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
梁三爷梁末连气的一张如白面的脸通红,直拍抚身侧梁长均的后背,大骂,
“大哥!我看御鬼师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白白花了大把银子将他们请来!六哥儿还是没了!咱们梁府可就指着六哥儿了啊!”
“而且那看手相的!方才还说六哥儿未来二十年可能中进士!结果当晚便出了事!这不是坑蒙拐骗!这是什么?!”
许如意与孟秋辞哪里应对过如此情况,一时之间面色都极为不好看,梁南音蹙紧眉心,她良善,便是争论,话音都浅弱,
“五哥!三叔!父亲!你们别再说了!先不说两位御鬼师是因九弟头七未过,被我母亲与父亲拦着才没有正式开始抓鬼,再者,六哥本就有考中进士之能!这与今日出事有何干系!?”
秦氏一听梁南音竟还敢掺和进来,怕的魂飞魄散,忙要拉着梁南音到女眷一侧,梁南音却没从。
“诸位只说我讲的对不对吧!”
众人一时无言,梁善仁气的指着她鼻子开骂,“要么说女子就是泼出去的水!生下来就是外人呢!八姐儿胳膊肘往外拐!跟咱们梁家人作对你想干什么!”
梁南音不敢置信,傻愣愣望着他。
“五哥儿说的好!”梁末连直点头,“今夜六哥儿都没了!被鬼害死了!她还帮着外人说话!吃了咱们梁家多年的饭是半点儿也不帮着咱们家里人!我呸!”
“你们太过分了......!”
许如意哪里见过如此颠倒黑白的,偏偏他生性清冷,自幼在御鬼门派长大,这几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一句接着一句,要他根本不知如何插嘴。
“八姐儿是九哥儿的亲姐姐!依我看!今夜作祟的鬼定是九哥儿!八姐儿这是帮着她亲弟弟隐瞒呢!”
梁善仁笃定了。
“好啊!九哥儿生前聪慧!恐怕是因此嫉妒了咱们世奇!毕竟世奇更聪慧!定是八姐儿跟九哥儿看不得世奇好!才要世奇死于非命啊!”
梁末连边哭边喊,“我们梁家的顶梁柱儿啊!”
杨氏也在一边,哭泣不止。
梁南音被秦氏抓着,医箱摔在地上,散了满地药材,秦氏不管不顾,直牵扯着她往众人面前去,许如意与孟秋辞阻拦不能,秦氏气急败坏,抓着梁南音的衣裳,大骂,
“跪!你这小贱蹄子!跪!给你父亲!五哥!三爷!四姨娘!六哥认错!还不快跪!你自己造的孽!嘴碎的小蹄子!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你弟弟人都死了还要挨你的晦气!造了孽啊!”
“夫人!您冷静些!南音姑娘定绝无此意!”
孟秋辞话音刚落,便被秦氏话堵上,“外人少来管我们家闲事!”
秦氏哭喊不止,梁南音眼泪直掉,被抓着衣裳,眼看膝盖将屈,却听除那两位御鬼师的阻拦声外,有一阵脚步声径直过来,梁南音像是失了魂,余光只见一道明黄衣裳闯入视野。
那大步过来的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倔,竟直接将秦氏一把推倒在地!
秦氏哎呦一嗓子,众人全都傻了眼,梁南音半跪不跪,直被来人扶起手臂站起身,呆愣愣一望,只看见少女漆黑头顶,低头,才见那不好相与的长安大小姐紧皱眉心,个子比梁南音还要矮上半头,却极有气势,凶巴巴瞪着众人。
“你!哪来的妮子!你想做什么!”
梁善仁气的手发颤,直指着她,但见花灼身后跟上来的梁善渊,不知为何,话音却减小不少。
花灼抓着梁南音,先一声不吭往梁善渊身后躲。
梁善渊转过头,只好笑,觉少女不再似猫儿,倒成了凶狠幼豹一般,瞪着双杏子眼站她身后,颇有几分狐假虎威,“你们欺负人!本小姐就要管了!”
她这话直白的很,梁南音怔怔,被花灼往许如意跟前一推,孟秋辞早将她散落一地的药箱都收拾好了,亲自帮她背上。
“谁欺负她了!”
梁末连一噎,嚷嚷起来,“外人管我们家闲事——”
“呸!”
花灼一把揪住梁善渊后腰处的衣裳布料,朝他们吐口水,“你们又知道是鬼闹事儿了?依我看,你们梁家没几个好东西!人比鬼都凶恶的很!这梁世奇的死因恐怕才没那么简单!”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位男丁气急败坏还想骂,许如意先一步上前,对梁长均拱手,“县令大人,在下认同舍妹观点,因农历七月,诸位便觉定是怨灵搞鬼,不若先请仵作检查尸体——”
“检查什么尸体!定是九哥儿阴魂不散!父亲!”梁善仁气的咬牙切齿,“这御鬼师就是想甩脱责任!”
“南音,你过去,先查查看!若查不出什么!再去医馆请老先生过来!若再查不出!那便定是恶鬼闹事!”
梁长均明显是累了,无意再继续争辩,叹出口气,颓丧拂袖回屋去。
屋内映出一片烛火明晃晃。
梁南音收好医箱,走过花灼二人时,对花灼深深弯了下腰,才擦了下脸快步去正堂。
花灼见众人离去,也没动身子,好久,站在她身前的梁善渊侧过头来望她。
女子面庞苍白,耳垂上挂着的白玉耳环摇摇晃晃,漆黑眸竟含带几分笑意。
花灼一怔,哪怕在她眼中梁善渊宛若纸人扎的透着鬼气森森,此时一笑,也觉对方笑若春花秋月,她下意识凶,“干什么!”
“花灼姑娘这么怕啊?”
“你什么意思?”花灼在鬼面前时刻保持自己的中气十足,“本小姐怕什么了?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
“哦。”
梁善渊笑着点点头,“那花灼姑娘可以先松手了吗?”
花灼看她片晌,垂下视线,自己的手正抓着梁善渊的衣衫,早抓出一大片褶皱来。
花灼:......
她轻轻松开手,还给梁善渊抚平了下褶皱,才轻咳一声退回两步。
许如意与孟秋辞看完全程。
此时都颇有几分尴尬。
“咳。”
两人对花灼的色厉内荏更有了几分清楚,许如意脸都憋红了,又怕笑出来,自己这妹妹更要生气,对梁善渊道,“五姑娘,待明日我去给您买身一模一样的衣裙送您。”
“五姑娘,我那边也有还没穿过的衣裙,你虽身量比我高些,但那衣裙正巧我买的大了些,你应该正巧能穿。”
“不必麻烦,几道褶子而已。”
花灼:......
“你们烦不烦!”花灼羞恼,“你们两个不长嘴的!我过来了你们还不感谢我!对付那种人!就是要一声不吭先动手才行!”
花灼本性虽柔软,却深知对付那类无赖,定不能讲道理,毕竟若道理能讲通,无赖就不算是无赖了,如今顶着原身的壳子,更要蛮横一番!
许如意笑着叹气,“是要感谢你,但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着不放心,挂念哥哥,我就出来了,”
其实是因着花灼不想落下剧情,没想到一过来正巧碰上这种事。
她不想被许如意训斥,靠在梁善渊身侧,“哥哥,我是跟她一起出来的。”
孟秋辞也笑,宽慰住许如意,“今夜也多亏有花灼妹妹在,之后肯定没事了,我们二人需得留在此处,花灼妹妹先回去吧,五姑娘,麻烦你再送花灼妹妹回去一趟。”
“好。”梁善渊点头,许如意又跟上来,见花灼确实带了他送的符纸,才目送二人离去。
*
花灼一出院门,便与侯在门口的听澜先回去了。
若不是方才一出怀光阁便见梁善渊在门口,想着带她一个能少挨点儿许如意的骂,否则花灼可不想半夜里与梁善渊这只鬼同行,连告别都没得,带着听澜溜得飞快。
一路颇为不安刚回怀光阁,便虚掩房门,这一日下来累的筋疲力尽,花灼坐到妆镜前,手撑着脸让听澜给她卸发饰。
妆台桌上,燃着两把青花烛台,烛光明明晃晃,映亮散落满桌的妆品,与妆台桌上的一面铜镜。
花灼掀起眼皮,望铜镜中所映出来,自己的模样。
她虽是穿书,但相貌身型皆与上辈子大差不差,只是原身眉眼间显得更凶厉,花灼原本的眼角生的微圆,显得更加温软。
她其实还挺喜欢这点改变,上辈子她个子就矮,再顶着张温软面孔,平白挨了很多欺软怕硬的人欺负,这辈子个子虽还是这个个子,但眼睛一瞪,再没人敢对她多说什么。
花灼困倦中微微弯起唇,太累,眼皮子一耷一耷,只感受身后听澜给她拆下头饰,用木梳从上往下梳她的发。
梳的一板一眼,与平日里总是有些毛躁的手法不大相同。
倒是有进步......
花灼心中满意,听澜是原身自宫中带来的侍女,顾念着其他几位照顾多年的大侍女死规矩太多,便从下人堆儿里挑了相貌尚可的听澜,到底临危受命,听澜犯的蠢事不少,梳个头发都经常用力过猛。
梳发的指尖撂下梳好的墨发,取另一缕,指尖擦过她头皮,一片寒凉。
花灼困倦正浓,没掀眼皮,听窗外,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
她吓得浑身一抖,抬头,只见昏暗烛光里,窗牖外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属于人的身形来,一只手又用力的拍了一下窗牖,震得窗框晃荡作响。
花灼心跳飞快,抬手抚摸住自己的心口,恐吓之余,又见那只手不断拍着窗牖,“哐哐哐”的响声几乎砸进花灼心里。
这鬼进不来,许如意给她做了法阵的!
“别敲了!”花灼安心落意,甚至在这一片砰砰声中,有了几分猖狂,冷哼一声,面上笑得倨傲狂妄,“哪来的回哪去!本小姐才不怕你们这些神啊鬼啊的!不想死就快点滚!”
似是听见了花灼的声音,外头的鬼生气了,那只手敲得更快了,隐隐,还传出了属于女子的呜咽哭声。
花灼只觉屋内寒冷,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冷哼一声,拿了桌上的另一把梳子,边自己给自己梳头边道,“不用怕啊听澜,我哥哥在屋子里设了法阵的,这些神啊鬼啊的才进不来呢!还跑来我这里吓唬人,真是一群——”
花灼猛地停下动作,呆愣愣望着镜中。
站在她身后,拿着一把梳子,那全身长满了长毛,穿着听澜衣裳的‘人’。
也是这时,外头“砰砰”乱砸个不停地响声里,传出听澜恐惧至极的哭声。
“殿下!快出来啊殿下!您快出来啊殿下!您在跟谁说话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