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许尧从电玩城出来,隔壁就是钓鱼佬俱乐部。
许尧看见他们提着鱼竿和塑料桶,两三个渔友,有说有笑地上了公交车。
对钓鱼佬的传说早有耳闻,奈何他自己一直没空去尝试。
许尧搓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干脆去钓鱼好了。
这时候已经黄昏了,许尧买了鱼竿、鱼钩、鱼饵、塑料桶和小板凳,找了本地的乡下钓鱼场,坐上公交就去了。
钓鱼场在郊区,坐公交要坐很久。
许尧懒得去挤地铁,反正地铁也要转公交线,他就干脆一趟公交坐到底。
路上还睡着了,幸亏等他醒来,公交都还没到。
就这么摇晃了两个小时,许尧打哈欠,扛着钓鱼工具、提着小板凳下车。
一片野生钓鱼场,许尧特意问了钓鱼佬,这里是河道的一段,向上连到山里,向下汇入主城那条河,鱼都很肥。
就是位置偏僻,多少有点像荒郊野外了。
这个点钓鱼的人不少,对面就是公路和居民自建房。
许尧和其他钓鱼佬保持距离,找了石桥旁边的点,铺开小板凳,煞有介事地甩钩子,开始钓鱼。
等鱼上钩的过程,他低头玩手机。
先刷了刷设计师论坛,然后直奔贴吧看八卦,回到论坛找基础模型,刷某音到晚上九点。
电池耗尽。
许尧错把充电宝带成了充电器,黑灯瞎火的,他坐在桥洞下,盯着钓鱼杆子出神。
钓鱼佬们三三两两地都走了,没过多久,周围就只剩下许尧和另一位老大爷。
许尧一条鱼也没钓起来,因为他一直在玩手机。
手机没电,公交这个点不跑,好像回不去了欸。
许尧后知后觉地惊醒,他忘记要在公交线路停运前,赶上回去的最后一趟!
记性好差,许尧按头。
许尧身上没带现金,住不了旅馆,看来只能在这里坐一宿了。
好无聊。
许尧趴下身,脑袋埋进臂弯里。
怎么说十月底的夜晚也不热乎了,乡下的冷风一阵阵吹,吹得人心里发凉,身体也发凉。
许尧打了个喷嚏,揉揉眼睛,张嘴打哈欠。
鱼上钩了。
许尧跳起来,一心急,往回拉的时候下手太快,鱼又跑了。
许尧气急败坏,原地跺脚,坐回去接着发呆。
发了一会儿呆就困了,许尧蜷缩起来,脑袋埋进臂弯间。
好冷,他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快要十二点了。
许尧打哆嗦,喷嚏一声比一声响亮。
大衣披在他身上,还带着主人的温度。
许尧本来以为自己在做梦,猝然惊险,掀了眼皮回头。
楚恒冬蹲下来抱住他:“在这里做什么,大晚上不回家,容易着凉。”
一刹那,许尧鼻翼泛酸。
“少管我,”许尧嘴硬,“我在钓鱼。”
楚恒冬瞅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塑料桶:“那鱼呢?”
“跑了呗。”许尧满不在乎道。
楚恒冬将他打横抱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一脚踢歪了鱼竿,刚买的鱼竿掉进河里,许尧愤怒极了:“我价值三百块的鱼竿!!”
“再买就是了。”楚恒冬说:“我带你去冰岛钓企鹅。”
许尧瞪了他一眼。
杨森终于追上来,跑得气喘吁吁:“我说老板,你跑这么快,谁追得上。”
他定睛一瞧,控制不住阴阳怪气:“哟,这不是我们二度失踪的陛下吗。就你能跑,上次是海边,这次是乡下,你没把老板吓死,能把我给累死。”
“狗奴才,”许尧咬牙,“就你话多。”
杨森哼唧。
楚恒冬想抱他回去。
许尧用尽浑身力气挣扎,偏就跟他杠上了:“我要钓鱼!我要钓鱼!”
楚恒冬问他:“我不是鱼吗?”
许尧瘪嘴:“没有你这么大的鱼。”
楚恒冬轻笑,将他放下,回头让杨森去把车里的帐篷和睡袋取来,然后柔声哄许尧:“好,我陪你钓。”
杨森不得不担心:“老板,你也两天没合眼了,钓鱼归钓鱼,你别一脚栽河里。”
“没事。”楚恒冬在许尧的小板凳旁边,席地而坐,特别接地气地在草坪里盘腿,对许尧说:“你钓吧,我看着。”
“注意安全。”杨森提醒他俩,回头去拿睡袋和折叠帐篷。
路上,杨森默默嘀咕,真行,洁癖都敢直接往地上坐了。
这边厢,许尧说他:“你起来,地上有虫子,脏。”
“累,”楚恒冬脑袋靠住他侧腰,困倦地合眼睛:“站不动。”
“那你刚才还抱我。”许尧不相信。
“因为想带你回家。”楚恒冬越说,声音越小,看来真的很困。
杨森回来时,就瞅见他俩那背影。
楚恒冬高高大大的一个人,随意地盘坐在地,斜靠许尧。
许尧上身前倾,坐在小板凳上,低头揉眼睛。
看来楚恒冬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倚靠住许尧了。
不知怎么地,那一幕让杨森也有些眼酸。
以前卫轻尘还活着时,楚恒冬也累,但他从来不这样倚住卫轻尘。
因为卫轻尘身体不好,楚恒冬对待他都很小心翼翼,这样靠着,未免压到对方。
楚恒冬好像终于,能彻底放松下来,以至于他连没铺东西的草坪都敢直接坐。
以前楚恒冬,都活得那么紧绷吗?
杨森走过去:“陛下。”
许尧回头,他在擦眼睛。
杨森算是能体会到楚恒冬的无奈了:“不准哭,人还没死呢。”
许尧小声嗫嚅:“他睡着了。”
许尧又说:“他都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这种话非要说出来吗。”杨森额头掉下一排黑线,他叹气:“陛下,给你看个东西。”
许尧眨巴一双大眼睛。
杨森掏出手机摸索,打开了电子文档,递给许尧:“瞅瞅,老板这两天的行程。”
乍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可能因为手机上字体小,看着有点费劲,许尧把页面放大。
于是他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时间精确到每一天、每一分,甚至每一秒。
往往上一个行程结束,立刻就要马不停蹄奔赴下一场。
“昨天,老板辗转了三趟航班,从美东到美西,陪黄杉资本老板喝下午茶,然后参加香水界的展览会,晚上作为评委出席调香师国际赛。”
“凌晨的时候飞回法国,集团内部有争议,吵起来了,一项投资协议必须他去定夺。分部的建筑工程出了问题,他亲自拜访了律师和工程院士,就为了摆平这件事。在飞机上为了看材料,有一瞬间眼睛失明。”
“恳求了secretsmell的老总,将决赛提前,为此支付了一大笔电视台的补偿金,结束的下一秒坐上专车,马不停蹄去机场,在航班起飞前十分钟登机,因为一直没空喝水,口渴喝了机组提供的果汁,有点拉肚子,回国找你,你不在。”
“他立马联系安洋,安洋不知道你的下落,他找关向舟,关老板联系了警察朋友,定位了你的手机,他大半夜把司机叫起来,司机来的太慢,他自己开车来找你。疲劳驾驶加上乡下灯光不好,眼花,车头撞上路灯,脑袋磕了方向盘,把他撞清醒了。”
“喏,车停对岸,车头都凹陷了,天一亮我还得联系交警处理这件事。车子太宽,过不来桥,他就干脆下车,跑过来找你,车都是我停进白线里的。”
杨森问他:“陛下,懂我意思了吗?”
许尧揉眼睛,回头看楚恒冬。
楚恒冬靠着他,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杨森说了句恰如其分的话:“他找到你,就像不停寻找的旅人,终于抵达可以停歇的终点。”
“所以,让他在你身边,好好休息吧。”
许尧点头:“麻烦你搭帐篷。”
杨森松口气,笑了:“好说,我们那帐篷搭起来简单,你小心看着他,别掉河里了。”
许尧背对他摆手:“我又不傻。”
杨森去搭帐篷了。
许尧动了动,唤醒楚恒冬:“去帐篷里睡。”
楚恒冬睡眼惺忪,下意识去抓许尧,抓住他的袖口,掀开眼帘:“抱歉,睡着了。”
“没事,走,去睡帐篷。”许尧伸手拉他:“你把大衣给我,你自己不冷?”
“还好。”楚恒冬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牵着他去岸上的帐篷里。
杨森去车里睡了。
“累吗?”许尧问他。
楚恒冬嘴硬:“还行。”
“为什么非要回来,你可以不回来。”许尧说:“我知道你很忙。”
楚恒冬没说话。
两人脱掉鞋子钻进帐篷里。
杨森甚至贴心地铺了地毯,毛茸茸的,踩上去很舒适。
楚恒冬系上门帘的带子。
许尧直挺挺地躺在睡袋里,像条板正的毛毛虫。
楚恒冬忍俊不禁,笑出声:“躺尸啊。”
许尧瞥他:“学到新词了你。”
楚恒冬钻进睡袋,两个人睡袋隔得有点开,楚恒冬伸出双手撑住地面挪到,凑到许尧身边,非得挨着他,他扭头看许尧。
许尧回头看他。
近在迟尺,呼吸交织。
楚恒冬央求:“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许尧冷哼:“我不。”
楚恒冬拱来拱去,脑袋往他那边挪,撒娇:“亲亲宝宝。”
许尧头皮发麻:“你再叫一声,我隔夜饭要吐出来了。”
楚恒冬委屈:“你烦我。”
许尧回头,双眼平视头顶,眼皮子大大地张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恒冬休息了一会儿,有力气和他纠缠了,就问:“在想什么?”
许尧语气很平:“没想什么。”
楚恒冬不信:“说说。”
许尧再次回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你的礼物。”
“都送给你了。”楚恒冬觉得理所当然:“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你知道我让杨森去送给卫轻尘了?”
“嗯。”
“你为什么没反应?”
“……”楚恒冬不敢说话,绞尽脑汁,可能在斟酌用词。
“说话!”许尧凶他。
楚恒冬小声叨叨:“有点生气,但没办法。”
“为什么?”许尧逼近他:“说。”
楚恒冬把脑袋支出来,探长脖子去贴许尧,笑了下:“我说了,送给你的,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在我心里,紫罗兰是你的,你送给谁都行。”
许尧支棱脖子,四片唇贴在一起。
楚恒冬伸手,将他连睡袋和人抱进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你最喜欢什么?”楚恒冬抚摸他的头发。
许尧靠在他肩头,倦意上涌,当心防卸下来,真心话不言自明。
“你。”
楚恒冬愣住。
许尧梦呓:“…我最…喜欢你。”
楚恒冬抱住他,真想现在立刻马上酱酱酿酿,他憋了半天,艰难地忍住了。
他贴着许尧的额头,开心得像是春天漫山遍野盛开的花,在他耳边小声说:“生日快乐。”
“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