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她来了。”
佣人的声音拉回了云筠的思绪，她抬头朝门口看去，一辆银色的宾利缓缓驶进来，后座降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模糊的脸。
云筠微眯起眼，还是看不清。
云家的庄园实在太大了。
占地3000多平，地上两层加阁楼，地下一层，仅花园就有12亩，车库能停上百辆车。
进门是一个堪比景观级别的喷泉，假山周围绿茵环绕，宾利车从右侧车道过来，在喷泉旁边停下。
不等司机下车，后座的人就打开车门下来了。
她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长及腰际的头发随风飞舞，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纯洁无瑕。
至于脸，云筠还是看不清。
被风吹起的水雾隔绝了她的视线。
女孩纤瘦的身影被水幕包裹，显得越发清丽脱俗，像误入人间的仙子。
云筠透过溅落的水滴看着，心里忽然浮现一个想法：
这里太过俗气喧嚣了，配不上她。
女孩提着裙子靠近，毫不在乎身上被水汽打湿。
喷泉像是有生命般，在同一时间停下，女孩抬头朝天空看去，三秒钟以后，所有水柱一起落下，水声淹没了她小声的惊呼。
“不就是个喷泉吗，好没见识。”云筠旁边的佣人说。
云筠转头看她一眼，佣人连忙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
云筠什么话都没说，再次把目光落在女孩身上。
女孩没有停留多久，从喷泉里退了出来，抖了抖裙子和头发上的水之后，径直朝云筠走来。
云筠抱着手站在原地，等她靠近。
今早父母让她去接云暮，她没去。
原本该父母亲自去接的，但是爷爷突然身体不舒服，他们凌晨三点乘家里的飞机出国了。
这段距离说短不短，说近也不近，走路至少得十分钟，云筠没有挪动一下。
这是她表明态度的第一步。
虽说云暮才是云家的真千金，但她必须这样做。
毕竟她的人设是恶毒假千金。
作死是永恒的主题。
离得近了，云筠看清了她的长相。
一张标准的女主脸，气质清纯娇弱，五官精致漂亮，再加上高挑纤瘦的身材，好一个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云筠一下就理解了白月光这个词。
心里隐约有些牵动，表面上却是一张冷脸。云筠打量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云暮本想说话，被她哼得哽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姐姐好，我是云暮。”
她露出一个温柔澄澈的笑容。
一缕阳光透过绿植照在她脸上，白皙的肌肤莹润剔透，连细小的绒毛都是肉粉色的，乌黑的头发折射出淡淡的光泽，使得她像森林里不谙世事的精灵一样。
云筠的心不轻不重地颤了一下，像被风吹起的湖面，只一瞬就归于平静。
早就想好的说辞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想起任务，云筠定了定心神，故作冷漠道：“谁是你姐姐？虽然父母把你接回了云家，但我是不会承认的，云家的大小姐只能是我！”
旁边的佣人帮腔：“就是，我们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可不是什么乡野村姑能比的。”
云暮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云筠回头瞪佣人一眼，但碍于云暮在场，没办法说什么。
“走吧，不必跟她多费口舌。”
佣人以为自己成功站队了，喜滋滋地跟在云筠身后。
云暮看着那道孤傲的背影，失落地低喃：“讨厌我吗？”
……
为了表示抗议，云筠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打电话来也拒接了。
虽说这样有点不给自己留后路，但为了任务也是没办法的事。
题也做了，剧也刷了，实在无聊，偷偷下楼转一圈，遇到正在搬东西的云暮。
两人迎面遇上，气氛略有些尴尬。
云筠迅速换上讨厌的表情，目不斜视地走过，被云暮抓住手腕。
“姐姐，这是送你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云筠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粉色小兔子身上。
针脚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见她不接，云暮解释道：“是我自己做的，有点粗糙。我想着姐姐你什么都有，就想自己动手……”
“丑死了！”
云筠打断她的话，在她重新说话之前，越过她大步朝外走去。
云暮揉着被撞痛的肩膀，自嘲地笑了。
“真像个笑话。”
云筠的态度显得熬夜缝兔子的她像是笑话。
云暮狠狠掐着手指上被针扎到的伤口，将玩偶丢进了垃圾桶。
云筠蹲在花园边，看着一望无际的玫瑰，心被愧疚占据。
果然恶毒女配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那样一个像月亮一样美好的女孩子，谁会忍心去伤害？
是她这个恶人！
微风拂过，花香扑鼻，云筠垂下眼皮，鸦羽似的长睫遮住清亮的瞳仁，连同情绪一并敛去。
当年她跟云暮被医院抱错，云暮在乡下过了十七年清苦的日子，也造就了她纯善坚强的性格。
来到新家，她亲手做了礼物给霸占自己身份十几年的人，却被当做垃圾一样嫌弃，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云筠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摒弃良知真的好难。”
为了不再碰到云暮，云筠在院子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去。
“大小姐，我正要去找您呢。”
那个趋炎附势的佣人凑上来，笑得一脸谄媚。
云筠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狗腿。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云暮下来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毫无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筠总觉得云暮哪里不一样了。
之前的气氛只是尴尬，现在可以说是窒息。
相当窒息。
云暮的周围像是竖起了透明的墙，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连空气都无法进入。
晚餐不知道是谁准备的，都是些不方便吃的食物，云暮也不装样子，把牛排切好后用筷子吃，虾和蟹之类的碰都不碰。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但进食速度不慢，吃完之后就离席了。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云筠想，接下来她大概会讨厌自己了。
这样想着，她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恰好跟正在俯视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云暮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收回视线转身，自始至终表情都很冷淡。
云筠的心怪异地跳了一下，仔细揣摩却又什么都捕捉不到，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食欲全无，云筠放下刀叉，施施然起身。
“装什么腔，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竟然这么无视您。”
佣人为她愤愤不平。
云筠看向她，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你叫…什么来着？”
“大小姐，我叫小莉！”
她以为自己巴结上了云筠，显得很兴奋。
“小莉是吧？”云筠笑得更加“和蔼”。
“是的！”小莉猛点头。
“你在我家做事多久了？”
小莉回：“两年半。”
“那也蛮久了。”云筠收回笑容，声音陡然变冷：“管家招你进来的时候没有教过你规矩吗？我记得当时有统一培训，你没参加？”
小莉吓了一跳，摸不准云筠是什么想法，只能如实以告。
“参加了。”
“那就是没有认真听培训老师讲的。”云筠转头看向一旁的老佣人，道：“你来告诉她，作为佣人，是可以随便辱骂主人的吗？”
老佣人：“不可以。夫人说了，这种嘴巴不干净的直接赶出去。”
小莉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自己并没有成为云筠的人。
“对不起大小姐，我再也不敢了，请您别赶我走！”
小莉边说边鞠躬，就差跪到地上了。
云筠垂眸看着她，眼神毫无温度。
“摆正自己的身份，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嘴云暮，别怪我不客气。”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您的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小莉不断鞠躬。
再怎么说云暮也是云家真正的千金，哪轮得到一个佣人说三道四？
云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维护云暮，大概是愧疚心作祟吧。
云暮站在拐角处，脸上表情复杂。
既然讨厌她，为什么又要敲打佣人？
云筠，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云筠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无意间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粉色兔子玩偶。
正好佣人要整理垃圾，眼看着那只丑兔子就要被丢进垃圾车。
“等等！”
云筠几步走过去，把丑兔子从佣人手里解救下来。
仔细端详，发现这兔子眼睛一大一小，耳朵也不一样长，丑萌丑萌的。
云筠笑出声来。
“确实很丑。”
云暮站在窗前，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眉头紧紧皱起。
……
爷爷的病不是很重，父母第三天就回来了。
“爸爸妈妈不在家，姐妹俩相处如何呀？”
傅宁鸢长着一张古典美人的脸，即使年过四十仍然美得让人侧目。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让她看起来更加优雅成熟，富有阅历。
说话的时候，她揉了一把云筠的头，转身又抱住云暮蹭了蹭，水端得很平。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僵滞。
傅宁鸢哪还能不明白？
她一直知道云筠心有不满，但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更何况云暮的养父母已经去世了，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根本负担不起她的生活。
“妈妈知道你们现在对彼此还不熟悉，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能答应妈妈吗？”
云暮看一眼云筠，淡声：“好。”
云筠什么都没说，愤然起身朝外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表现得不懂事就完了。
既然是恶毒女配，可不得作天作地，最后作大死吗？
傅宁鸢轻叹一口气，对云暮道：“暮暮，你姐姐她不是针对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人不坏的，你别怪她。”
“我知道的。”云暮乖巧回答。
她搞不懂云筠这个人，也懒得去搞懂，但是既然妈妈这么说了，她就试一试。
只是不想让妈妈为难。
云筠蹲在路边借可乐浇愁——超市的服务员知道她没成年，连酒都不肯卖给她。
一罐可乐喝完，她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坐在江边看夜景。
司机在不远处盯着，保证她的安全。
她穿得很简单，上身白色背心，下身牛仔短裤，除了脖子上的项链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也让她美得不可忽视。
江边有很多直播的人，蠢蠢欲动地想要拍她。
一个男的走过来，油腻一笑：“你好小姐姐，请问……”
“该回家了。”
一件黑色的皮衣兜头将云筠罩住，随后她被拉着离开那里。
掌心传来干燥的温度，夜风拂面，云筠心里的烦乱烟消云散。
不过她时刻谨记恶毒女配守则，没走出几步就甩开了云暮的手。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要是真的想做好人，就别来抢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