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后,白琅与墨宴便一道往庄家方向去。
正如此前墨宴所打探到的消息,庄家此时已有守卫于门口执勤,听墨宴说明来意后,不稍片刻便有人来领他们前往庄家候客厅。
庄家府邸很大,周遭看着似是奢华的园林布置,连曲回廊,若是无人带路,只怕轻易便会迷失于这偌大的府邸内。
白琅对这样的大府邸有些感知,只看一眼便知这应当是本家与旁支住在一起的大家族。
他跟在墨宴身旁,往旁边看,只见周围仆人行色匆匆,偶尔有迎面遇上的,亦是诚惶诚恐地向他们行礼,似是很怕招惹上些什么。
白琅觉得这庄家除却那怨气以外,氛围亦给他不舒服之感。
在不舒服之余,亦有些熟悉,仿佛他曾经同样经历过这样的环境。
是他的过往么?
白琅记不起来,干脆不想了,沉默乖顺地与墨宴一同跟着引路之人。
引路人是一名老者,两鬓斑白,身形却不似寻常老者般佝偻,挺直如松。
墨宴一路都在不动神色地打量这名老者。
老者是一名练气期修士,只是资质太过斑驳,对修仙界修士而言仅是出入门的修为,已是这名老者此生所能企及的全部。
看样子应当是曾于这庄家内看家护院,如今年岁大了,便干些杂活。
墨宴以神识传音的方式,将这些讯息告知予白琅。
白琅被他冷不丁地吓一跳,只听闻他声音,又不见前边人察觉,茫然地抬头看向墨宴。
墨宴对上他单纯懵懂视线,被他这一下给可爱到,揉一把他的脑袋。
过会儿他才想起解释:“这是神识传音,你修为已至筑基,应当亦能用了。以前没接触过么?”
白琅摇摇头。他对这个东西并无印象,那便是过往亦未听说过。
好像还挺好用的。
他拉住墨宴袖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想说些什么时又想起前边有人,闭了嘴,泄气地松手,失落低头。
他不会用,找不了墨宴说悄悄话。
墨宴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晕开浅浅的笑意,牵住他垂落的手:“别不开心,你若想学,晚些时候我再教你。”
白琅感知到掌心传来的暖融融的温度,这才开心些,点点头算作听到了。
真是好哄又省心。
墨宴目光慈爱,须臾才想起还有些未叮嘱完的事宜,继续同白琅说:“这老者修为比你低,但阅历比你丰富,这几日在庄家内,你还是要记得多加小心。”
“人心比鬼神复杂,我们初来乍到,尚不清楚这庄家内各人心思,亦不知他们是真心要驱鬼,还是别有他意。
“你心思单纯,修为虽比这府中人高,但难保是否有人受恶鬼蛊惑,心怀鬼胎,设计对你做些不好的事情,行事切记小心,尽量不要单独与旁人打交道。”
白琅懵懵懂懂地听话点头。
他最不擅长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就是墨宴不说,他也并无要主动交流什么的心思。
墨宴又道:“捉鬼事宜尚不需你处理,你只要好好跟在我身旁,其余事情都交予我便是。任何时候有需要,你都可以我此前给你的那块玉牌联系我,不论何时我都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任何需要都可以,大事小事,碰上恶鬼,碰上你害怕的事物,还是单纯渴了饿了都可以。你的任何事情于我而言都不是麻烦,你千万千万不要自己憋着不同我说。”
他叮嘱得很仔细,坚决避免一切白琅可能深陷麻烦而不愿同他说的境况。
白琅全都应下。
虽然不知墨宴为何表现得像是他会遇到什么大劫难的模样,但这段时日白琅已经摸清了,对墨宴说的话只要点头便好。
至于他听进了多少,那便随缘了。
墨宴还觉着他这幅模样实在乖巧,怕他无聊,又同他说了些修仙界的事宜。
人间分为修仙界与人界,修仙界内修士更为聚集,主要是大大小小的门派宗门。而人界多为世家,有时亦会有修仙世家子弟前往修仙界求道修习。
修仙界灵气较人界浓郁,距离修仙界越远的人界能出现修士的可能性越少,近些年两界还有逐渐分离的趋势。
他们如今所在地段便是人界中灵气较为稀薄的地方,即便是庄家这样的大家,府上亦不见得能有几名修士。
墨宴没记错的话,当年他便是在人界的地盘寻到白琅魂魄,年仅十八的白琅大抵尚未来得及真正接触修炼事宜。
墨宴亦出身于世家,但活的年岁比白琅长,及冠后便去了修仙界,陨落时都有两百来岁了。
黑无常依靠吸收前任黑无常留下的怨气以继承黑无常身份,了解黑白无常使事宜,并等待白无常魂魄诞生,将白无常带回后,教习白无常所有相关事宜。
墨宴当初为等白琅出现,又在冥界中无所事事地游荡了近百年,可以说他的阅历比白琅多了足足三百年。
同白琅说修仙界事宜,不禁让墨宴回想起初遇白琅后同白琅说黑白无常事宜那段日子。
当年小白琅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没搭理过他,墨宴以为他天生失语,还怜爱过他,每次都单方面同他说很多很多话题。
直到后来,墨宴搭着小白琅的肩膀,问他这样算不算能被小白琅称一句“师尊”,他才第一次听到小白琅开口说话。
小白琅当时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三个字——“你好烦”。
墨宴的一颗真心又一次一个被小孩子伤了个彻底。
自那以后,他再没同白琅说过工作必要以外的事情。
思及此,墨宴偏头看向身侧乖乖巧巧的小白琅。
许是因他话题的突然停顿,白琅抬头与他对上视线,深灰双眸间浸入浅浅的疑惑。
生前这性子多可爱啊。
虽然还是没能骗到一句“师尊”,但胜在懂事听话,还粘人会撒娇,一句“师尊”也不过迟早的事。
他一手搭在白琅肩膀上,回答他:“无事。就是觉得现在的你可爱多了。”
白琅歪头,不太理解“可爱”是一个怎样的词,但看墨宴神情,多半也不是什么坏词,便不再管他。
左右墨宴停下来不说了,他的耳朵还能消停点。
他的话实在有些太多,但前边还有人,白琅又不能说话,只得默默地听着一些他不感兴趣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