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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二人很快便被押到了乾清宫,只不过高贤是满脸不忿被扭送过来,而殷慈光并未反抗,姿态顺从。

    到了殿中,两人被押着跪下,再边上便是殷承璟与德妃。

    殷慈光侧脸看了满身狼狈的母子俩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我还以为看不到结果了。”他的声音又轻又浅:“三弟最爱借刀杀人那一套,不知这回亲手弑父感觉如何?”

    殷承璟缓慢转过脸看他。

    只是他本就被饿了数日,生路彻底断绝又击溃了他的精神,叫他连反驳的力气都失去了,木然神色扭曲了一瞬,只有气无力骂了一句“疯子”。

    殷慈光笑笑,不以为意。

    反倒是立在殿中的朝臣们被两人短短对话所震撼,心中越发后悔蹚这趟浑水。

    只是如今再请辞已经晚了。

    殷承玉定定看了殷慈光一眼,问道:“将殷承璟与德妃关在父皇寝宫,可是安王所为?”

    “是。”

    “勾结阉党,挟持父皇,假传诏令,祸乱宫廷,谋逆犯上,你可认罪?”

    “认罪。”

    所有罪行,殷慈光尽数认下,没有半句辩驳。

    旁边的高贤见状尖声道:“安王是被太子胁迫!陛下临终前留下了传位诏书,传位于安王,你们才是乱党逆贼!”

    然而他不过一介内侍,所有权势仰仗皇帝的宠信。隆丰帝驾崩,他的权势也跟着烟消云散。

    更何况如今他还参与了谋逆。

    无人信他的话。

    高贤张望左右,见无人相信,从袖中将一小块烧剩下的黄色布帛拿出来,垂死挣扎道:“陛下留下了传位诏书,千真万确!只是被安王烧了!”

    他的声音越发高亢,仿佛这样便能宣泄出他对死亡的恐惧。

    “不会说话,便别开口了。”

    薛恕上前两步反手拔刀,闪着寒芒的刀刃瞬间划过他的面孔,又快速回鞘。

    高贤的表情定格,一道血线从左脸颊斜至右下巴,贯穿大半张脸孔。

    疼痛比感知来得慢,当淋漓的鲜血溢出时,高贤才捂着脸痛苦嚎叫起来。只是他的嘴也被划烂了,哀嚎了两声便疼得满地打滚,只能发出压抑的哀鸣。

    第一次见识薛恕如此狠辣手段的朝臣们目光骇然,下意识去瞧殷承玉,却见他面色如常。

    哀嚎不断的高贤很快被拖了下去。

    皇家之事,并没有他一个太监多嘴的余地。

    至于殷慈光、殷承璟以及德妃,则被贬为庶人,暂时关押在宗人府,等候最后定罪。

    几人陆续被压下去之后,殷承玉才揉了揉眉心,将目睹了皇家丑闻的一众大臣好言安抚一番,放出宫去。

    接下来便是整顿宫中防卫,收拾两次宫变造成的狼藉,以及命礼部和会同内阁制定大行皇帝的丧仪。

    桩桩件件的事情厘清耗费时间,待一切尘埃

    落定时,已是三日后。

    隆丰帝的遗体暂时停在了殡宫,他生前就在为自己修建陵寝,倒是省了殷承玉的事,只等吉日扶棺入葬即可。

    因国库不丰,殷承玉命礼部丧仪一切从简。

    下葬吉日是钦天监所拟,隆丰帝死得不光彩,葬礼也从简,下葬之日便定在了七日后。

    而这期间,殷承玉还需处置关押在宗人府的三人。

    殷承璟与德妃的处置早有结论,一丈白绫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唯有殷慈光如何处置还未曾定下。

    “殷承璟与德妃今日便会有人去了结,殿下预备如何处置安王?”薛恕问。

    殷承玉闻言思索片刻,道:“走到这一步田地非孤所愿,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孤去送他最后一程。”

    二人去了宗人府。

    狱卒将牢门打开,殷承玉命薛恕守在门口,迈步走了进去。

    宗人府的大牢简陋,牢中只有一张木板以供休息。此时殷慈光就靠墙坐在那木板上,神色平静。

    “殿下何必来这腌臜地方。”

    殷承玉目光探究地看着他,直到此刻他依然看不明白眼前之人:“你若是不忿容妃枉死,孤可以助你报仇,何至于此?”

    他知道容妃之死对殷慈光打击极大,他上一世亦曾受过丧母之痛,能明了殷慈光的悲痛。

    但若殷慈光想报仇,有千百种方式,他却偏偏选了玉石俱焚的那一种。

    “可我并不只想让他们死。”殷慈光与他对视片刻,移开了目光。平静温和的假面卸下之后,终于露出内里扭曲狰狞的恨意:“太子殿下已助我良多,何苦再被我所拖累?我这一辈子都在隐忍退让,已经忍够了也让够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一般虚虚握起,最后又无力松开。

    殷承玉默然。

    倒是殷慈光又开了口,他未曾抬头,目光凝在没有血色的指尖上:“殿下可曾后悔助我恢复身份?”

    “未曾。”殷承玉毫无迟疑。

    当初助殷慈光恢复身份时,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万一对方与他敌对的情形。但殷慈光曾帮过他,他也确实愿将殷慈光当做手足。古人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做出了选择,自然也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即便如今结局并不尽如人意,他亦未曾后悔当初帮他。

    “那你可曾后悔?”殷承玉反问。

    殷慈光面色惨然,摇头不语。

    他们到底不同。

    明月皎皎没有丝毫阴霾。而被月辉所笼罩的人,却生出痴妄困于迷障。

    殷承玉不曾后悔帮他,可他却后悔当初在囚雪浮廊相求了。

    若他未曾迈出那一步,守着母亲待在永熙宫,安安分分扮好大公主,是不是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不甘和遗憾?

    可惜这世上却没有如果。

    手指握紧又松开,殷慈光敛下所有情绪,平静道:“我自知罪无可恕难逃一死,

    但我去岁冬日存了一瓮雪水一罐好茶,还未来得及尝。可否请殿下开恩让人送来?也省了宗人府的鸩酒。”

    “孤会让人送来。”

    殷慈光笑着道谢,又道:“我乃戴罪之身,死后不能入皇陵,也不必再浪费地藏我。烧了尸身,骨灰寻一处山野洒了便是。”

    殷承玉应下,最后瞧了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开:“孤会命人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殷慈光俯身,额触地,拜别:“多谢殿下,殿下保重。”

    殷慈光赐死之日,殷承玉没有再去送行。

    只传令宗人府,命人好好收敛尸身,火葬之后,将他的骨灰埋在了金云寺后山。那处遍植桃树,佛音袅袅,不受凡尘俗事侵扰,可安然长眠。

    之后又过一日,便至大行皇帝下葬之日。

    两世相处,早已磨光了殷慈光对于隆丰帝的感情。下葬之日他按照仪程一板一眼完成应行之事,心中却着实没有什么伤怀之情。

    大行皇帝下葬之后,便要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殷承玉身为太子,先帝大行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在以内阁学士为首的朝臣三请之后,殷承玉顺势应允,礼部便要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事宜。

    登基大殿虽从简却郑重,钦天监算了又算,才最终定下了六月初六的大吉之日。

    这中间还隔着大半个月的时间,殷承玉作为嗣皇帝,虽尚未正式举办登基大典,但所有该皇帝处理之公务已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初初接手,事务比从前更多更杂。

    新旧交替之际,朝中人心惶惶。加上谢文道科举舞弊案在国丧之后已经进入重审阶段,牵连人数甚众,朝中颇有些人心惶惶,生怕一着不慎便被新帝清算。

    殷承玉每日里忙于安抚人心和处理政务,便没有太多时间与精力分给旁人。眼看着登基大典的日子渐近,朝中诸事也逐渐理顺,殷承玉终于有了些许闲暇,才惊觉最近薛恕似乎与他生疏许多。

    还未正式登基,加上他着实有些嫌弃乾清宫晦气,便还住在慈庆宫里。

    从前薛恕每晚总要想尽理由留在寝殿里不肯走,如今却常常不见人影。

    殷承玉皱眉回想,才发觉薛恕已有三日未曾与他同.眠。

    往日里恨不得与他长在一处的人眼下也并未侍奉左右,不知去向。

    殷承玉倒是并未多想,只以为薛恕是遇见了什么难办的事。瞧了眼处理得差不多的公务,他没让人去传召,而是起身亲自去寻人。

    薛恕如今在宫中的威势比郑多宝还要足一些,殷承玉随意寻了个内侍一问,便知薛恕在荐香亭。

    他没事去荐香亭做什么?

    殷承玉心里疑惑着,脚下已经往荐香亭行去。

    到了地方时,才发觉不只是薛恕,谢蕴川竟也在。两人在亭中对坐,中间的石桌上摆了茶具,正言笑晏晏地说话。

    比起上一世剑拔弩张,两人间的气氛不可谓不融洽。

    他还从未见过薛恕对他以外的人如此和颜悦色过。

    狭长的眸子眯起,殷承玉驻足看了许久,没有上前,拂袖回了弘仁殿。

    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