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儿？”
卫绍之和她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今天没穿那件劣质的印字短衫，换了件风格简单素净的米色长袖衬衫，手脚修长，腰线紧窄，应当是为了方便干活，衣袖仔细地挽到手肘后面，露出饱满的肌肉线条。
许白鱼沉默一会，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年轻帅哥需要在小学附近旁边的小店打工赚钱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一身优雅贵公子的矜贵气场可不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
女孩陷入思考，想着该不会是什么大佬出行改头换面体验人生寻找垃圾桶里的灰姑娘，或者更加阴谋论一点，国产汉尼拔亲自寻找猎物，她来这边找童年回忆小零食，这位也来这边找童年回忆小零食……
“怎么不跟上？”
卫绍之察觉到她错后半步的距离，不由得跟着停下来转过头。
他长得实在是太高，许白鱼又低着头，这么一转过脑袋便看见了一个栗色的发旋，头顶发丝浓密，看起来软蓬蓬的，卫绍之垂在身边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想起来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件带兜帽的珊瑚绒卡其色睡衣。
不穿那个她看起来也是毛绒绒的。
忙着和各种跳屏软件斗智斗勇的许白鱼忽然感觉到头顶一道阴影垂下，她反射性抬起头，一双水漾杏眼冲他眨了眨，依然是状况之外的无辜茫然。
卫绍之眼睛里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侧身站在女孩旁边，微微低着头看着她，看起来像是在迁就女孩的身高，随时做好了听她说话的准备。
“怎么了？”许白鱼等了半天没见阴影从自己头顶消失，茫然道。
“您不动啊，客人。”卫绍之好脾气的指了指他们还没有挪出一米之外的门口，“站在这儿容易耽误生意。”
“叫名字就行，”许白鱼后颈汗毛一竖，总觉得路过等着接孩子的家长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无比诚恳的强调道：“哥，被你叫客人真的怪怪的。”
特别是大街上这么一位吸睛度极高的高挑帅哥客客气气的叫她客人……对不起，她就是个破写文的，真的很容易想歪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那我直接叫你许白鱼？”卫绍之问道，但也依言往外走了：“不觉得叫全名也很奇怪吗？”
他身高腿长，但迈开的步子却不大，方便女孩很轻松的跟上来，许白鱼下意识跟着他的脚步一起走，放学时间段小路挨挨挤挤，家长接孩子的，准备开始摆摊的，密密麻麻散在小路的每个角落，就算她有意维持正常社交距离，现在两个人之间竟也称得上一句亲密。
卫绍之这么一问，她也就反射性地回了：“哪里奇怪了，不都这么叫吗。”
“许白鱼，许白鱼……”
对方还真就煞有其事地念了两次全名，一把可以去当声音博主的好嗓子把她名字念得字正腔圆，听得许白鱼浑身不适，仿佛被课堂点名。
卫绍之忽然转过头来，又问：“你被我叫全名不会觉得像是被老李课堂点名一样吗……而且现在一般都是叫姓或者单名吧？叫你小许？就像王叔叫我小卫一样。”
“你这个叫法和我妈单位一样……”
卫绍之跟着点头附和：“大家上班的时候称呼都差不多吧……诶你看那个是不是我们小时候经常路过的小烧烤摊子？居然还在摆诶。”
许白鱼的脑袋反射性就转过去了：“哪儿呢哪儿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一毛钱一串……”卫绍之笑眯眯的跟上她的脚步，许白鱼在摊子旁边站定，眼神写满怀念：“和小时候一样一毛钱一串那也太夸张了，多多少少也要涨价吧？”
小摊倒还是老样子，泡沫箱子堆在后面，饮料瓶子拧做的调料罐子，区别就是小时候的本地牌子换成了现在的热门款，价格涨到五毛钱一串，依然是惊人的便宜。
价格摆在这里，自然也是针对小孩子的口味和食量，肉串分量整体不大，备货也不多，许白鱼本来摩拳擦掌准备先奢侈一把，试试看能不能包圆，结果一扭头还没来得及点单，瞥见身后不远处几个小学生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这边。
大概是因为有两个一看就不是学生家长的大人站在这儿，便不太敢凑过来买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鼓足勇气凑过来，声音细细的，期期艾艾的仰头和她商量：“姐姐，你要是买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们留两串馒头片啊？”
许白鱼心想自己是这种人吗连烤馒头片都不给孩子吃，然后她道：“那如果姐姐想要全都买怎么办呀？”
卫绍之唇角上扬，随即握拳抵在唇边，很轻地咳了一声。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乖乖道：“那、那也没什么不行……这家烤串很好吃的，姐姐要是第一次来，你可以都尝尝……”小孩越说声音越小，目光停在烤串摊子上，肉眼可见的恋恋不舍。
许白鱼唏嘘道：“你们家长让你们吃啊？”现在小孩真好啊，不但有小天才电话手表，还能自由的买小烤串。
小孩摇摇头，细声细气地答：“平时也不让的，但今天我们半小时后还有补课班，转过一条街就能到，所以我们放学后就直接去，这半小时我们就在旁边吃一口……”没有家长陪同，自然也可以自由的买小烤串。
“买吧买吧，”许白鱼慈爱道，她对小孩子没有什么格外的偏爱，但也不至于自己小时候淋过雨长大后就要无差别撕伞，她从包里拿了一小包面巾纸递过去，以一种前辈的口吻严肃提醒道：“记得吃完把嘴擦擦然后漱漱口，免得家长来了检查有漏洞。”
“好诶，谢谢姐姐。”小女孩迅速点头，像是接过革命前辈传承火炬一样双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面巾纸，卫绍之终于有点忍不住笑意，但他选择开口，温言细语地提醒道：“以后和陌生大人说话不用说的这么详细的，碰到坏人要跟踪你们怎么办。”
“知道了，也谢谢叔叔提醒，但是我想会和小学生抢小烤串吃的人可能不是好人，但应该不会是人贩子，所以没关系的。”小女孩一板一眼地乖乖答，卫绍之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她是姐姐我就是叔叔……”
“因为姐姐看起来想买小烤串但是叔叔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小孩很冷静的回复，“啊姐姐已经走了，叔叔再见！”
许白鱼的确已经转身去了其他摊子，他猝不及防一转头身边空荡荡一片，不远处的许白鱼已经像是瓜田里的猹身子一扭就窜出去好几米，巴掌大的小孩零食装了一兜子，现在正站在一家炒酸奶旁边。
卫绍之凑过去的时候，许白鱼正巧一脸落寞的转身要走，他问：“怎么啦，这家不好吃吗？”
“今天忘记准备芒果味的了，”许白鱼悻悻道，“这家好便宜，一份才五块钱，平台上能要我十八块还不抹包装费……”
小学附近真的是宝藏地，可惜她懒得动，这边也不走外卖平台，所以只能先这样了。
“你下次点单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声，我顺路帮你带过去就是了，”卫绍之安慰道，随手递了一个小袋子过去，热乎乎的烧烤料味道顺着塑料袋的缝隙钻出来，许白鱼眼睛一亮，磨磨蹭蹭地没好意思接：“小烤串……！你买了啊？”
“为了让人家小学生叫我哥哥而不是叔叔，买了一点，”卫绍之从容解释，拎着袋子的手并没有放下去，依然悬在许白鱼的面前：“这个算我请你的，一共才几块钱的东西也不贵，我挑着每样买了一点，就当是同学聚会请客了。”
“那我一会把钱转给你，”许白鱼喜滋滋接过袋子，手机这边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就听得卫绍之又道：“先不着急现在，我估计我得回店里了，正好把你那份打包，对了小许，你刚刚点了什么来着？”
许白鱼幽幽道：“你这个‘小许’的语气我怎么听着这么像领导讲话的开场白呢……”
“很像吗？抱歉，我还真的不太习惯这么喊人，不过之前工作的地方大家都这么叫，我自己也好难改过来。”
卫绍之依然是笑眯眯的，忽然神色自若地随口一提：“既然叫全名也不太舒服，那叫你‘小鱼’怎么样？我听王叔也这么叫你，应该不介意吧。”
他声音语气一转，两个字被念得无比轻快又自然，比硬邦邦的播音腔或是领导点名的口气听起来舒适了不止一个度。
许白鱼点头：“不介意啊，反正比领导点名要好一点，先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