,不过差别还是很大的。
就像入城府,普通百姓根据货物多寡是一文两文,到了修士这儿却成了碎银,不过也没有修士在意这点支出,因为到任何一个城镇,修士跟普通百姓的入城费用都是这样。
这算是他们交的保证金和赔偿金,如果在城内因为一言不合跟别人打架斗殴,毁坏了屋子伤了人之类的,这些银两都会被城主做主赔给那些倒霉的百姓。
正道修士遵纪守法,但这并不能遮盖他们拥有强大力量的事实,侠以武犯禁,这些修士一旦火气上来了,对百姓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毁灭,当然,他们出手也远比练武之人大方得多,所以有些百姓,反而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能获得赔偿的‘幸运儿’。
毕竟城内,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平民老百姓因为获得了修士的赔偿,而一跃成为地主的存在。
当然了,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死在了修士斗法的余波当中,但单单只是那些成功的例子,就足以让很多人罔顾性命凑近去围观了。
修士跟普通人,地位天差地别,可很多人,确实是没有修炼天赋,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但一旦家中出了一个,哪怕之后一辈子都未必能见上一面,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送走,区别只是在于,如果对方是女孩的话,可能会索要一些报酬,而男孩则可能会砸锅卖铁补贴。
修行界的男女地位,并不适用于底层百姓。
第145章
年轻僧人一路跟着嫏嬛来到了酒楼外面,犹豫了一下,在酒楼门口找了个不会影响客人进出的位置坐下来,默默拿出草饼吃了起来。
酒楼门口的护卫看了看年轻僧人,跟另一人讨论了一番,才没有过去驱赶。
如果是乞丐或是普通百姓,他们肯定会选择驱赶,毕竟酒楼的定位比较高端,如果门口出现了一些有碍瞻观的人或者动物,必然是会引发一些客人排斥和反感,从而选择不踏入店内。
但和尚道士又有所不同,九州独特的修仙文化,让他们对这类打扮的人都有所顾忌,哪怕对方可能是骗子。
事实上,民间最不缺的就是被‘仙师’骗到倾家荡产的大老爷,因为都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仙人,所以才更容易相信那些骗术。
当然了,看这和尚年轻的样貌和穿着,护卫觉得这和尚应该是个真和尚,禅意不禅意的他们不懂,但至少看着确实让人觉得舒服,跟之前遇上的那些‘大师’并不一样。
嫏嬛并没有理会这些,酒楼是嫏嬛看着装修还算华贵才进去的,能坐进来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不是商人便是家中薄有资产的,因此并没有寻常酒楼的热闹,哪怕是大堂都显得比较安静。
酒楼的饭菜不仅仅只有普通人吃的珍贵食材,还有一些妖兽肉,不过都是修为不高的那种,但尽管如此,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哪怕是有些修行中人,都未必买得起。
有些机缘巧合踏入修行之途的修士,身上还真没什么钱,又深知野外的危险,在没有学有所成之前根本不敢出去打猎为自己筹点生活费,所以经常能看到,某些富商或者普通人里的世家大族家里都供奉着一些肉身境的小修士,他们庇护着家族,而家族也会掏钱提高修士的生活品质和购买一些修士可能能用到的物资。
都沦落到给普通人当保镖了,可想而知这些底层修士的生活究竟怎么样。
嫏嬛觉得,如果她是投生成这样的修士,估计还没等她适应这个世界,就已经死翘翘了。
毕竟上辈子她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富二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现代把她一个人扔家里都有可能出事,更别提古代了。
当然,现在嫏嬛倒是不用担心这些,现在就是把她丢野外,她也能生活得很好,因为她已经学过了在野外该怎么辨别足迹,辨别有什么妖兽经过过此处,辨别草药有毒气体。
上辈子都不屑去了解的知识,现在却成了牢牢记在心里的生存宝典。
嫏嬛通过小二递来全方位展示了食物真实模样的留影石,点了几样卖相极佳菜名也好听的便等待了起来。
众所周知,视频是不能p的,所以这些菜都是真实的模样,不过这种事情,很快就能打破了,因为嫏嬛收拢的研究团队,对该怎么在留影石上做手脚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了。
当然了,嫏嬛是没打算直接像大众公布成果的,至少得等她坑完人再说。
毕竟这种事曝出来,损失的是她自己的利益,如果可以,嫏嬛巴不得一辈子都不曝光出来,可惜九州有一群神通广大的修行者,这种秘密除非有大能出手遮掩,不然骗局很难保持太长时间。
但一个留影石,又不值得大能出手遮掩。
因为留影石能获得的收益并不大。
真正重要的事如果需要确认的话,根本用不上留影石这种小玩意儿,都是大能直接进时光长河中亲自去查看的,据说还曾有大能干脆将时光长河中的那一道片段直接拉出来,给九州所有人看,等看完后再放回去,让曾经陷害自己的大人物和势力身败名了的事情发生过。
种种令人听了就仰望的事迹,让嫏嬛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都是一些小道,不过她也不认为自己走错路了,弱小时,谁能直接走大道?怕是连一半都没走到就被大势碾压了,而小道,至少还有弯道超车的机会。
吃完一顿口味还算不错的午餐,嫏嬛扔下饭前便往门外走去,年轻僧人只吃了一个草饼充饥,之后便打坐诵经,见嫏嬛出来了,立马跟了上去。
嫏嬛拧了下眉头:“你跟着我-干嘛?”
年轻僧人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眉目慈悲:“你身上有佛的味道。”
嫏嬛:“…………”
嫏嬛想了想这些年死在自己手里的妖怪和人,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跟和尚这种生物搭上边,但思及前些日子自己才见过明王……的眼睛虚影,又觉得这和尚可能没看错。
要知道,大能打架的地方,能造成赤地千里等奇景,他们路过的地方,自然也可能留下自己的气息,这种气息,对旁人来说无所谓,但对其熟悉的人来说,却是很容易就能看透。
不过……这是脚气吗?持久留香?
这都过了几个月了?
嫏嬛心下略显无语,编排明王,嫏嬛倒不怎么害怕,毕竟跟某些隐秘大佬不同,这种众所皆知的大佬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每天提起他们名字的不计其数,根本不会在意这点编排。
就嫏嬛所知,像太虚天这种大势力,甚至专门培养了一个‘喷子团’,天天变着法拐着弯写诗作曲的去骂跟太虚天敌对的人,专门揭对方的短,又狠又毒,据说还真有气量狭小的敌人被气到走火入魔过,从此更加针对太虚天。
这种喷字团,嫏嬛相信肯定不止只有太虚天才用这种手段,所以她的编排,在明王那儿根本排不上号。
大能对自己的名字有所感应,于是便有人想出了这种恶心人的毒计,嫏嬛觉得,如果还有其他穿越者到了九州,还轻视‘土著’的话,大概率能被坑到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至死都未必能找到究竟是谁害了自己,哪些人参与在了其中。
如果他们真的一个个都追究的话,那怕是得被气死,毕竟嫏嬛当初教别人写套路话本时,还曾有人才专门被施家招安拿去写大能的小黄文过,那次气的某位大能差点带兵攻打施家,摩擦不断,差一点就演发成大战了。
要不是看在大劫将临不想给别人捡便宜的份上,可能现在施家就已经战火纷飞了,让嫏嬛不得不感叹,这群魔修可真是一群狠人,也不知道是写了什么,才能让那位气得宁愿冒着风险横穿九州也要做上一场。
不过嫏嬛觉得,那很大可能是话本里的内容确实突破下限,再加上施家可能用了一些增强对方感应的道具,不然普通的书写,最多让大能本能感到不悦,知道有人在骂自己,但却很难知道具体的话。
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确实有很多思想都僵化了,但也有很多一直都在与时俱进,把嫏嬛当初身在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自傲给打击得一干二净。
哪怕是大能,也能撸起袖子下场干一些在普通人看来突破下限的事,所以嫏嬛现在就怀疑,有没有可能自己身上的气息不是对方无意间留下的,而是无生老母或是明王做了什么手脚?
要知道,除了最近接触的这俩以外,之前嫏嬛身上可没有任何佛门的东西,大概是前世留下的刻板印象,嫏嬛对道家更有好感,也绝对佛门比道门更老阴比一点,所以身上的法器,除了家族宗门获得的以外,在外买的法器如果只有这两道才有的话,嫏嬛要么是放弃,要么是权衡之后才会买下道门的。
毕竟比起道门,佛门的起家史更加让人忌惮。
至少在九州的历史中,是这样的。
当初佛门初建时,早期的那一批打手,都是他们挖墙角挖来的,而据不完全统计,他们都是得到了佛门的经书功法和法器,研究后逐渐开始研究佛法,最后背弃宗门家族拜入了佛门,哪怕现在佛门洗白了,这个发家史也让很多势力不待见,包括正道都是如此。
甚至秃驴这种称呼,都是先从正道传出来的。
扫了自己身上一圈,嫏嬛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她还是决定等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给自己来个全身杀菌消毒,对年轻僧人道:“只是无意间沾上的,我不信佛。”
佛道在九州也算得上是大势力了,但修士中不感冒的不在少数,如果一般人听到这话,早就失去的走开了,这年轻僧人却道:“施主与佛有缘。”
嫏嬛呵呵一声,看了眼他通透的眼睛,知道这是个佛法高深的和尚,没有再理会,转身离开。
僧人抬了抬眼皮,琉璃色的眼眸看上去漂亮极了,这会儿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也该清楚自己不受待见的事实,和尚自然也清楚,但他想了想,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嫏嬛眼皮不耐的跳动了一下。
她从这个和尚身上没有感受到修士的气息,但嫏嬛不觉得她是个普通人,这一点她甚至不动用星命术都清楚,所以她不想跟这和尚多接触,免得被对方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
要知道,佛门在精神秘术上的研究,可一直都是走在最前列的,不然最初发家时,那些打手也不会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虽然嫏嬛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威胁,反而觉得对方很无害。
第146章
佛门的独特气场,很容易就让人放松,下意识觉得对方是可信之人,尤其是嫏嬛面前的这个和尚,看上去太‘干净’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嫏嬛才没把自己的感觉当真。
相对于其他宗派来说,嫏嬛确实要更忌惮佛门一些,各个看上去都慈眉善目的,实际上心里还指不定想着什么坏水了。
毕竟修行界,是很难有纯粹的信仰的,嫏嬛甚至觉得,大部分宗教人士,都是将信仰当成了一种工具,只是催眠得自己都信了而已。
当然,她的推测可能是过于武断了,但嫏嬛确实不太喜欢跟佛门打交道,因此没有理会年轻僧人,而是选择了加快速度甩掉他,然后在扬州城内转了几圈,确认没有什么东西触动灵觉,也没有什么秘境将开之类的小道消息流传后,便直接选择了出城。
然而才刚出城不就,嫏嬛却又巧合的碰上了年轻僧人。
说是巧合可能也不太对,因为这和尚一直在树林里打转,像是迷路了,最后循着‘佛’的气息找到了嫏嬛。
一个佛门弟子,如此执着的跟着一个女性,嫏嬛不得不怀疑他有别的心思。
但佛门弟子就是碰到佛门弟子,除了武僧以外,也都是苦口婆心的劝他们回头是岸,所以嫏嬛便全当他不存在。
年轻僧人法号今流,是法派的传人,每一派一个专用字代表辈分,他这一代都是‘今’字辈的,佛门的另一个派系则是依据剃派的,师父的法号是什么,徒弟就会沿用那个字,以此来确定派系。
这一点,嫏嬛倒是知道的,所以在年轻僧人喋喋不休的介绍后,嫏嬛便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里有名有序的庙宇,并没有哪个这一代是‘今’字辈的,不过嫏嬛也没怀疑今流在说谎,毕竟也有可能是什么隐世门派。
九州太大了,也就每次大世之争时,才能看见许多之前闻所未闻偏偏实力不逊于大宗派的隐世宗门,他们通常不是居住在九州特别隐秘的地方,便是生活在九州之外的世界当中,这样哪怕争夺失败了,也能从容离去。
毕竟他们生活的世界,必然是被经营得跟铁桶一般,就算被修士顺藤摸瓜的找到了,也未必能攻打进去。
不过这样的选择,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是天王老子,谁也反抗不了,到了九州之后就很难把自己的心态给调整好,因此九州出过不少把隐世宗门的弟子给打死的情况。
毕竟连形势都没了解清楚就急急忙忙冒头的,这种出头鸟不拿来立威那简直太可惜了。
当然了,今流也未必是隐世宗门出来的,也可能是某些隐居的和尚收的弟子,很多孤家寡人的大能,基本都只收一两个徒弟,然后教导的时间够了,或者认为对方的机缘即将出世,便会将人扔出去历练。
按照今流的说法,他是被师父赶下山来的,因为只有亲眼看到了、接触过了,才能更明白他之前教的那些。
嫏嬛没什么兴趣了解这些,不过她觉得这和尚浑身都是问题倒是真的,一路走来,这今流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唐僧肉,动物看了想吃,狼看了流口水,蚊子也基本就逮着他盯,都把人盯得鼻青脸肿了,都不忍杀生只是驱赶。
但这是不太正常的。
熟读佛门经文的和尚,哪怕本身没有修为在身,也基本能做到诛邪退避,动物亲近,这一点跟读书人是一样的,有一腔正气护身,连修士出手都有所顾忌。
可今流身上却没有这种正常情况,动物亲近他是没错,但却并不友善,而是想着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可其它僧人,遇上这些动物时,它们不仅会送来水果之类的东西,有灵性的还会指路短暂的成为和尚的坐骑,让对方走出密林。
嫏嬛当然不会认为今流这是佛法不精才会这样,她更倾向于今流是主动隐藏起了自己身上的佛性,避开了佛法对自己的保护,任由动物靠自己活命。
这让嫏嬛不由想到了一个典故──佛祖割肉喂鹰。
可这刻意的喂养,真的能有效果吗?
嫏嬛觉得,可以揣测一个人不好,也许他是真的圣母心发作想喂养它们呢?
好在,今流虽然圣母,但并没有强迫嫏嬛跟他一样,嫏嬛吃肉他也不会阻止,最多也就是在嫏嬛吃完后给动物念经超度,在嫏嬛吃东西时,也不忍去看,像是她做了什么残忍的事一样。
嫏嬛对此很腻歪,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同情的,要知道,九州人族在没崛起之前,不照样是动物的食物?现在不是风水轮流转吗?
干涉别人的信仰,在嫏嬛看来没什么必要,主要是,就算真的让对方质疑信仰了,对嫏嬛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她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毕竟佛门的人固执起来,实在太烦人了。
走出密林后,嫏嬛碰上了一对猎杀妖兽的队伍,大概是扬州城附近宗门的弟子接了任务下山的,他们看上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下山了,有了些江湖经验,看到嫏嬛他们这个和尚和女人同行的怪异队伍后便戒备起来,偏偏今流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反而还走过去化缘。
从行为上来说,今流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身体从来不跟任何女性有接触,哪怕是接过干粮,都是直接让地方放进钵里拒绝正面接触,但如果对方是男性,他却能大大方方跟他们有肢体接触。
短暂的相遇后,嫏嬛他们便与宗门子弟分道扬镳。
是夜,月明星稀,嫏嬛拿着千机伞一点点修补起来。
该如何炼器修补,嫏嬛其实是有些心得的,但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把这交给专业人士的,只有这个道具涉及到自身秘密,不能被别人给窥视时,她才会自己动手。
以她的家世来说,倒也不缺给她练手的材料,所以嫏嬛的技术,其实还可以。
修真百艺,基本大多数修士,都是会那么几样的,尤其是有传承的修士。
别的不说,宗门的任务,就经常有那些种灵植、养妖兽之类的动物,哪怕是只接厮杀的任务,给妖兽剥皮,清楚它们身上哪个部位值钱,不也是一项需要学的知识?
所以每个修行者,其实都算得上是学霸了,还真没什么一无是处的学渣。
今流并没有表现出对千机伞的好奇,一个人默默的在一旁打坐、参禅、诵经,直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以修士的敏锐程度来说,地面的这种震动程度,无疑说明了对面是个庞然大物。
当对方走近时,也证实了这个猜测,那是一头巨大无比、气势凶猛的妖兽,长得有些像大狗,不时低头嗅着,见到嫏嬛他们,才发足狂奔过来,但在靠近时,却又突兀刹车,肚子所在的地方,被打开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口子,下一刻,便有一个红衣女子从中跳了出来。
在女主跳出来后,大狗瞬间便缩小成了一只娇小的小狗,轻轻一跃便跳到了红衣女子肩上,趴在那儿摇尾巴。
机关术?
嫏嬛不由多看了几眼。
九州也是有机关术的,确切的说,是一群喜欢做研究的技术宅,九州很多嫏嬛看了都忍不住惊叹的技术,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
目前来说,机关术发源最有名的,便是一殿两族,两族便是墨家和鲁家,墨家拜入看缘分,后者则不收外姓之人,而寻常修士若想接触机关术,可能性最大的途径便是拜入公输家建立的千机殿,其余会机关术的修士,则多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传承的,并不成体系。
且这类机缘巧合得到传承的修士,通常还混的不怎么好,就像现代电子设备的更新换代几乎日新月异一样,机关术也是如此,年年都有新技术产生,得到古传承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这红衣女人的这只狗,现在是近代的手段,从外形上来看很难让人分辨出对方不是个活物,而是傀儡,这以曾经的机关术是制作不出来的。
那红衣女人看都没看嫏嬛一眼,目标明确的盯着今流:“喂,和尚,快回去跟我成亲。”
哦豁?
嫏嬛饶有兴趣的看着今流,今流和尚面露苦意,低喧了一句佛号才说:“女施主就不要为难贫僧了,贫僧是出家人。”
“出家人怎么了?本小姐又不介意这一点,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还俗啊!”女人甩了甩手里的长鞭,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喂,和尚,你跟不跟我走?不答应本小姐可用强了!”
她说得不客气,眼底却难藏爱意,让嫏嬛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蓝颜祸水。
出家人的禁忌之恋,话本上出现的相当之多,不过基本都是在没有和尚出没的地方才会流传,佛门的大本营倒没有这些东西,不,也不是说没有,就嫏嬛所只,许多小和尚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去看的,佛门圣地倒是很大度,不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认为这只是普通人的娱乐,自己不在意那就影响不了自己,也有佛门宗派格外在意,一经发现就立马烧毁。
但不管如何,那些横空出世的和尚和妖女和公主和花魁和狐妖等等的爱情故事,确实影响了一些女修乃至男修改变了对和尚的看法。
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
第147章
当然了,那些话本也只是改变了一部分年轻人对和尚的印象而已,更何况,也不是所有和尚都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把话本里的当真,见到真人后也就幻想破灭了,不过当然其中也有好看的,完美符合男主角式能跟自己出演一场荡气回肠式爱情的和尚。
嫏嬛不知道这姑娘是对今流一见钟情了,还是因为看话本影响了原本的择偶标准,然后刚好又碰上一个符合人设的和尚,于是便喜欢上了。
不过不管是哪种原因,嫏嬛都觉得这姑娘有些恋爱脑。
好好修仙不好吗?干什么非得谈恋爱给自己增加负担。
在嫏嬛眼里,其实所有感情都是负担,因为他们对你好,只要你良心还在,就不可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们日后遇上危险了也很难下定决心不管,所以嫏嬛除了家人以外,一直都避免跟其余人建立亲密关系,其它看上去关系好的,都是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才会跟对方联系密切起来。
嫏嬛上辈子,跟异性间的关系也通常都是你情我愿的‘泡’,并不涉及所谓的爱情,所以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因为爱情,做出种种不可思议地举动。
比如这姑娘,身上的那只狗无论是长辈所赠还是自己做的,都证明她的根底不错,有这么好的起点,不用心修炼,干什么浪费在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是良配的男人身上?
不过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嫏嬛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全当在看一部可能烂尾也可能十分精彩的连续剧。
听了女人的话,今流脸上苦意更甚,像水洗过的眸子不含任何杂质,苦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要为难贫僧了,贫僧乃是出家之人。”
“女施主还请回去吧,”
那红衣女子满脸不甘心,大概这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今流说了。
嫏嬛撑着下巴看戏,就见那红衣女子突然点到了自己:“你不跟本小姐走,是不是因为她?”
左晴雪追了今流这么久,每次找到今流时,他都是独身一人,唯独这一次,身边却有了一个让她感到完全陌生的人,还是个女人。
尽管今流一直都对她不假辞色,但左晴雪对今流却早已产生了占有欲,因此在看到嫏嬛时,心里便已经升起了戒备,只是两人之前的气氛并无任何暧昧,她这才没有理会,但今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却让她忍不住将矛头指向了嫏嬛这个不知道跟他同行了多久的人。
左晴雪之前其实是有打算一直跟着今流,直到他同意为止的,可今流也不是普通的和尚,哪怕她一直都穷追不舍,也总能被今流寻到机会脱离她的视线,要不是有大黑在,恐怕她早就找不到今流在哪儿了。
所以面对一个在今流心里地位似乎特殊的女人时,是很难再保持平静的,能忍到现在才说,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今流道:“她与佛有缘。”
这个和尚,有一个很奇怪的逻辑,他说他师父算到他命中当有一劫,因此才派他下山,但下山三年,他却没有遇到过什么磨难,连因为化缘化不到饿肚子的情况都很少,而嫏嬛,则是他下山以来,第一个感受到有‘佛’的人,所以他决定跟着嫏嬛走一段日子。
对今流的说法,嫏嬛是嗤之以鼻的,与其用这种说法,还不如说他感觉到他跟自己似乎有因果纠缠未来交集很多之类的,嫏嬛说不准还会信。
毕竟修行者有灵觉在身,偶尔确实会突然福至心灵的感觉到,一个人未来会不会跟自己牵扯颇深,或是成为仇人之类的。
和尚修佛法,可说到底还是用真气运行出来的,所以灵觉他们照样有,只是在他们那儿会换成另外一个说法而已。
左晴雪听了今流的话,言道:“难道我就与佛无缘?”
“当初本小姐抛绣球招亲时,你一下子就接住了,这不正说明连老天都看好我们在一起?”
今流苦笑:“贫僧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绣球,只是怕它砸到旁边的孩子。”
嫏嬛瞳孔地震,这年头还有这么决定对象的?
红衣女子话里的信息,让嫏嬛都有些大开眼界,她来九州这么久,除了在穷书生yy的话本里看到过这种情节以外,现实中还真没看到过能做出这种行为的……奇葩。
毕竟哪怕是把女儿视为工具的家庭,也绝对会为对方找一个能给家族带来助力的家庭联姻,而宠女儿的,则根本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自然也不存在催婚之类的情况。
说到底,这是个修行者占据主流的势力,但凡稍微有些天赋的,都不会在自己已经看不到前路前考虑感情问题,除非是刚好碰上了情投意合,不然大部分正风华正茂的修士基本都是单身人士。
而抛绣球这种说法,本身问题也很多,修行者能准确将绣球砸到想砸之人,所以公平性本来就容易遭到质疑,不管成与不成,都是会遭到耻笑的,另一方面,抛绣球招亲自然不可能默默无闻,万一到时有竞争对手暗中混进人群给招了个好‘女婿’,这是认还是不认?
不认,是失信;认,也是招人耻笑,怎么看都是正常家庭不会做出来的操作。
今流接住那个绣球时,确实不知道那是绣球,毕竟谁会把绣球做成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黑球?
不过就算知道了,今流也是会接的,毕竟当时路边走动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被劲力十足的绣球一砸,要是运气不好,一条命就没了。
想到当时的场景,今流不由蹙了下眉道:“施主就算是想招婿,也该先清场才是。”
左晴雪不以为然,一个小球而已,她当然是能控制好方向和力道的,更何况,那球就是专门冲着今流去的。
当时她跟朋友们喝了些酒,打赌输了,拿着绣球正骑虎难下,毕竟那只是探亲回的凡人城市,除了守护村子的修行者以外,根本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的人,哪怕样貌稍好一些的都没有。
可少年人要面子,左晴雪还真打算遵守规则,恰好那时候今流进入了她的视线。
其实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只是恰好觉得他长得合眼缘。
接触过后,今流的拒绝,反而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后来了解过后,便真正喜欢上了。
在左晴雪眼里,今流是完美的,人族所有美好的优点,在他身上仿佛都能得到展现。
不过左晴雪出身富庶,自小便生活在修行者的圈子里,所以让她去理解今流的众生平等观念,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她眼里,凡人跟自己完全是两个物种,就算真的被砸死了也无所谓,她又不是不会赔钱,且那个数目,绝对够对方一家靠此活几代,还是他们赚了呢!
不过左晴雪再傻也知道,这种话说出口绝对会拉低自己在心上人心里的好感,所以她闭口不言,转而道:“你不跟本小姐回去也可以,但本小姐要跟着你!”
“施主这又是何苦。”今流叹息。
“本小姐乐意!”左晴雪瞪了他一眼,“她都可以跟着那我也可以!”
在左晴雪眼里,嫏嬛跟自己是一类人,不过她对嫏嬛倒没什么反感情绪,最多也就是有点排斥。
在她看来,优秀的人身边有情敌环绕是很正常的事,但她有自信自己最终才是那个取得胜利的人。
今流说:“是贫僧在跟着这位女施主,并不是她跟着贫僧。”
第148章
今流是个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他句句皆是事实,可嫏嬛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虽然确实是实话,但每句话都像是个钩子,可你要说他有问题吧,却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毕竟他确实是在实话实说。
只是这个实话,显然是让左晴雪有所误会,至少她在听今流这么说后,下意识便以为今流对嫏嬛是有好感的,看嫏嬛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敌意,让嫏嬛有些无语。
不过好在左晴雪也不是全没脑子,至少并没有因此就跟嫏嬛针锋相对,反而主动询问嫏嬛是否可以同行,看她的样子,要是嫏嬛不同意的话,她大概率会选择离开,不过应该是会远远缀着不上前,不会真的离开。
嫏嬛还没有搞清楚今流的目的,所以并未拒绝左晴雪的请求。
她确实是很迷惑,今流非得跟着她,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单纯觉得,她还能再次碰上‘真佛’,还是有别的原因?亦或者是单纯认出了她是谁?
嫏嬛从来都不觉得今流是怀着善意接近的,尽管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来。
……
…………
有了左晴雪的加入,队伍里的气氛更微妙了。
左晴雪是个还算通情达理的人,或者说,她太过骄傲,反而不屑用下作手段来对付对手,只会想用堂堂正正的方法去硬碰硬。
其实要嫏嬛来说,如果真的喜欢的话,那干脆就直接用强的,先破了他的道心和修为再说,毕竟和尚不能破戒,随便破哪一戒,都能让和尚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开始掀起涟漪来,这种情况下要趁虚而入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对左晴雪这种从小就建立起还算正义的三观的修士来说,这种做法如果真的做出来了,那也就跟入魔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在嫏嬛看来,这无疑是最简单有效且快速的方法。
不过她好歹还记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因此并没有对左晴雪说出这种‘邪魔歪道’的办法。
左晴雪跟嫏嬛的关系,其实在接触过后,相处的还算不错,毕竟左晴雪不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而嫏嬛只要她想,也很难会有人能在不侵-犯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对她产生恶感。
所以在知道嫏嬛一心修道后,左晴雪对嫏嬛便没有太多恶感了,只是心情经常发生微妙的转变而已。
毕竟,她爱慕的人,对她不假辞色,却会主动靠近嫏嬛,只要她对佛理稍微露出一点兴趣,今流便会立马兴致勃勃的讲解,可到了她这儿,却说她心不诚。
心不诚?笑话!
左晴雪为了能跟今流能有一个可以谈论的共同爱好,在追逐他的一年以来,还专门找了曾经不屑一顾的佛经来看,也专门去佛寺对照过,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而她的努力,也不是没有回报的,至少一般小沙弥,在对佛理的理解上,都未必有她懂得多。
虽然她抱有的目的不纯,但心却必然是诚的,毕竟敷衍的看一遍跟反复去看去吃透差别是很大的。
所以在左晴雪看来,今流的话只是不想靠近她的借口,然而便是他主动又能如何?别人不照样不搭理他?
对嫏嬛来说,她宁愿跟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相处,也不想跟今流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这些天来,嫏嬛并没怎么理过今流,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今流态度却变得诡异起来,像是……动了凡心。
嫏嬛觉得好恶心。
她已经明白这和尚想做什么了。
佛修走的,都是扬善避恶的路子,是心,是性,是觉,是篡改了原本的天性,蒙蔽了本心,这便是佛修。
人的性格是很多样化的,残酷虚伪、温柔善良这样迥异的词,却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而佛修却通过后天的修行,来摆脱那些负-面的情绪。
可一味的抑制,总会有反弹的那一天,要么心性过关足以勘破这一切,要么便修一门金刚怒目的手段,去降妖除魔,发泄磨砺自己的佛心,但也有一些,是抹消不了的,比如感情。
佛门斩断红尘,不结婚、不生子,然而纵观历史,这样跟爱情搭不上边的门派,反而拥有许多动人的爱情故事。
其中流传最广的,无疑便是阿难的故事。
阿难对佛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佛祖问阿难,有多喜欢?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雨打,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这则在九州流传甚广的爱情故事,哪怕是妖族都略有耳闻,另一个爱情典故,则是佛门的一门著名掌法,名为‘昙花一现’。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据说这一门掌法,便是韦陀所创,只有一式,名为花神。
意指的,便是韦陀没有成就菩萨果位前,相识的昙花仙子,其属精怪之流,而昙花仙子,则被昙花一族认为是下一任花神。
可惜,因为爱上了韦陀,最终成了一朵有思想,却永远无法化形的昙花,每天韦陀从她身边路过时,她便会开放,这就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原因。
而诸如此类的故事,佛门还有很多,它们中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最终佛门弟子,都勘破了情爱,大彻大悟,成了得道高深,而他们故事中爱慕的女子,不是落得了个悲惨的结局,便是在事发之后,才知道自己曾被这样的‘大人物’爱上过,于是便很容易生出落差感,继而对现如今的生活产生不满,又或者,是被疯狂的佛门信徒毁了之后的人生。
当然,佛门自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这些人,通常都大彻大悟,从此青灯古佛一生……
嫏嬛当初为了一部超度经文,四处收集佛道经文时,就发现了这种怪象。
九州的人,并没有对这种情形多想,毕竟年轻和尚自然不可能像老和尚那样不为任何外物所动摇,凡心未泯情窦初开爱上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更别提,这其中能勘破的一直都是少数,大多数动了凡心的和尚,之后通常都会泯然众人矣,让人想不起来曾经还有过那么一个似乎天赋不错的和尚。
而更有些,甚至会直接还俗去跟自己心爱的人成婚生子。
可嫏嬛却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与其说这些和尚是凡心动了,倒不如说他们借着那还残存着的情丝,来勘破大道,本质上来说,其实还是走捷径。
毕竟众所周知,顿悟是最容易提升境界的,尤其是对佛门这种相对‘唯心’的势力来说。
而今流,显然就是选了嫏嬛当这个心动对象,而左晴雪,则是那个备胎。
显然这厮野心比前辈们还要更大一些,竟然选择了不止一人,或者说,他本能感觉到,嫏嬛更能让这场爱情来得轰轰烈烈。
截然相反的性格、正魔不两立的立场、求而不得的痛苦……酸甜苦辣咸,在嫏嬛身上,他几乎都能找到。
但你要说他对嫏嬛只是利用的话,那也不是。
毕竟假的感情,又哪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所以古往今来,才有那么多和尚尼姑动了凡心之后把自己给玩进去,但能从中出头的,现在都已经是九州声名赫赫的大能了。
不过身为那个让和尚‘大彻大悟’,化小爱为大爱得工具人,嫏嬛对此只觉得恶心。
毕竟是别有用心的接近,却能打心底相信自己是因为爱情,这种不要脸的行为,也就只有这一门能做得这么光明正大,心无愧疚了。
因为在他们心里,一切都是缘、是劫、是命运的牵引,跟他们本人是没有关系的,自然也就不会因此感到不自在,甚至愧疚了。
他们将这当成一场劫,请劫,度过了,一片坦途,度不过,跟身死道消差不多,
整个九州,也就只有他们才会有情劫这个东西。
第149章
不过这种行为至今都没有人发现过,或者说,连和尚本人都相信,这是他们的情劫,是自己动了凡心,而不是出于各种利益角度考虑的。
但事实上,平常慈悲冷静的和尚,突然某一刻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这难道不扯吗?
当然了,这期间他们肯定是会在爱跟佛祖之间纠结的,因此明明两情相悦的局面,也能被他们弄得对双方来说都是折磨。
不过这类和尚,在佛门当中其实也不算主流,或者说,每到那一天,谁也不知道这个和尚会不会有情劫。
不过不管如何,嫏嬛觉得这都很恶心就是了。
佛门走的是扬善避恶的路子,他们多得是方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却任由自己的情感绽放,说白了,还不是自私,根本没考虑过另一个当事人会有什么下场。
比如现在的嫏嬛和左晴雪,嫏嬛都大致猜到之后的剧情了。
如果她上钩了,隐瞒身份跟今流在一起,那之后的剧情应该就是某日她身份败露,正邪不两立让本来就内心煎熬的今流更为痛苦不堪,最终今流可能会短暂落得个身败名裂举世皆敌的下场,然后左晴雪这时候可能是个已经死心的路人,也可能会不离不弃,让今流移情别恋或是幡然悔悟。
另一个可能则是,嫏嬛始终不为所动,今流因为‘求不得’而黯然神伤,然后在这个剧本来,左晴雪应该会是第二主角,今流可能会因为一些意外或是左晴雪因为感情越来越偏执的情况跟她在一起,最后幡然悔悟。
总之,无论是哪种,在嫏嬛看来都很恶心。
有些修无情道的正魔修士,绝情是真的绝情,从来都是一旦动感情一身修为便废了,或是精神上直接成了别人的奴隶,可佛门,走的虽然是半个无情道的路子,感情却对他们来说反而没什么影响。
当然,其中也可能确实是有动了真感情的,但从获利者的角度来说,嫏嬛毫不怀疑其中大部分可能就是借此顿悟突破,那些和尚那么痛苦不堪,甚至更有可能一部分是因为感情,还有另一部分是觉得自己是个小人。
所以当最后他们勘破这一切时,收获才会那么大。
更何况,一个人看不破感情也就算了,一大堆看不破,他们感情是白学了吗?
必要时候不拘小节的事,和尚是能做得出来的,比如如果有孕妇上香时突然生产,他们不仅会让孕妇在佛堂内生产,还会主动当‘产婆’,救人时也不会顾忌对方是男是女,所以如果他们真的对谁心动了,应该也是能想明白的,可事实却是数量庞大的佛门弟子溺于感情中不得解脱,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这类佛门弟子,在嫏嬛看来,才是以佛道为手段的修士,而不是正常慕佛的弟子。
真正慕佛的弟子,基本上从最开始就只修持佛法,别的什么都不修,到死时,可能也勘不破大乘佛法,但死时有可能留下舍利子。
这类佛门弟子,在佛门其实不算少,甚至世俗界也有,但能从其中走出来的,却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但一旦成功,各方面只需短暂进修便能立马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十天筑基百天成神都是有可能的。
听上去很扯淡,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他们本身一直修佛,佛法精湛,只是不知运用而已,所以在开始修炼后,才能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前进,破境界如喝水。
这些人,也是佛门真正的底蕴,如果哪天佛门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们立马就能开始修炼成为一批数量庞大的战斗力,只是这种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毕竟是破了他们的修行。
而另一批,则是在修行一段时间佛法后,便开始修炼的,这类人基本都是‘武僧’大部分都是在老老实实修炼的,但也有很多,是下意识想走捷径的。
说到底,他们需要分割一部分修行佛法的时间去修炼,而佛门心法偏偏又与对佛经的理解挂钩,因此佛门弟子大多都是厚积薄发,初时速度很慢。
这自然就衍生出了一批走‘歪路’的佛门弟子。
这也是佛门的历史遗留问题,当初他们建立时佛门护法大多都是通过感化恶人挖墙脚之类的得来的,这些人也算是元老,尽管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但有些思想还是影响到了后代,所以佛门内部,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
当然,这跟嫏嬛没什么关系,毕竟中州离西州可不算近,互相之间基本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所以佛门内部的事情,嫏嬛也根本不怎么管。
不过对方算计到她头上了,就实在有些恶心了。
哪怕是魔门弟子,正经魔门出生的,也基本都是踏踏实实筑基的,不会净想着走捷径,最多也就是急功近利罢了,所以在嫏嬛眼里,这类佛门弟子是很恶心的。
但偏偏,她这种猜测,还真的只是猜测,因为这不涉及任何功法,纯粹是唯心主义,谁也没证据,可能也不是只有嫏嬛发现了这一点,只是没人去说罢了。
毕竟佛门好歹还占据着八大圣地之一,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谁都不敢乱说。
嫏嬛倒是敢说,毕竟对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这没有必要,说到底,感情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些佛门弟子,也不是真的没感情,只是就像那些杀妻、杀夫、杀子证无情道的修士一样,都喜欢用这种损人也不怎么利己的方式走捷径罢了。
事实上,正统的无情道,也不是这么修的,只是后辈弟子钻空子想出的走捷径方法罢了,大多走无情道的宗门,都会要求门下弟子斩断亲缘关系,各个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也没说要把他们杀了,且还支付了足够报生恩养恩的报酬,甚至日后如果家里有什么危机,也能向无情道的修士求救,只是这时候,修士会衡量出手的代价自己能否接受而已。
但正如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原因,只这么一小部分人,就足以让大众对一整个群体都抱有意见。
也就是有这群人在,嫏嬛当初宣传魔道时,正派中人虚伪恶毒贪婪卑鄙阴险狡诈伪君子,魔道中人坦荡豪勇义气倩云干云豪情万丈真性情这种说法反而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拥簇。
但实际是,魔门中最好的修士,也未必比得上正道中的正常修士,毕竟魔门将杀人背刺视为家常便饭,某些方面,还真说不清跟正道中的伪君子谁好谁坏。
搞明白这一切后,嫏嬛便没兴趣再跟这两人耗下去了。
现在的今流,应该是没看破她的伪装,只是佛门气息跟魔道气息,哪怕不外显,也能隐隐约约本能让人的心理而产生微妙的变化,再加上某些特殊功法,或者是修佛者本能的敏锐,这才盯上了她。
但这会儿种子应该还是处于萌芽阶段,所以这个时候离开,今流大概率也就不会再将目标放在她身上了,至多只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
至于左晴雪,嫏嬛就不打算管了。
毕竟人家坚持不懈追了一年多,今流本人又不是没有魅力,她已经陷进去了,要想脱身自然也就难了。
更何况,嫏嬛不觉得自己有拉回恋爱脑的能力。
她上辈子有个十几年的闺蜜,爱上了一个以她们家世绝不会选为对象的‘牛郎’,一意孤行非要嫁给他,婚后天天伤春悲秋但又不离婚,最后被彻底断了生活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家,就这还几次自-杀试图让父母心软,跟她说她知道那谁就是个人渣,可她还是爱他。
嫏嬛上辈子已经被这种人折磨过一回了,现在自然是敬而远之,她也不想去弄懂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人连脑子都给丢掉了。
所以她连出于人道主义提醒的想法都没有,这段时间,足够让嫏嬛了解,她之前是什么修为,现在有没有荒废了。
而一个修士如果连修行都荒废了,这就已经不是劝说就能接的问题了,而是除非她经历过堪比自己死一回差不多的大灾劫,才有可能幡然醒悟。
因此在知道左晴雪为了学佛经而荒废修行后,嫏嬛便不太想理她了。
一个修士,连最根本的东西都给忘了,那这个人跟废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嫏嬛毫不犹豫的,在当天晚上,就立马撕碎了传送符离开。
传送符的动静不大,所以很难被发现,更别提,本来另外两人都是正道出生,不会在睡觉时都保持警惕,能想起一个人守一夜的方法就已经算是有警戒心了。
因此嫏嬛的离开并没有遭到阻止,至于他们第二天醒来看到嫏嬛已经不在了会是什么反应,嫏嬛就不关心了,反正本来就是萍水相逢,那她不辞而别,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更别提,本来也就是他们死皮赖脸缠上来的,她可从始至终都是打算独行的。
第150章
刚踏出传送的空间,嫏嬛便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湿意,还没等她站定,便感到了一阵劲气袭来,嫏嬛猛地一惊,条件反射般的持伞朝后划去,穿过雨幕疾行到出手之人身后,毫不犹豫一掌拍出。
对方几乎在同时做出了反应,一边侧身,一边探手成爪,指尖闪过几丝蓝紫雷光,还未真正接触便让人感觉到麻意。
嫏嬛扔出千机伞,无形的气机以她为中心散播开来,让人只觉深陷于泥潭当中,举步维艰,见此,对方背后长剑立马飞出,锋芒毕露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朝嫏嬛而去。
剑气划开水幕,形成一片真空区域,嫏嬛略皱了下眉,千机伞飞旋至身前,与长剑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无形的气流朝四周炸开,犹如烟花一般,显出几分艺术感来。
过了片刻,才见雨水重新落下,嫏嬛站在雨中,千机伞重新回到了她手上,透过雨帘,她这才看清对面出手偷袭之人是个身材玲珑娇小的剑修,整个人都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浑身剑意越来越盛,强横无匹的剑意强行驱赶了周围的雨水,让自己周围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丝丝缕缕的气劲在周围汇聚,声势浩大,仿如天地之危,极是玄奥。
嫏嬛下意识将真气运转至千机伞内,面上却极为平静:“阙枝?”
对面闻言气势一滞,不确定地开口道:“嫏嬛师姐?”
“是我。”尽管确认了对方是谁,嫏嬛也没有立马收起伞,反而提高了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怎么在这儿?”
阙枝将剑收回丹田,苦笑道:“被我师父赶出来啦!”
嫏嬛见阙枝把剑收起来,这才收伞,将伞背在身后,好奇道:“怎么说?”
阙枝是魔道中罕有的纯正剑修,跟她师父一样走的都是一剑破万法的路子,一身修为全在剑上,自修为小有所成起,便一直跟着她师父外出‘降妖除魔’,除非宗门传召,或是逢年过节,不然很难在宗门内看到他们师徒二人。
不过对方在宗门内展现出的剑道跟现在并无相似之处,所以嫏嬛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对方来。
至于阙枝认不出她来,这倒是正常的,毕竟之前她们认识那会儿,嫏嬛几乎没展示过自己修行所走的路子,而阙枝又是个脸盲患者,能认出她来才是个怪事。
阙枝是个睁眼瞎,所有人站她面前,包括她师父,她都是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的,这跟普通的脸盲症不一样,普通脸盲症对修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还能靠气息辨别一个人,但阙枝却不行,气息、长相、声音,哪怕对方出手,她都不一定能认出对方来,最多也就能看出对方走的是什么路子。
这个毛病,其实是很影响修行的,所以她当初哪怕被检测出根骨还算出众,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收她为徒,最后也不是她师父慧眼识珠,而是她步入修行后对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主动拜入了她师父门下。
直到这时,阙枝的天赋才彻底展露出来,也让众人明白,她之所以分不清人,是因为天生剑心。
比起剑骨、剑体之类容易被检测出来的体质而言,剑心相对隐蔽,不到对方真正修炼剑法时,很难被人察觉出异常来。
而阙枝正是因为自身蕴含的剑心太强,以至于破坏了她对其它事物的感知,这种事情,随着她修为逐步上升,对剑心的掌控力加深,便能逐渐恢复正常,只是会因为缺少了其它修士从修炼起就逐步增强的感知,这方面会显得更加薄弱一些而已。
不过不管这些人事后如何后悔,阙枝也不可能再转拜他人门下。
阙枝师父独来独往,在宗门内不担任何要职,但论斗法却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对阙枝这个最小的徒弟也格外疼宠,连出门杀人都要带着,所以嫏嬛很难想象,究竟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们师徒分离?
“都怪那合欢宗的少宗主!”阙枝看上去对此人恨得不轻。
这个宗门名字,已经让嫏嬛大致猜出了对方究竟遭遇了什么了,但她还是问:“他怎么了?”
“我把他给废了!”阙枝比划了一下,“一剑下去,废了他的子孙根,要不是他是合欢宗的少宗主,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他!”
一般来说,断肢重生对修士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哪怕是那处也是如此,但显然阙枝是用了特殊的方法,估计无论是重新接回去还是断肢重生都不能让那少宗主接着潇洒下去了。
一个门派功法跟男女之事息息相关的门派,没了那物,还能不能坐稳少宗主的位置都得打个问号,嫏嬛问:“他怎么惹到你了?”
“我回宗那天,有几个门派到我们宗交流术法,刚好我在外面没碰上什么好对手,就见猎心喜去参加了,”阙枝道,“那合欢宗少宗主开打前一直在那哔哔赖赖,我嫌不耐烦,就狠揍了他一顿。”
双方身份都不低,技不如人被打了自然不会有长辈出头,最多也就斥责几句对方下手狠毒,本身并不是什么大矛盾,但坏就坏在,那合欢宗少宗主设计偷偷让人把阙枝给喊了出来,阙枝没什么防备的去了,那少宗主在周围点了合欢香,想趁阙枝不备用强。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阙枝,剑修本就杀伐果断,差一点就杀了对方,可惜关键时刻宗门长老赶来,阙枝才不得不收手,只废了他的子孙根。
显然阙枝并不觉得这点小伤就是为自己报仇了,这会儿提起来依然咬牙切齿,犹自不解气的模样。
魔门的剑修,都杀心极重,阙枝自然也是如此,没杀了对方,在她看来都是不解气,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提起对方阙枝还是能保持好心态的,看着嫏嬛,神色带着些许苦恼郁闷:“合欢宗倒是没说什么,反倒对少宗主大发雷霆,不过我师父也同样大怒,把我赶了出来,让我五十年内不准回去,还把我要去哪告诉了合欢宗。”
这话的意思就是,合欢宗可以派人去截杀她,到时候生死由命,不过合欢宗显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不过暗中少宗主那一系肯定是会出手的,如果少宗主有的救,那其他人肯定也是会出手的。
当然了,这都是明面上的大义灭亲,对方如果真想杀阙枝,绝对会派修为远高于她的人,以雷霆之势灭杀,但现在阙枝却好好的,嫏嬛毫不怀疑,是她师父暗中出的手,估计只要被对方逮着机会,对方能直接把少宗主那一系灭门。
毕竟魔修嘛,祸不及家人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
阙枝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她师父并无怨恨之意。
“师姐也是去登仙路的吗?”阙枝无意在这事上多谈,发泄了一番情绪后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登仙路?
嫏嬛眨了下眼,朝阙枝笑了一下,微微颔首。
阙枝丝毫没意识到嫏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道:“师父说这是正道圣地共同把持着的一处仙山,到现在也只被开辟出了一条路,每次开启时间不定,门票还都是由圣地把持着,别说魔修了,连正道知情者都寥寥。”
“不过师父当初隐瞒身份在剑州修行剑法时,意外收到了邀请。”
“可惜那次之后审核越发严了,不然我也不用专门再修一门雷法了。”
从阙枝的叙述中,嫏嬛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九州这些年的格局,一直都是正道势大,因此其所掌握的秘境福地自然也就不会少,所以他们要把仙山的消息隐藏下来,自然也容易。
更别提,按照阙枝的说法,这事知情者本来就少,每次进入的人除了各大门派被审核过无数次身份的天才弟子外,也就只有寥寥散修。
但自从很多年前魔修进去的事曝光,现在分给散修的名额估计更少了,审核也必然更加严格,散修中哪怕出了惊艳绝才之辈,但一旦身份有疑点,就会立马再去筛选其他散修,宁缺毋滥。
至于如何让知情者保守秘密,嫏嬛猜测,应该都是让那些进去过的人立下了天道誓言之类的,但要想完全杜绝消息逸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嫏嬛猜测,太虚天高层就算不知情,也应该是隐隐有所听闻的,只是太虚天身为圣地并不缺类似的东西,因此没想过让门下弟子去正道老巢冒险,但阙枝的师父应该是曾经进去发现过什么好东西,这才冒险让她过来试一试,至于嫏嬛自己,嫏嬛也不知道她爹娘把她扔在这儿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道法则太过活跃的弊端就是,很多事都不能直接宣之于口,哪怕她爹娘知道直接说清楚才能让她得到利益最大化,也只能闭口不言,甚至不能给出详细的信息。
不然大能都能掐会算,对九州宝物出世都会隐隐有所感应,却为何那些连大能都眼馋的宝物
却并没有全部落入他们手中?
这不仅仅是因为说出来会遭祸,还有可能会搅乱原本的出世地点,毕竟大能各个都能言出随法,天地自然是有反制措施的。
第151章
各大圣地对散修的筛选,是通过秘境比武等方式施行的,很多散修以为意外出现的遗迹秘境纯粹是自己运气好,但实际上这些秘境却都是圣地故意放出来的,有专人会记录他们在秘境中的行为,将一些修士列入待选列表当中。
不过秘境中充满了不确定性,且各地几乎每天都有小秘境现世,谁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圣地放出来的,所以阙枝自然是不可能选择这种方法,走的是法-会比武这条路子。
在嫏嬛所处的中州是没有那么多法-会的,一是魔门弟子几乎从入门起就开始杀戮,并不需要通过法-会这类活动增加对敌经验,二则是法-会为的无非就是名与利,前者对很多喜欢隐藏自己底牌阴人的魔门修士来说并不吸引人,后者则因为大多数魔修信誉都不怎么好的原因,哪怕奖励丰厚,也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所以总总原因之下,便造成了中州没有太多法-会生存的土壤的情况,与之相比,正道这种情况则显得常见得多,各地都有法-会举办,不过在这其中,较为有名的就那么几个,其中有一个便是阙枝师父所探查到的,被正道圣地用来筛选散修和小宗门弟子的。
这个筛选,其实只能算是查漏补缺,因为大部分名额都已经是定下了的,不过能给其它小宗门和散修一个机会,其实这些圣地已经算是厚道了,毕竟底层修士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就算圣地不这么做,也不会引得民怨四起。
从这方面来讲,正道其实比魔道有操守得多,至少在魔门,除非是那种动静瞒不住的秘境,其余人要想进宗门把持的秘境不仅得关系到位,还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可惜正道的想法是好的,但最终的结果却必然跟一开始相差得很远。
毕竟这么一代代下去,哪怕对进入登仙路的人下了禁口令,但他们身为知情者,必然是会想法设法让自己的子侄进入其中,再加上还有如阙枝这般隐藏身份来混水摸鱼的,一再压缩普通散修的空间,到最后被抉择出来时,除非那个小宗门弟子或是散修真的天赋惊人,不然是很难跟这些有备之人一较高下的。
不过多一条上升通道,总比没有的好,嫏嬛相信,那些圣地对此应该也是有所监管的,只是对他们来说,那些小宗门子弟谁有天赋都是一样的,所以除非竞争者用了不符合规则的手段,不然暗中的执法者是不会管这些的。
毕竟两者他们都不认识,不会偏帮谁,但也不会刻意迁就谁。
说到底,能被压下去,也只能说明自己技不如人,既然如此,那机会自然就没必要给他了。
阙枝打算去的那个筛选法-会名叫‘游梦法-会’,乃是一飞升仙人留下的一处梦境,据说是这个真仙用来筛选传人的,不过至今也只有一个幸运儿被收为了传人,且还是几万年之前的事了,但尽管如此,游梦法-会依然为很多修士所向往。
因为就算不成为那个幸运儿,其中的收获也足以让一个原本功法极差、没有资源的修士在短时间内不用为这些发愁。
为了维持游梦仙境能够长久存在,游梦城每次都会先举办一场游梦法-会,然后在参与者中先筛选出百人进入。
而这百人,哪怕是最后一名,都会变得小有名气,毕竟能从万人中脱颖而出,那也不是普通修士能办到的。
嫏嬛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州域是东州。
东州乃是道门把持的地方,盘踞着道门圣地‘玄门’,和一众小道观,不过道门讲究清净无为,所以并不像小西天那样,在西州各处传道,连小村落都能看到佛像,反而颇为放任州域内的势力和门派,哪怕不入道门也无人去管。
但要以此就觉得道门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道门一直都是成道人数最多的一个势力,门内大部分道人都一心修炼,安心当宅男,选择入世修行的少之又少,通常都是等自己苟到没几个敌手时,才会‘静极思动’。
不过这也是道门有这个条件如此做,换做魔门,如果魔修不经常出去交换资源信息的话,那几乎就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能是因为游梦法-会再开的原因,嫏嬛和阙枝一连去了几个城镇飞舟都处于爆满状态,甚至还有修士为了能上船打了不下一架,最后还是游梦城专门传出话来会派数百飞舟日夜不停的接人才让局面大致稳定下来。
游梦真仙是个散修,但现在这个游梦法-会却成了圣地筛选人的途径,这要么说明,游梦真仙本来就跟道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说明,游梦真仙其实已经陨落了,所以游梦仙境如今才能被别人把持着。
嫏嬛对这背后的故事没什么兴趣,缴纳了门票费用后便上来游梦飞舟。
据说这飞舟乃是用游梦真仙传承下来的炼器法门炼制的,看上去与其它飞舟一般无二,但夜间若是运气好,飞舟是能穿行于路过区域城池下人的梦境中去的,不过飞舟上的人并不能触碰梦境,只能看,所以才叫游梦。
只在州域内飞行的飞舟其实体积都偏小,但实际上对人族修士来说这依然是个庞然大物,也就只有那些天生体型大的妖物,才会觉得飞舟是小不点。
飞舟上有阵法驱动,行驶轨迹都是固定的,很少便宜,其上也有风帆,但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甲板极为开阔,有一片小集市,这些行商修士基本大半辈子都是住在甲板上的,一个飞舟停下,便会辗转到另一个飞舟上,大多都是为了家族宗门赚取一些资源和消息,很少有是单打独斗的。
毕竟对修士来说,修行才是重中之重,这类活计只要还想向上攀爬的修士都不会浪费时间去做,也只有宗门修士才会有这类人的存在,为了宗门、为了自己的子侄而选择误了自己的修行。
飞舟上上下下分为很多层,如同一个小型城市一般,基本设施一应俱全,无论是想喝酒打赌还是寻欢作乐,都是能找到的,连内里居住的地方也是如此,想住那种客房到大厅一应俱全的加钱就能住,囊中羞涩的便住酒馆客房,再穷一点的,就干脆租一间静室打坐闭关,一直到飞舟到目的地之后再出来也行。
无论是嫏嬛还是阙枝,都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当即选定了一间风水极好的住处来度过飞舟上的时间,院落里种植着东州特有的植被,透露着跟道门一般无二的清净气息,哪怕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也让人觉得舒爽。
嫏嬛在上飞舟之前,便给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她以往是不怎么会遮掩自己的容貌的,毕竟身为圣君之女,她现在反而比较需要名望,且她的样貌也不是普通修士能知道的,所以哪怕暴露出来也无所谓。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既然是隐瞒身份,当然得改变一下容貌,免得轻易被人瞧出破绽来。
套娃这种事,嫏嬛是最熟练的。
魔门最常用的乔装手段就是人-皮人-皮-具,这类经过特殊手法处理过的面具完全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伪装起来毫无破绽,不过嫏嬛对拿别人的脸皮往自己脸上敷有心理障碍,所以在很久以前就开始研究另外一种方法了。
现代神奇的化妆师,加上九州内各种特殊植被制成的化妆用品,足够满足嫏嬛的要求,缺点就是对当事人的化妆技术要求极高。
对一个没有经历过化妆邪术洗礼的世界来说,嫏嬛这种手段目前来说是很难被识破的,毕竟在自己脸上化妆,做表情看上去可比戴着人-皮人-皮-具自然多了。
阙枝也做了伪装,毕竟她跟着师父杀戮时估计早就留下了影像在正道高层手里,不过用的手法跟嫏嬛截然不同,是纯粹依靠法器改头换面的,就是不知道以这法器的品阶,究竟能挡住那个层次的修士的探查。
单单只是改变长相,当然是不行的,她们完全没有在东州活跃过的履历,这很容易让她们被刷下来,阙枝靠她师父估计早已稳妥的弄好了这一切,不过嫏嬛也不急,在飞舟上走了一圈后,找到了自己人让他们帮自己弄了个身份出来。
嫏嬛之前布局的说书人,早就遍布了各个州域,毕竟九州的精神娱乐还是比较匮乏的,嫏嬛在这一点上很有优势,可惜她当时还没有什么势力,所以虽然主意是嫏嬛想的,但大头却不归她,现在也只经营起了一些不起眼的小棋子,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但这种时候给嫏嬛弄一个真实的身份却是没有问题的。
她翻了翻书卷,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人名与生辰八字,然后是性情癖好、武学传承、家族关系等基础资料,再后面则是对方从小到大碰上过的事情,十分细致,就差没把对方晚上睡觉翻了多少个身都给记录下来了。
至于这个当事人,要么已经是组织内的一员,主动贡献出身份,要么就是当事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旁放着的留影石和留音石,则详细记录着对方走路的姿态、长相、说话语气和口癖,嫏嬛仔细看了一遍后,心里便有数了,走出去时,姿势眼神便已经有了细微的改变。
第152章
情报与渗透,在嫏嬛看来是与实力并重的东西,毕竟后来者想跟一群经营布局了几万年的老怪物争,不说后来者居上,但至少也要勉强跟上前者的步伐,所以嫏嬛在很久之前,就专门策划了这些入侵其它州域的先锋。
这些人,都是嫏嬛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不全是靠宗门和施家,也有她自己暗中出手探入侵蚀的触角,不能说无孔不入,但在某些地方掀起几场波及范围较小的腥风血雨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至少在详细丰富的情报支援下,嫏嬛的很多行动要想开展起来都不会是件困难的事,要不是受限于自己地位还不够高,上面还有两座大山盯着,这些暗影的触角还能伸得更远,当然了,随着近些年的发展,现在其实也不差就是了,至少在很多比较大的州域上,都有分部所在,虽然这是借了太虚天的光,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就像现在,如果没有他们,嫏嬛决不能短时间内就找到合适的身份去伪装,少不得要费上一番功夫。
由于嫏嬛她们离游梦城比较远的缘故,因此他们足足在飞舟上呆了两个多月才到游梦场,不过这倒不是说飞舟速度很慢,而是在路上停靠的时间,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扬州城附近处于东州靠海,最偏远的地方,因为飞舟在赶往这边接人时,中间自然也会在其它城市停靠下来,将其它城市的修行者也一块给接上来,除此之外,遇上在空中赶路的大能,此类飞舟也是会停下避让的,这是对强者应有的尊重,也是为了避免强者觉得自己被看低了突然出手。
光这些,就足以让飞舟在路上耽搁一段时间了,更别提其它特殊原因了。
正道跟魔门不同,魔门有些修士哪怕对凡人没有什么意见,也不会让他们上飞舟的,毕竟修行者无意间散发出的气势,都有可能震死一个普通人,所以一般这种大型交通工具上,基本一个凡人都没有。
而正道不同,他们认为凡人能寻到或者巧合撞到飞舟停靠之处,本来就是一种缘法,所以若是他们有胆量上来,正道的修士也不会阻止,反而会帮他们免去这一路的费用,甚至如果飞舟上的修士觉得那个凡人与自己有缘的话,还有很大可能会将这个凡人收为徒,尽管对方可能没有一点修行天赋。
总之,这总总原因之下,都导致飞舟的行驶速度一直快不起来,不像中州,飞舟开得跟飙车似的,看到天上有飞的人也根本懒得避让,要是最后打起来了,就端看谁修为高谁背景大,比不过的人自觉退避。
而正道,却有着在中州很难施行起来的秩序。
嫏嬛在这期间,并没有出过几次门,而是一直在熟悉资料,将自己伪装得尽量找不出破绽,当然了,这也跟飞舟上的市集没有能让她入眼的东西有关。
毕竟法器之类的,她不缺,药材灵符于她而言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像主角那样‘淘宝’,她也没那个眼力劲,所以市集上哪怕真的有好东西,也基本与她无缘。
倒是牧远那边,嫏嬛通过魔心,隐隐感觉到了他这两个月来过得相当精彩,鸡飞狗跳的相当符合主角惹事的运气。
……
…………
飞舟并非停靠在游梦城外,而是距游梦城十几里远的山上,毕竟几万修士涌入游梦城,哪怕修士们都并无恶意,治安也绝对不会太好,更别提城内也不可能提供那么多房子给修士们住,所以这些人都是被安排在了城外。
由于游梦法-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一次,因此城外附近的山脉早就被改造过了,足以容纳数万修士居住其中,毕竟以修士的脚程来说,这些对凡人来说得走上好几天的路程,对他们来说却是易如反掌。
游梦法-会的报名点是在游梦山上,这座山是被后来者冠以游梦之名的,并非游梦山脉最高的一座山,而是最大的一座山。
此山被游梦大阵所笼罩,常年云雾弥漫,不过由于真气比其余地方浓郁的缘故,其中生态也相当的好,因此常有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或冒险上山采药的采药人,更不缺来此寻求仙缘的普通人。
然而这些人,哪怕是与修士擦身而过,也很难知道自己曾经与修士离得那么近过。
大阵将游梦山分成了阴阳两面,也可以说是梦境与真实,修士跟凡人被分割在了两个世界里,修士能看到凡人,却是接触不了,而前者更是连看都看不到。
嫏嬛看着不远处从修士身体中穿过、持剑的武人,若有所思。
这里会被修士认为以大阵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修士与凡人看似身处在同一个位面,互相之间哪怕撞在一起却也不会有碰撞感,有些修士大概是早就熟悉了这种场面,因此哪怕看到凡人朝自己直直走来也懒得避让,也有些会习惯性避开,而第一次来的修士,则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一切。
嫏嬛想了想,故意走到一个持弓的猎人面前,等对方撞上自己。
满脸风霜的猎人对此毫无所知,提着长着两个尾巴的猎物满脸喜色的朝前走去,就像是投影一般,没有丝毫阻碍的从嫏嬛身体中穿过,接着前行。
嫏嬛眼神闪烁了一下,顿时明白这大阵的作用了。
大阵没有将游梦山分割成两个世界,但确实是运用了空间切割技术,因此才能让凡人与修士相撞时,却没有丝毫实物的触感,仿佛自己眼前看到的只是影像而已。
这么说,其实也不错。
在猎人向嫏嬛走来时,其实两者还是处在同一个空间的,只是在两人即将相遇时,对方就被空间挪移到了其它地方,留下的只是惯性行走的残景而已。
这让嫏嬛不由想到了一门修炼难度极高的术法──两界妙法。
此法也与挪移切割空间有关,将其用在了实战当中,使用时无声无息,沟通空间中的锚点,将敌人使用的扑向自己的法术投入这个锚点当中,再反向扔回到敌人面前,或是让其从离自己很远的空间中再出现。
空间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不是秘密,但最多也就是将其用于赶路,很少会有修士能将其运用到战斗中,因为修士战斗时空间往往极其不稳定,所以要想将其运用到战斗中,必然得是对空间极其了解、掌握度极深才可以。
来自空间切割、断裂的攻击,对绝大数修士来说,都称得上是降维打击。
因为大多数修士,虽然都可以单凭力量崩裂虚空,打到周围空间震颤崩塌,但你要是让他们去找隐藏在空间中的锚点,遁入虚空中的秘境,在没有外物辅助的情况下,那基本都是在为难他们。
所以两界妙法尽管在研究伊始就被各大宗门所收录,但真正练成的却是极少数,甚至同一代里都未必能出现一人。
而游梦山的大阵,也是运用的类似的法门,让修士跟凡人处在了看似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之所以说是看似,是因为本质上来说,两者仍然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只是修士和凡人在步入大阵后,便被欺骗了感官,对空间的波动感应更为明显,再加上阵法挪移的都是凡人,这事自然就更难被修士们发现了。
不过对嫏嬛这类从小就接触过空间,后期也一直在学习的修士来说,近距离感受一番还是能发现问题的。
甚至连大阵远离,其实都不难猜测,对修士来说,招式名字可以胡诌,但法号却必然是师出有名的,游梦真仙以游梦为名,想也知道在幻术一道上的研究必然是出神入化,而游梦城又能以此为名,就算没有继承游梦真人的传承,也必然是掌握了一部分的,所以再次基础上,创造出一个能欺骗人感官的大阵并不算多困难的事。
如果嫏嬛没有预料错的话,这个阵法在大敌来临时,也能立马将人群都聚集在同一个地方,防止被敌人逐个击破,哪怕敌人打入了内部,他们也能依靠阵法将无辜之人跟敌人区分开来,分割到两块不同的区域去。
就是这个阵法的原理,对了解游梦真仙实际的修士来说,可能瞒不下去,也不知道,游梦城高层有没有后悔直接以游梦为名一条龙般的将周围的名字都给安排好了。
毕竟这很容易让人直接产生联想。
其实在很久之前,九州修士还是很淳朴的,不是以城内外特产为名,就是以特色道法或传承为名,像游梦城这类继承了游梦真仙东西的地方,基本都会以游梦为名,简单明了,而现在却不同了,水系术法能取个火系名字,拳法能直接叫成剑法,叫无敌拳的拳法,可能是一门入门级别的基础拳法……
可以说,自从与其它大世界有过接触后,九州修士就像是开了窍,逐渐丢失了节操,被一些守旧古板的人痛斥丢了九州的脸、风骨,人心不古之类的。
但能对自己有利,这种做法自然也就广为流传开来了,以至于到了现在,术法的名字越来越花里胡哨,连宗门招生时,都懂得该怎么扬长避短夸大其词了,一点都不像曾经那样,优缺点都明明白白告诉你,爱进不进,不进拉倒。
不过这也确实避免了一部分修士因为道法名字就能直接被人针对性的克制的做法,至少对于本来就节操不躲的魔修来说,对此是喜闻乐见的。
第153章
嫏嬛一行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随着深入,便渐渐看不到普通人了,连普通动物都开始变得稀少起来,存在的多是一些能跟修士们正面接触,生出灵性的动物。
这些动物胆子小的会躲起来,胆子大的则会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注视着他们,有运气好的被修士看上的动物,便会被对方带走,迎来跟曾经截然不同的人生。
没有生活在蛮州妖庭,却生出灵性有很大几率成妖的动物,其实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一是它们没有特殊血脉传承,只能凭本能吸收真气,效率低下,甚至可能走岔路;二是这是人族的地盘,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很多都是将它们当作食物看待的,所以要说运气不好地话,这些小妖等不到自己成长起来,便会提前结束人生。
与之相比,被修士收作兽宠,反而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平常还能尝到丹药的滋味,也相当于有了个护身符,不会再有人对它们随意打杀。
不过这样的幸运儿,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修士虽然无意造下杀戮不会烹饪因此不猎杀它们,但也不会管它们的死活,而能好看到被修士收养,或是恰好觉得与自己有缘的动物,终究还是极少数。
毕竟野外的动物,哪怕生出了灵性,终究也还是兽-性占了主导,不会刻意去清洁自己身上的毛发,普通野兽动物身上的跳蚤、味道在它们身上也是存在的。
不过这跟嫏嬛和阙枝就没什么关系了,她倆就像是动物绝缘体,走到哪,原本躲在哪的动物就会立马离开,动物趋吉避害的本能,让它们下意识远离这些正道修士中那些气息不怎么友好的修士。
嫏嬛觉得自己这是被阙枝给波及了,她其实还是挺喜欢长得好看的动物的,只是没打算养,因为她觉得这是不稳定不定时,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的炸-弹,但她本人却并不会不讨动物喜欢,亲人的动物如果亲近别人,那必然也会亲近她,如果是警惕的动物,警惕别人也会警惕她,并不会特殊对待她,对待普通人什么态度,对待她就是什么态度。
这种‘冷遇’,嫏嬛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所以她坚定认为这绝对是阙枝的问题。
毕竟她原本修行的剑道颇为嗜血,杀性极重,哪怕是太虚天内部,愿意接触他们这一门的都是少数,光看着他们就会觉得胆寒压抑,同族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是感官敏锐的小动物了。
又过了大约两个时辰,一行人才到达了目的地,当然,这其实也跟她们纯靠脚力有关,如果直接飞过去的话,半个时辰不到便能到达目的地。
只是嫏嬛生性谨慎,不以脚程丈量了解大阵,她是不会放心住进去的。
嫏嬛不认为这是多此一举,如果不这么走一招,确认对方就算开启大阵自己也能找到漏洞钻出去,嫏嬛之后呆在山上都会一直寝食难安的。
修真百艺,嫏嬛所会的不多,造诣最深的便是阵道,毕竟这跟数学息息相关,有些前世的底子在,嫏嬛要学起来是很容易的。
修士出色的记忆力,也让嫏嬛能事无巨细的回想起前世甚至无意间一瞥看过的书籍,其实对嫏嬛来说,那些知识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修士的记忆力又将这些深藏的记忆给挖了出来,原本那些没有深入学习弄不懂和半懂不懂的深奥知识,也在这一世的阵道启发下给弄懂了。
不过前世的对数学的理解,也只能让嫏嬛比较轻松的走过前期入门阶段的一些难题,越到后面,阵道所涉及的东西就越多,嫏嬛自认自己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经历去深入学习。
走进山中坊市,一切便一改之前所看到的意趣自然的景象,有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也有流光溢彩,看上去对普通人来说宛如神迹的建筑物,人流此时不少,看上去十分热闹,也有喜静的修士,见此立马走进坊市门口的传送阵中,选择去往其它人流比不上这儿的次峰暂时居住。
嫏嬛和阙枝在热闹的坊市中行走,刚走到一半,便见天空中的云雾突然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从中走出了一队人,穿着统一的绛紫袍服,脚下是一只巨大的妖兽,背生双翅,四蹄带火,出现后发出了一声不符合体型的清亮鸣叫后,便往远处的停靠点飞去,带起一阵巨风,吹得一些修为低的修士发丝凌乱,衣袍作响。
“紫微焰目狸!是李家的人!”
“李家这次也打算分一杯羹?”
“这次李家来的人你们有认识的吗?”
“…………”
有些相熟的修士交谈了起来,声音并不算大,但也足以被周围的修士捕捉到,听起来显得有些嘈杂。
可能是东州属于道家地盘的缘故,虽然玄门没有限制其它流派的发展,但人群中还是身穿道袍的居多,有些手中还有拂尘,带着子午冠,显然是真正的道人。
坊市内有着带着修士到报名处去的小修士,他们互相争抢着看起来富裕的顾客,毕竟有些修士随手打赏的东西,对这些小修士来说都是好东西,而第一次来的修士,往往也会愿意找他们,不过其中鱼龙混杂,是忠是奸就得自己辨别了。
嫏嬛她们跟随着一个小修士进入了建筑内部,里头空间看着远比外面要大得多,显然是运用了某种阵法扩大了内部的空间,第一层是较为空旷的厅室,两侧有很多摊贩,卖妖兽肉的、卖法宝的、卖丹药的,质量看着比外面要好上一些,不过可能是修士都急着报名的缘故,光顾的人算不上多。
每个境界的修士,所呆的通道都是不一样的,嫏嬛跟阙枝走到代表宗师的那条通道面前排着队。
这条通道排队的人不躲,因此很快就到了嫏嬛她们,负责记录的修士迅速的拿出负责记录的玉简,双手递了上去:“两位道友请直接将自己的气息烙印在上,留下后便可静待决赛开始,若无住处,两位可上楼去,自有人安排住处!”
玉简被下了特殊的禁止,没有宗师修为是无法将气息烙印上去的,这也杜绝了大部分弄虚作假的可能,两人做完这一切,没兴趣去楼上看游梦的人拉拢散修,直接转身离开。
有门有派的天才弟子,根本就不用来走上这么一招,早就提前知会好了游梦的人,也只有散修才会自己过来登记,这些人也是游梦城想要拉拢的存在,提供住处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示好。
毕竟脱离了肉身九重后,除非是去奢侈的场合,不然修士不可能连一处坊市的房费都出不起。
而长期居住在上面,则可观察这个修士的性情,方便了解对方的喜好投其所好,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拉拢都更方便。
嫏嬛她们显然是没兴趣跟这些人纠缠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次参加的修士,都是年龄小于六十岁的年轻修士,在修士眼中,年龄小于六十,都属于年轻一辈,哪怕这个人已经白发苍苍。
按照游梦城早已摸索出的规则,游梦仙境虽然不会拒绝老年修士,但六十岁以内的修士进入才会得到优待,毕竟这是个传承之地,当然是想收年轻弟子的。
所以这些年轻修士,才有竞争免门票进去的资格,且占据了每次进入名额的三分之二,而超出年龄的,则需要在游梦城花费大量的钱去买一个竞争的资格,然后再去拍卖那十个属于他们的名额。
至于剩下的,则是游梦城给自己内部成员和拿来做人情往来的。
这一点,其他人显然也无权质疑,毕竟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游梦城的,能免费向他们开放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人不用去参加游梦法-会便能进入游梦仙境,而嫏嬛等修为在肉身境之上的,则不需要参与一开始的竞争,直接进入决赛,而那些肉身境的,进入决赛后则看运气,如果有特别优秀,只是碍于修行时间太短遗憾‘落榜’的,游梦城会分出自己内部的名额给这个修士,至于其它的,则全凭实力说话。
对其他修士来说,这自然是有些不公平的,不过凡事本也谈不上绝对的公平,至少如果觉得自己必然抢不到名额的,完全可以向游梦城自荐,让自己成为‘内部成员’,又或者去重金购买那十个直接拍卖的名额。
但后者,竞争也同样激烈。
毕竟这是一个真仙留下的传承,所以每次开启都会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开始宣传,来的天才后辈不可谓不多,可这数万之人中,却需要大浪淘沙,只有百人得以进入,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好在能让人不远万里前来参加,造成如此盛景的也仅有那么几个,毕竟真仙不是大白菜,随处可见。
第154章
光是最开始的选拔,便持续了两个月,这主要是因为来得人实在是太多了,且不是所有人对自己的能力都是有数的,有些人上台就像是来搞笑的,但每次游梦法-会,这种事又从来都不缺乏。
嫏嬛没有去现场看几场,主要是这次比赛她必然是不能用千机伞的,不然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在加紧熟悉别的技能,以免到时上场阴沟里翻船。
嫏嬛选择的身份,是个音修,原身是不是音修不重要,反正原身确实是在外人面前碰过乐器,且谈的不错,这就足够了,毕竟这年头谁还不是给千层饼,隐藏的信息一套接着一套。
嫏嬛选择的音攻武器,是更符合大众选择的琴,而非唢呐或是血琵琶,血琵琶其实嫏嬛也很擅长,但血琵琶长得特点太明显了,一眼就能被认出是魔道武器,所以在目前这种场合下,也不太适合拿出来,因此找来找去,嫏嬛才翻出了这把品阶还算不错的琴。
这些东西,落在嫏嬛手上其实都算得上是明珠暗投了,因为她不一定会想起来使用它们。
嫏嬛的这把琴,是琴剑一体,琴身中藏着一把长剑,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以为音修不擅近战而选择攻击她本人的话,那必然会猝不及防之下被阴,毕竟音修是公认的远程职业,近战能力一直较弱,虽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解决这一点,但要知道,会选择成为音修的,本身就是乐器感兴趣的,能让他们稍稍腾出点时间修炼肉身就不错了,能修得多好自然是指望不上的。
音修是九州标准的不喜争斗的一派,连对飞升的兴趣都不太强烈,很多都是纯粹的艺术家,其中只有极少数,会参与到杀戮中来,余者对天材地宝的喜爱程度,还不如一个做乐器的好材料和一本没见过的琴谱。
如果不是尚有异族虎视眈眈,人族亦没有坐稳这九州之主的位置的话,其实像音修和某些出世修行的修士,才是大众理想的修行状态。
没有太多争斗,遇上了交谈几句,不合便打上一场,大多数时候都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研究修行突破之法,这才是他们眼中的修行,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打打杀杀反而成了主流。
但不这样也不行。
因为高层需要这些修士会作战,以应对未来虎视眈眈的异族。
当初人族从妖族口中虎口夺食,占据了九州的大半地盘共人族居住,但到底崛起太晚,底蕴不足,腾不出足够的人手,因此妖族尚有狗急了跳墙的能力,更不要说妖族之外,那些居住于太阳月亮上的种族,还有一些围绕着九州的小世界中型世界,哪个对人族来说,不慎重对待,都是威胁。
不过高层公认的也都是,这次纪元大劫,这些都能得到一个了结。
要么妖族重回霸主地位,要么人族彻底把控九州,再不然就是别的种族混水摸鱼,让这个纪元结束时,九州重新陷入混战当中,等下一个纪元大劫再卷土重来。
因为这个原因在,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从来没让年轻一代停止过斗法,只是魔道采取的方法更残酷,而正道要迂回一些罢了。
……
…………
经过残酷的选拔制度后,如嫏嬛这等直接进入决赛的才接到通知,两日之后赶往游梦湖。
这两日,既是给他们这等
闲了两月之人调整状态,也是给之前费尽心里进入决赛之人放松心情。
游梦湖位于两座高山中间,说是湖,实则大得一眼望不到头,其上载着巨大的荷花,碧绿的荷叶每一叶都像是一个擂台,浓浓的水雾弥漫在湖上,好似托举着荷花一般。
嫏嬛她们到时,四周已经有不少修士、精怪和凡人到了,东州对妖怪的态度比其它正道要好上一些,不过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的,多为别人豢养的,野生的是不敢出现的,不然很容易就被盯上,趁无人之时被某些修士绑了拿去售卖。
有些精怪,有看护灵植之能,有些能护持心境,而有些则是单纯被老饕认为肉鲜味美,更有些妖怪长得特别符合人族审美,这些妖怪,一旦本身力量不强,又无人保护,基本落在人族手里都逃脱不了被抓捕拿去售卖的命运。
游梦湖周围已经站满了人,不过却有一缺口并没有被围上,那里停靠着一艘大船,等待着众人上去。
船舶会带上这次的参赛者和有身份地位的观战者前往湖中心的湖心亭,那里观景视角极佳,斗法时也不易伤到人群。
而船的入口处,不仅有游梦城的修士站在那守候,还有一只蹲坐着也显得巨大无比的妖兽坐在入船口,视线在往来的船客之间游弋。
这只妖兽样貌有些类似于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发,额上有一只独角,看着有些狰狞,双目明亮有神,看着就像是一只大狗。
獬豸。
嫏嬛认出了这种妖兽,九州上古时期对人族比较友善得修士之一,在当时甚至被人族开除妖籍,被称为瑞兽神兽,獬豸有能识善恶忠奸之能,虽论能力比谛听稍逊一筹,但拿来检验人群中是否有邪魔歪道或心怀不轨之人却是不算困难。
不过嫏嬛估计,这只妖兽应该不是只纯血獬豸,毕竟这类瑞兽罕现于人前,族群通常都很难被人族所发现,人族所能碰上的都是落单的一两只,且大多都是跟人族势力中的某个人所交好,并不会纡尊降贵干这种活。
也只有混血獬豸,才有可能被人族势力所养,实现包吃包住这种在纯血瑞兽看来有辱身份的事。
在入船口排队的修士不少,但行进的速度却很快,在嫏嬛她们靠近跳板时,獬豸突然扭头看了过来,正与嫏嬛四目相对。
嫏嬛扬了扬唇角,露出颊边的梨涡,獬豸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但却并未发出声响,等嫏嬛她们上了船再看不到时,游梦城的修士立刻问道:
“廌(zhì)瑞道友,可是她们有什么不对之处?”
獬豸一族,在人族行走时通常都是以廌为姓。
廌瑞开口道:“那两个女修身上,好重的杀意,尤其是那个青衫女修,似是非本来面目,但周身却给我一种近乎洁净无暇之感,奇也怪哉……”
对獬豸这类妖兽来说,能让它们感到‘洁净无暇’的,基本都是修为以至化境的大修,廌瑞修为不低,自看得出对方修为还没到这种程度,是以才觉得奇怪,对方是身具什么它不知的特殊体质,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亦或是身具仙骨才有的这种效果?
听廌瑞这么说,游梦城的修士对这事便略微上了心,朝身边的人示意了一下,对方立马领命退去,看上去是要去查一查两人的根底。
游梦湖下有阵法,所以修士只能通过船舶才能到达湖心亭,不然很容易迷失在其中,怎么也飞不到如‘海市蜃楼’一般看似离得极尽,又怎么也靠近不了的湖心亭。
但乘坐船舶,却是一刻钟之类便能到地方。
从湖心亭看四周的一切,山与雾融为一体,烟波浩渺,如同画师耗尽毕生所学画出的山水画,如果有濒临突破的修士,骤然看到这种景象,甚至没准能瓶颈松动。
到了湖心亭后,众人大多都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地坐下,闭目打坐,也有少数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但多是以传音之法,让四周显得很安静。
游梦城在之前早已告知过规则,决赛是在夜晚举行,所以现在是最后的准备时刻,每个人都在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巅峰,以应对最后的局面。
嫏嬛与阙枝对视一眼,都没有聊天的欲望,便闭目打坐起来,直至天色暗淡,明月高悬时,才见坐在湖心亭座位上,右侧之人突兀站了起来,一甩袖,运起周身法力。
下一刻,便见星河下坠,璀璨星光围绕至湖心亭,是一种令人震撼失声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沉迷,乃至忍不住去触摸。
有胆大的修士,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流动的星光,竟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水流滑过手掌的感觉,不由惊呼出声,但还不等再次触碰,便被游梦城的修士所制止,让没能触摸的修士不由扼腕没有提前动手。
星光朦胧间,有数颗星辰飞出了星河,落在参赛的修士面前,嫏嬛伸手接住,便见星辰融入了一开始报名时烙印着她气息的玉简当中,闪闪烁烁,哪怕离了星群,也并不显得暗淡无光。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挥手让星河沉入湖下,接替了施法之人的位置,神色平静:“烦请诸位星力相同者,自行选择一处荷叶论法。”
法-会,为的是论道而非争斗,所以决赛时,反而不如之前一样,单以谁能战胜谁为标准,而是让他们自己论法,自愧不如者自觉退出,互相不服者便直接上台做上一场,输者离开,很简单,但也不算简陋得规则。
嫏嬛摩-挲了一下玉简,感受着这粒星辰的属性,想了想,双掌一合,借星辰重新激发出星力,借此演化出一道光柱,让周围属性跟相同者借此聚集。
第155章
辨别星辰的属性,其实便是决赛的第一关,因为这并不是那么容易辨别的,除了基础五行属性以外,还有很多比较小众的属性,而这些属性又会相互组合,单一属性的星辰反而是极少数,这就很考验每个人的感知能力了。
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之后就更没他们什么事了。
但这一点,还真不容易辨别,因为这些星辰并非真的星辰,只是被修士以大法力拉扯下来的星辰投影,仅能依靠星力去辨别,缺少了本体,星力本来就如无根浮萍一般更为不好辨认,但偏偏还无法将法力探进去深入探寻。
因为除非对自己真气有绝对自信地掌控力,不然将法力探进去,绝对会破坏星力原本的平衡,导致星辰属性发生转变,这一点细微的转变,就足以让这么做的人无缘之后的赛程。
不过对嫏嬛这类灵识比同境界修士高,感知更敏锐的人来说,这倒不算难题,真正难倒的只是那一批天生感知弱,或是本身比较注重肉身修行非法修的一些修士。
但游梦真仙是个标准的法修,所以每次游梦法-会出的考题,也都是更偏向考验法修的能力,对此,其他派系的修士也不可能说什么。
毕竟至少游梦法-会没有拒绝非法修的修士参与,这已经算得上是公平了。
星辰选择修士是随机的,因此每个属性的修士人群也有多有少,嫏嬛这一组人算是比较少得那一拨,加起来才十几位。
事实上,倒并没有这么少,只是有些修士没能及时分辨出来,或粗心大意分辨错了而已。
这倒不能怪他们,只是嫏嬛他们这一组的星力确实有些刁钻。
高台上的修士宣布辨认时间结束后,一行人便跳上了一片荷叶,荷叶并不是什么特异品种,只是普通的荷叶,因为处于真气浓郁的领域,导致都生长得特别巨大而已,但实际上还是凡物。
他们在荷叶上围成了一个圈,坐在了荷叶最边缘处,但奇异的是,就算如此,也未见荷叶被压低过一丝一毫,就好像他们都没有重量一般,荷叶中间则是它积蓄起的露水,晶莹剔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嫏嬛略略打量了其余人几眼,从外表上看,一群人衣着都五花八门的,外表也有老有少,不过看着都是些卖相不错的人,并没有那种大众接受不了的审美。
“我们事先说好:一,不准坏了荷叶;二,不准骂人;三,就以这荷中露水演化道理,诸位意下如何?”
这场斗法,游梦法-会的举办者并不会参与其中,除非胜出者的讲-法实在狗屁不通,不然最后谁是胜出者,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
这种做法,放到魔门肯定是不可行的,因为魔修脸皮厚,就算知道自己不如人,为了利益也能死不承认,至于别人的鄙夷唾弃,则完全能当作视而不见。
但正道修士要脸,哪怕不想承认‘甘拜下风’,但最终还是会碍于面子形象之类的原因,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最多也就是会稍稍拉偏架而已,不会太过明目张胆。
说话的是个羽衣星冠的道人,看上去应当是附近小有名望之人,不看骨相也能看得出其最多不超过三十岁,话落便立即有人点头附和。
“理当如此!““没问题。”
荷叶上围坐的修士自无不可,不是点头便是面带微笑的默认,看上去很是和谐友爱。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那……道友先请”
那羽衣星冠的修士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先抛砖引玉了。”
羽衣星冠的道人手一摊,从荷叶中央摄出一团露水来,那露水在他手中,犹如玩物一般,随他心意所变幻,时而如狂风暴雨般猛烈,时而又古井无波,有时又猛地炸开。
嫏嬛他们拿到的星辰属性并非水行,而是风属,这道人便是以露水演化出了风的变化莫测,但主要的侧重点并非风的本身,而是风煽风点火的能力。
相比于其它星辰来说,风属更不容易被感知,因为这种无形之相很容易让人产生误判,且风本身能力多变,要想说服其余人,则会更加困难一些。
是以道人才刚展露出来,立马便有不赞同的人针锋相对,露水在对方手里犹如被狠狠蹂-躏过一般,主要凸出的是风的威势。
嫏嬛旁边的中年儒生则又是另一个看法,认为水无常形,风无常势,以心御风才是正道,着重于某一道反而落了下层。
嫏嬛左右看了看,觉得这种论法根本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因为每个法则本身就是多样性的,无论从哪一个方向着手,都是能得到成绩的,究竟谁说得才是最正确的,那也不可能会是当下的他们能发现得了的,只有等未来境界上去了,才有可能会明白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对的。
而现在,都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年轻修士,无论别人说的有没有道理,在最开始都必然是谁也不服谁的。
所以说是不骂人,实际上越是论法,便越是火气大,能不骂出口,就已经是这群修士最大的涵养了,但互相之间也争执得面红耳赤,手中术法威力也越来越大。
原本只是巴掌大小的露水,在众人眼中仿佛变成了狂风暴雨下的湖泊,天上铅云滚滚,湖面毫无波澜,却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另一边的露水则因风而形成了一个声势浩大的水龙卷,肆虐的狂风吹得人甚至本能的想往后撤,坐下的荷叶也开始东倒西歪,其中的露水都颠簸出了些许。
另一个修士摇头叹气,出手稳固住荷叶:“我就说,以心御风才是上层之法,不然伤人伤己,如同鸡肋。”
“道友,鸡肋一词,是否过重了?”虽然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但鸡肋一词,还是让刚刚施展术法之人面露不满。
毕竟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施展的水龙卷,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对此道了解不深,或者说本身能力有限,可鸡肋这种说法,还是让他心生火气。
中年儒生歉意一笑:“是在下没考虑周全,那我再换个说法,不堪大用,只能是小道尔如何?”
这说法简直是火上浇油,可见对方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儒雅随口,那修士当即撸起袖子捞起一捧露水,与儒生斗起法来,嘴上更是不停歇:
“来来来,道友不是说以心御风才是上层之法吗?怎么连我这小道之法都收拾不了?”
“哼,莽夫!”
嫏嬛左右看了看,其实从论法中,就能看出这些年轻修士推崇的是什么,有些走的是杀伐路子,无论什么术法都下意识追求威力大,而有的则更注重心境,比如这中年儒生,崇尚的便是心灵,认为任何术法,用心去驭使才能用出最大的威力,最合适的方法。
不仅仅是嫏嬛他们这一组,大多数修士,现在都已经开始打坐了一团,没有了一开始的和气,有的甚至不自觉将神通用嘴喊了出来。
一般来说,修士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毕竟谁打个架还会把招式挂在嘴边?但有时候,喊出来显然才更合适一点,至少能拿来壮声势。
短时间内,一群人是分不出胜负的,所以很快这两人就停歇了下来,不再消耗自身的法力,转而将目光移向了目前还未说话之人。
“不知道友们有何高见?”
两人重新落座,变得儒雅随和起来,余者看着则更加和气,一人阐述完之后,便有另一人微笑接上,虽然话里免不了有些夹枪带棒,但总的来说,还算平和。
轮到嫏嬛时,她想了想,才摄来一团露水,接着露水被蒸发形成了水蒸气,也就是所谓的云,云的体积缩小,周围的水汽前来补充,就形成了风。
在嫏嬛前世,风与水息息相关,风由水与水蒸气的胀缩而产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所以在现在的嫏嬛眼里,这依然是个闭环,风动而诸法随,与其它属性脱不了关系,但没了其它属性,它也不是就没有作用了。
对嫏嬛这种实用主义来说,有其它属性配合时,那自然是会选择这种省力又威力大的方法顺势而为,但没有时,她也会选择凭空制造风刃之类的,并不会局限于某一道,毕竟,这是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玄幻世界。
当然了,嫏嬛最认可的,还是空气的水平运动分量这种说法,毕竟这一世很多基础物理法则也是生效的,只是多了真气这种奇特的物质才导致一切都有所不同,所以前世的某些定理,放到九州依然是有效的。
在嫏嬛展示了风的制造过程后,其余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人道:“道友的切入点,倒是新奇,就是其实用性?”
他们是论法而不是论道,也就是说,他们提出的所有理论,都得运用到实际操作中才行。
第156章
嫏嬛微微颔首,十指如同跳舞一般在空中灵活的跃动起来,一团小小的露水,在她手中仿如被狂风掀起的巨浪,继而雷声大作,乌云被狂风搅动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电闪雷鸣,海水一同被狂风裹挟,接天连海,不时有雷霆劈落,宛若末世天灾一般。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御风了,而是一法通而万法生,风动而万法随,重重叠叠压得让喘不过气来。
众人面面相觑,任谁也无法昧着良心说此法不好来,沉默半晌,才有人拱手道:“道友请上座。”
哪怕她们看不懂其中的原理,也明白她是从根源中解析了风属的存在,且了解甚深,不然不可能以此为凭依,将此融入到其它术法中而不显突兀。
于是沉默片刻后,哪怕有些人心有不甘,但也清楚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于是便道:“道友请上座。”
所谓上座,指的便是荷叶一旁亭亭玉立的荷花,每一组的胜者皆会被请上座,然后便会从他们中,抉择出能进入游梦仙境的六十多个名额。
这场论法,持续了将近一星期,毕竟并不是所有组的水平高低都一目了然,有些水平差不多的,要想争论出高下便是一件很难的事,若是七天后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会请游梦城的人来裁定。
对嫏嬛这类境界的人来说,一星期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第一场论法结束后,游梦城还是给众人留下了一天的修整时间。
待第二日太阳落下后,嫏嬛便感觉身下的荷花一震,开始往上升高,与其它荷花的距离开始靠近,并无规律的移动起来。
坐于湖心岛的修士中有人解说,这一场,只需让自己不落下荷花,且荷花本身没有重大损伤,便算胜利。
当然,也可以短暂的离开荷花攻击别人,只是时间不能过长,且如果在他离开荷花期间,荷花被损坏,那哪怕他击败了对手,也算是他失败。
如果这一场剩下的人够人数了,便不需要再进行第三场,如果多了的话,便会再进行第三场比试,直到再无多出的修士为止。
这一轮,可以说是对嫏嬛来说最有利的了,毕竟打架她不擅长,但该怎么苟,那她可是再擅长不过了,而游梦城一方还没有限制过众人对法器符箓的使用限制,显然在他们眼里,如果有人能依仗法器符箓等方法挺过这一轮,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不过嫏嬛估计着,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用出远超于目前境界的法器,毕竟财不露白的道理谁都懂,秘境中难保不会有修士利益熏心,自知在秘境中得不到好东西,干脆选择用另一种方法让自己‘不虚此行’。
在所有的莲花都聚集在了一处后,其余荷叶便开始朝外倒退,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荷花,形成一个个视角极佳的观景台。
这些被淘汰的修士,并不会就此就无缘游梦仙境了,在游梦城的规划中,一百个名额里,他们留给外人的名额为六十六个,而这六十六个,其中有六个会分给那些实力不够,但天资足够,假以时日不比上榜之人差但目前修为要弱上一筹的修士,不过这个名额并非定量,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变动的。
所以那些淘汰的修士才不会在失败之后离开,而是留在原地,充当解说之类的角色,如果他们能在观战中有所悟来个当场顿悟,或是解说精辟没有错漏,便有可能让游梦城的人另眼相看,分一个名额给他。
虽然这种几率很小。
事实上,大部分时候,这六个名额往往都只有那么一两个被分出去,余下的都是依靠名次顺延下去的,这也让每次法-会排名在最后几名的修士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幸运能眷顾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法-会的主角显然还是这些在一轮轮争斗中胜出的修士,如果有门有派,这次之后,他们在门内必然会得到资源倾斜,而无门无派的,则会受到相当多的人的拉拢,从利诱到色-诱都不会缺少。
嫏嬛盘腿坐在荷花中,将琴摆在膝间,荷花的移动是完全无序的,这导致有些运气好的修士能少面对几个敌人,也让有些修士不得不一直腹背受敌。
虽然游梦城的修士已经宣布了这一轮正式开始,但此时修士们互相戒备着,真正动手的却没有,显然怕枪打出头鸟。
现在他们等的,便是沉不住气,或自信不惧围攻之人率先出手,好让他们能跟在后面捡个便宜。
这种想法,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但总有耐性不好,或打着别的主意的修士率先出手。
毕竟对需要近身才能发挥出全部战斗力的体修来说,这一轮本就对他们不利,如果不能在最开始以雷霆之势立威威慑住众人,那之后他们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对以攻为守的他们来说,一直信奉的便是攻击就是最强的防守,所以让他们在保证自身的前提下又保证荷花的安全,那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因此很快,便有一体格健壮的修士率先发动的攻击,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选择的对象竟然不是那些在附近早有名望的修士,而是选择了一旁不显山露水的嫏嬛。
嫏嬛诧异地略挑了一下眉,伸手从琴弦上抚过,无形的音浪宛若锋利的刀刃,好似连空气都一起切割成了两段。
这体修却不闪不避,皮肤表层闪烁着一种金属光晕,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音刃切割在身上有些只留下了铿锵的碰撞声响和白痕,有些却留下了明显的血痕,让这体修看上去更为骇人。
他五指成拳,毫不犹豫的朝支撑荷花的根茎打去,然而还未等他真正接近,便被看不见的一层光盾所挡,直到他击打上去时,才见光罩闪烁起了碧绿的光芒,让众人得以发现一个椭圆的光罩将荷花整个都包裹在了其中。
体修击打的地方,更是感觉如同泥入水一般被化解了开来,让人找不到着力点,体修见此,大喝一声,手臂肌肉都鼓了起来,运起真气拼尽全力又打出了这一圈。
以他击打的地方为中心,一层层涟漪开始朝外扩散开来,光罩本身却毫发无损。
体修见此立即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不再纠缠。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和结束,以至于等体修退回去时,自己所在的荷花上所留的符箓都还没有失去作用,体修在失去了大半作用的符箓旁又新添了一道,便毫不犹豫的再次朝其他修士出手。
嫏嬛注意到,他出手前下意识看了眼一旁的一个白衣修士,显然他出手是来自于别人的授意,为的便是给对方收集情报,清楚哪些人能打,哪些人不能打。
也不知这两人是兄弟关系,还是主仆关系,也只有这两种,才能让一个离游梦仙境只差几步之遥的修士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选择牺牲自己,换来另一个人的前途。
嫏嬛对此是无所谓的,手指随意的拨弄着琴弦,维持着保护着荷花的真气输送,弹奏着被她改良过,旋律并不容易被其他‘穿越者’察觉的催眠曲。
很轻松的曲调,给人一种天街小雨润如酥的舒适感,这种不具备侵略性的曲调,让众人下意识认为这是维持防护罩的曲子。
大众对音修都算不上特别了解,但好歹知道,音修在发动攻击时,曲调大多是激昂的,而这种曲调,则多用于帮其他修士疗伤或是形成一种独特的音域保护某个人或物。
刚才壮汉的攻击众人还看在眼里,因此便没有人特意对她发动攻击,转而选择去攻击那些看上去‘乌龟壳’不怎么硬的,当然,要是战斗的余波波及到了她,那也怪不得别人。
有了当先出手之人,其他人便也没了顾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华丽且威力巨大的术法毫不犹豫的用了出来,显然都是抱着能淘汰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没有选择那种单体攻击极强,波及范围却不广的术法。
在这些术法下,逐渐有人因为躲避攻击,或是没能及时保护好荷花而失去了胜利的资格。
嫏嬛低头抚琴,就像是在给这群人助兴一般,让人几乎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
毕竟一个将全部力量用于防守的人,哪怕有攻破的可能,那必然也极耗精力,有这时间,他们都不知淘汰了几个人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出她的意图,至少场外的观众,还是有些看出了嫏嬛明明身在战局中,却置身事外的心思。
有人言道:“这种方法,值得借鉴,几乎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真气,待到最后时刻,她怕是状态最好的人之一吧?”
这说法很快便遭到了驳斥:“你真以为她没出手?那些看似是被对手所击落的修士中,有好几个本来是能躲避的,却在关键时刻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停滞了眨眼功夫,你觉得,这是谁下的黑手?”
“你是说?……”
看出这一点的人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看向争斗中的修士:“现在就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一点了。”
第157章
看客们看出了嫏嬛这匹黑马,在一旁看戏,但对身在局中之人,要想发现这一点却不容易。
毕竟如嫏嬛一般,自认能力不强,选择全力防守的之人并不少,只是嫏嬛看上去是其中防守最强的罢了,这让很多人,潜意识里就会将这类人的危险程度降低,减少关注,而关注得少了,自然就更难发现问题了。
尤其是,古琴声不比其它乐器,本身声音并不算大,在一群一拳能崩解虚空之类的术法神通中,声音更是被掩盖的几近于无,能被发现的概率实在不高。
嫏嬛对此早有预料,琴声越发低沉下来,抚琴的手速度不紧不慢,给人一种按步就班维系着保护荷花的真气,并无其它动作。
毕竟,在大多数修士所学到的常识中,音修的攻击和防守是无法并存在同一个曲子里的,就算有,那在防守切换成攻击时,也必然是会变调的,而对修士来说,哪怕他们并不通音律,这其中的差异他们也是能品出来的。
而嫏嬛,由始至终,所弹奏的曲调都不曾变过。
所以短时间内,嫏嬛被发现的概率必然是极低的,除非有人揭露。
更何况,嫏嬛能营造出现在的场面,靠的并不是自己的乐道修为,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有前世的底子在,她乐道的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
她的乐道修为从来都是拿来辅助的,而之所以造成现在的场面,多亏了一开始攻击她的那个体修。
防护荷花的保护罩,并不是嫏嬛依靠乐道修为弄出来的,而是一道被她坐在屁-股底下,从坐上荷花开始就贴上去的符箓,至于传出的声音,则是留音石,实际上,嫏嬛这张琴无论怎么弹都是弹不出声音的。
当然了,其他人也不傻,留音石发出的声音是不带术法应有的真气震荡和波动的,所以如果单单只是留音石的话,这种小伎俩必然是会被发现的。
而嫏嬛就在这个基础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被专门处理过的消音琴,所传出的波动便是嫏嬛下黑手时所弹奏的,与留音石中传出的声音默契配合,在旁人看来,就营造出了现在的场景。
实际上,只是嫏嬛取巧了而已。
毕竟对大多数修士来说,很多他们见惯了的物品,作用都是单一的,不会想到说将其运用到战斗中去,因为根本没这个意识,思维僵化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常态,这才得以让嫏嬛这个计划得以施行。
不过这种事,瞒得过观众瞒得过参赛者,却瞒不过高层。
虽说嫏嬛尽力让自己的弹奏跟留音石中的音调保持一致,但其中差异和不协调却还是有的。
至少如果现场有真正精通音律之人,是能看出‘音画不同步’的,不过音修本就少见,其中有争强好斗之心不呆在家钻研曲谱而外出作战的更是少见,因此大部分情况下,嫏嬛都不用担心这一点。
而对大能来说,他们哪怕不通音律,要看出嫏嬛的小伎俩也是十分容易的一件事。
高台上的大能,对此神思各异,如今参与争夺的,大多都跟他们没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他们对嫏嬛的评判,都只是出于自己性格而做下的评定。
有人觉得这种伎俩只是小道,不够堂堂正正,反倒落了下层,哪怕对方天资足够,也熄了递出橄榄枝的想法,也有人觉得,这种能在最省力的情况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足以证明一个人的才能,不由动了收入门中的心思。
毕竟天才门生,谁也不会嫌多。
每个来参加的散人,其实很多最后都会加入游梦城,或者说,很多务实的修士,来参加游梦法-会本身的目的便不是游梦仙境,而是希望展现出自己的才能,继而被游梦城所看重加入其中。
这一场比斗,比之前的比斗要快得多,毕竟都是真枪实斗的作战,再怎么慢也不可能把战线拖太久,实力不足的早早就被淘汰了。
打到最后,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但离六十的标准数却还差得远,一些消耗了真气的修士此时一边警惕着众人,一边回复着真气,而有些原本表现出一副要防守到底的修士,此时却选择了发动攻击。
嫏嬛稳坐钓鱼台,不慌不忙的抚着琴,欺软怕硬,哪怕在修士中也是一件极为常见的事,所以在几轮攻击余波中都不曾有丝毫损伤的嫏嬛,自然没被众人列入‘软柿子’的范畴,不会特意攻击她。
相比之下,一路用剑杀到现在的阙枝,才是这场比斗的主角。
毕竟以一敌百而不败,放到哪儿都是倍受瞩目的。
阙枝其实是有些烦躁的,为了跟过去彻底区分开,她用的是之前从未在外界使用过的雷系剑法,威力大是大,但也很消耗真气,到现在,她已经吃了好几颗回复真气的灵丹了,偏偏敌人似乎觉得她作战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谁都想来插上一脚。
对阙枝来说,这自然是烦躁的,她修的是杀人之剑,出刃必见血,可现在却不得不留几分手,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暴躁了。
阙枝主修的是标准的魔道功法,她从师父那传承的血剑有吸血之能,能直接依靠敌人的精血来补充自身,一直维持自己作战而法力永远处于巅峰状态,但现在所使用的剑法却没有那个功效,威力也差强人意,完全发挥不出她真正的剑道水平,哪怕这些人都不足为据,但前仆后继也是很惹人烦的。
这种情况下,又不能杀人,阙枝自然便想到了跟自己同一阵营的嫏嬛。
当即脚下一蹬,强行让随机移动的荷花朝嫏嬛靠拢。
嫏嬛冷漠脸,全力激发了保护罩不让她靠近。
魔门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阙枝也早就适应了这一点,立马传音:“登仙路的地图!”。
嫏嬛弹琴的手一顿,将阙枝放了进来。
阙枝舒了一口气,盘腿打坐恢复真气,其余人见此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大多数人还是继续选择了穷追不舍。
如果有机会能在进入游梦仙境前,就除掉强力对手,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求而不得的,而现在嫏嬛跟阙枝表现出明显认识的状态,又是一攻一守,这足以让人产生危机感,哪怕彼此间没有交流,也有修士默契的选择了一同进攻。
嫏嬛所用的符箓等阶不低,防御一般的攻击手段是绰绰有余的,但如果好几个人持续不断的攻击,那必然是会面临被攻破的时候,嫏嬛对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嫏嬛给留音石换了首音乐,手往琴弦上一拂,琴中藏着的长剑立马出鞘,剑身缠着几根琴弦,犹如藤蔓一般包裹着剑身,让长剑锋芒内敛,但随着琴弦震动,锋芒便再无遮掩,浩瀚的剑光毫无保留的出现在世人眼中,凝结着庞大无匹的气势,在此时彻底绽放开来,卷起湖中湖水,宛如一条至远方冲击而来的巨龙,浩浩荡荡的充斥着天地的每一个角落,让这方天地的光线都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恐怖的力量摧枯拉朽一般的朝着修士吸取,并不轻盈灵动,而是一种直来直往的强大,仿佛任何阻碍前进的障碍,都会被一剑破之,破灭天地一般的恐怖威势,狠狠撞击在来不及躲闪的修士身上,顿时便吐出一口瘀血了,当即失去战斗力,强横的力量,让途中经过的地方,顿时便如同玻璃镜面一般塌陷下去,毁坏了不少人保护着的荷花,让众人为之失声。
待长剑重新回到琴中时,被长剑锋芒割裂开的湖水,都没能第一时间回流,还能看到淤泥被割裂开的痕迹,和慢半拍回流的湖水,让人震撼失声!
种剑术!
一种积蓄剑势,一击必杀的剑道法门之一,将剑势当成一株幼苗种下,在这期间不断灌溉,直至其出世之时,一朝生长绽放,然后再次不如四季轮转,回归幼苗状
态,嫏嬛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习惯性准备的杀手锏之一。
她没有领悟过什么剑意,剑道修为在普通修士中算是不错,但没有剑意,便不足以跟真正的剑道天才交锋,所以嫏嬛便干脆另辟蹊跷,选择了积蓄剑势,在有质的前提下加强量,这足以让她应对常规情况。
毕竟用剑本来就不是她的主要对敌手段,能为其准备一两个杀手锏就不错了。
一剑之威,数人重伤,有了喘息之机的阙枝,趁此机会当即毫不犹豫的出手,将有些愣神的修士击落至水底,全力破坏那些空荡的荷花宝座。
魔门中人,最是记仇,如此痛打落水狗的机会,阙枝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嫏嬛悠然的控制着留音石换了首曲调欢快活泼的歌,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着,唇角微微上扬,颊边梨涡若隐若现,看着比平常要不清晰许多,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第158章
经过嫏嬛和阙枝这么一搅和,剩下的修士数量顿时大减,看得湖心亭观战的某些大能暗暗皱眉。
如果说嫏嬛的行为在大能看来尚可称得上一句有勇有为的话,那阙枝在他们看来就实在是杀心过重太过睚眦必报了。
阙枝是标准的魔道思维,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这种说法,她虽然已经尽力收敛,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修士,但被她所击败的修士,哪个没有损伤?在很多正道修士看来,这种手段未免有些偏激残忍,而由法观人,像阙枝这类修士,入魔道的几率远比普通修士大得多,为正道某些大能所不喜。
在阙枝眼里,她只是乘胜追击,这群修士刚刚围攻她时可没讲过道义,她自然也不必遵守,这点其实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被她击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挂彩,将水下短暂的染成了血色。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哪怕是强者为尊的修行界,不过好在这点喜恶,还影响不到大局,对活得很长久,且见过市面的正道大能来说,只要这个修士有底线,且不会投生魔道,他们都不会轻易产生恶感。
说到底,成长环境不同,不能要求每个正道修士都得宽容,哪怕正道环境在九州算是公认的不错,门风正,但亦不乏败类,而在败类手中幸存的修士,又或者是本身性格就有些偏激,偏偏恰好在人生观建立时看到的都是不好的一面,那也不能怪他们长大后不宽容。
就像魔道中,也有生长在中州那种环境里还出淤泥而不染的魔门败类,想方设法投生正道。
事实上,对阙枝产生恶感的,也多是还年轻,又或者是没怎么入世体悟过疾苦的修士,真正的高层,哪怕不赞同阙枝的行为,也不至于因此就对她产生恶感,认为她日后必然会转投魔道。
在行为上,九州对正魔的区分其实并不算特别清晰,至少有些行为,放正道是合理的,放魔道也是合理的。
有嫏嬛做后盾,阙枝便也不再考虑真气消耗的事,出手间没了顾忌,直到嫏嬛见人数差不多时,才让她回来,别再出去了。
在魔门里,如果这类活动没有什么背景大到完全惹不起的魔修的话,那他们绝对能杀到只剩自己一个人还站着,论拉仇恨,有时候魔修称第一,还真没人敢称第二。
见阙枝终于不再出手,余下的人也松了一口气,能挺到现在的修士,如果认真出手,也未必会怕了阙枝,但他们可不像阙枝这样没有后顾之忧,还要担心自己出手后会不会有人去偷袭荷花,因此出手间难免分心去警惕这一点,所以做不到像阙枝这么肆无忌惮,心里不可谓不憋屈。
现在对方终于停止了那种疯狂的行为,对余者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但场上人数仍有多余,所以众人目光对视间,便多了几分警惕,嫏嬛跟阙枝这对扎手的组合自然没人再想去撸虎须,但其他人却都有被打击的风险。
场上僵持了片刻,每个人都在衡量谁更好对付一点,不过这回倒没人去选择那些生面孔,反而想要‘杀熟’。
毕竟陌生人谁也不能肯定对方究竟藏着多少底牌,而在周遭比较有名的天才修士,大部分情报却都是隐瞒不了的,方便精准打击。
嫏嬛低头拨弄了下琴弦,看着剩余的人微微扬了下唇角,觉得有些手痒,但想了想,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场,还是按捺了下来,随意的看着这群修士磨蹭着解决掉了最后几个竞争者,让这场法-会正式步入了尾声。
由于大能都在场,因此只等待了半个时辰后,六十多个修士便被选了出来,一切算是尘埃落定,不过并没有修士离开,在场围观的修士纷纷围绕着湖心亭寻了片荷叶或荷花坐了上去,当然,他们选的都是靠后的位置,靠前的位置,大多都被如嫏嬛这样的修士和游梦城的子弟所占据。
湖心亭的大能们对视几眼,便有一人笑着走出:“老朽先来吧。”
历来法-会,都是分为两部分的,前部分,为天才扬名的争锋时刻,后半部分,便是主办方的大能出场的时候,也是法-会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修士前来的另一大原因。
主办方会派出几个大能讲-法,有可能是一门向大众公开的术法,也有可能是某一道的阐述,并无什么规律,全看当事人的心情,有些运气好的修士,甚至碰上过法-会上喝高了的大能直接向场内扔出众多灵丹法器,有缘者自得之。
这等机会,哪怕是嫏嬛也会认真去聆听。
虽然她不缺大能给她讲道,但那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感情羁绊就是利益人情牵扯,相比之下,这种白嫖谁会不乐意听?
所以嫏嬛毫不犹豫选择了个最靠前的位置,鉴于嫏嬛之前的表现,自认打不过乌龟壳的修士自觉退却,倒也有修士想取而代之,只是踌躇片刻,却无人上前。
毕竟座位前后,在当下来说并没有太大分别,因为附近都能听到大能讲道,只不过靠前更容易被大能注意到,要是有疑惑想问也容易被大能看到解答。
身为一个魔修,嫏嬛相当镇定的坐在了最前排,阙枝想了想,自觉自己师父没嫏嬛家家底丰厚,给自己的伪装可能防不住这么多大能的探查,要是之后听讲道说法有所领悟暴露在最前排未免不美,便自觉坐到了嫏嬛身后。
嫏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什么表示,转头看向高台。
那第一个出场的老者沉吟了一下,便徐徐开口。
说地涌金莲,天花乱坠来形容此刻的景象,未免太过夸张,但大能言出随法的特性,确实让周遭的环境在此时得到了暂时性的改变,空气中多了一种独特的道蕴,原本朦朦胧胧,始终隔了一层的玄妙道理,在此时却仿似主动揭开了神秘面纱,让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种领悟来。
根基深厚者,此时更是百尺竿头,更近一步。
附近山脉的动物,也本能聚集在了岸边,但没过多久,便有人听得头昏脑胀,亦或是昏昏欲睡,不过修士都明白,这是难得的机缘,哪怕头疼欲裂,也竭力听着,但依靠本能而来的动物,大多数却逃脱不了动物的野性本能,看着水面上只曾见过一两面的人很多因强撑着而七窍流血,和因为追逐道却承受不了其重量悄无声息死去的动物,选择了离开。
也有动物,目光闪动间,灵智顿开。
修为有高低之分,资质有高下之分,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法传天地,这难得的机缘,哪怕承受不起,也多得是前路无门的修士强撑着听。
而这些人中,其实会有不少人,在法-会结束之后重伤昏迷,或当场死亡,哪怕大能并没有禁止任何生物来聆听,可有时候现
实就是那么残酷,不够格哪怕机缘近在眼前,也犹如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对很多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
对此,大能也不会去提醒或是拒绝,有舍才有得,哪些能听哪些不能听,这本就是需要自行斟酌的,毕竟待会儿还有其他大能上台讲道说法,而大部分修士,往往连一个大能所讲的都无法消化完。
嫏嬛闭目聆听,大能讲道其实就跟大学的老师差不多,反正不管你听没听懂,他讲爽了那这堂课就结束了,只能让学生去适应他的节奏,所以嫏嬛必须得全身心投入才行,对这种事她很有经验,所以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方便若是自己觉得不满意,就第一时间切断联系。
视觉和听觉的加成,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再也出不来,因为大能光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沉迷于他身上无意间泄露出的‘道’上。
而不看,不闻,五识只留耳识,便能让人理智多留存一会儿。
大能的声音,像是自每个人心底响起,听起来浅显易懂,但细细琢磨,又让人觉得繁复深奥,让人如痴如醉,如同遨游于星海,往日里总也想不明白,困扰多时的疑惑,在这一刻却茅塞顿开,原本怎么也跨不过去的瓶颈,在这一刻也不停有人顿悟,踏破关隘。
嫏嬛心中始终保持着一分理智,方便她随时抽身,但大部分理智却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情绪所淹没,求道者,当道近在眼前时,很难不狂热。
不过道不同,却必须得保守本心,以免被同化。
嫏嬛认真揣摩着对方的话语,同自身所学相互印证,只感觉自身迷雾散尽,仿佛再无阻碍,不过嫏嬛知道,这只是错觉,就像很多修士突破顿悟后,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样,只是一种情绪和身体带来的正向反馈,让人欣喜得都有些晕头转向。
不过收获,也确实不算小。
被眼帘遮挡住的眼珠,浮现出了明明灭灭的光辉,真气涌动间,仿佛下一秒就能突破,嫏嬛略皱了下眉,将这种感觉压了下来,立马退出了这种玄奥状态。
在大能眼皮子底下突破,除非她不要命了,更何况现在突破,必然是会根基不稳的。
在嫏嬛睁开眼时,她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咦声,嫏嬛妙目一转,确定自己找不出出声之人后,便也懒得去找,扬了扬唇角,神色平和,颊边平滑,却是无梨涡闪现。
第159章
一个人如果拥有比较鲜明的特征,对她的伪装来说其实是很不利的,因为很容易让人借此产生联想,自然而然就会比别人多几分怀疑。
所以嫏嬛在发现疑似有大能在观察自己时,立马就毫不犹豫的收敛了自己所有外显的明显特征,比较有时候一点点的怀疑,就足够让修士有理由出手了。
至少嫏嬛曾经就曾用过左脚先进门、开口第一个字是我之类明显找茬的理由去收拾过人,虽然别人不一定能有自己这么无耻,但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嫏嬛左右看了眼四周,阙枝已经无聊到打瞌睡了,这个大能所讲的其实只要认真听,谁都是能有收获的,只是这类涉及到一些高端层次的语言,每个人所能倾听的有限,所以被提前告知过的年轻修士,都会选择跟自己所走的道路有相似之处的那个大能去听。
而对此不明所以的,则在一开始就用尽全力去倾听,如果后面有大能所讲的刚好跟他们自己的道路所贴合,那大概就只能悔不当初了。
脱离了那种玄之又玄的意境后,嫏嬛其实也感觉有些困,她有法宝护身,在这种情况下不会觉得难受,可以很好的将大能的声音阻隔在外,传到自己耳朵里时就变成了不携带道蕴法力很普通的语言,在不用心去倾听的情况下,这种语言其实跟催眠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比上课时的字符更加枯燥难懂。
不过当场睡着,对大能来说是一种很不尊重的行为,所以嫏嬛还在强撑着,顺便用留音石将已经不携带道蕴的话记录下来。
语言在讲道中,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这只是一个传播途径,真正让聆听讲道的修士醍醐灌顶的,也并非语言,而是大能借语言抒发出的道蕴,下意识在内天地演化道法,泄露出的那一缕神秘气息。
那种玄妙的感觉,才是让修士豁然开朗的元凶。
而抛开了这些,大能所说的话对年轻修士来说,就跟假大空差不多了,但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毕竟同样一本书,各个年龄段的人看下来,都是不同的看法。
最先登场的大能并没有讲多久便将位置让出来,对他们来说,其实一场讲道,讲个一百多天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到那会儿就是纯粹的自嗨了,因为年轻修士根本不会有人还能撑到那时候,所以他们讲道,都是浅尝辄止,不会涉及过于高深的道理。
饶是如此,十数位大能上台讲座,也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毕竟虽然说都是浅尝辄止,但讲到兴起时谁还会管底下的人听不听得懂?自己讲爽了再说。
不过对此,却是无人表示不满,毕竟时间多延长一会儿,惠及的可还是底下听讲道的修士们,这种机遇平常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
而讲道结束后,游梦城则预留给了修士门一个月的闭关消化,如果未能在约定时间赶来,那他这个进入游梦仙境的名额虽说不会让给其它人,但也就这么空置了,不会为他留着。
嫏嬛不喜欢在别人的地盘上闭关,所以这个给修士预留的闭关时间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她也没在这段时间内乱晃,而是保养了一下武器,将在游梦仙境里有可能会用到的丹药符箓之类的一式三份分别保存在了不同的储物用品中。
毕竟谁知道在游梦仙境中会遭遇什么。
等时间到后,众人便被带进了封闭的飞舟,嫏嬛可以明显感觉到飞舟应该是穿过了中大型传送阵或是被专门开辟出的稳定空间,但具体是路线是什么,最终目的地在哪儿,嫏嬛却是毫不知情。
这也是游梦城为了防止仙境被攻破的手段,虽然说,这种等级的秘境基本是强攻不进去的,必须得有钥匙才行,但如果具体-位置暴露出来,难保不会有人试图找出漏洞借此偷偷进去,为了避免这些特殊情况,每次游梦城带人进入时,都是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究竟是去了哪里的。
待众人都到了之后,八位大能腾空而起,各占一个方位,将自身真元灌注进了一枚黑色的令牌中,随着令牌的剧烈颤动,虚空中荡起了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涟漪,朝四周扩散开来,让一群哪怕是被游梦城保护着的年轻修士,此时依旧感受到头晕脑胀,严重者甚至当即呕吐了出来。
太过强烈的空间波动,也是会让修为低的修士感到不适的。
嫏嬛运功让自己脸色白了白,也做出了一副难受的模样,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一阵仿佛撕裂般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在他们的感知当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阴影,从远方远渡而来,中间一切阻碍,都被无视,不懂得避让的,便只有碾碎一个下场,一副‘目中无人横行无忌’的姿态。
嫏嬛庞大的阴影,不断的挤压着周围的空间,在令牌的牵引下跨界而来,让人看了便只觉无比的震撼。
轰隆!
随着游梦仙境现世,地面都不由自主的下陷了几丈,泥土被肉眼可见的夯实成了难以贯穿的紧实,冲天的灵机气场压迫得周围的植物不受控制的弯折,真气直冲九霄,几却又在即将暴露在世人眼中时,被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罩所抵挡,又回流了下来。
浓郁到化液的真气,几乎让人不用主动吸收,便争先恐后的钻进了身体中,让人只觉从一个充满污秽的地方,骤然来到了干净无比的空间里,只觉得呼吸都通畅了几分。
然而这种情况,对一部分修士来说,却并非干渴的旅人陡然看到了绿洲,而更像是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搬砖给砸中,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来,脸色更差。
真气太少或太过浓郁,都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健康的,尤其是在游梦仙境现世时,本就有很多人觉得不适,自然便更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了。
嫏嬛想了想,脸色一白,做出被波及到但并不严重的样子,毕竟血液很容易被人利用,用别人的血又有被发现的风险,保险起见,还是不吐了。
一个黑袍老者取出一个阵盘,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阵法自阵盘中浮现,扩散进虚空中,将周围尽数笼罩在了其中,尔后八枚黑色令牌落入到阵法的八个方向当中,顷刻之间,虚空仿佛震动了一下,彻底稳固了下来。
紧接着,才听老者道:“游梦仙境仅能维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事件内,你等必须尽快离开,决不能拖延,否则便只能一辈子困在其中了。”
老者看着状态不佳的修士们,抬了抬眼皮:“你等现在就可进去,不过老朽还是奉劝你等一句,还是等修整完毕后进去为好。”
这话,听进去的人不少,没听进去的人也不少,毕竟晚一刻进去,没准就是跟机缘擦肩而过,相比之下,带伤进去却不是什么大事,说到底,只是轻伤而已,进去才疗伤也不迟。
不过嫏嬛觉得,对方也没必要坑人,所以她盘腿坐下,随手往嘴里塞了颗在游梦城购买的疗伤丹药,紧接着运气让自己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后,才飞掠进通道中。
在游梦城购买的丹药其实对嫏嬛来说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不过每个地区的丹师炼丹手法都是有所差异的,万一被精通炼丹的大能察觉出问题就不好了,所以谨慎起见,嫏嬛也在游梦城购买了多种类型的丹药来预防这种情况。
整个游梦仙境的面积,哪怕每隔千百年都有修士进入,但实际上具体的范围依旧未曾被探明,只让人知晓了一些标志性、且常见的地方,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沧海桑田,每次进来都会有细微的变化,所以哪怕游梦城有地图,也只能作为参考。
毕竟,
时过境迁,曾经的地图,未必有用。
尽管如此,地图的价格还是被炒到了一个骇人的价格,财大气粗者,甚至将有游梦仙境每次进入后所带出的地图都买了下来,嗯,嫏嬛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对此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亏的,毕竟借此还是能看清游梦仙境里‘地壳’运动的规律,更容易推测出如今某些建筑的位置。
嫏嬛进入游梦仙境的位置,跟别人并不在一个位置,据说每个年轻修士进来时,仙境内本来的审核机制会自动将众人匹配到适合他们的区域,如果有特别合适的,甚至会被直接传送进传承大殿中。
嫏嬛环视四周,只看到了周围重重叠叠的山脉,和哪怕相隔数万里,也能看到的,悬浮于虚空中的浮空島,其被云雾所遮盖,若隐若现,光注视着便似乎隐约能听见仙音妙乐,让人生出无限的向往来。
那便是游梦仙境的核心,藏着游梦真仙真正的传承,只是众人并不能直接上去,除了进来时就被选上送进去的人以外,便只能通过大海捞针一般,在秘境内找到特殊的‘门票’,才能进入其中搏一搏。
第160章
嫏嬛看了一会儿那醒目的浮空島,便收回了视线,她并没有得到这个传承的兴趣,毕竟这类大传承,对修士来说几乎就是确定了最后要走的路线,且这类传承通常都很霸道,一旦继承了,就必须得转修。
而嫏嬛早就已经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不必再画蛇添足。
周围的景色并不在嫏嬛买下的地图中有所记载,这让她感到些许头疼,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正想离开,蓦地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嗡嗡声。
嫏嬛蹙了下眉,这声音……听着有些像是蜜蜂?
她当机立断撑起千机伞,下一秒,就见空气震动,铺天盖地的金色几乎遮蔽了天光,朝着嫏嬛的方向迅速袭来,宛如蝗虫过境。
以嫏嬛的学识,也忍不住这究竟是哪种凶兽,在她收集的关于游梦仙境的情报里,也没有人提过这种凶兽,不过看其来势汹汹的模样,和每只散发出的不逊于肉身九重的气势,就可以想见,这群蜜蜂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毕竟太过密密麻麻了,哪怕一开始能抵挡,待到真气耗尽,也免不了被蜂针扎成刺猬,要是蜂针带毒的话,那就更是了不得了。
随着它们越来越靠近,空气都好似因为害怕而震动了起来,嗡嗡声听得人有些头晕目眩,那铺天盖地的金色‘云彩’,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目标明确的朝着嫏嬛袭来。
轰轰轰!──
蜂群撞击在千机伞上,炸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浪,让没有丝毫停顿的蜂群,被掀开在空中,形成一圈圈金色浪花,只是还没等它们重新回到队伍中,就见蜂身破碎,七零八落的跌在地上。
‘嗡’的一声,千机伞绽放出一层朦胧的光晕,被光华所照到的金色蜜蜂,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拉扯,不受控制的飞到了伞面上,就像是陷入蛛网的昆虫,无论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蛛网的束缚,只能绝望的看着布下陷阱的猎人,一点点吞噬掉自己。
蜜蜂密密麻麻的落在千机伞上,远看犹如一顶金色的华盖,近看却让人头皮发麻,蜜蜂的鸣叫声中,却隐隐能听见咀嚼声,悍不畏死冲击的蜜蜂,并没有因为数量优势而得偿所愿,虽是将人淹没,却犹如自动送进野兽口中的猎物一般,让野兽得以饱餐一顿。
嫏嬛撑着伞,沉吟了片刻,迈步朝着蜜蜂涌来的方向而去,一只只,一群群蜜蜂汹涌而至,像是在阻挡嫏嬛靠近,嫏嬛估摸着,自己大约是被传送到了蜜蜂的领地?而这群蜜蜂,恰好又都是领地意识比较强的那类?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如今也注定得不到和解的可能,一只只蜜蜂的尸体坠落在伞面上,以千机伞的消化能力,这会儿伞面上依然铺了一层厚厚的尸体,近看极为吓人。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色便越好,随处可见的灵花竞相绽放,一看就知是被培育的极好,而培育它们的,毫无疑问便是看上去十分凶残得蜜蜂。
自然界的很多动植物,都是互利互惠的共生关系,嫏嬛对此也不意外,只是这种未被人涉足过的地方,根本没有一条能供人通行的通道,再加上很多花草又都属于灵物,以至于嫏嬛从中走过时,裙摆上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花粉和馥郁香气。
十数里的范围,看着犹如梦境般唯美,但这片如梦似幻的区域内,却几乎没有动物鸟雀活动的迹象,仅有一些昆虫的存在,显然其余体型较大的动物都被赶走了。
嫏嬛提起裙摆靠近,不知是不是蜂群察觉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在送死,还是她身上沾染了许多它们熟悉的气味,嫏嬛朝里走得越深,被攻击的频率反而越小,等到了最后,竟无蜜蜂再攻击她,让不停吞噬的千机伞,终于不用忙不过来,等嫏嬛走到蜂巢时,伞面上已经被盖上了一层蜜色,却已无蜜蜂尸体。
能供养这么多只蜜蜂的蜂巢,毫无疑问是巨大无比的,在嫏嬛眼前,蜂巢是依附于一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大榕树而建立的,榕树树底堆积着密密麻麻的森森白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显而易见,这里不是没有修士来过,只是来的修士,都没能活着离开罢了。
这些白骨被有序的被堆积在一起,大的作为支撑,小的作为‘隔板’,以蜜蜂分泌的凝胶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形成了这个看着十分狰狞骇人的巨型蜂巢,一只只勤劳的蜜蜂在白骨的缝隙中进进出出,周围只能听见嗡嗡声,除此之外,再无法听到任何声音,足以让任何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心生恐惧。
哪怕是嫏嬛,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皱眉。
本来她还觉得这种蜜蜂产下的灵蜜定然不差,打算捞一点拿去吃,但现在看到这一幕,嫏嬛觉得她委实下不了口。
不仅下不了口,还觉得有点恶心。
想了想,嫏嬛从储物戒中拿出了血琵琶,将千机伞立在地上,斜倚在千机伞上,清扬婉转的乐曲从嫏嬛指尖流淌而出。
血琵琶的琴音,有种特殊的魔力,那是一种脱离现实、似梦非梦的不真实感,也可以说是割裂感,嫏嬛双眼微阖,如倾如诉的曲音自指尖倾泻。
空中飞舞的蜜蜂一滞,在柔和清灵的曲音下,数只蜜蜂飞涌而出,在蜂后的指挥下,辛勤的在榕树枝丫间,额外建立了一个小型蜂巢。
日升又日落,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蜂巢也逐渐完善,血琵琶的声音彻夜不停的响起,在地下汇聚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洼,嫏嬛略显疲惫的打了个的哈欠,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玉葫芦,拿刀将蜂巢割开了一个小小的扣子,拿鎏金般色泽的蜂蜜随之流淌而出,缓缓汇聚进玉葫芦当中。
只稍微感应一下,嫏嬛就能感觉出,这甜蜜的蜂蜜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算是一种难得的天材地宝,当然,嫏嬛不缺天材地宝,但美味的天材地宝,却是谁都缺的。
嫏嬛伸出指尖勾连了一点尝了尝,也许是因为这些蜜蜂是最正统的蜜蜂,除了领地意识强了一点之外,平常并不食用任何血食,只采灵花的缘故,因此蜂蜜的味道很纯正,不含任何怪异的味道。
要知道,这是很不容易的,真气的存在,让很多生物会本能的去品尝那些它们食谱之外的食物,且大多数还能因为修为而消化掉,所以九州出过不少食人、食矿、食肉的蜜蜂,像这种保持着原本纯粹的蜜蜂,是很少见的。
虽然它们铸的蜂窝让人觉得有些膈应,但至少它们没食用过这些死去的动物的血肉,只是拿它们的骨头来筑巢而已,而对一群智慧有限的蜜蜂来说,也不能指望它们有正常的审美。
嫏嬛叼着装满了一半的玉葫芦,伸手一招,将那小型蜂巢连带着里头的蜜蜂蜂蛹一窝端了,又以血琵琶诱哄蜂后,让它送出了几只有潜力成为蜂后的蜜蜂和蜂王浆,一块装进了灵兽袋中。
嫏嬛记得,蜂巢中是存在一巢双王的情况的,对蜜蜂这种寿命短暂的昆虫来说,哪怕它们的寿命因为修为得以延长,但也逃脱不过几年一死的命运,所以除了现任蜂后以外,蜂巢中也是存在着其余蜂后预备役的,等到蜂后死之后,它们便有可能上位。
这蜂蜜的味道委实不错,因此嫏嬛决定自力更生,带一些回去养着。
伸手重新拿起千机伞,嫏嬛随手往蜂巢中扔出几颗灵丹,便选择离开。
蜂巢中,双眼泛着淡淡红芒的蜂后陡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瘦了不止一圈的身形陷入迷茫当中。
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感觉身体好似被掏空?
蜂后迷茫的煽动了一下翅膀,不过很快就被蜂巢中的丹药独特的药香所吸引,当即毫不犹豫的吞下,浑身气息暴涨,像是即将突破一般。
不过后面发现的事,就跟嫏嬛没有什么关系了。
对嫏嬛来说,为了蜂蜜跟蜂群硬拼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和平交易就可以了,她撑着伞慢悠悠地离开了这片区域,确认周围没有蜜蜂后,这才将千机伞收了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玉葫芦,微眯着眼笑了起来。
普修士得到天材地宝,根本不会在意味道如何,只在意天材地宝的效果,但对嫏嬛这类不缺乏这类东西的修士来说,在注重效果的同时,就更在意口感了。
所以如蜂蜜这种能融合进多种食材的辅料,市场价值一向是高于它们本身的药用价值的。
毕竟,谁不喜欢吃味道好的东西?
而且,这种‘食补’类的天材地宝,通常都没有什么影响自己根基的副作用,最多也就是吃多了上火虚不胜补罢了,可以想见其珍贵程度。
不过对嫏嬛来说,这她倒没有打算拿出去卖,毕竟就这么点,自己都未必够吃。
收起玉葫芦,嫏嬛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这才慢腾腾走过去,对接下来能否得到收获,并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