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Chapter31. ◇
“楼时景,我脚抽筋了。”
——我睡不着。
楼时景盯着那几个字, 反复斟酌之后才给明越打了个电话。
响铃两声后,对方就接通了,清清脆脆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入耳内, 比那天在演唱会的歌喉还要动听。
“干嘛?”
语气虽然有点冲,但还是能听出来有几分愉悦。
楼时景唇角微扬:“是不是太想我,所以才睡不着的?”
明越忍住掐断电话的冲动凶了他一句:“不要脸!”
楼时景笑:“那你怎么会睡不着。”
“呃……”明越顿了几秒才回答,“尿频, 尿完就睡不着了。”
楼时景微怔, 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张照片,本该平坦的小腹如今已有了清晰的形状, 且随着孩子日渐长大, 会不断压迫孕父的膀胱,从而引发尿频等现象。
他放低语调, 柔声说道:“越越,辛苦了。”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明越听着却觉耳根发烫,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月夜的精魅, 足以蛊惑人心。
素来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儿竟不知该如何应话, 直愣愣地握着手机, 久久不语。
楼时景并没想过让他做出回应,片刻后又说道:“听说孕期吃燕窝对皮肤好, 我给妈打了电话, 让她明天送点燕窝来未央馆,邓嫂会煮给你吃的。”
明越急切地问道:“你给你妈说了我怀孕的事?”
“没有没有,你别着急, 我谁也没说。”楼时景安抚他的情绪,“没经过你的允许, 我不会告诉任何的。”
明越顿时宽心不少,随即又道:“燕窝是女孩子吃的,我才不要。”
“吃燕窝能生出漂亮的孩子。”
“你嫌我不好看?!”
楼时景对他的曲解能力深表无奈:“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明大少爷更好看的人了。”
明越没有接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高一寒假他和姐姐从电影院出来,不偏不倚遇到了楼时景,于是把人堵在商场厕所的画面。
——我没有抢你的人。
——比起你女朋友,你不觉得我对你更感兴趣吗?你可比她好看多了。
那是两人交锋以来楼时景头一回说那么多的话。
这人在明越心中就是个闷葫芦,成绩再好又如何,不会开口,也不露笑颜,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活像别人欠了他们楼家几个亿似的。
原本是他把人按在墙壁上的,于情于理都站上风,可是拳头还没落下就被反调戏了一道,以至于大少爷的脑子宕机了好久。
再回神时,人早已走远。
“明越,你睡着了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传来,及时打断了明越的思绪。
沉默良久,他淡淡开口:“有点困,刚刚差点睡着了。”
楼时景道:“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
“哦,拜拜。”
“晚安。”
这几天晚上明越睡觉从未关过灯,他害怕被什么东西从身后凝视的感觉,即使胸前佩戴着楼时景送的平安扣,依然不能给足安全感。
唯有灯光照彻所有阴暗之处,才能让他稍感踏实。
挂断电话后,楼时景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明天早上需要叫醒服务吗?”
月亮:“【愤怒】不要!”
不熟:【(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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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月的市场开拓,明优生产的机械在国内已经打开了销路,上季度江南和闽南两个地区的销量是所有代理商中的翘楚,公司为嘉奖两区的经理,特在总部举办庆功宴。
公司高层都需要出席宴会,明越也不例外。他除了任职副经理,其丈夫还是明优的股东之一,于情于理都不能缺席这次的宴会。
自从婚礼之后他便再没穿过正装,此番从衣帽间挑选出一套礼服穿在身上,系上腰封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给楼时景打了个视频电话。
对方过了十几秒才接通。
明越把手机放在衣柜台层上,整好能显现出全身。
他转了一圈,问道:“我肚子是不是很明显?”
白衬衫,黑西裤,束上腰封后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俊美无俦。
楼时景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然后说道:“转过去,我看看侧面。”
明越依言转身,给对方留下一道侧影。
他的骨架偏小,整体显得很纤细,但该有肉的地方一分也不少,从侧面看去,腰线收紧,臀挺而翘,双腿笔直修长。
很好看。
明越站了半天没等到回应,眉头不耐烦地皱在一起:“到底能不能看出肚子啊?”
楼时景这才把视线移到他的腹部,大少爷被妊娠反应折磨了三个月,瘦掉的肉还没补回来,即使宝宝已经有十七周了,但只要穿着衣服便什么也看不出来。
“和以前一样,肚子平平,没有任何异常。”男人如是说道。
明越不信,在镜前反复观看:“我怎么觉得好明显啊……哎呀烦死了,我真不想参加这次的宴会!”
“那就不去。”
“宴会人员的名单已经呈递出去了,我若是缺席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楼时景打趣道:“谁敢戳太子爷的脊梁骨,这不是活腻了么?”
明越对着手机翻了道白眼,很快便挂断了视频。
混蛋,就会说风凉话,反正孩子又不在他肚子里!
庆功宴设在周五晚上七点,地址在Taian酒店。
除了楼时景之外,明优科技的几大股东都来到了酒店,明越跟在他爸身后,端着一杯红酒装模作样地与人打招呼。
江南区的经理是位漂亮的女士,看似温柔如水,但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精光,能在江南几大省区闯出名堂,定然有着非凡的本领;闽南区的则是位中年大叔,蓄着几根优雅的胡须,眉目间透露出几许风流。
都是人精——
明越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于是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其余地区的经理也陆陆续续同明武说了几句话,明越不好意思只举杯不喝酒,最后索性换成了果汁。
明武知道他酒量很差,也没在意,只是见他频繁跑厕所,便忍不住问道:“怎么老是往厕所跑?”
见老头一副看肾/虚患者的表情,明越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解释道:“午餐太咸,我下午喝了好几升的水,跑厕所不是很正常的么。”
明武的神色逐渐缓和,随即说道:“你去第二间会客厅吧,其余几区的经理都在那儿,同他们打个招呼。”
“哦。”明越低头饮下几口果汁,随即往会客厅走去。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众人比较松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见到明越时还会对他招招手。
大少爷虽然看着像个冷美人,但其实性格很好相处,员工们私下里对他的评价很好,就算他偶尔在公司发发脾气也无伤大雅,毕竟漂亮的脸蛋足以抵消所有缺点。
“盛总,我真不会喝酒。”
“红酒而已,并不会醉人,而且红酒对女孩子皮肤很好。”
“对不起盛总,我真的不能喝。”
“就喝一口,这么不给面子?”
明越前进的步伐微微顿住,他循着声源侧首望去,走廊尽头正在上演职场上司霸凌职员的戏码。
肥头大耳的那人是西北地区的经理,叫盛什么东来着,而瑟缩在旁的小姑娘好像是信息部的实习生,斯斯文文,极易脸红,曾经给明越送过几次资料,他有印象。
明越眯了眯眼,举着半杯果汁往那边走去。
“哟,这不是盛总吗?”明越勾唇,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盛总的业绩虽然垫底,没想到泡姑娘的心思却是拔尖的。”
他是明武的儿子,背后又有楼家这么一座靠山,姓盛的得罪不起,只得赔笑:“明总说笑了,我见小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发呆,以为有什么心事,就想着来开导开导。”
小姑娘眼眶通红地看着明越,大有求救之意。
明越看向她:“是这样吗?”
小姑娘连连摇头:“不是的,盛总要我陪他喝酒,我……我有胃病,不能碰酒。”
明越但笑不语,那盛姓经理面色铁青,自认为不占理,只好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嗐,年轻人不要这么孤僻嘛,见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还以为有什么心事呢。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刚刚算我打搅。”说罢对明越笑了笑,“给您添麻烦了,明总。”
明越没有理他,待人走后才看向小姑娘:“他欺负你了?”
小姑娘摇头:“谢谢明总替我解围,我没事儿。”
明越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忽觉肚皮一阵阵发紧,他下意识捂住小腹,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肚皮越勒越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即使没有痛感,依然让他倍感不适。
“明总,您怎么了?”实习生见状立马走近了搀扶住他,眼里尽是关切之意。
突如其来的陌生触碰让明越头皮发麻,恶寒的感觉自脚底涌出,沿着血液蔓延开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挣开了,杯中的果汁因为这个动作全部洒出,落在他的礼服上。
明越惶惑般后退,全身的细胞都在这一刻警觉起来,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令人止不住想要呕吐。
“明总?”小姑娘怔在当下,不敢再前行半步。
明越脑海里空白一片,直到后腰因撞上重物引发出痛感时才清醒过来。
“当啷——”
酒杯自手中滑脱,碎了一地。
后腰传来的痛楚让明越止不住弓了弓身,他下意识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撞上了酒店的消防柜。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反应如此激烈,脸上的血色比明越消退得还要迅速:“明、明总……”
明越担心被她发现肚子的事,于是立马将人打发掉:“我没事,你先走。”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只能皱紧眉头,语气稍显凌厉:“走!”
待实习生离开后,明越捂着小腹迅速往安全通道走去。
肚皮仍断断续续地发紧,因方才后腰被消防柜边角撞击之故,腹部似乎在隐隐做痛。
他不确定撞这一下有没有伤到孩子,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明越迅速拨通了柳嫣的电话,一边叙述情况一边抓着扶手往楼下走去。
双腿在颤抖。
不——应该说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都像是用蛮力从齿间挤出来的,他很害怕孩子有什么闪失,更害怕这个闪失会让他就此丧命。
眼下楼时景不在身边,明越只能就近寻求帮助。
老头正在大厅,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不一定有人接听,即便他赶来了,父子俩的突然离去势必会引起众人遐想。
心理激发的恐慌不断在脑海里盘旋着,经久不散。
明越双腿虚软,难再前行。
他坐在阴暗的楼梯间,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沈默的电话。
十一分钟后,明越惨白着脸坐上了沈默的车,他躺在后座上,尽量让肚子保持舒服的姿态。
痛感消失后,只余恐惧。
“幺儿,你怎么了?”沈默从副驾驶探头问他。
明越抬眼,这才发现开车的人是楼钰堂。
他浑身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淡定下来,说:“送我去圣娅。”
沈默问道:“什么圣娅?”
明越顿了顿,艰涩地说道:“圣娅妇儿医院。”
沈默不解:“去那干什么?你脸色这么差,不应该去人民医院吗?”
明越忍无可忍:“我去生孩子!”
沈默:“……”
楼钰堂没有接话,顺着小嫂子的指引驱车前往圣娅。
柳嫣候在门诊室,见他到来,立刻将人带入内间的检查室,待他躺好后便为他绑上胎心监护仪。
电子仪器的声音在耳畔嘈杂不休,明越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柳嫣察觉到他的紧张,试图用谈话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无论她怎么引导,这个大少爷仿佛灵魂出窍般无知无觉,只偶尔给一点轻微的反应。
检测仪上面的数据都是正常的,柳嫣观察了足足十分钟才卸下他肚皮上的仪器。
她发现,自己与明越有肢体接触时,后者的肌肉会下意识绷紧,呈一种防御状态。
“以前你与陌生人接触时会产生排斥反应吗?”柳嫣问道。
明越回神:“虽然讨厌,但不至于恶心呕吐。”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怀孕之后。”
“你这是产前焦虑。”柳嫣说,“孕初期你是非常反对留下这个孩子的,或许从那时起就潜意识担心被人发现你身为男性却能怀孕一事,所以这种抗拒心理激发了肢体反应,让你对一切陌生的触碰都十分排斥。无论是人类抑或是动物,在怀孕之后都会因为身体的变化而产生各种焦躁或不安的情绪,这是生物的本能反应,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柳嫣给他以医学和心理学上的分析,让他明白自身的问题所在。
至于安抚的事,只能由他的伴侣来完成。
见明越垂眸不语,柳嫣又道:“你们最近有性/生活吗?”
明越猝然瞪大了双眼,与她对视一秒后匆忙移开视线:“没有。”
柳嫣泰然自若地说道:“刚才你在电话里说肚皮发紧,这是孕中期乃至孕后期会常出现的假性宫缩,通常持续十几秒左右的时间,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若伴随有持续性腹痛等症状,就需要及时就医。有的宝宝在十六周左右就会出现胎动,这些都是正常的现象,不必太过紧张。”
明越轻轻应了一声:“哦,知道了。”
“另外,孕中期可以进行适当的房事,但务必注意不要刺激乳/房,以免引起剧烈的宫缩。”
“嗯。”
明越低着头,耳根发红发烫。
“至于后腰被撞击的那一下,目前看来对宝宝没有什么影响,最近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如有异常,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嗯,谢谢。”
初冬的夜晚异常寒冷,明越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里面的礼服还沾有果汁,经夜风一吹,能闻见淡淡的水果香味。
他从门诊大楼出来,径直走向停车场。
上车后,沈默的连环问话直入耳内:“你去干嘛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跟去?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楼钰堂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微微侧身看向后座的人。
明越下意识避开他们俩的视线,最后索性用逃避的方式来解决:“送我回未央馆吧,谢谢。”
沈默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不再追问,只深深地看了明越一眼,而后转过身,眉梢紧蹙。
在做胎心监测的那段时间里,明武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都被明越给挂断了,这会儿心情平复下来后他才给老头回了一条短信:“爸,我肠胃炎犯了,刚刚实在是难受就先走了,对不起嗷。”
回到未央馆后,明越脱掉沾有果汁的礼服,去浴室冲了个澡。
今晚的睡眠来得很早,他等不了楼时景的视频电话,给对方留下一条消息就入睡了。
不多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趾蔓延而上,直至腿腹处终止。
巨大的牵扯力让明越迅速惊醒,他下意识蜷缩身体,用手去掰那只脚,可是无论他如何发力都难以缓解这股疼痛。
脚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拉扯着,恨不能将其剥离出身体。
明越疼得牙关打颤,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股痛楚才逐渐消失。
他把自己裹在被褥里,面色苍白如纸。
两分钟后,明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拨通了楼时景的电话。
此刻正值凌晨一点,楼时景应该已经睡了。
几个小时之前发出去的消息也没得到回应。
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想诉苦。
电话接通了。
明越抢在对方之前开口:“楼时景,我脚抽筋了。”
很快,他又补充道:“好疼。”
电话那端的男人立刻出声:“别怕,我马上就到家了,等我五分钟。”
作者有话说:
三次太忙,更晚了……
楼总坐私人飞机回来看老婆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Chapte□□. ◇
“楼时景,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端除了男人清浅的呼吸声之外, 还有几分嘈杂的轰鸣声。
明越记得楼时景二十四岁那年,他那未过世的爷爷给他买了西科斯基S-76型精灵直升机作为生日贺礼,自此凡是登记在楼时景名下的房子都扩建了一个停机坪。
未央馆也不例外。
电话很快就被对方挂断了, 明越捧着手机,神情有些空乏。
五分钟之后,楼时景如约而归。
卧室门被打开的那一瞬,男人带着寒夜独有的星霜气息疾步走来, 在床前缓缓蹲下, 目光沉凝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青年。
明越抬眼,与他无声凝视着。
楼时景掀开被子一角, 在那双小腿肚上轻轻按揉着, 嘴里问道:“哪只脚抽筋,现在还疼吗?”
他身上还穿着西服, 银色马甲链上缀有一颗炫目的蓝宝石,随着按摩的动作轻轻晃动。
明越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 并未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
见他目光呆滞,楼时景微微蹙眉:“还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还是腰疼?”
明越喉结滚动, 不答反问:“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么?”
“剩下的事不重要, 就提前回来了。”
“柳嫣都告诉你了?”
楼时景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为什么要瞒着我。”
明越说:“孩子挺好的, 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男人眸光沉沉, 语气里有掩盖不了的怒意:“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在乎的是孩子?”
明越嘴唇动了动,那句「不是么」始终没有说出口。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楼时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你自己去的医院, 还是别人送你去的。”
“我打电话给沈默, 让他送我去圣娅,”明越垂眼,睫毛颤了颤,“没想到楼钰堂也在。”
“他们知道你怀孕的事了?”
“我没说,估计也瞒不住。你三弟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见多识广,又是个人精,且沈默也不傻,就算不相信我能怀孕,但也会忍不住往那方面想,更何况我又不是世界上第一个怀孕的男人。”
柳嫣说他有很严重的产前焦虑,楼时景听闻此事后还疑惑了许久,本以为他愿意留下孩子就是接受了他的特殊体质,竟不想这种排斥心理严重至此。
楼时景甚至还存过侥幸,以为自己在明越心中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在他排斥旁人时,自己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亲密接触的人。
原来不是。
偌大的卧室落针可闻,楼时景结束按摩的动作,替他盖上被褥:“不要担心,沈默和你交情匪浅,即使他知道了也会为你守住这个秘密;钰堂虽然玩世不恭,但懂得分寸,更何况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对外声张。”
“嗯。”明越浅浅应道。
楼时景无奈,捏了捏他的面颊:“我去洗个澡,回来再陪你。”
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暖热的水汽很快就驱散了周身的寒气,等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个大少爷还保持着蜷身侧躺的姿势。
渝城的冬天异常干燥,室内即使加湿器不断运作,也难以调和人体对空气湿度的需求,故而明越晚上睡觉很少开空调,只能依靠鹅绒被取暖增温。
楼时景身上残存有几分微薄的水汽,与那股独有的松木香相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他躺下后,明越翻了个身往他怀里拱去,脚丫子也本能地寻找热源,挤进他的腿下。
楼时景把人圈在怀中,本想让他早点睡觉,然而还未开口,就听见怀里人说道:“明天有空吗,我想去看电影。”
“有空。想看什么,我让陈禺安排。”
“最近上映的那部科幻片。”
“好,需要包场吗?”
“不用,人多才热闹。”
未央馆坐落于城中心,四周皆是繁华的商贸区。
上午十一点,两人陆续醒来,吃过午饭后便相携前往就近的一家影院。
周末的商场喧嚣不止,明越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坐在影院休息区观看人来人往。
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小时,楼时景又去买了一桶爆米花,明越赞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随即接过爆米花喜滋滋地吃着。
科幻片的受众以年轻人居多,四周洋溢着欢笑声语,无不传入明越的耳内。
用余光打量,还能看见不少情侣。
男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老的和少的……
看到最后一种时他猛然呛咳起来,为自己的龌龊思想深感厌恶。
人家就不能是父女关系吗?!
楼时景替他拍背顺气:“这么大的人,喝奶茶还能呛到。”
明越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计较。
不多时,工作人员开始检票。
两人前往12号观影厅,影厅内漆黑一片,唯有台阶上的小莹灯散发着薄弱的光芒,供观影者拾级而上。
楼时景担心他绊倒,便紧紧牵着他来到了中间的位置。
前后左右皆是出双入对的小年轻,明越觉得自己来到了情侣场。
巨型曲屏正在播放广告,他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去,周围有两个小姑娘禁不住窃笑——
“他就像只松鼠。”
“太可爱了!”
明越的心咯噔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她们,只默默咽下嘴里的食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点。
吃饱喝足后就开始犯困。
被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影片在明越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大夸特夸的地方,剧情平平无奇,埋下的伏笔也不够精彩,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影片的特效。
他坚持看了四十分钟后就忍不住打盹儿,最后索性靠在楼时景的肩上睡着了。
然而睡不到两分钟,明越猛然睁开眼睛,满脸惊愕般看向身边的男人。
楼时景被他的反应震了一下:“怎么了?”
明越张着嘴不说话,双手按住腹部,神色略显惊慌。
楼时景蹙眉:“肚子不舒服?”
明越摇头,勾了勾手指,直到男人靠近后他才小声开口:“我、被、崽、踢、醒、了。”
一颗火球在屏幕里爆炸,火光四溅,照彻满室黑暗。
巨大的轰鸣声在影院荡开,楼时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耳膜裂开了,许久都听不见声音。
直到明越重新靠在肩上时,这种失聪的感觉才逐渐退散。
崽崽踢他了。
崽崽在不断长大。
崽崽……可以听见爸爸们的声音了。
楼时景忍住去触摸他腹部的冲动,靠在座椅上久久没有动弹。
屏幕上的画面仍在继续,可是他已经没有心思继续观看,满脑子都是明越刚才的那句话。
影片结束时,明越在一众意犹未尽的喧嚷中睁开了惺忪睡眼,却因偏头睡太久的缘故脖子有些僵硬,楼时景为他按揉片刻才得以缓解。
出了电影院,两人沿着走廊缓步前行。
再过两周就是圣诞节,许多商家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促销活动,各类喜迎双旦的广告招牌层出不穷。
明越对这些表面上打折背地里提价的活动没有半点兴趣,手机时不时弹出几条微信消息,他正埋头查看。
沈默:【《惊!这个部落的男子居然是易孕体质——转自某乎》】
沈默:【《Y国一男性五月产子,时隔三个月又怀上了宝宝》——转自脸书】
沈默:“哈哈,这些新闻好有趣啊,幺儿你看看,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明越盯着这些消息看了几秒,忍不住笑了笑:“沈默果然开始怀疑了。”
楼时景没有看他的聊天页面,问道:“他怎么说?”
“还在试探。”明越说完倚在扶栏上给对方回消息:“如你所想,我怀了,宝宝已经快十八周了,目前父子都很健康。”
沈默:“……”
过了几秒,沈默直接打电话过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明越你是傻逼吗?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怎么——把我当外人了?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儿,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明越没好气地说道:“我没瞒你,昨晚就跟你说过我去生孩子。”
“呃……”沈默深吸一口气,良久后又问,“打算生下来?”
“嗯。”
“那个……是楼总的孩子吗?”
明越磨牙:“不是他的是谁的?!”
楼时景往这边看了一眼。
沈默叹道:“好家伙,你俩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还上床了,甚至还怀上了孩子。这就是爱情吗!”
明越没有接腔。
他回想起姐姐曾经问过的话——你们之间有感情吗?
没感情还上床?
原以为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当质疑的人变多,明越就开始举棋不定了。
两个人发生关系的前提是必须有感情吗?
他和楼时景……应该没有这种可能吧?大家都是成年人,各取所需罢了。
“你真是个老六啊,居然连我也瞒。”沈默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昨晚一夜没睡,通宵达旦在查资料,男人怀孕可不是个小事啊我的宝贝。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先祝你父子平安、健康顺利吧——对了,男孩女孩?”
明越道:“不知道。”
“哎,算了,男孩女孩都可爱,长得像你就行。晚点我去商场逛逛,给咱孩子买点玩具。”
结束通话后,两人乘坐商场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
暮色笼罩在城市的上空,预示着白昼即将结束,灯红酒绿的街巷又在此刻变得繁忙起来。
明越打从坐上副驾驶后就一直闷头玩手机,对四周的一切熟视无睹。
他打开某度,输入关键字:双方在没有感情的前提下可以发生关系吗?
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推荐,全部与他的主题无关。
然后他又输入:如何判断……
算了。
最后明越打开某乎,发帖钓鱼:
我和死对头上床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如题,我们虽然没有感情,但是我们已经睡过很多次了。
很快,通知栏出现一条最新消息。
海的浪花:爽吗?
明越:“……”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超纲。
他没有回答,静待着其他鱼儿上钩。
不多时,又有一条消息出现。
向那个日葵啊:类似这种剧情的小说我在晋江文学城看过很多,最后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喜大普奔。彼此嘴上说着没感情,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通常这种情况我们都是建议do到死。如果缺套,我实名支援,实在不济水滴筹也行。最后我也想问一句,爽吗?
爱穿蕾丝的铁柱:请问这种死对头哪里找的,我也想要呜呜呜;
……
Andy:你确定你们没有感情吗?
钓来了很多人,只有最后那个名叫Andy的问题引起了明越的注意,他回复道:确定,我们对彼此都没有感情。
Andy: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喜欢你的?
明越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最后退出App,锁上了屏幕。
回到未央馆时,邓嫂已经备好了晚饭,明越将烦恼抛诸脑后,扒了三碗米饭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由于楼时景此番回来得比较突然,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晚上照例泡在书房加班工作。
明越独自来到那间堆放着婴儿用品的客卧,在漂亮的婴儿床旁坐了许久。
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那么他肚子里的这个算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喜欢你的?
Andy的那句话仿佛有了声音,不断回响在明越的脑海里。
他对感情比较迟钝,过去收到的情书数不胜数,其中有六成的人在他心里是挚友一般的存在,从未想过对方会对他生出别样的情愫来。
楼时景以前对他十分冷淡,和他结婚也不过是为了仙女岛那块地,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即便现在对他很好,也是因为他的肚子里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
父凭子贵罢了。
所以,Andy说的这个可能可以完全忽略掉。
总而言之,他和楼时景之间是没有感情的,性是性,爱是爱,两者如同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想通之后,明越回到卧室,洗漱结束准备睡觉。
——你们之间有感情吗?
——你俩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还上床了,甚至怀了孩子!
明越烦躁地翻了个身。
有完没完?!
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楼时景结束工作,回到卧室里。
对上大少爷如刀似箭的眼神时,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去洗澡。”
十分钟后,楼时景从浴室出来,在床前坐定。
不等他开口说话,明越忽然从被褥里起身,一把将他按在床上,随即翻身坐在他的腰上。
“我们做一次吧。”明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睫毛扑闪扑闪。
男人双眼微眯,眸光变得幽邃暗沉。
仿佛狂风掠过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
在他的手即将掐上那截纤腰时,明越又开口了:“楼时景,你喜欢我吗?”
不等楼时景做出回答,明越叹道:“算了,先做吧。”
说完,他俯身抽开床头柜的屉盒,从里面取出一只锡箔包装袋和一个透明的小瓶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 Chapter33. ◇
“楼时景,我不讨厌你了”
卧室里的灯光调成了睡眠模式, 暖黄清浅,混着一室馨香,暧昧至极。
楼时景不清楚今晚明越为何如此主动, 但不得不承认他差点失控了,若非顾及到明越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他真的可以撞碎这块无暇暖玉,让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每一下都得忍耐、克制——
肌肉暴涨, 颈间青筋凸起,比吃不到更难受。
酣畅淋漓之后,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明越现在肚子日渐长大, 睡觉已经习惯性了左侧卧位,他蜷在被褥里, 平复呼吸的同时脑子也慢慢清醒过来了。
所以,有感情吗?
为了证明这个问题, 他不惜主动引诱,最后除了被吃干抹净, 毫无疑问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全程只顾着爽了。
忽然想起办事之前问过楼时景一个问题, 明越抬头, 环住男人的脖子,再次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楼时景眼里积淀着令人呼吸凝滞的光泽, 高挺的眉峰晕染出蜜意柔情,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因为这个问题而疯狂跃动。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对,我讨厌你,永远讨厌你!
呼之欲出的回答在开口之前被回忆给截断, 楼时景滚了滚喉结,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
他按耐住自己, 反问道:“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明越没有料到他居然把问题抛给了自己,睫羽轻闪,身体微僵。
素来对感情反应迟钝的人来说并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喜欢」这种情绪,两人交恶多年,后来又因为婚姻而绑在一起,如今这段婚姻有了果实,彼此间的羁绊更是难以肃清。
但只是羁绊而已。明越心想,无论喜欢与否,协议期满,他们将再无瓜葛。
如果非要解释的话,他只能说一句「不讨厌了」。
或许是明越思索的时间过长,楼时景心中大抵已有答案,便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说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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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双旦,公司各部门开始紧张有序地忙碌着,明越每天需要审核的资料堆积如山,有时候午休时间还在加班加点地工作,直到撑不住了才回休息室小睡片刻。
如今他对饮食的要求不似孕早期那般苛刻,不再需要楼时景每天来公司为他送午餐。
明越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妥善,随即起身前往公司食堂。
刚走出办公室,老头的电话就打来了:“越越,来我办公室,你妈送了午餐过来。”
明越挂断电话,直奔楼上董事长办公室。
虞锦姝今日煲了一盅莲子乳鸽汤,汤汁奶白鲜甜,冬日食用驱寒暖胃,亦有健脾的功效。
除了汤羹之外,还有两道小炒,都是他们父子俩爱吃的。
明越净手之后来到桌前坐定,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盯着这些美味暗自分泌唾液,肚皮在这时突然发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轻微的胎动。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让自己的肚子保持放松状态。
或许是饿得太厉害了,里面的小家伙非但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接连动了好几下。
明越皱了皱眉,立马用掌心紧贴着肚皮,在心里警告道:再乱动老子就饿你一天!
也不知是这无声的威胁真的起了效,还是胎动时间恰好结束,微隆的腹部顿时安静下来,紧绷的肚皮也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虞锦姝见他捂着肚子,问道:“肚子不舒服吗?”
明越接过她递来的米饭,淡定地说道:“饿得慌。”
虞锦姝笑了笑:“赶紧吃吧。”
老妈做的饭菜比食堂要可口许多,明越扒了三碗米饭后仍觉得肚子还没填饱,便拉过保温盒准备再盛一碗,打开盒盖时才发现里面的米饭早已见底。
“没吃饱?”明武问他。
宝宝日渐长大,每日所需的能量消耗也比过去要多数倍,明越的胃口也随之增大,每餐能吃下三四碗米饭。
但是他许久没有回过家,虞锦姝并不知道他的胃口变得如此之大,视线瞥向他的腹部,不禁打趣道:“越越,看看你的肚皮,撑得圆圆鼓鼓,可不能再吃了啊,饿过头之后只能吃个七分饱,否则胃会出毛病的哩。”
明越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工作制服,原本足以盖住肚子的西装外套因为三碗米饭的缘故被撑开,露出了包裹在白衬衫里面的孕肚。
他的脑子嗡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想起要拉下衣摆遮住肚子。
明武往他肚子那瞥了一眼,并未多想。
这里不能待了。明越放下碗筷迅速开溜,回到办公室后立刻钻入休息间,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身子。
他的腰身极细,在学校的时候还常被人拿来和女孩子做对比。
可是如今……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孩子。
“叮铃铃铃——”
系统铃音响起,被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豁然亮开。
明越接通电话,等待着对方开口。
“吃午饭了吗?”楼时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关切之意不言而喻。
明越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嗯」了一声。
很快,他开口问道:“你觉得咱们的父母会接受我一个男人怀孕的事吗?”
电话那端沉寂了几秒,很快,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畔:“无论发生什么事,父母永远是你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我也是。”
最后三个字如同鼓槌敲击在明越心头,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楼时景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试探道:“你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长辈?”
明越踢掉鞋子躺在床上,犹豫几秒后说道:“我还没考虑好,不过孩子明年五月就要出生了,大家早晚会知道。我可不想把我的骨肉当私生子养在外面。”
楼时景失笑:“放心,孩子一出生就入楼家族谱。”
明越噌地从床上坐起:“凭什么入楼家族谱!我生的,自然要归明家!”
“好好好,入明家,随你姓,可以了吧?”楼时景的声音带着几许愉悦。
——无论孩子入哪家族谱,都改变不了他是孩子父亲的事实。
明越轻哼一声,重新躺下:“烦死了,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挂了。”
他匆忙挂断电话,耳廓却烫得厉害。
自从结婚后,楼时景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其言行举止都与过去那个移动式冷气机迥然有别。
以前的楼时景只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说出口的话绝不会超过三句。
可是婚后的楼时景却处处都在迁就他,除了在床上像头凶兽之外,其余时间完全可以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
当初在长白山避暑时,他曾见过楼时景开线上会议的模样,神态冰冷严肃,十指缓慢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带来的压迫感足以让几百公里之外的下属们呼吸暂停。
就算是面对楼家的那些弟弟妹妹,他也嫌少露过笑脸,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莫非这是……差别对待?
不不不,说到底还是父凭子贵,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楼时景和他的关系只会更加白热化。
更何况那天晚上他问出的问题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所以楼时景不可能对他有感情,更别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明越握着手机,眼皮愈发沉重,不多时便睡过去了。
下午四点,天恒集团高层有个会议要召开,结束时间未定。
沈默趁此机会约上明越,下班之后和他一起去吃火锅。
冬夜里涮火锅无疑是种享受,明越自从怀孕之后就没怎么吃过辛辣的食物,今日正好可以解解馋。
火锅店没有包厢,两人挑了个能欣赏到江景的位置坐下,沈默取过菜单就是一通勾选,随即递给明越:“大少爷请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点漏的,您再补上。”
明越双臂环胸,没有接它。
沈默耸耸肩:“行吧,反正你爱吃的我都能背下来了。”
等菜的间隙,沈默伸长脖子往他腹部看去,不禁啧道:“怎么一点也不显怀呢。”
明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约我出来吃火锅就是为了看看我显不显怀?”
“说哪的话呢,咱这不是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嘛,正好楼总在加班,不然我哪有机会单独约你。”
“楼时景有那么可怕么,至于让你这样避着他?”
沈默摇头:“他可是天恒集团出了名的活阎王,谁见了他都得小心呼吸。前不久咱们公司的财务出了点问题,经调查发现是某股东的家属在搞鬼,偷偷黑掉了两个亿的账,最后是他出面把股东家属送进了局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明越撕开油碟包装,倒入盛满蒜末和葱花的碗中:“挺符合他的性子。”
沈默忽然想起前不久收到的视频,好奇道:“楼总真在家给你煮酸辣粉?”
明越搅动着香油,淡淡地说道:“前三个月我吐得厉害,又担心家里的阿姨发现我怀孕的事,于是他就把阿姨送回了老宅,然后亲自照料我的饮食。”
“呃……”沈默梗了一下,忍不住拍手称赞,“你把这事儿连图带字发表在咱们公司官网都不会有人相信的,看来楼总对你确实是真爱。”
握住筷子的手一顿,明越抬眼看向对面的青年:“我们可是不对付了八年。”
“仇人变情人的戏码多了去了,又不差你们这一对。”
明越垂眼,不再接腔。
过了几秒,他问道:“楼钰堂知道我肚子的事了?”
沈默一口橙汁入喉,点了点头:“Facebook上面那篇文章还是他找出来之后发给我的,不过你放心,他向我保证过不会把这事说出去,更何况你老公威名在外,给钰堂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外声张。”
明越勾唇:“你俩好到什么程度了?”
沈默也没藏着掖着:“情侣之间该做的都做了。”
“那你知道他曾经一口气谈了六个男朋友的事?”
“知道……”沈默说,“没办法,他手段太高明了,我招架不住。”
这话和楼时景说的一样,楼钰堂是个纵情风月的老手,轻而易举地就攻陷了别人的感情,沈默在他面前很难全身而退。
不多时,菜肴上齐,两人激情开涮。
明越不忘拍下一张照片发给楼时景:“好辣-想吃吗?”
屏幕无声亮开,坐在会议桌前的男人不露声色点开了微信,面色沉凝地敲下三个字:没你辣。
两秒之后迅速删除,重新编辑:“想吃。”
明越心情大好,故意拍几张色香味俱全的发过去:“只能看不能吃,略略略!”
沈默见他嘴角快要翘上天了,十分嫌弃地说道:“你俩真是属螺狮粉的,又酸又臭!”
吃饱喝足后,两人分道扬镳。
临行之前,沈默打开了自己那辆白色奔驰的后备箱:“给咱孩子买的玩具,带回去吧,我和孩子的三叔逛了几个晚上才买来这些,莫嫌弃。”
由于不知道他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沈默和楼钰南丨风堂便盲盒式的买法买了许多玩具,秉承着什么贵就买什么的原则,挑选了整整一车箱。
明越失笑:“这些玩具起码要两年后才能派上用场。”
“早买早表心意嘛,”沈默嘿嘿笑道,“以后让崽子叫我一声干爹就好。”
“几个玩具就想白得一个孩子?”
“买车、买房!只要是孩子看得上的,干爹都买!”
天恒高层会议还未结束,明越回到家后观看了半个小时的直播,最后实在是等不到楼时景回来,洗漱之后便入睡了。
恍惚间,明越做了个梦。
四周橙红一片,辨不清东南西北,他赤脚行走在虚无缥缈的道路上,灼热滚烫的温度从脚底涌来,沿着血液流向心脏,灼得他大汗淋漓。
炽热的风一阵接一阵地席卷而来,仿佛要把他肺腑里的空气全部燃烧殆尽。
明越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然而双脚仿佛被铁汁浇筑,怎么也挪不开步子。
情急之下他张口呼叫,从胸腔内迸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楼时景……”
热浪滚滚,呼吸急促。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呼唤了多时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楼时景……
明越再次张口,却觉喉管犹如被火苗烫过,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楼时景……楼时景……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楼时景……
“越越?”
遽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划破滞闷灼热的空气,将他从无边无际的热浪中拽拉出来。
明越睁开眼,一张忧色重重的脸徐徐入目。
“你晚上吃了什么,怎么烧得这么严重?”
他听见楼时景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着,飘飘忽忽,不甚真切。
是梦么?
那张五官明晰的脸在他眼前忽远忽近、如梦似幻,嘴巴不停在动,可究竟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仿佛失聪了,只能凭借熟悉的轮廓来分辨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双目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堪,似是被雾气填满。
明越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楼时景……”蒙在眼眶中的雾气凝成水珠,沿着面颊成串滑落。他往前凑去,用鼻尖触碰眼前之人的面颊,嗓音喑哑哽咽,“我不讨厌你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 Chapter34. ◇
“宝贝。”
凌晨的圣娅妇儿医院寂静无声, 只有少数病房还亮着灯。
楼时景用自己的外套裹着明越,将他抱入单人病房。
怀里人高热不退,临出门前换掉的睡衣此刻又被热汗浸透, 长发湿答答地贴着面颊,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柳嫣送来一颗对乙酰氨基酚,叮嘱道:“这是B类药,妊娠期可以适量服用。给他服下后继续用物理降温法降温, 我去通知检验科的人来抽血化验, 你安抚安抚他。”
“好。”
明越烧得很厉害,精神有点萎靡, 只能遵从他的指令张嘴咽下药丸。
楼时景迅速替他脱下睡衣, 用温水擦拭身子,随即更换上病号服:“越越, 检验科的医生马上来给你抽血,今晚咱们走得急, 没有通知尤主任,所以一会儿你不要发出声音, 以免被人听出什么来, 可以吗?”
明越稀里糊涂地点头, 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很快,病房门被叩响, 楼时景拉上床帘, 适才说道:“进来。”
检验科值班的是个女医生,进入病房后怔了一瞬,随即来到病床前:“把手伸出来。”
一只纤瘦白皙的手臂自帘后伸出, 医生为他扎上止血带。
或许是橡胶管勒得太紧的缘故, 高烧不退的人下意识皱紧了眉梢。
楼时景知道他怕疼, 担心采血时会忍不住发出声音,当即俯身,轻轻吻在他干涩的唇瓣上,并用另一只手按住那只即将被采血的臂膀,以免他挣扎。
原本只想分散明越的注意力,却不料这个小笨蛋居然十分配合,张嘴去啃咬他的唇,甚至不忘用舌尖去翘齿关。
楼时景没想在这个时候占他便宜,只顺着他的力道轻轻打开齿关,任由他笨拙地深探入内。
医生采完血,正准备在真空采血管上写下病人的名字,柳嫣立刻对她说道:“病人是我亲属,我随你一起去检验科等结果。”
这种走后门的行径在医院里并不罕见,检验科的医生也没多问,收拾好物什离开了。
柳嫣给明越的腹部绑上胎心监测仪,并叮嘱楼时景要不停地替他擦拭颈侧、腋下、腹股沟等处的大动脉降温。
床帘只拉开了一半,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白炽灯的光芒。寒冬深夜,最是宁静,唯有胎监仪的声音不断回响在病房内,不至于让空气凝固。
明越最初闭目是因为承受不住脑袋昏沉带来的眩晕感,却不知在何时睡过去了,只依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脖子和腋下以及大腿/内/侧游走,微微发凉,正是他烫热不堪的肌肤所渴求的温度。
窸窸窣窣间,好像有两个人在交谈,说什么白细胞,中性粒细胞,B类药等等,明越听不真切,只能遵循本能,彻底熟睡入梦。
凌晨四点,高热退去。
明越嗓子干得直冒烟,眼皮还未睁开就开始嚷嚷着要喝水。
楼时景立刻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中,随即送上插有吸管的水杯:“温水,不烫。”
明越一口气吸光,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这是哪儿?”
“医院。”
“我为什么在医院?”
楼时景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高烧退下来了,这才用不善的语气同他说话:“我以为你只有在喝酒之后才会忘事,没想到发个烧也能把你的记忆给删除。”
那双纤长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着,回忆片刻后才嘟囔道:“好像确实发烧了,我还梦见自己在一个类似火焰山的地方,然后……”
然后向楼时景求救。
“还难受吗?”
“不了。”
微顿片刻,明越问他:“听说发烧对宝宝不好,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出问题?”
楼时景安抚道:“宝宝没事,胎心也很正常。柳嫣说下周就可以做大排畸了,到时候就可以详细查看宝宝的情况。”
说到这里,楼时景的神色暗了暗,似是不悦:“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重感冒的?”
明越眨了眨眼:“感冒?”
猛然间想起昨天午间和楼时景打完电话就睡着了,休息室里没有开空调,被子也忘了盖,最后由于鼻塞严重呼吸不畅才被迫醒来。
当时他并没觉出有何异样,便未在意,傍晚随沈默去涮了火锅,想必最后被辛辣食物刺激,才会在夜里发高烧。
他心虚地埋低脑袋,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
楼时景深深地看了他两眼,伸手拢去他面颊的头发:“你还记得发烧时说过的话吗?”
明越闻言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话?”
男人的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本想在那句「我不讨厌你了」上面稍加润色,但稍加思索后,他干脆闭口不谈。
——话说出来之后这个大少爷反而不会承认,既然如此,还不如吊足他的胃口,这样一来明越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果然,他的沉默换来了明越心急如焚的问话:“我到底说了什么?”
楼时景敛眸,神色暗淡无光。
明越忍不住戏谑道:“莫不是说了「以后孩子归我,你没有资格见孩子」这种话?”
楼时景不说话,仿佛默认了。
明越:“……”
我真这么说了?
不管两人之间如何水火不容,楼时景始终是孩子的爸爸,有资格也有义务疼爱孩子。
即便将来他们俩离了婚,也割舍不了楼时景和宝宝的父子情分。
明越觉得自己这波有点理亏,完全是无理取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楼时景轻轻叹息一声:“睡觉吧。”说罢走向窗前的皮沙发,侧身躺下。
沙发容不下他修长的双腿,只能用力蜷缩着,薄薄的毛毯盖在身上,仿佛……天桥下的流浪汉。
明越忽然生出恻隐之心,张了张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占理:“有点冷,你过来给我暖暖被窝。”
楼时景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
但是并没有往床前走来,而是去到门口,调试空调开关。
“呃……”明越气得牙疼,“我不过是发烧说的胡话,你干嘛要当真!还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爱睡不睡!哼!”
话毕躺回被褥中,留给对方一道清瘦的背影。
很快,他又气鼓鼓地补充道:“以后都别上我的床了!”
楼时景勾了勾唇,俯身亲吻他的耳垂:“床太小了,我怕挤着你和宝宝。”
明越挪开几寸,不想被他触碰。
“别生气了,我这就来给你暖床。”
“不需要了,睡你的沙发去!”
“宝贝。”
“谁是你的宝贝,别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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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明越因感冒受凉引起了高热症状,血检结果排除了宫内感染及泌尿系统感染的可能性,最终确定为上呼吸道感染,且胎儿心率维持在154次/分,不存在宫内缺氧的情况,暂时缓解了紧张的情绪。
为了避免他反复发烧,楼时景彻夜未眠,直至天明后才撑不住,搂着明越熟睡过去。
柳嫣昨晚值班,原本可以在科室睡个安稳觉,经过明越这么一折腾,她几乎也是一宿未眠,早上赶在交班之前又去医院食堂买了两份略清淡的早餐送往东面那间单人病房内。
护士站围着一群漂亮的小护士,正在对52床的病人加以揣测。
“那里面住着什么大人物,柳医生居然亲自服务,连测血压血糖的活都包揽下来了。”
“佳佳你昨天晚上值夜班,知道里面是谁吗?”
“是帅哥!”那个名叫佳佳的护士有些小兴奋,“昨晚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褐色卷发,皮肤特别白,虽然戴着口罩,但我敢打包票,那一定是个美人!美女配帅哥!”
“美女不就是让人欣赏的么,关在里面都不让我们瞧一瞧,小气着咧。”
“就是就是,私底下金屋藏娇也就罢了,在产科这种地方还有藏着,太不够意思了。”
高烧退去后,感冒症状便开始显现出来。
明越不停地流着清鼻涕,一怒之下索性用卫生纸把鼻孔堵住了,除了用嘴说话之外,还需要用嘴呼吸。
柳嫣将打包而来的早餐放在小桌上,笑道:“你们记得把门锁好,咱们科室里的姑娘对这间病房充满了好奇,难保不会有胆子大点的进来试探。”
明越抬头,眉头拧得紧紧的:“我还要待多久?”
“你昨晚烧得很厉害,需要持续观察,确保不会再出现高热的情况才能出院。”
“还要抽血吗?血糖呢,要扎几次手指?”
他怕疼,无论是抽血还是扎手指测血糖,这种疼痛都是他无法忍受的。
柳嫣:“你的血糖是正常的,暂时不需要扎手指了。不过后续的产检还是会有测血糖这一项检查。”
后续的事后续再说,将来肚子上还要挨一刀呢。明越想通之后接过粥盒,开始闷头吃早餐。
因为他的事,柳嫣只能留在科室里休息,随时保持警戒。
明越不用去公司上班,就在病房里咸鱼躺。楼时景似乎有忙不完的事,他给陈禺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未央馆取来了笔记本电脑,以做临时办公之用。
陈禺此前往未央馆送过婴儿用品,眼下站在圣娅妇儿医院住院部大楼前,整个人如同被天雷击中,三观几乎碎了一地。
老板他……
楼时景来到一楼,从他手里接过电脑包,沉声说道:“今日的事……”
“我眼瞎耳聋,什么也不知道!”陈禺立刻抬头望天。
楼时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电梯口。
陈禺:突然为明少爷不值。
回到病房后,楼时景坐在桌前开始线上办公,偶尔和公司下属进行视频交接,比他坐镇公司时还要忙碌。
明越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甜点一边打游戏。
他已经好久没有玩过游戏了,仅仅是更新就花了半个小时。
为了不影响楼时景工作,他特意将游戏调成静音,玩了好几把才找回感觉。
病房里的温度有点低,明越的双脚开始发凉,他下意识往楼时景身侧靠近,手上忙着压枪,双脚开始蹭上男人的大腿,渐渐地往对方腹部拱去。
楼时景正连着视频,眉梢猛然拧紧,屏幕里的下属立刻坐直身体,连眼皮也不敢眨一下。
明越继续跑圈,脚丫子灵活地挑开男人扎在皮带下的衣角,很快便挤了进去。
腹肌线条迅速变硬,屋内的空气似乎开始变质。
明越无暇顾及,只觉得肌肉传来的滚烫温度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热源,舒服极了。
楼时景下颌线紧绷,额角青筋乍现。
下属:“……”我一个字都没说,但是楼总好像很生气。
四十分钟后,线上办公总算结束。楼时景关掉视频,视线瞥向那个蜷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青年,满腔怒火无处可泄,最后惩罚似的握住那双紧贴他腹部的脚踝,暗自骂了一句「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在医院观察了一天,明越除了咳嗽流涕之外再无发烧的迹象,临出院时,柳嫣叮嘱明越务必要多喝热水勤泡脚,万不可让感冒加重,以免引发肺炎。
邓嫂对治疗感冒颇有心得,给他熬了一碗浓烈辛辣的姜汤,发热解表、温中散寒,明越的咳嗽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早知道邓嫂这么厉害,前天晚上就该让她起床帮我熬一碗姜汤的,害得我在医院挨了两针!”
楼时景将盛有热水的脚盆放在他身前,随即蹲下,一边卷起他的裤腿一边把那双白净的脚丫子放进热水里:“你当时烧得不省人事,几乎快要惊厥了,若不及时把你送去医院,恐怕早已一尸两命。”
明越往椅背上靠去,挺着半大的孕肚对他翻白眼:“还不都怪你,若不是和你打电话,我哪能忘记盖被子。”
楼时景被他蛮不讲理的态度气笑了:“秋后算账可不是像你这么算的。”
明越扭过头,彻底不搭理他了。
热水漫过脚踝,加速了血液循环,对治疗感冒有显著的改善。
在他泡脚之际,楼时景趁机给他做按摩,沿着足底按向腿腹,颇为解乏。
许是他真的按对了穴位,明越丝毫不觉麻痒,反而十分享受,即使那双布有薄茧的掌心偶尔掠过敏感的脚踝,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最近脚还抽筋吗?”楼时景问他。
明越摇头:“补钙之后就得到了缓解。”
他的皮肤特别白嫩,泡了不足十分钟就开始起皱,楼时景立刻取来毛巾,道:“把脚提起来。”
明越垂眼看着男人,几秒后依言抬脚,却没有把脚送进对方手里,而是缓缓伸出,踩在了那块坚实的胸膛上,黑色衣料顿时留下一个深色的水印。
“我对你的服务很不满意。”明越挑眉,唇角微弯,“你的工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
握住毛巾的手顿在当下,楼时景轻掀眼皮,看向居高临下的大少爷。
须臾,他握住大少爷的脚踝,用力捏了一下。
明越迅速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来。
“混蛋!你是不是玩不起!”
楼时景眉眼深邃,语调沉沉:“既然这样,不如让我为明大少爷再来一项特殊的服务?包您满意。”
明越抽了抽脚,未果,于是继续骂道:“不需要!你这个变态,赶紧放手!”
楼时景果真放手了,起身走向衣帽间。
明越疑惑地看着那道背影,很快,男人折回,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他微微俯身,抬起明越的左脚,将手里的东西系在莹白如玉的踝骨处。
——是一只系着小金铃的脚绳。
红绳触上皮肤,轻轻磨着踝骨,一股麻/痒的感觉沿着腿腹迅速上窜,让明越登时涨红了脸:“你……你给我系这个干什么!”
楼时景往他耳畔凑去,声音极浅,仿佛呵气而成:“每次你的脚挂在我臂弯时我都在想,如果上面有个铃儿,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抱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 Chapter35. ◇
“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带。”
再过一周就是圣诞节了, 渝城的冬天百年难遇降雪,但寒冷却不会缺席。
明越因孕期激素的影响本不畏寒,但由于孕程的推进, 下肢血流循环开始变得缓慢,脚冷是常态,这个寒冬于他而言无疑是难熬的。
宝宝已有二十一周,腹部的压迫感愈渐强烈, 这几日骶骨开始泛疼, 每天办公时他都得在后腰垫上一个按摩枕,以此来缓解身体的不适。
腹部的弧度越发明显, 以前的西服已经扣不上了, 不得不重新定制。
如今元旦在即,公司各部门就新一年拟定了诸多计划表, 层层审核,逐级过目, 交到他手里批阅后方可上呈给董事会。
上午十一点,财务部部长送来几份分区销售报表。
“闽地对机械的需求在八大代理区里一直排首位, 上个月的销售数量只有十八万, 销售额也比江南低两成。”财务部部长说,“这份报表是两天前陆总发给我的,我核对了一下, 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的前后语略显矛盾, 明越听懂了其中之意,接过报表后立刻前往销售部做对接。
闽地代理人陆启华是明优的老人,在总部待了十一年, 是位骨干老臣, 今年打通国内市场时董事会委任他前往闽地, 执行分区代理之职。
经过五个月的实践,陆启华的能力确实比在总部坐镇办公室要更加优秀,单季度销售额可破九位数。
但是上个月的业绩似乎缩水不少,与他的能力不相符。
销售部将上个月闽地的报表打印出来,与财务给出的帐额完全对得上。
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可越是合理,就越不对劲。
明越就着两份报表详细比对了一番,腹部传来的饥饿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每当肚子放空时,里面的小家伙就开始躁动不安,胎动异常明显。
他拿着报表返回办公室,正打算让秘书给他榨一杯什锦果汁填填肚子,却在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发现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眉目清隽的男人。
男人优雅地翘着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仔细翻阅着,视线缓而慢地游移,神态略显严肃。
待明越走近时他才轻轻抬眼,一并合上文件。
“你怎么来了?”明越稍显诧异。
楼时景道:“上午的工作并不繁忙,我正好回家取文件,发现邓嫂熬了汤,就顺便给你送过来。”
取文件这种小事不是有陈禺代劳么,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明越没有拆穿男人的谎言,放下报表后来到桌前,对方伺机拧开保温盒盖,鲜香浓稠的乌鸡汤冒着白气,香味扑鼻而来。
好饿……
肚子里的小家伙仿佛也闻到了这股子香气,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明越蹙眉,掌心贴在腹部,仿佛在与小家伙较劲。
楼时景抬眼,立刻把他拉到身边:“宝宝又在闹你?”
“每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就开始闹腾。”明越气呼呼地说道,“我看育儿App里说宝宝要六个月以后才会出现胎动,这个小东西四个多月就有了动静,以后肯定是个混世魔王!”
楼时景揽着明越的腰,把耳朵贴上他的腹部,静静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
约莫过了十几秒,楼时景沉声开口,用训诫的口吻说道:“不许折腾你爸爸,听见没有?否则等你出来后我一定会天天揍你的。”
明越好心情般笑了笑:“有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护着,才不会让你有机会揍孩子呢。”
楼时景直起身,手臂微微发力,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语调颇为严肃:“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带,不要让老人插手,老人只会一味地溺爱,宠过头之后百害而无一益。”
明越轻嗤出声,不以为意道:“宝宝还没出生就开始严苛以待,你是想再复刻一个楼时景吗?呆呆板板的,童年肯定会失去很多乐趣。”
男人失笑:“像我有什么不好,做「别人家的孩子」,众星捧月般长大。”
“不要脸!”明越推了他一把,起身坐到一旁,“我饿了。”
楼时景将盛好的米饭递给他:“我约了超声科主任,咱们明天就去把大排畸做了吧。”
“嗯。”明越两腮包满米饭,圆鼓鼓的,“顺便看看宝宝的性别吧。”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明越狐疑地看着他:“楼总莫不是重男轻女?
楼时景轻叹一声:“我说过,从决定和你结婚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小孩,如今你孕育了一个生命,对我而言便是恩赐,无论男孩女孩,我都将视若珍宝,一生呵护。”
原本香嫩的鸡肉竟在此刻变得寡淡无味,明越停止咀嚼的动作,耳畔鼓噪、心跳如擂。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他总觉得楼时景话里有话,之所以把这个孩子看得如此重要,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明越所生。
不过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几秒就被明越给否定了,他们之间有陈年的矛盾,而且……上次问的那个问题被楼时景原封不动地抛回来了。
如果真的喜欢他,岂有不承认之理?
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明越强行岔开话题:“看看性别也好,趁我现在行动便利多去商场逛逛,把宝宝的房间布置妥善。”
楼时景神色稍霁,又道:“元旦假期我有一个同学聚会,定在西江苗寨,你和我一起去吧。”
“你的同学聚会,我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点名要你同往。”
明越差点咽住:“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们!”
楼时景淡淡一笑:“因为他们很好奇,当年一心只想揍我的人,现在和我相处得如何了。”
明越想起两人婚前约定的事,了然道:“放心,答应你的事我没忘,一定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恩爱。”
楼时景:“……”
翌日凌晨四点,两人前往圣娅。
做完常规检查后,明越躺在了彩超室的检查床上。
冰凉的耦合剂在肚皮上晕开,超声探头随之缓缓滚动,屏幕上很快就显示出了一个暗黄色的胎儿身影。
楼时景站在超声科主任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柳嫣不禁笑道:“宝宝还没醒。”
主任接过话,轻轻点头:“只能看见胎儿的背影,五官、四肢、生/殖/器等重要器官都无法查看,必须等他转过身来才能全方位检测,否则这次畸形排查就没有意义了。”
主任挪开超声探头,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出去爬楼梯,或者吃点东西,让胎儿醒过来。”
寒冬的凌晨凛冽刺骨,医院外面的早餐店尚未正式营业,老板和店员正在准备食材,锅灶空荡荡的,没有半点烟火气。
晨间的寒风仿如刀刃刮上皮肤,明越缩着脖子,将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头上,只留下一张巴掌大的脸,白白净净,格外漂亮。
“街上好冷,我们回医院吧。”他提议道。
楼时景去牵他的手,十个纤细的指头冰冰凉,指尖泛着淡红之色,很明显是冻出来的。
他把大少爷的手捧在掌心,低头哈出两口热气,而后轻轻揉搓,借助摩擦产生的热量来维持体温。
“饿不饿?”男人一边哈气,一边问道。
明越掌心涌出一股痒麻感,他想瑟缩,最终还是忍住了:“不饿,冷。”
十指渐渐转暖,楼时景握着他的手往回走。
彩超室在五楼,两人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楼梯里空旷暗淡,每走一步,就有淡淡的回音荡开,让本该沉寂的空气变得格外诡异。
明越心里有点害怕。
并非害怕此刻的环境,而是害怕肚子里的孩子被查出异常。
“宝宝会顺利通过这次检查吗?”他忍不住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楼时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安抚道:“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明越知道此刻忧虑也无济于事,只能奋力往上爬,希望小家伙能在这样的运动刺激下醒来,顺顺利利通过排畸检查。
一想到刺激运动,明越的脑子便不受控地回忆起那些事儿。
不知道小家伙在那种情况下是沉睡还是清醒。
如果醒着……
一只触感温热的手触在他的额间,明越下意识回神,对上男人深沉的眉眼。
“不舒服吗?”楼时景问他。
明越摇头。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呃……”这种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好在楼时景没有继续追问,只牵着他继续往楼上爬。
胎动出现后,两人当即前往彩超室,这次很顺利地完成了检查,主任还贴心地将显示屏转了个方向,让明越清清楚楚地看见孩子身上的每一处皮肤和器官,直到测量胎心率、听见怦然有力的胎儿心跳声时,明越的情绪蓦然发溃,鼻头酸涩不已。
——此时此刻,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与他的心脏紧紧相连,每一声蓬勃有力的呼吸都来自于他的血液供养。
他们……父子连心。
“是个男孩。”由于检查之前两人询问过孩子的性别,所以此刻主任也未保留。
左侧的屏幕上显示着检查结果相关,超声描述数据参考如下:
双顶径:5.9cm,头围:19.6cm,腹围:17.4cm,股骨长:4.1cm,肱骨长:3.9cm。
羊水指数:14.6cm,羊水深度:4.6cm,朝圣间接估测体重约508+/-75g(需结合临床),胎盘大部分附着于后壁,厚约:2.4cm,成熟度:0级。
脐带内可见两条脐动脉,一条脐静脉,胎儿脉动脉血流频谱S/D:2.96,RI:0.66,胎心率:156次/分。
头部:颅骨光环可见,脑中线居中,透明隔腔,两侧脑丘可见,侧脑室、小脑半球形态未见明显异常,小脑蚓部可见,后颅窝池未见明显异常。
颈部:未见脐带绕颈;
面部:胎儿上唇皮肤显示连续,双眼眶、鼻可显示;
胸部:心脏四腔心可见;
腹部:胎儿腹壁回声未见明显连续性中断,肝脏、胃泡、胆囊、膀胱可见,双侧肾盂未见明显分离;
脊柱:颈、胸、腰、骶段排列整齐连续,未见明显外凸包块;
四肢:双侧肱骨、尺、桡柱可见,双手呈半握拳状,双侧股骨、胫、腓骨可见,双足可见所有数据都显示着明越腹中是个健康的小子,柳嫣甚至打趣道:“才二十一周加一天,这孩子的股骨就有4.1cm了,以后肯定是个长腿欧巴。”
若按照他们俩的基因来看,还会是个超级帅气的长腿欧巴。
柳嫣没有说别的,听她的语气,这个孩子想必是健康的,悬在明越喉间的心总算回到腹中。
检查结束,天光渐明。
回到未央馆已经快七点了,折腾了几个小时,明越肚子饿得慌,邓嫂蒸了一屉灌汤包,全被他吃入肚中了。
“我好困,不想去公司。”吃饱喝足后,明越蹲在沙发上开始耍赖。
楼时景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我也不去,就在家陪你。”
明越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向他伸出双臂:“我要回房睡觉。”
楼时景俯身,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在腰间,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悬空抱在怀中,步伐稳健地往楼上走去。
明越心想,就得趁现在好好折磨一下这个混蛋。
“我胖了吗?”他问道。
“没有。”楼时景说完还不忘掂了一下,“再长五十斤我也能轻松抱起来。”
“嘁。”
“你身体素质很差,刚刚在医院爬楼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你本就不爱运动,怀孕之后更是懒散堕落,以后每个周末都去健身房出出汗,生完孩子才能快速恢复。”楼时景不给他留后路,“不需要做有氧运动,周六周日和我一起游泳就可以了。”
明越抗议似的弹动双腿:“我不去!”
房门被男人踢开,他抱着大少爷往床上走去,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当真不去?”
明越十分硬气地挺了挺胸脯:“不去!”
“行,那就做床上运动吧,反正你也挺喜欢的。”
“蛤?”
“你把脚铃藏哪里去了?”
“我没藏。”
楼时景淡淡地看着他:“那种铃铛我还有很多,你藏了也无济于事。”
明越愤愤地瞪着他,片刻后妥协道:“我去!我游!行了吧!”
作者有话说:
别骂了别骂了,楼总不长嘴是有原因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 Chapter36. ◇
“我喜欢的人是你。”
过完圣诞节便是元旦, 阳历新年即将来临。
楼时景的同学聚会定在贵州凯里西江千户苗寨,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日将有雨雪天气,两人出发之前带足了御寒的衣物。
为了照顾明越的身子, 此番出行之前楼时景特意让陈禺从老宅开来一辆奔驰V级MPV,宽阔舒适的商务车正好可以方便大少爷伸展身体。
柳嫣也在此行之列,一件水墨色长款羽绒服着身,长发半披在肩, 与她白大褂的形象判若两人。
明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柳医生有男朋友吗?”
“工作忙, 哪有时间谈恋爱。”柳嫣笑了笑,“难不成明大少爷要给我介绍一个?如果有和你年龄相仿的, 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明越怂了怂鼻头, 轻哼一声:“他们配不上你。”
柳嫣不禁看向楼时景:“你家这位小朋友嘴可真甜。”
楼时景勾了勾唇,没有接话。
今天起得很早, 明越此刻有点犯困,车辆驶入环城高速后他就睡过去了, 身体呈舒服的姿势斜躺在座椅上,半大的肚皮支在羽绒服里, 若仔细看去, 还是能看出一点形状的。
为了让他睡得安稳, 楼时景揽住他的肩,轻轻把人靠放在自己大腿上, 正好可以让他保持左侧躺的姿势, 不至于压迫孩子,也能让孕父的呼吸更加顺畅。
车厢内温暖安静,柳嫣戴着耳机听歌, 偶尔和同学们在群里聊聊天, 向他们汇报着行程。
群里有热爱八卦的老同学忍不住发问:“班长, 你当真和时景他们坐的一辆车?”
柳嫣:“是的。”
同学B也禁不住好奇:“所以你的存在是为了给打完架的人包扎伤口,做善后服务?”
同学C接过话:“班长是产科医生,打架善后的事轮不到她管。”
柳嫣发了个笑脸表情:“他们俩如胶似漆,怎么会打架呢。”
——
……
群里有五十二个人,此刻有四十个人发了问号,代表着震惊和怀疑。
楼时景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尚不知群里正热火朝天地八卦着他和明越的感情。
柳嫣懒得解释,直接拍下两人的背影照发到群里——
明越躺在楼时景的腿上沉沉入睡,后者的手搭在他肩上,似是占有,亦像是保护。
微信群顿时炸锅:
【wowwwwww——】
【所以他们俩到底是商业联姻还是真情实感?】
【目前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们这批同学如今都已事业有成,自身品性亦是端方雅正,虽然很好奇楼时景的婚姻,但也只是浅浅地调侃了几句,并无过激的谈论,这个话题很快就揭过去了。
上午的日光穿破云层倾泻而下,带着几分冬日特有的凛冽,透过车窗落入车厢,很快便被温暖的空气融化殆尽。
明越在这时猝然转醒,瞪大双目凝视着虚空,一阵急促的呼吸之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渐渐涌出两汪清泉,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楼时景愕然,迅速抽出纸巾替他擦拭眼泪:“做噩梦了?”
明越趴在他的大腿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落。
他虽然娇生惯养,但从未在旁人面前哭过鼻子,纵使当初得知怀孕的消息、濒临崩溃之际也没有流过眼泪。
然而此时此刻,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哭个不停。
柳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并没注意到前面的动静。
楼时景握住明越的手,柔声安抚着:“梦而已,不要当真。”
明越猛地抽回手,离他远远的。
楼时景蹙眉,暗道莫非这个梦跟自己有关?
很快,明越点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兜里传来了微信提示的震动声,楼时景立刻掏出手机,点进未读消息。
月亮:“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女人,胸前挂着两坨沉甸甸的肉,全世界都在嘲笑我!你还逼着我给孩子喂奶!”
楼时景:“……”
他侧首看去,明越似乎哭得更伤心了。
片刻后,聊天框内又有新的消息传来:“网上说孕激素会刺激乳/房二次发育,我的会不会变大?如果真的变大了该怎么办啊……”
楼时景平复了一下心境,回复道:“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除了孩子,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你依然是明越,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变成别的谁,更不可能改变性别成为女人。”
大少爷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捧着手机不言不语。
楼时景:“是你过来让我抱一下,还是我过去抱你?”
明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字:“当然是你过来!”
楼时景无奈一笑,将身子往另一侧挪去,伸手揽住正在气头上的人,低头吻去他面上的泪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辛苦了,越越。”
他方才情绪过于激动,腹中的小家伙开始不安分。
明越抓住楼时景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强劲有力的胎动隔着几层衣料,清晰传入男人的掌心。
楼时景缓缓俯身,用严肃的口吻细声说道:“不许闹爸爸,听见没有?”
他的话没有丝毫威慑力,腹中的小家伙反而愈发来劲,狠狠踢了明越两脚。
明越忍不住敲打楼时景的肩:“拱火侠,他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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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沿着导航在凯里下了高速,不多时就有同学与他们取得了联系,陈禺循着导航一路开往苗寨,赶在晚饭之前与众人汇合。
这些人是楼时景在渝城一中复读班的同学,虽然只同窗一年,但情谊深厚,类似这样的聚会几乎每年都有。
凯里的冬天格外湿冷,明越戴着一条厚实的围脖,只露出巴掌大的脸,皮肤白嫩、双目炯炯,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大家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素来无拘无束、坦坦荡荡的大少爷竟在此刻变得羞窘起来。
其中一个看起来有点微微发福的男人笑道:“你们太热情,把小学弟给吓到了。”
明越垂眸脸眼,耳根通红,幸好头发够长,足以掩盖住这份异样。
有人忍不住打趣道:“当年小学弟来咱们高三学楼的时候身边总带着几个跟班,别提有多神气了。”
“是啊,时景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呢!”
“哈哈哈,缘分是绕不开的,他们现在不是已经结婚了么?”
明越耳根已经红透,脖颈都泛出了樱色。楼时景牵住他的手,对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已到齐,我们就先去吃饭吧。”
全班五十二名同学,除了有八位在国外的,余者皆在此处。
晚餐定在沿河的一家酒楼里,暮色四合时,河道两侧的灯光一一燃亮,仿佛为这个冬夜增添了几许暖意。
聚会的目的便是喝酒,他们这些人里大都功成名就,平时即便有酒局相约,也不过是为了生意往来,与这种自发性的邀约大相径庭。
此刻的明越只想闷头干饭,楼时景不断往他碗里添菜,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清扫干净。
众人只顾着推杯换盏,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吃了三碗米饭,直到有人端着酒杯来到他身前,他才起身与来者轻轻碰杯。
来人是个长相斯文的男子,见他杯中盛着果汁,不禁笑了笑:“明少爷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不等明越开口,楼时景就率先解释道:“他最近身体不好,不能沾酒。”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打住,却见他将视线移向楼时景,眼角微弯:“既然如此,不如由时景替明少爷干了这杯吧。”
明越皱了皱眉,压下楼时景上扬的手臂,对男子说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挡酒,只是我现在确实沾不得这东西,用果汁代替酒水并不过分吧?”
对方看着他,须臾后笑道:“行,明少爷如此敞亮,那我就先干为敬。”
随即他又往杯中蓄满白酒,对楼时景举了举杯:“从前的同学聚会我没有参加,这次刚回国后就得知你们结婚的消息,迟来的祝福,希望不要介意。”
楼时景应下这杯酒,与他一饮而尽。
男人们醉酒后便开始谈天侃地,偌大的包厢内哄闹不堪,连空气中都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楼时景担心明越在这里会闷,便把房卡交到他的手里:“你若是困了就先回客栈休息,我陪他们多待会儿,晚点记得给我留门。”
明越接过房卡,白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留门了,自己另外再开一间吧。”
他起身往包厢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回身对男人说道:“桌上都是白酒,你别喝太多,免得胃难受。”
楼时景淡淡一笑:“楼少奶奶的话我哪敢不听啊。”
“谁是楼少奶奶!”明越恼羞成怒地揍了他一拳。
这一幕正好被身后的老同学们看见,众人无不起哄:“还真是恩爱啊!”
明越羞赧不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客栈离酒店不远,明越回房后当即打开窗户,优越的地理位置足以欣赏到大半个苗寨的风貌。
夜色高悬,灯火阑珊,仿佛坠落在人间的星河,迢迢漫远、星光璀璨。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下半夜有降雪,明越抬头凝视着如墨的夜空,开始期待天亮后的雪景。
过了明天晚上就是新的一年,他的宝宝还有五个月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而他和楼时景的婚姻也只剩两年半的时光,届时,他们便将好聚好散。
一阵夜风拂过,仿佛利刃刮在脸上,带来的痛楚令他迅速回神。
合上窗户后,他从行李箱内翻出睡衣,旋即前往浴室冲澡。
客栈内布置得简洁清雅,没有太多障目的装饰,住在里面会有一种释放天性的自然感。明越洗完澡就躺下了,他确实困得很,而且下半夜会频繁起床上厕所,后续的睡眠质量会严重下降,只有及早入睡才能弥补这种睡眠空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股刺鼻的酒味给熏醒了,借着床头灯的光芒,他看见楼时景正蹲在床前注视着他,双目带着几分醉意,面上也泛着坨红,看样子没少喝。
“你怎么进来的?”明越从被褥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男人顺势抓住他的手,低头一一吻过那几根纤白的手指:“我怕吵着你,又问老板娘要了一张房卡。”
结果还是把他吵醒了。
明越道:“赶紧洗澡了睡觉,我好困,你别扰我。”
“好。”楼时景松开他的手,起身前往厕所。
刹那间,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从厕所传出,直入明越耳内。
他立马起身,踩着拖鞋往厕所赶去。
楼时景双手撑在马桶两侧,见明越入内,迅速按下冲水键把里面的秽物全部冲走。
明越走近,双手扶住他的腰,眉头紧锁着:“你喝了多少啊?”
“记不清了。”楼时景如实应道。
明越忍住了揍他的冲动,说道:“你先冲个澡,我去找老板娘拿点醒酒的药。”
“我吐完就好了,外面冷,你别乱跑。”
“楼少奶奶的话你敢不听?”
楼时景失笑:“这个时候想起用楼少奶奶的身份来压我了。”
明越不想和他啰嗦,回到房间穿上外套,迅速行往前台。
老板娘给他一粒醒酒药,又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我刚热好的,对醒酒也有帮助。”
“谢谢老板娘,你真是人美心善,难怪你这里的生意最旺。”
老板娘被他逗得心花怒放:“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
明越憨厚一笑,谢过老板娘之后便离开了。
临上楼梯时,迎面走来一位颇为眼熟的男人,见着明越,他怔了怔,随即含笑与他打了个招呼:“明少爷。”
明越记得他,是楼时景的同学,今年刚回国的那位,晚宴上与他碰过杯,初时还嫌弃过他杯中装的是果汁。
其余人都叫他小学弟,只有这个男人叫他明少爷。
明越看了他一眼:“你好。”
“我叫苏砚林。”对方向他介绍着自己。
明越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苏砚林目光下移,轻扬唇角:“给时景的?”
时景时景……其他人如此称呼楼时景并无任何不妥,唯独从这人口中说出来让明越异常反感。
“他喝醉了,我是他爱人,照顾他是应该的。”
“爱人……”
苏砚林仔细斟酌着这两个字,而后往他身侧走近,压低嗓音说道:“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明少爷。”
“我不太想听。”明越不愿和他浪费时间,“抱歉,我得回去了。”
“楼时景有喜欢的人,他还给那人写过情书,两人甚至拟定了未来,早已定过终身。”
情书?喜欢的人?私定终身?
笑死……
迈上楼梯的脚步顿住,明越的呼吸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连心脏都忘了跳动。
几秒之后,他淡声开口:“那又怎样?”
苏砚林没想过他是这种反应,见那道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微微抿紧了唇瓣。
楼时景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两眼,见大少爷端着一杯牛奶走来,他撑着昏沉的脑袋坐在床头,笑着将他拉在身侧坐定:“谢谢。”
“嘭——”明越沉着脸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奶白温热的液体顿时溅在桌面上。
“吃药了赶紧睡觉,我明天有话问你!”说罢踢掉拖鞋,从楼时景的腿上滚过,拉上被褥侧躺向里。
楼时景就着牛奶把醒酒药咽下,随即握着那双瘦薄的肩,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问吧。”
明越心烦意乱地拍开他的手:“我不想和脑子不清醒的人说话,睡觉!别来烦我!”
“我现在很清醒,”楼时景扳过他的身子,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刚刚出去遇到谁了?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男人很敏锐。
这个大少爷的脾气虽然不好,但不会轻易对他摆脸子,若非遇着了什么事,他也不至于气呼呼地回来。
明越闻言噌地从被褥里坐起,冷笑道:“怎么,心里有鬼,害怕了?”
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酒气,但是眼前人的双眸已经恢复至深邃沉幽的模样。
见他已经清醒,明越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你如果想要明家那块地就直说啊,干嘛绕这么大个圈子把我卷进你的生活?我明越可以接受没有感情的婚姻,但我不接受我法律意义上的另一半欺骗我!”
楼时景眉头紧蹙,好半晌才出声:“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
明越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都给人家写了情书,还互相定下终身大事,为什么不把人弄到手?你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怎么连这点事都办不到?如今和看不顺眼的人结了婚,您不委屈吗?上次我问你喜不喜欢我,我真他妈是个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的傻子!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有回答我,让我保全了面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楼时景的呼吸声与明越急促的心跳不谋而合,撞出了诡异的旋律。
男人的喉结轻轻滚动着,须臾后,他沉声说道:“我确实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你,而且如愿以偿地弄到手了。至于情书和私定终身……除你之外,我再没对别人有过这种举动。”
作者有话说:
长嘴的一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 Chapter37. ◇
告白。
空气再度凝固。
明越双目睁圆嘴唇微张, 急切的心跳仿佛在此刻骤停。
耳畔嗡鸣不休,脑海里亦在翻滚着惊涛骇浪,足以将思绪淹没。
他木讷地眨了眨眼, 气势骤减:“你、你在胡说什么……”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夜里的风呼啸凛冽,即使隔着门窗也能清晰感知,似是在为即将来临的雪势增砖添瓦。
明越敛眸,仔细回忆着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重新定义了一下楼时景对他的好。
那些纵容和宠爱, 像是得到了正确的解释。
可明越仍不敢相信「喜欢」这个词会从楼时景的嘴里说出来,良久, 他重新发问, 语气已然不似片刻前的躁怒:“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前些日子我也问过你,可你却从未正面给我过回应。”
楼时景凝神注视着他, 语重心长地说道:“七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可是你给出的答案很绝情, 我若再说喜欢你,保不准又要被你厌恶七年。”
“你七年前对我说过什么?”明越疑惑不解,“还有那封情书是怎么回事?”
楼时景皱了皱眉:“高考前夕, 我写了一封信塞进你的课桌, 你没收到?”
明越垂下脑袋,把玩着十指:“我收到的情书少说也有几百封, 唯独没有楼时景的。”
楼时景:“……”
片刻后, 他咬牙说道:“那你当初还信誓旦旦地回绝我。”
明越:“我……我什么时候回绝你了!”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个周末,楼时景在一家法餐厅与明越相遇,彼时他正陪同楼念用完餐, 见明越独自前来, 便拉着他前往餐厅的露台上。
明越和往常一样, 气焰嚣张骂骂咧咧,多次想要掰开他的手,奈何这个大少爷的力气对楼时景而言与挠痒无异,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餐厅的露台鲜少有人到来,四周环绕着各类叫不出名的花卉绿植,香气纷杂,萦绕入鼻。
两个少年穿过层层花海草林,最终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停驻。
“楼时景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肚子饿得慌,没心思搭理你!”明越揉着泛红的腕骨,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生,“等我吃饱了一定给足你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这么狂。”
他正想开溜,被楼时景及时堵住。
对方的手臂撑在一侧,呈半包围的姿势将他圈在原地。
明越怔了怔,这个姿势给他带来了几分难以言叙的压迫感和屈辱感,漂亮的脸蛋很快就染上了一层怒色,犹如生气的小猫咪,迅速亮出自己爪牙:“让开!”
楼时景微微颦蹙眉梢,面上挂着他惯有的冷漠神情:“想好了?”
“什么想好了?想什么?”
楼时景不语,目光沉沉落下,仿佛铅云压城,令人窒息。
蓦然间,他抬手触碰着少年的面颊,指腹压上那双勾人心弦的眉眼,灼热气息渐渐逼近,混着松木香,浸入鼻翼。
明越被楼时景的举动震住,眼见着那张冷峻的面容愈来愈近,他迅速推了对方一把:“你恶不恶心!”
楼时景神色微僵:“你说什么?”
恶……心?
“你真是让人讨厌。”明越气势汹汹,看也没看他一眼。
“讨厌?”楼时景的语调很平静,“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明越抬头,接过话掷地有声地说道:“对,我讨厌你,永远讨厌你!”话毕绕过他径自离去。
盛夏的风炎热入肺,可楼时景却觉浑身发凉,待他回头时,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虽然知道你可能会拒绝我,但出乎意料的是,你居然用了「恶心」这个字眼。”楼时景神色沉凝,除了呼吸间依稀可闻见淡薄酒气,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出半分醉意了,“你恶心我、讨厌我,后来有整整半年没和我见面,结合你给出的答案,让我彻底明白这份感情已经无疾而终。”
听完这番话,明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连声音都开始结巴:“我、我并不知道你当时要的答案是什么,只是气头上的随口一说……”
谁知道造成了天大的误会。
很快,他又理直气壮道:“我根本就没有收到你写的信,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楼时景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给别人写过情书?”
“你的同学,叫苏砚什么来着。”
楼时景垂下眼睑,似是陷入了沉思。
明越盯着男人的脸,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所以,他真的给自己写过情书?
明越忍不住好奇,试探道:“当年那封情……不是,那封信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啊。”
话一出口,他的耳根迅速红透,面颊也如烈火在炙烤。
假如时光能倒退几秒,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房间里并没有开空调,寒风呼啸的夜晚总是冷彻骨髓的,两人都只穿着睡衣,对峙之际早已染上了几分寒意。
楼时景立刻往明越身侧靠近,拉过被褥披在他的身上,确定他不会受冻后才浅浅开口:“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早已离开了一中的校园。也许于你而言我们的初识并不愉快,但它却是我心里的一束光、是我枯燥无味的人生里一味至烈的调味剂。”
“因初识之故,你在校园总是避着我,只有周末离校后才会与我相逢,再伺机给我一点「教训」。”
“虽然是约架,可那样的周末却是我盼了又盼的开心时光,就连在梦里也是如痴如狂、企盼不已。以前我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毕竟这个词是「见色起意」的遮羞布,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美色真的可以蛊惑人心,让人趋之若鹜。”
“学校有意保送我,清华北大由我挑选,但是我选择留在渝城,因为我不想去一座看不见你的城市,更不想孤独一人。”
“余生迢迢,不知你是否愿意陪我走过这段漫长的时光,做我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未来也许很艰辛,但是我会为你保驾护航,许你一生平安无忧。如果你答应,我就在渝大等你。”
每一个字都与当年信上所述无差,是刻进楼时景骨髓里的初恋情谊。
明越下意识裹紧被褥,双手藏在暗处微微发颤。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了,仿佛这些年的恩怨情仇只是黄粱一梦。
——或者说,是他的黄粱一梦。
见明越试图把身子缩进被子里隐藏住,楼时景立刻捧着他的脸,沉声问道:“刚才我所说的就是信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如果这封信当年送到了你的手上,你会给出怎样的答案?是继续恶心讨厌,还是其他的?”
明越的脸颊红得滴血,滚烫的温度落在男人微凉的指尖,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我……我不知道。”明越避开他的视线,含糊不清地回话。
楼时景又问:“那你现在听了还会恶心和讨厌吗?”
明越抿紧唇瓣,彻底噤声了。
楼时景的剖白给了他措手不及的一击,素来对感情迟钝的人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唯有如擂鼓镇的心跳声在表达他的紧张和局促。
但为了彰显自己的良好教养,明越最终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我当年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真的恶心你……”
触在面颊上的手指依旧微凉,仿佛十块坚冰,想要借着他面上的温度迅速消融。
好半晌没有等到男人的回应,明越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灼热的视线。
“我再问你一次,”男人向他靠近,额头与他抵靠在一起,“你当年为什么要考渝大?”
明越初入一中时成绩是吊车尾的,渝大是双一流高校,凭他当年的成绩不可能报考。
如果大少爷发奋是为了某个人,楼时景希望那个人是他。
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绕,让这个问题都变得暧昧起来。
当初在Fulaimingel就餐之际楼时景也问过这个问题,但那时被明越无情嘲讽了一通,所以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楼时景不甘心,想深究到底。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似乎僵住了,许久之后才恢复至常态,语气也变得硬朗起来:“就……想考呗,这还能找理由吗?再说了,我当年可没有收到你的信,并不知道那个约定,所以不存在为你考渝大这个说法,希望你别自作……你别太在意。”
他说这话时脸颊的颜色又深了几分,连温度也升高了不少,捧在手心与小火炉无异。
楼时景淡淡一笑,道:“好冷,可以让我进来吗?”
明越松开被角,对方伺机钻进,将他搂了个满怀。
“从前你总觉得我对你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对你好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楼时景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语调难掩温柔,“这桩婚事我确实用了一些手段,明家日薄西山,我担心你会和别人联姻来挽救家业,所以才出此下策,以收购公司为由将你困在我身边。如果没有这桩婚事,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更别说有小孩了。”
明越屏住呼吸,任由他在自己的耳畔吐出热气。
楼时景又道:“我的理想伴侣只有明越一个人,若此生不能和他结缘,我宁愿孤独终老。所以我爱他,爱他的一切。假如有一天只能在他和孩子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明越——”
话说至此,男人的声音似乎发生了改变,带着几许微不可查的哽咽:“因为孩子是上天的馈赠,而明越却是我求而不得的珍宝。”
作者有话说:
依然是长嘴的一章。
水滴筹筹来了十张嘴,楼总全用上了。感谢在2022-08-10 21:53:22-2022-08-11 21:5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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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 Chapter38. ◇
“我爱你。”
明越收到的情书里, 要么是直白的求交往,要么是摘抄网上的烂俗词句,就连面对面的告白也是让人听了想打瞌睡的催眠曲。
唯有那封没有送到他手里的信, 和此刻紧紧相拥的真情剖白,成为他生命里最惊艳的一颗繁星。
楼时景是个荣登财经杂志的风云人物,无论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
可是这个天之骄子却将频频他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给了明越,三次落泪, 无不是因为他。
求而不得的珍宝——
他明越不是楼时景讨厌的人, 更不是楼时景用婚姻羞辱和报复的人,反而是求之不得的珍宝。
眼眶骤然发涩, 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明越伸手搂住对方的腰, 把脸埋进他的肩窝,嗅着淡雅的松木香哑声开口:“给我点时间, 我……我有点消化不了。”
“没关系,”楼时景顺抚他的头发, 唇角微弯,“我只有一个请求, 以后不要再谈那份婚前协议了好不好?它没有一点法律效力, 就算三年期满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明越微怔, 迅速在他肩膀上蹭掉泪花,而后愤怒地盯着他:“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楼时景笑了笑, 大方承认道:“是的, 毕竟连这桩婚事都是我算计来的,再小小算计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才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明越气鼓鼓地躺下, 双腿还抗议似的蹬了两下。
本以为耍了个小聪明, 谁料从一开始就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男人俯身, 轻言细语地哄着他:“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明越侧身,不想理他。
“越越,宝贝。”楼时景凑近,不断磨着,“我真的知道错了。”
明越其实并不是为了协议的事生气,楼时景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年纪轻轻就能在商界立足,必然离不开心机和手段。
和这个男人玩,最后肯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只是气自己太笨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楼时景拿捏着,就像是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再大的神通都成了对方眼里的微末伎俩。
有点……狼狈。
“你好烦啊,别吵我睡觉!”明越用力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声音穿透鸭绒,在寂寥的房间内荡开,无端给人一种羞赧之意。
楼时景眼角噙笑,掀开被角钻入,里面顿时一团乱麻。
“别碰我!”
“你该剃胡须了,扎我脖子!”
“轻点,别箍着宝宝!”
“楼时景!你给我滚去打地铺!”
……
凌晨开始降雪,经由几个小时的积淀,晨间醒来时四野里白茫茫一片,推开窗户便可瞧见银装素裹中的千家万户。
窗前的绿植也被新雪覆盖,楼时景用指尖轻轻拂去那些蓬松软绵的积雪,露出几片苍翠的叶子。
大少爷还裹在被子里沉睡,楼时景没有叫醒他,从行李箱内翻出无人机设备,整理妥善后便来到阳台,随即调整好频率,操控着机器升空,将雪后的苗寨尽数拍摄下来。
同学聚会的早饭比较随意,没有人组织用餐,如今正值休假,大家都需要享受这难得的赖床时光。
明越醒来已经快九点了,从雪地里反射的白光照入屋内,甚是刺目。
他翻了个身,立刻就看见了玻璃推拉门外的那道黑色身影。
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澎湃涌来,楼时景的告白仿佛蓄谋已久,却又恰到好处,让人难以招架。
一想起那些话,明越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这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段表白都更具攻击性。
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把暗恋潜藏得这么深,七八年如一日。
在他发呆之际,玻璃门被打开,楼时景载着晨间的霜雪步入屋内,携来几许凛冽。
两人的视线对上,楼时景率先开口:“小懒虫可算醒了,起床洗漱之后我陪你去楼下吃早餐吧。”
小懒虫冷哼一声,目光移向他手里,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塞进行李箱的?”
“出门之前突发奇想,于是就带上了。”楼时景放下电子设备朝床前走来,用冷冰冰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头,“快起床,你不饿宝宝也该饿了。”
明越冷哼一声,说话很呛人:“昨晚还说我重要,现在就开始心疼你儿子了,呵。”
楼时景失笑:“别贫了,你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阶段,吃完早餐我给你看雪后苗寨的全貌。”
“我要现在看。”
楼时景无奈,将拍摄的视频导出,明越过目之后这才肯起床。
冬季是万物沉寂的时节,如今游客稀少,让潜藏在皑皑白雪下的村落愈发显得寂寥朴实。
方才无人机拍摄出来的景象确实很美,且苗寨有着「中国版千与千寻」的美称,如今被新雪覆盖,令这种童话般的美感更加梦幻迷离,使人神往。
明越吃早餐的时候就一直嚷嚷着要去观景台俯瞰整个景区的全貌,楼时景不答应,外面雪天路滑,实在不是他这个大肚子的人能轻易冒险的。
几番拒绝和说教后,明越气呼呼地回到了客栈,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理他。
楼时景左哄右劝未果,最后只得妥协:“客栈后面有一间吊脚楼,视野不比观景台差,是众多游客必打卡的地点之一,我们去那里看雪吧。”
明越总算正眼看了看他,起身往屋外走去。
「好运连连」有新的消息迸出,楼行逸和楼念纷纷艾特明越,希望元旦假期他能带菜鸡弟弟妹妹们玩游戏。
明越心情舒畅,往群里发了几张雪景图,楼念直接发语音抱怨:“好哇,大哥你又带小嫂子出去玩了,下次旅游能不能带上我啊,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呜呜呜。”
女孩子的声音娇娇柔柔,撒娇的时候最让人心悦,明越发了个拍猫猫头的表情包,并附送文字:“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他手臂上搭着一条羊绒围巾,打字时不慎落地,立马蹲下去拾捡,但因为肚子的缘故只能微微岔开腿缓慢蹲下。
楼时景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走近了搀扶他,却发现大少爷的眼角莹润,泛着淡淡的红。
受孕激素影响,他的情绪变幻无常,前一秒还在和楼念说说笑笑,这会儿就开始变脸,似乎下一瞬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怎么了?”楼时景以为他肚子不舒服,面上露出几分忧色,“过来先坐会儿,我给柳嫣打电话,让她过来看看。”
明越站在原地不动,好几秒之后才出声:“我现在行动好笨拙,连蹲下来捡东西都变得特别费劲。”
楼时景怔了怔,旋即笑道:“就为了这个哭鼻子?”
“这还不够吗?!”明越怒视着他,“我以前行动自如身手矫健,哪受过这种委屈!”
楼时景揽着他的腰往外走,嘴里不住地安慰道:“以后你要捡什么我帮你,如果嫌吃饭麻烦,我嚼碎了喂给你。”
“你在讽刺我?”
“我在心疼你。”
“你怎么这么狗?”
“我属狗的呀。”
“叫一个我听听。”
“汪。”
“呃……”入夜后,雪势渐长。
今晚是跨年夜,老同学们提议晚上一起在客栈跨年,老板娘十分热情地把客栈的娱乐室收拾妥善,还备了一些免费的瓜子和果盘赠与他们。
蒙老板娘一番心意,众人自然愿意掏腰包消费,买了好几箱啤酒和饮料。
冬夜漫长,离零点还有段时间,这群老干部们要么四人一桌搓麻将,要么三五成群玩狼人杀,明越和他们不熟,便缩在一旁带着楼念和楼行逸吃鸡。
恍然间,有人开口问道:“对了,苏砚林呢,怎么没见到他?”
另一人说道:“他吃过午饭就走了。”
“走了?不是说好一起跨年吗,他怎么突然走了?”
议论声还在继续,楼时景的神色在这一刻微微暗淡下来。
今日早晨,他起床后想去找老板娘帮忙热两杯牛奶,回房时遇见了苏砚林。楼时景对昨晚的事耿耿于怀,便叫住了他。
“当年那封信被你拿了?”楼时景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砚林面不改色地反问道:“什么信啊?”
“你昨晚跟明越说我给人写过情书,还说我和那人定下了终身的约定。”
“明少爷问你了?”
楼时景面若寒霜,语调也格外森冷:“你不就是吃定了他的性子才说出来的么?”
苏砚林喉结滚动了两下:“时景,你知道我的心思,你和明越不过是利益牵扯,最后……”
“我和他能有什么利益牵扯?我楼时景还需要和别人联姻来巩固家业吗?”他的回击铿锵有力,让对方毫无反应的机会,“想必你已经看过那封信了,正因为你横插一脚,我和明越才错过了这么多年。”
苏砚林震愕:“那封信是写给他的?!你们不是……”
“我们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置喙。”楼时景说罢越过他往回路走去,只留下一道凛冽的气息。
七年,由于苏砚林拿走了那封信,导致这七年他和明越一直深陷在彼此的误会里,楼时景心里有怒火,但又不想随意发泄出来,因为苏砚林这种人不值得他出手。
好在苏砚林有自知之明,主动消失了。
议论声很快就终止了,没人注意到楼时景神色里的微末变化,他看向身边的青年,沉思片刻后拉着他起身,决意离去。
“抱歉了各位,明越身体不舒服,需要回房休息。大家跨年尽兴,新年快乐。”楼时景拉着明越往外走。
明越:“??”
我什么时候身体不舒服了?!
被男人扣住手腕带出了娱乐室,明越愤愤不平:“你干嘛拿我当挡箭牌?”
楼时景没有说话,一路带着他回到房间,合上房门后才回答他的疑问:“今天是跨年夜,我只想和你过。”
一句很普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表白的性质。
明越的脸颊又被烧红,方才的怒意也消失殆尽,连忙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楼时景勾了勾唇,牵着他的手来到窗前。
雪夜幽静,万籁俱寂,唯有万家灯火通明,照彻一方天地。
很美,和动漫里的千与千寻如出一辙。
明越趴在窗户上,迎着寒风欣赏童话里的世界,直到冷风灌进喉咙才不舍地关上了窗户。
时间悄然而逝,明越和楼念在游戏里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意识到凌晨即将来临,直到手机被人强行夺去,他才抬了抬眼皮,看向身边的男人。
楼时景拉着他来到窗前,跨年的焰火在这一刻燃放,绚烂缤纷的色彩铺陈在如墨的夜空,仿如白昼。
记忆回旋,明越的思绪骤然穿梭回七月初的那个夜晚。
他和楼时景新婚当夜,老宅的上空也布满了这种缤纷的色彩,只不过那时他被几杯红酒给麻痹了神经,脑海里没有留下半分与焰火相关的片段。
这一刻,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仿佛被激活,所有过往都如走马观花般挤进脑海里。
那些奋笔疾书的时光、那些怅然行走在校园的时光、那些课堂分神眺望高三大楼的时光,那些……被他刻意忽视,却又真实存在的时光,都在这一刻汹涌袭来。
明越回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楼时景,我之前骗了你。”他轻轻开口,“当我得知你报考渝大之后,我没日没夜地用功,每个周末还要去补习班上课。我想追寻你的脚步,去到有你的地方。我想和你打架,一直打,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我都不放过你。”
大少爷说到最后几近无声:“我知道这两种情绪很矛盾,但是唔……”
未说完的话被楼时景堵在了嘴里,烟花在窗外绽放,如同这世上最炽烈的光,照彻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时针、分针和秒针各自以均匀的速度转动着,当它们重叠之际,新的一年无声来临。
“越越,”他吻着软在怀里的漂亮青年,喉间溢出几个缠绵悱恻的字,“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嘿嘿,过生日去了,更晚了,抱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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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 Chapter39. ◇
“不如就叫他「多多」吧。”
跨年夜大家都嗨到很晚才睡, 第二日微信群活跃时已经快到午餐点了。
明越和楼时景昨晚也折腾了许久,那本该是个缠绵悱恻的吻,到最后却变质了, 仿佛腾升在夜空里的烟花,一经绽放便不会轻易停下。
明越的肚子有五个月了,如今有羽绒服做遮掩,丝毫看不出一点形状, 但脱掉衣服之后就格外明显。
楼时景做的时候总爱盯着他的肚子看, 因需要克制力道,所以他忍耐得很辛苦, 汗珠沿着鼻尖垂下, 落在凸起的腹部,顿时让明越抓紧了他的手臂, 轻而微的热源仿佛一瓢泼进油锅里的水,瞬间滚沸不休。
那些所有融入雪夜里的吟音, 都成了漫长寒冬里的一簇火苗,虽不炽烈, 却足够温暖。
早上楼时景想叫醒明越起床吃早餐, 可是这个大少爷赖床成瘾, 闭着眼睛往他怀里拱,想通过撒娇的方式逃避现实。
冬日的清晨要想起床确实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毅力, 但相比这种毅力, 怀里的家伙更加磨人,明明人未醒,双手却不安分地滑进楼时景的睡衣里, 沿着腰线胡乱游移着。
再这样下去, 他们今天都不用起床了。
迫于无奈, 楼时景只能给陈禺打电话,让他买两份早餐送到客栈来。
自从来到苗寨后,陈禺就把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免得打扰了老板过二人世界,如今老板有需求,他自然是分秒必达,不出十分钟就买好了早餐,送到客栈门口。
明越嗜辣,怀孕之后口味更重,陈禺依照楼时景的吩咐买了一份酸汤牛肉面和一份肥肠粉丝,明越将赠送的辣椒酱全部加入酸汤面,吃饱喝足后继续睡觉。
耳后那颗小痣被红印覆盖,仿佛花朵的蕊//心,格外旖丽。
楼时景很清楚睡衣下还有多少这样的痕迹,昨晚他真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疯狂忍耐,得知明越早在多年前就对自己萌发出情愫后,楼时景的神思有许久都是空白的,若非用吻做掩饰,他恐怕早已失态。
虽然因为一封未送达的信让他和明越错失了七年之久,但是姻缘有度,无论怎样兜兜转转,最后他们还是拥有了彼此。
迟吗?
不迟,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这缺失的几年。
由于跨年夜下了一场暴雪,今日的积雪愈加深厚,吃过午饭之后,楼时景那帮同学有一半留在客栈烤着火搓麻将,有一半出去赏雪。
面对这样的雪景,明越自然是坐不住的,自从他发现某些时候可以用撒娇来解决问题后,这便成了他的常用伎俩。
“我就出去走走,不乱跑的。”他抓着楼时景的胳膊轻轻摇晃。
楼时景掷地有声地回绝道:“不行。路太滑,很危险。”
明越拉下拉链,把羽绒服敞开,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随即拉着他的手放在肚皮上:“瞧瞧,你儿子在抗议呢。”
楼时景板着脸,沉声说道:“抗议无效。”
明越见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楼时景语重心长地说道,“等你生完孩子调养好身体,我就带你去瑞士滑雪,让你玩个够,可以吗?”
“可是我现在就非常非常非常想要亲近大自然,”明越忍住即将爆发的脾气,带着几许恳求,“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能运动运动。”
楼时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明越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学着他平时挑/逗自己的方式亲了亲他的耳垂:“出去玩会儿,好不好嘛——”
温暖湿润的气息钻入耳廓,并着轻如蚊呐的嗓音,足以在肺腔内点起一团熊熊烈火。
楼时景的喉结滚动着,好半晌才开口:“好。”
从客栈下来的石阶积雪足以没过脚踝,明越满心欢喜地往前走去,偶尔走得急了,便会被男人用力捏住手掌,仿佛是提醒,亦像是警告。
他穿着一件过膝长袄,头上戴着宽大的连衣帽,边缘镶嵌有纯黑狐狸毛,将那张脸衬得愈发白皙,仿佛轻轻一掐就能留下难以消散的红痕。
“真烦……”明越小声抱怨着。
楼时景忍不住笑道:“我若不烦,你现在都已经飞上天了。”
天地白茫茫一片,唯有河流泛着淡淡的绿波,无疑是皓白严冬里的一抹盎然生机。
他们穿过风雨桥,凛冽的河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几许新雪的气息,更显寒凉。
楼时景下意识握紧明越的手,问道:“冷吗?”
“不冷。”明越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可惜渝城不下雪,我童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在过年之际堆过雪人。”
“想堆雪人?”
“嗯。”
楼时景带着他前往小卖部购置两双手套,随即来到一处开阔的地界,戴上手套之后开始刨雪球。
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出来走动,更何况现在是旅游淡季,哪怕是元旦假期也没有多少游客来此。本该用来闲庭信步的小径,此刻成了他们俩弥补童年遗憾的场地。
明越挺着个肚子,玩雪时动作略显笨拙。他掬着几捧雪搓成一团并不算圆的雪球,正打算蹲下来学着楼时景的模样滚雪球,却在这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小学弟!”
他闻声回头,便见楼时景的几位同学在不远处笑着看向他,其中一人手里掂着个雪团,先礼后兵地说道:“打雪仗吗?”
明越乐了,起身将手里的雪球砸了过去。
那人见状巧妙躲开,旋即扔出手里的雪团,直逼向他的身体。
明越正想躲,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肚子里揣着个小包子,不适宜玩这种需要剧烈运动的游戏。
迈开的步伐骤然减慢,但却不能躲避对方扔来的雪团。
匆忙间,楼时景将他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了这一击。
男人眼神深邃,面容不悦。
同学笑道:“时景,你也太护着他了吧?”
“就是,宠爱得有个度!”
几人还想起哄,明越从他怀里探头,吐了吐舌头:“别打我,打他!”
楼时景转身,赶在他们搓雪球的时候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们去别处玩吧,不要打扰我们过二人世界。”
几人的动作顿在当下,不约而同地切了一声。
“真没劲。”
“我们时景也有被美色所迷的一天。”
“哎,走吧走吧,重色轻友哦——”
他们一边打趣一边往回走,明越抬眼看向男人,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对方捷足先登:“再胡闹就回客栈待着。”
语气有点不悦。
明越推开他,埋怨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楼时景无奈叹息了一声,继续回到原地滚他的雪球。
两道黑色的身影在皓白雪地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有一个圆滚滚的大雪球堆起来了,楼时景似乎对滚雪球颇有心得,用不了多久第二个雪球也诞生了,两者堆垒叠加,雪人初见雏形。
明越看得有些呆楞,片刻后折来几根树枝插在雪球上,再将竹叶编成小圆环,做眼部装饰。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雪人并列在空旷的场地上,其中两个大雪人牵着一个小雪人,温馨至极。
堆了半天雪球,手套早已被雪水浸湿,楼时景摘下湿漉漉的手套,冻得通红的掌心赫然入目。
明越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眼,旋即拉下外套拉链,把他的手塞进衣服里,用体温替他驱寒。
热气严丝合缝地包裹着那双冻得僵麻的手,逐渐恢复知觉后,那双手从明越的腋下穿过,将纤瘦的身体拥入怀里。
腹部没有受压,与男人的身体轻轻接触,两者气息相融,唤醒了沉睡的小宝贝。
胎动适时出现,明越下意识推了男人一把:“宝宝在踢你了。”
楼时景只笑了笑,没有去辩驳。很快,他抽出手替明越把拉链拉严实,随即看向那三个雪球:“这是我们一家三口。”
明越盯着那个小小的雪人看得出神,须臾后轻声开口:“不如叫他「多多」吧。”
“多多?”楼时景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他是七夕那天结的果,就叫多多。”
七夕的夕,两个凑在一起就是多字。
男孩叫夕夕有点拗口,叫多多正好合适。
楼时景明白这层用意后不禁笑道:“行,就叫多多。多多的大名想好了吗?”
“没有。”明越如实说道,“我懒得费脑子,你起几个我来挑选。”
楼时景:“……”
于是这天晚上,两人就坐在桌前为小孩取名——
确切地说,是楼时景取名,明越做参考顾问,不合他心意的统统pass掉。
最后困得厉害,他就趴在一堆写满名字的纸页里睡过去了,连梦里都在为取名的事和楼时景争执不休。
二号上午,同学们陆续离去,原本人满为患的客栈顿时人去楼空,只有24号房的两位客人还未退房。
明越起不来,就一直赖着。楼时景琢磨着他今天大概不想回渝城,无奈之下只得去前台又续了一天的房。
吃过午饭,楼时景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便在房间里线上办公,明越无聊,就去楼下找老板娘玩,直到天色渐暗才回来。
“老板娘说晚饭去楼下吃,她亲自下厨。”明越见他还坐在电脑前,不禁皱了皱眉,“没忙完?”
“马上就好,你饿了吗?”
“没事,我等你。”
六点左右,两人来到一楼的烤火房,里面烧着暖炉,炉桌四周可围坐好几人。
老板娘做了一桌特色菜,热情招呼着:“我厨艺不是特别好,你们这种大富大贵之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可莫要嫌弃我的菜。”
楼时景笑道:“老板娘客气了,承蒙款待,是我们打搅了才是。”
客气一番后正式用餐。
老板娘是个离异的中年妇女,孩子归前夫,她独自一人经营这家客栈已有五年的时间,日子算不上富足,但是养活自己绰绰有余。
这几日里明越和她混得熟,得知他们是一对夫夫后,老板娘更是羡慕不已,今天日子特殊,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们。
楼时景平素不爱饮酒,蒙老板娘的热情小酌了两杯果酒,不至于醉人。
吃完饭,他们三人就着暖意聊了会儿天,左不过是一些苗寨里的趣闻,明越爱听,老板娘也乐意倾诉,回到房间时已经快九点了。
楼时景去冲了个澡,洗去身上的浅淡酒气,他出来时房间里空无一人,明越不知去往何处。
他有些担心,正准备给明越打个电话,房门在这时应声而开,他回头看去,明越正托着一个餐盘往屋内走来。
餐盘上摆放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蛋糕,还未及近就闻到了浓浓的奶油香气。
明越将餐盘放在茶几上,回头看向男人,面带几分羞赧:“今天是你生日,我没准备什么礼物,就亲手给你烤了个蛋糕。”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匆忙说道:“我学了一下午才烤出这么个能拿得出手的,你……好歹尝一口吧。”
楼时景在原地伫立了许久才迈步走来,眼里藏着明越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记得我生日?”他问道。
明越梗了一下:“结婚证上面印得清清楚楚,我又不瞎!”
楼时景的目光又恢变得深邃起来,他向明越走近,把后者轻轻揽入怀里,字里行间有掩藏不住的爱意:“谢谢你,越越。对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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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Chapter40. ◇
“楼总把我当金丝雀了?”
过了腊八便是年。
如今公司忙着筹备年会的事, 各部门纷纷投入至紧张与繁忙之中。
明越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睡眠质量骤降,故而白天就格外嗜睡, 每天上午十点犯困,十一点饥饿,比闹钟还准时。
此前他怀疑闽地的销售账目有问题,把此事汇报给董事会之后, 董事会便派法务部的人前往闽地调查此事, 如今过去了半个月,事情总算得以水落石出。
高层里有人把公司机密出卖给对家, 想趁明优尚未在国内立住脚跟之际侵吞掉闽南地区这块肥肉。
从九月到十一月, 除了客户流失严重之外,每个月的账目也疑似造假。
可即便如此, 闽地的销售依旧遥遥领先,足见闽地市场有多受青睐。
出卖公司机密、侵吞公款, 无论是哪项罪名,都足以吃一辈子的牢饭了。
此事影响极其恶劣, 闽地和江南是明优科技的两大巨头, 无论损失哪一方, 都是折公司的羽翼。公司不得不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就此事展开商讨, 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损失。
股东大会召开前半个小时, 明越正靠在办公椅上睡觉,内部电话骤然响起,将他的美梦打碎。
瞥及是董事长办公室的专线, 明越揉了揉眉心, 拿起听筒,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清醒的:“爸。”
“到八楼议会厅来开会。”明武简明扼要地说道。
“开什么会?”
“股东大会。”
“蛤?”明越又往显示屏上看了一眼,说,“爸,您是不是拨错号了?”
明武轻叹一声:“你是公司股东,当然要参与会议了。赶紧准备准备去开会吧。”
“不是……等等……”明越有点懵,“我什么时候成股东了?”
明武:“三个月前时景就已将他在明优的股权转让给你。”
明越忍不住翻白眼:“别开玩笑了,股权转让手续繁杂,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签字,他是怎么转让的?”
明武不耐地催促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开会,别磨叽了。”
电话匆忙挂断,听筒内只剩嘟嘟的忙音。
明越有好久没有回过神来,朦胧的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的他堪比人间清醒。
楼时景……把明优的股权转让给他了?
按理说股权转让之后应该召开新股东大会,可是公司并没有这项流程,而且这三个多月以来,竟没一人告诉他股权人发生了变更。
难怪上次为江南和闽地举办庆功宴时没有楼时景的名单……
明越打算更换正装前往会议室,可如今他的肚子已经藏不住了,且不说穿西服挺着个大肚子不伦不类,单单是视觉上的冲击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最后他不得不在外面套一件大风衣,再扣上扣子,如此倒也能遮蔽一下。
这件风衣是楼时景两个月前留下来的,后来送去洗衣店干洗了一次,便一直挂在他的休息室,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怀孕之人体温本就偏高,眼下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明越坐了不到五分钟就开始冒汗,一场会议下来,他的衬衣已经被热汗浸透,贴在颈间的头发也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会议散去,明武叫住他,目光落在那身与他身型不符的大衣上:“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明越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说道:“感冒而已,出点汗就好了。”
明武也未多想,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虽然返回办公室就立刻冲了个澡,但明越还是觉得身上黏哒哒的,晚上回到未央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泡澡。
孕期无论是洗浴还是泡浴,温度都不宜过高,时间也不宜过长,以免孕夫和胎儿造成缺氧等情况。
楼时景检查了一下浴室的通风管,确保换气扇在运作后才在他身旁蹲下。
一条纤白的腿破开泡沫挂在浴缸边缘,楼时景心领神会,立刻做起按摩来。
“月份大了,后期会出现双腿浮肿的现象。”楼时景一边按摩一边说道,“年后的工作也不算太忙,你就在家歇着吧,等生完孩子再复工,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明越眼眸斜斜,瞳孔沉下:“楼总把我当金丝雀了?”
楼时景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说道:“你就是我的金丝雀。”
明越横了他一眼,蓦然想起股份的事,遂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明优的股权转让给我?”
两人未表明心迹之前,楼时景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奸商的形象,无论做什么事都与利益挂钩,如今竟然白白把股份转到他名下,还搞得神神秘秘不让他知道……
楼时景抬眼,眸底映着浴室里的灯光,如星子般璀璨:“这只股从一开始就是为你投的。”
明越:“……”
好嘛,现在连情话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你当初和我结婚不是为了仙女岛么?”明越嗤道。
男人的唇角微扬,手上力道控制得很好:“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和你结婚是为了什么吧。”
明越垂眼,神色看不出有何异样,但暴露在湿润空气中的耳廓却红得滴血:“什么时候转让的?”
“中秋后的第二周。”楼时景如实回应着,“那时你已查出了身孕,日日焦虑着,无时无刻不在计划拿掉孩子。我担心你怨恨我,不得已之下提出了离婚。依你的脾气,离婚后肯定要按照协议上说的那样净身出户,所以我就悄悄把股权转让给你了。”
“可是……股权转让不是需要公证吗,更何况受让方不在现场,你怎么做到名正言顺转让股权的?”
“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股权既已转让给你,以后你就是明优的股东,这点钱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
明越垂眼盯着浴缸里的泡沫,状似在发呆。
楼时景替他把另一只脚也按了几分钟,随即扶他起来,用淋浴头简单地冲了冲便抱着他回到了卧室。
宝宝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了,楼时景买了许多童话书,每天临睡前靠坐在床头,为腹中的宝宝读故事,偶尔也会播放一些适宜胎教的轻音乐。宝宝似有所感,每到晚上九点就异常活跃,期待着爸爸为他讲故事。
明越双手捧着肚子,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咱们过完年就去Y国吗?”
楼时景合上书页:“离预产期还有三四个月,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玩一玩,譬如巴黎、威尼斯、瑞士,等产期近了再去Y国吧。”
他不知道明越的焦虑是否彻底消失,而作为丈夫,他需要做的事就是陪在明越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给予对方足够的信赖和安全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没有任何顾虑地诞下孩子。
也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产后抑郁的概率。
宝宝闹腾够了,很快便进入了睡眠,腹部的躁动迅速消失,一切又回归平静。
许久之后,明越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回应道:“好。”
时间悄然而逝,眨眼便是小年夜。
今天是天恒举办年会的日子,明越楼闲来无事,便来到了年会现场,主要还是为了蹭吃蹭喝。
天恒在亚洲的名气不小,每年举办的年会声势浩大,往往有不少媒体来现场做报道,今年也不例外。
临出门前,楼时景打趣明越:“晚上可记得要拿出楼少奶奶的气势镇压全场,至少在媒体面前要表现得出色些。”
于是晚上年会开始之前,明越就端着几盘甜点和果汁躲在休息室不停地吃吃喝喝,偶尔去厕所放水,全程都没在媒体面前露过脸。
在他第四次跑完厕所后,年会的序幕即将拉开。
洗完手,明越抽出两张纸巾擦净水渍,离去之时不慎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上,肚皮受到了轻微的撞击,虽然不疼,但他还是下意识用双手搂住了。
“抱歉,抱歉。”来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不住地对他点头道歉。
明越摆了摆手,转身前往大厅。
他现在腹部渐大,腰需要承受的力量也随之增加,偶尔走路时还会扶一扶腰,如此才能缓解些微不适。
年会除了公司内部的正常汇报和总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给各部门颁发奖励的过程。业内流传着一条传言,道是天恒的年终奖抵得上国企高管一年的工资,普通职员都是六位数起步,越往上,奖励越丰厚。
传言虽然半真半假,但天恒的年终奖确实是业内望尘莫及的地步,明越听着从主持人嘴里念出来的那些数字,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撬不动沈默了,同样的职位,沈默在天恒拿到的薪水比其他地方要高出三成不止。
明越坐不了多久就开始犯困,主持人后续所说的话仿佛微风拂过耳畔,虚虚实实,不甚真切。
“越越?”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立刻驱散了他的睡意。
楼时景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舞台上,并不会有人关注这边,明越微微放松着身体,即使是羽绒服也遮不住圆滚滚的形状,但仅仅几秒他就坐直了身体,腹部也得到遮掩,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凸起只是个错觉。
他有些疲惫地说道:“来都来了,看完再走吧,后面还有节目表演呢。只是多多这个时候习惯了听你讲故事,眼下有点闹腾,似是在表达不满。”
楼时景笑了笑,对着他的肚子细声说道:“今晚给爸爸放个假吧,明天一定全补上。”
明越推了他一把:“凑这么近干嘛,小心被人发现。”
众人的目光都被奖品吸引着,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楼时景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说:“你若是困了就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
“嗯。”明越揉了揉眉心,重新看向舞台。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神扫过人群时,他似乎看见大厅入口处闪过一道黑色身影,戴着一顶颇显神秘的鸭舌帽。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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