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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生辰

    原本准备元宵起个大早的两人,意外睡到日上三竿。怪只怪温柔乡实在温柔,将人焐

    在里头,分不清春夏秋冬。

    陆怀一睁眼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间顿时梦醒惊坐起,将李玉娴那侧的被面拍得噗噗响:“糟了糟了!买菜买菜!”

    生物钟向来准时准点的李玉娴也被昨夜的耳鬓厮磨折腾得失了灵,被陆怀一叫这才悠悠转醒,惺忪着眸子,一时间分辨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这个点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了......”不等身旁的人反应,陆怀径自拖来昨夜叠放在床边方凳上的内衣和毛衣穿上,又掀开被角,下床穿秋裤。

    李玉娴仍旧是愣愣的,仿佛还未曾完全醒来,手轻扒拉着,将下巴从被子里探出,任由外头清冽的空气随着呼吸沁到肺腑,这才让迷蒙的神思逐渐回笼,醒来。

    “几点了......”嗓音似是蒙了一层纱,轻微暗哑,尤带着昨夜的湿意。

    “九点半了。”伴着穿衣服的窸窣声,陆怀懊恼的话音传来。

    李玉娴做了个深呼吸,翻身过来,正瞧见亲爱的那人正单脚跳着,试图将外裤套进腿里,像是一只小青蛙。

    李玉娴不由想笑。

    “你还笑,都怪你。”陆怀噘嘴嘟囔,但她余光瞥见李玉娴也要撑着起身,又赶忙按下她:“算了,你别起了,我一个人去吧,昨天半夜就听你咳嗽,多休息会儿吧。”

    “我咳了?”李玉娴自己并无印象,只觉得睡得挺沉的,梦里的事也很真。

    “咳了,零零星星的几声。”陆怀叹了口气,想起昨晚出得那身汗,有些后悔纵着李玉娴做那些:“你这咳嗽入了冬天就没过好几天,唉......”白天还好,夜里却反复,虽不严重,但作为枕边人,她一咳,陆怀听见了就忍不住心疼。

    李玉娴咬了咬唇,不接这言,转而问:“若是没菜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去远一点的生鲜超市碰碰运气了,今天元宵,大家年头里的剩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估计都赶着出来买新鲜菜了,去晚了不一定能买到品质好的。”陆怀扣上大衣的扣子,抬手将凌乱的长发拢了拢,借了李玉娴放在床头柜上的簪子,手法老练地将头发都弄起来:“我去洗漱了哈,你再眯会儿,回来了叫你起床。”

    李玉娴瞧着陆怀径直去了卫生间,翻了个身平躺于床上,手揉了揉仍有些发昏的头,回味着刚才那个疼痛的、焦躁的、荒诞的梦境......

    “脚冷不冷?”陆怀又出来了,立于床尾,手中攥着根牙刷,笑眯眯地向她望来,好似眼里一刻都离不得床上的人似的。

    “还好。”李玉娴笑着回应。

    话音刚落,压在脚上的被子就被掀开,掀得并不多,但依旧牵起一股冷风,激得李玉娴下意识将腿蜷了蜷。

    偏偏那人还淘气得很,寻着自己的脚如同捉鱼一般非要贴上来,那手带着水又冰冰凉的,直把李玉娴逼得想踹她:“胡闹!”

    陆怀将被窝里尚留余温的热水袋摸了出来,故作无辜:“我只是想把热水袋找出来呀......”

    李玉娴:“......”

    陆怀又走了,回来时将一个新灌了水的热水袋塞到自己脚边:“来不及烧水了,热水器里的水将就一下,正好可以焐到我回来。”

    “再晚点,菜市场里什么都不剩了!”一早起了为她考虑这儿照顾那儿忙前忙后的。

    “哎,知道知道。”掖好她脚跟处的被子,陆怀凑到她脖颈处钻了钻:“那我走了哦,早饭你也不要起来做,我带吃的回来。”

    “嗯,路上当心。”

    “拜拜。”

    下楼,挎上菜篮子出门。

    与除夕那日一样置办了些菜,因为手艺有限,拿手的菜也就那几样,所以连菜品也只能买差不多的那些,河虾买不到就只能买超市里普通的基围虾,肋排没有了就只能搅了些肉泥回来包蛋饺和油豆腐,到时候铜锅里跟咸肉莴苣炖腌笃鲜,蔬菜丸子买了三四样,下酒的卤菜也买几样,最后晚上再偷懒点个悦仙楼的成品菜,应该差不多了!

    反正阿爹是自己人,总不会嫌弃自己的手艺,再不济也有李玉娴兜底呢,晚饭吃过,让她弄个茶弹个琴什么的,阿爹肯定高高兴兴,比喝酒吃肉还高兴......

    哦对,再定个蛋糕,阿爹吃不了甜食,可以买个小的,到时候关个灯点个拉住再唱个生日歌,把仪式感都给它拉满!

    像是划清单一样将事一件一件都安排妥当,陆怀哼着小曲儿回家,顿时觉得这天都开阔了,冷风都轻和了。

    “阿爹,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呀!”知道阿爹在家,陆怀回家时顺路绕进秦家,通知阿爹。

    “噢哟,心肝来了啊。”里头传来一声椅脚磨瓷砖地的声响。

    采光不济的客堂有些暗,听见陆怀叫唤的秦百川从里头迎了出来,面上架着副老花镜,看来是在看报写字:“忙完啦,终于想起我这个老头子啦?”

    “明明是阿爹忙,东家年夜饭西家年夜饭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来吃我的饭。”陆怀哼了哼:“看书呢?怎么不到亮处或者开个灯啊?”

    “不看书不看书哈哈。”秦百川笑了笑,觑了一眼陆怀的菜篮子:“今天买了不少好菜哇?”

    “睡过头了,没买到什么菜,晚上只能瞎做做,阿爹你就瞎吃吃吧。”陆怀瞧着老人家,老人家面色不算太好,眼窝处有些发乌,身形也更消减了,陆怀不由锁眉道:“阿爹你去谁家吃的年夜饭啊,看来是水平不佳,一个年头都没把你吃胖点!”

    想到另一种可能,陆怀倒是有些着急了:“身体阿有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挺好的,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好。”秦百川摆了摆手,一贯那种开玩笑的语气:“就是做梦老想着你阿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下面孤单了,来叫我快点下去陪陪她哈哈哈哈。”

    陆怀一听这话,连忙嗔怪着纠正他:“瞎说,阿婆肯定是托梦来让你再多过几年好日子呢!”

    “没有这个烦人老头在,她在下面反而过更轻省些是吧?”

    “说不定就是呢!”陆怀看他笑了,就放下心来:“那阿爹我先回去了,家里那位还等着吃早饭呢。”

    “噢哟,那快点回去吧,吃早饭都这么晚了,别饿出胃病了!”

    “嗯!那我走了啊,我准备了瓶好的,晚上我们不见不散!”

    “好好!”

    辞别阿爹,时间确实已经不早,想着李玉娴还睡着,等洗洗弄弄起床,估计吃早饭都要近中午了,陆怀不由加快了脚步回家去。

    到家先到厨房,将菜篮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先归好,又拿着从早餐铺里打包回来的包子豆浆回到房里。

    “要不要吃早饭呀?”这一回,李玉娴确实是听话了,没有在自己转身出门就跟着起来,陆怀探到床前,见李玉娴还安然睡着,不由轻声唤她。

    李玉娴在浅眠中,一听陆怀叫她就立时睁了眼:“回来了?”

    “嗯。”

    被暖气熏了脸,脸颊处晕着微红,与那初醒朦胧的神态相佐,让陆怀顿时心生怜爱,忍不住捏了捏她:“买了你喜欢吃的三鲜鸡丁包和一个青菜包,去的晚了,梅干菜的没有了,鸡丁包也只剩最后一个了,还是跟前面一个小娘鱼商量了才让给我的。”

    李玉娴嗤嗤一笑:“人家也要吃,你做什么跟人家要,我又不要紧的,吃什么都行。”

    陆怀瘪了瘪嘴,佯装不高兴道:“噢,我说出来就是等你夸的,结果等来就是你这么一句啊,没趣。”

    李玉娴笑得更开了:“对不住,我重来,谢谢夫人了。”

    “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不聪明,有时候聪明的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听什么话你就说什么话,有时候又笨得很,我不爱听的你叭叭个不停。”陆怀怨道。

    李玉娴笑而不语,只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对这陆怀撒娇。

    陆怀:“......”

    “咦?”见陆怀不为所动,李玉娴歪了歪头无辜道:“怎的?这招我使就不灵么?”

    这一幕陆怀可不陌生,李玉娴不喜欢赖床但自己喜欢,有时候不想起时,她就这样张着臂,央李玉娴将自己从床上拉起来。

    “你学我!”

    “你既叫我晚起,那自然也要学着你的样式,将晚起的步骤都学到位不是?”李玉娴嘴上一本正经地说着话,手却仍学着自己的模样,五指摇着花儿,要自己拉。

    “你学的一点都不像!”平时撒娇自己根本不会留心,但看着那些举动被眼下这个人复刻的时候,陆怀竟然有种无言以对的羞耻感,从脸到耳尖都红透了。

    她赶忙放下手里的包子,也顾不得什么温柔不温柔了,上去一把将人扯了起来:“好了!你快洗漱吧,包子再不吃都要凉了。”

    “好好好。”李玉娴慢条斯理地起床、穿衣、洗漱,走到哪儿陆怀就跟着晃悠到哪儿,手里举着自己的包子边吃边跟李玉娴聊天。

    去菜市场遇上了谁,卖肉的老板娘跟她说了啥,回来去请阿爹的时候又说到了什么......仿佛一只小广播,事无巨细地与李玉娴分享。

    “说起来,明日一早所有老师要去郭老师那里开会。”李玉娴将擦过脸的毛巾叠了叠,承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这么早就要开班了啊?”陆怀愣了愣,下意识道:“我们还没出去旅游呢!”

    但转念一想,这时间也算合理,今天已经元宵,一般学校也就元宵节后开学。

    “就算再早也是要到周末的,明日才周一呢,兴许只是去说说今年的安排,做个动员大会,而且......”

    陆怀:“而且什么?”

    李玉娴莞尔:“我潜伏于那个老师群组里,瞧见他们在说,每年返工开会,老板会给开门红包,一百块。”

    “那还是有必要出席一下的。”陆怀啧了一声,连连点头。

    “你有么?”李玉娴挂好毛巾从浴室里出来,陆怀在门外接应她,将捂在兜里的包子给她。

    “哈,原来你不但惦记着人家郭老师的开门钱还惦记着我的呀?”陆怀跺脚:“我这都没有什么长期员工,也没有郭老板那么有钱......但我可以单独给你发一个,等休假完接到第一个生意之后。”

    “我只是问问,并不是要,且我已经拿到了你给我的压岁钱,哪里还能贪心要开门钱呀。”李玉娴脸上全是笑意,明显刚刚就是为了逗陆怀才下的套:“长期员工才拿开门钱,长期夫人都是拿压岁钱的,是不是?”

    一句话,哄得服服帖帖。

    陆怀的得意顿时藏都无处藏,猛猛喝了一口豆浆:“赶紧吃吧你!”

    “遵命,陆大小姐。”

    ——

    生日,一个很遥远的词,被刻意丢弃在了最后一个亲人离世的那年。丢弃倒也不因为陆怀厌弃自己的出生,只是单纯地让这个再也无人庆祝的日子回归寻常罢了。

    所以,今天这个久违生日宴,虽然人不多,但陆怀非常期待。

    亲手下厨的几样菜都已经摆盘完毕,悦仙楼送来的外卖也都到位,只剩下最后一位客人还没有到场,陆怀抿着唇,背着手,悄默默地来到还在调试古琴的李玉娴身后,用手点了点她的背脊。

    李玉娴回身过来看她:“嗯?”

    “在阿爹来之前,我先把礼物给你吧,不然到时候有别人在,会有点不好意思。”陆怀抬手挠了挠脸,另一只仍背在身后的手俨然是藏着什么东西的:“不过......不是什么大礼物,你不要嫌弃。”

    “怎会......”李玉娴耷下肩来,望着陆怀:“你总是这么有心,都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

    “啧,你猜嘛,反问我干什么!”陆怀娇嗔地瞪了李玉娴一眼。

    “嗯......面包?”

    这个吃货......真是句句不离面包......

    “再猜。”

    “笔墨纸砚之类的?”

    “不对,再猜猜!”

    李玉娴锁着眉努力想了想:“我猜不到......”

    “嘿嘿,猜不到就对了,我就知道你肯定猜不到!”

    “若不然,是花么?”

    陆怀:“......”

    “真是?”李玉娴眸光一亮。

    因着家中庭院里几乎是不缺花的,她们之间似乎从未正式送过花,李玉娴大抵亦无从知晓,在这个世界里送花是一种比较普遍表达喜爱的方式。

    所以她能猜到是花,陆怀也稍有点意外。

    “是......那你猜,是什么花。”

    “玫瑰么?”

    “不对,嘶,你知道送玫瑰?”

    李玉娴挑了挑眉,摆出一个‘你小瞧我’的笑来:“嗯,手机上看到过。”

    “不对......”

    “咦......”

    虽然被她猜对了送花,但终究还是没有猜对送什么花,这还让陆怀有些小得意。不过她也没再与李玉娴玩猜谜游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怕眼前这个女人太聪明,再猜下去可能真就要被猜到了。

    “喏!”陆怀将藏在背后的一小篮花亮了出来。

    枝节纤细分明,簇簇红蕊如霞,一支支被灵动地编排在了同样纤长漂亮的编织布篮里。

    李玉娴看着,霎时收住了呼吸,眸光跃动,失了言语。

    “是真的梅花哦,喜欢吗?”

    “喜欢......”李玉娴眼里已然盈了些许泪光,她小心从陆怀手中接过那盏小花篮,像是对待珍宝般,抬到眼前,探鼻轻嗅。

    “感觉今年家里的也不会争气,等它开花还不如买点来看看......”

    陆怀知道,李玉娴爱梅。

    爱到什么程度呢?爱到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还没安稳下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家院中的梅,盼它开花盼了一个早春。爱到悉心照料,浇水修枝样样不假于人,连自己这个小花匠都失了业......

    而今年冬天她嘴上虽不再说着要看花要看花,但陆怀知道,她有多关注那株树,就好像是殚精竭虑的好老师总期待着自己的学生能争口气给个好成绩来回馈自己一般......所以,即便梅花枝不常见于花店,陆怀还是想方设法给李玉娴定到了。

    “如何想到送梅花的......”

    “你不是说你出生那年那日,你外祖母家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嘛,我就想着......”猝然被人勾住了腰抱了个满怀。

    陆怀抿了抿唇,不再说下去,也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