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
蒋生身穿运动装,围着小区的花园晨跑。
跑了大约三十分钟,他停下脚步,原地做了一会儿拉伸运动,接着慢悠悠地向小区附近的菜市走去。
在菜市里挑了最新鲜的小葱和鸡蛋,他回到家,拿出钥匙开门。
轻轻地将防盗门关上后,蒋生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处理好的面饼。
蒋生动作熟练地洗葱切葱,将鸡蛋打散葱花放入其中,再放入适当佐料,紧接着给案板涂上油,用擀面杖将面饼擀成合适的大小,然后开火架锅,将面饼放在了不粘锅上。
加热了没一会儿面皮就听话地鼓起来,变成了一个正方形的小包。他将筷子斜着插破面皮,再将蛋液灌入其中,来回翻面加热了一会儿,一个鸡蛋灌饼就做好了。
蒋生看了眼时间,动作麻利地将剩下的五个面皮如法炮制,就在他烙完第六个鸡蛋灌饼的时候,秒针刚好停在12的位置上。
八点钟到了。
他听见左手边卧室传来了熟悉的闹铃声,紧接闹铃被人按掉。
当蒋生将最后一个鸡蛋灌饼用保温锡纸细致的装好后,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打开了卧室的门,系着上衣扣子从卧室里走出来。
虽然一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但年轻人还是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看向蒋生,“早上好。”
年轻人是有点乖的帅哥长相,至少不笑的时候是这样。
因为犬牙比平常人要尖一点,所以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上排的两颗小尖牙。
尖尖的犬牙放在别人那里或许会让人觉得凶,但配着年轻人本身有点乖的长相,反差之下,倒是别样的讨人喜欢。
“早上好,”蒋生看了眼时间,随后看向眼前一直在打哈气的谭玄年,“昨天回来的那么晚,今天不能多休息一会儿吗?”
“休息不了,今天早上的手术。”谭玄年套上外套,整理衣服的时候眼神一直往餐桌的方向飘。
蒋生将六张灌饼装入保温袋,递到谭玄年手中,“昨天和面用了新的手法,感觉烙出来的饼确实比之前好吃了一些,你也尝尝看。”
谭玄年接过保温袋,凑到袋子跟前嗅了嗅,“好香。”
“做了这么多,得花不少时间吧。”
“也就用了不到半小时的工夫,”蒋生往前迈了一步,很自然地伸手帮谭玄年一起整理着衣领,“只是做我自己那份的时候顺带多做出来一些,不费什么事。”
蒋生伸手的动作很快,根本没给谭玄年躲开的机会,两个人的指尖撞到了一起。
他才感受到对方指尖的温度,谭玄年就赶忙放下了手,整个人也显得有点紧绷。
蒋生装作没发觉对方不自然的模样,将谭玄年的衣领整理好之后收回手,嘱咐道:“保温袋到单位之后再打开,今天做的比较多,可以和同事一起分着吃。不要开车的时候就打开,一边吃东西一边开车不安全。”
谭玄年点点头,重新摸了摸自己的衣领,“恩,我、先上班去了。”
蒋生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身影,随着咔擦一声,防盗门关上,将他的目光锁在门里。
他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防盗门,这才走进厨房拿起拖把,心不在焉地开始拖地。
咚——咚——
拖把一下又一下地撞着冰箱门,正在走神的蒋生丝毫没意识到,他过去的十分钟里,他一直站在冰箱跟前,没完没了地擦拭着冰箱跟前那一块地砖。
蒋生在回想刚刚谭玄年的反应。
他感觉……谭玄年是对他有那方面意思的,但每次只要他稍稍靠近,对方顿时就会变得浑身僵硬。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就会各种加班,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加班,还是以加班为借口躲着他。
面对谭玄年这样的反应,蒋生一时间摸不准对方的心意。
回过神后,蒋生看向眼前碍着他擦地的东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双开门冰箱原地悠悠悬浮了起来,一同浮起来的,还有屋里的燃气灶沙发洗衣机烘干机……
他松开手,拖把就像是成了精似的自己动起来,轻车熟路地清洗着家里的每一处地面。
就连阳台上的含苞待放的百合花,都在蒋生的技能操纵下绽放开来,散发出淡淡香气。
蒋生看着屋内犹如魔法世界的画面,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他作为堕落者,会再多的异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摸不清谭玄年的心。
另一边。
谭玄年一路抵抗着鸡蛋灌饼的香气诱惑,开车到了单位的地下车库。
不知道是哪个新手司机停车的技术没练到位,将车停在了两个车位的中间。
剩下的空间虽然足够谭玄年把车停进去,但停进去之后必然打不开车门,想下车得从天窗里爬出来。
谭玄年提前下了车,站在霸占了两个车位的小轿车跟前。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侧颈,蒋生替他整理衣领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这里。
在开车途中,他甚至觉得侧颈的皮肤在隐隐发烫。
只可惜、他现在必须躲着蒋生。他现在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力量,一个不小心——
谭玄年猛地回魂,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走神的时候,居然单手拖着小轿车,硬生生地将它拽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嘭!”随着谭玄年松开手,小轿车落地,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谭玄年暗自后怕。
如果他不小心把拖拽小轿车的力量用在了蒋生身上,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谭玄年钻入自己的车中,一边倒车入库一边摇头叹气。
作为觉醒者他再怎么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连喜欢的人都不敢碰。
*
楼上。
某个停车技术超差,停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让车停在了两个车位中央的人,正趴在一个硕大的玻璃展柜上。
“徐蒙,三级觉醒者。”
“觉醒路径,嫉妒。”
“欢迎加入破晓小队,系统正在制作您的工卡。”
一旁立着的显示屏一直播报着各种信息,徐蒙没有理会,只是趴在玻璃展柜上看着里面的机械手臂。
展柜中机械手臂正上下翻飞,灵活制作着工卡。
象牙白的卡面上从上至下,先后喷上了徐蒙的姓名,寸照,所属小队,以及——
觉醒路径:嫉妒。
徐蒙:……
一瞬间,同事礼貌而又不失疏远的眼神,“怎么招了这么一个红眼病进队”的窃声讨论,以及来自领导高高在上的“小伙子不要想太多,大家对你没有偏见”……
各种画面萦绕在徐蒙脑海。虽然这些事情都还未发生,但已经可以想见。
徐蒙顺着玻璃身体慢慢下滑,直至最后有些绝望地跪在了地上。
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2040年6月28日,全球范围,24小时内,发生了73场震级超过7.0的大地震。
伴随而来的,是瘟疫横行,经济崩盘,人口锐减,科技倒退。
然而,天灾只是一个开始,更可怕的,是混乱中横空出世的“堕落者”。
在世界各处,一些极恶之人,突然开始不明原因地“堕化”。“堕化”后的人,不仅体质远超普通人,甚至还拥有了各种诡谲的异能。
本就穷凶极恶的一帮人,在异能的加持下,更是无恶不作,无法无天。
然而,光明之下总有黑暗,黑暗过后终将迎来光明。世间万物,总还是倾向于平衡。
人类掌握了一项技术,可以让好人也拥有异能,成为“觉醒者”。
觉醒分为很多路径,平日里总是积极向上的人,更容易成为快乐路径的觉醒者,而平日里总在阴暗爬行,气人有笑人无的,则更容易成为嫉妒路径的觉醒者。
徐蒙跪在地上捧着工卡,欲哭无泪。
他平日里也没有经常嫉妒别人啊!为什么会觉醒成嫉妒路径的觉醒者啊!
就在徐蒙失意体前屈的时候,他感受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中央“李局”两个字,徐蒙立马就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按下接通。
“喂小徐啊,去跟谭玄年报道了吗。”
“还没呢李局,”徐蒙看了看视频画面中的自己,感觉屋里的光线太暗,立马到走廊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我刚领完工卡,这就要去跟谭队报道来着。”
视频中的李局点点头,“你这会儿周围没别人吧。”
徐蒙不明所以地环视了一圈,“这就我一个人。”
李局:“那就好,我打电话也没别的事,这不是听说你马上要跟谭玄年报道么,就想让你帮忙问问他。”
徐蒙做洗耳恭听状。
结果他就看到上一秒还脸色正常的李局,下一秒突然乌云密布,“你问问他是不是仗着有两把刷子,就敢不给我面子了!”
徐蒙被吼得一个哆嗦,“李局,您、您先别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怎么不生气!”李局对着摄像头伸出三个指头,“我专门为他安排了三次饭局,哪次不是客客气气地请他过去,结果他倒好,回回请回回不来!”
“不来也就算了,他那找的那是什么破理由。”
“第一回,跟我说要早回家陪室友过生日,第二回,跟我说室友不舒服要回去照顾,这两次我都忍了。”
说着李局一拍桌子,“结果昨天晚上他跟我说什么,室友专门花心思给他准备了鸡蛋灌饼当早点,他要通宵开车回家吃!”
徐蒙听得目瞪口呆,举起手比了个数,“他放着您这个数的饭局他不去,回家吃室友的鸡蛋灌饼?”
“你信他个鬼,狗屁的鸡蛋灌饼,他现在就是飘了。”李局一张脸气得通红,“不来饭局也就算了,他甚至懒得编个正经理由忽悠我,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局在视频通话里手舞足蹈,骂人骂的那叫一个愤慨激昂,徐蒙作为属下自然也得同仇敌忾跟着一起骂。
两个人这会儿谁也没注意到,徐蒙身后楼梯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
接下来的整整十分钟内,走廊中充斥着徐蒙与李局二人“谭玄年真是不知好歹”,“我也不信真能有什么鸡蛋灌饼”,“实力高就能不把别人放眼里了吗”的车轱辘话语。
李局骂痛快了之后,抄起身边的保温杯灌了一口热水,接着忽然有点警惕地眯起眼,“小徐啊,你侧后方那个楼梯间的门怎么好像是开着的。”
“啊?”徐蒙扭头,“应该是一开始就没关好,李局您放心这里可是二十六层,除非脑子有病,不然谁会放着电梯不坐爬这么多层楼——”
下一秒,一个年轻人就从楼梯间的门后走出来,手里举着个什么东西正在吃,香的要死。
徐蒙定睛一看,对方吃的好像是……
鸡蛋灌饼。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
徐蒙下意识回头看向手机,“李、李局?”
然而还不等他看到屏幕,就听到咚的一声,视频通话被挂断了,只剩下他和李局的对话框,以及对话框中突然崩出的新消息——
“你小子!给我等着!”
徐蒙脑子一片空白,僵硬地转身看向站在楼梯间门口的年轻人。
年轻人带着歉意一笑,“不好意思,看你一直堵在门口打电话,我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还麻烦你转告李局一下,我之前不知道他的饭局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所以才推了。”
说着年轻人举了举手里的饼,“推掉后……也真的是赶回去吃室友的鸡蛋灌饼。”
徐蒙脑瓜子嗡嗡的,喉结上下滚动,“你是谭队……?”
谭玄年倚着墙,微笑点头,“恩,是我。”
一瞬间,刚刚脱口而出的“谭玄年真是不知好歹”,“他实力高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吗”,“除非脑子有病不然谁会爬楼梯到26层”等诸多话语,在徐蒙脑内3d立体环绕播放。
他看了看手机里的李局,又看了看眼前的谭队。
一个是过去的顶头上司,一个是未来的顶头上司,一天之内,他给得罪全了。
想到这里,徐蒙不由得眼睛一翻,脚下一软,人顺着墙出溜着滑了下去。
整个人走的很安详。
*
蒋生并不知道他心血来潮给谭玄年做的鸡蛋灌饼,引发了怎样的职场惨案。
他在衣柜床架床头柜等一众家具都飘在天上的卧室里擦着地。
“咚咚咚。”
突然,防盗门那边传来轻轻敲门声。
蒋生悄无声息将飘在天上的家具归位,狐疑地向门口走去。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找他才对。
“咚咚咚。”
又是三声敲门声,整整齐齐,连停顿的时间都和之前完全一致。
蒋生静悄悄地走到防盗门跟前站定,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空无一人。
“咚咚咚。”
门外,敲门声却诡异的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