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逃杀》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废物, 池依努力在空中蹬着自己两个腿腿。
蹬了两下,被谢穹无情阻止:“别捣乱。”
池依:“…………”
就很气!
就算架了一个池依,黎知和谢穹的速度也不慢, 之前虫潮都没能追上他们, 本以为甩掉这些脚带镣铐的殉葬者也绰绰有余。
然而无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 身后的铁链声始终紧追不舍,越来越近。一开始只是在身后, 跑着跑着,周围的每一条墓道都传出铁链拖地的声音。
无数殉葬者四面八方地追了上来, 两人只能不停地改变前进方向。不知不觉中, 奔逃的墓道越来越宽, 两侧开始出现大片墙皮剥落的壁画。
黎知匆匆扫了一眼,只看见那画的似乎是一座用白红棺材堆叠起来的棺材山,山下匍匐着无数脚带镣铐的殉葬者, 还有各种猪牛羊等祭祀品。
而在这座棺材山的最上方,供着一具漆黑的棺材。棺材外部生长着花茎藤蔓,虽然只是画上去的, 但看上去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墙壁里游走出来。
火光映照下,前方出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
石门上刻着繁杂的浮雕,看久了顿觉眼睛刺痛。三人都不敢多看,石门厚重, 仅凭人力肯定推不开, 身后围剿他们的殉葬者越追越近, 三人飞快在四周寻找机关。
很快池依就惊喜地喊出来:“找到了!在这里!”
她伸脚一踩, 地上那个不明显的凸起石块就陷了下去。随即轰隆一声,伴随着掉落的碎石子, 紧闭的石门缓缓朝内打开了。
石门发出沉重的声音,不等三人看清棺材门后的情况,身后铁链声已经逼近,黎知甚至闻到了从那群殉葬者身上传来的腐烂尸臭味。
谢穹率先跨了进去:“进去再说!”
危急关头也来不及思考太多,池依和黎知紧随其后冲了进去,还不等三人寻找关门的机关,打开时无比缓慢的石门突然轰地一声自动合上了。
虽然此时殉葬者全都被挡在外面,但黎知却顿觉不妙。
旁边的池依惊呼出声:“你们看!”
黎知回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应该就是这座古墓的主墓室,四面石壁上燃着青铜烛台,将主墓室照得灯火通明。而就在他们正前方的石台上,摆着一具漆黑的棺材。
棺材外侧雕刻着花纹,跟刚才他们遇到的纸人送葬抬着的棺材一模一样。刚才光线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现在再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黑棺材,而是更接近于暗红的颜色。
红到极致,棺木才会呈现出这种接近于黑的浓色。
黎知朝身后关闭的石门看了看,外头已经听不到一点殉葬者的声音:“我们中计了。”她缓声说:“它们是故意把我们逼到这里来的。”
话音落,满室烛火突然猛地一晃,泛出青白幽光。整座墓室顿时从灯火通明变得无比阴间,明明四周都是封死的,却有阵阵阴风从脚踝吹过。
“嘻嘻……”
池依一个激灵抱住黎知的胳膊,说话都在抖:“知知,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笑?”
黎知皱眉盯着不远处高台上的棺材。
谢穹在一旁开口:“那些白棺和红棺吸食人血供养的应该就是这具主棺材。”
池依面无人色:“棺材成精了?还是里面有什么东西?”
黎知想起之前看过的壁画:“没猜错的话,这具棺材里安葬的应该就是这座古墓的墓主人。”她回忆着壁画上的内容:“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妻,不知道为什么在新婚之夜毙命,家族合力将夫妻二人安葬,还为他们安排了许多活人殉葬。”
“鬼新娘……”池依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词格外恐惧,虽然没有记忆,但那股来自潜意识的惧怕还是让她脑袋发空,紧巴巴拽着黎知的袖子:“知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谢穹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了青铜刀刃:“过去看看。”
不亲自过去看看,永远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黎知也握紧火把,交代池依:“跟紧我。”
池依欲哭无泪地点头。
摆放棺材的石台四周是一片水池。池子并不深,水也很浅,大概只到脚踝的位置。水池上铺着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石板,通向高台上的棺材。
谢穹在前面探路,黎知和池依谨慎地走着他踩过的石板,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棺材跟前。
按照一般的墓制,墓主人的棺材会放在棺椁内,以示身份地位。但高台上只有一具长狭的棺材,越走越近,黎知闻到了一股夹带着脂粉香的腐臭。
手中的火把忽的一晃,火苗仿佛被风吹一样全部飘向一侧。黎知举高火把,缓缓朝棺材里照去。
并不宽敞的棺材内并排躺着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年轻夫妻。
男的头戴婚帽,身穿喜服,身前还挂着一朵喜庆的大红花。女的穿着嫁衣,头戴凤冠,脸上蒙着一张喜帕。两人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牵着一根红绸,从头到脚都是结婚的打扮。
明明是死人,但两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无比正常。新郎双眼紧闭,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新娘蒙着脸看不见,但从她交叠的纤纤玉指可以看出,她肯定也没有腐烂。
三人不约而同想起那些吸血的棺材和那一具具干尸般的殉葬者。
池依小声问:“现在怎么办?”
这俩鬼夫妻摆明了就是这座古墓里的大BOSS,现在他们被故意围堵到主墓室来,不就是来给BOSS送口粮的吗?
“每一关都不是绝路。”一路过来黎知早已摸清了规律,“再危险的处境都有生路,找找出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口粮都送到嘴边了这对鬼夫妻还没苏醒过来追杀他们,但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三人也没时间思考太多,开始在主墓室里寻找出口。
进来的石门外有殉葬者守着,肯定不能原路返回。这一关的生路到底藏在哪里呢?
火光憧憧,除了刚进来时那一声冷笑,墓室里再没有发出其他奇怪的声音。池依原本七上八下的小心脏也逐渐平稳,沿着墓壁四周找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池依不禁看向石台上的棺材。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tຊ最安全的地方,这棺材和鬼夫妻不会只是障眼法用来吓他们的吧?其实真正的出口就在棺材附近?如果他们因为害怕而不敢靠近,那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出口。
她把这个想法跟黎知一说,顿时迎来黎知赞同的目光:“有道理,我上去找找。”
池依对鬼新娘有莫名的恐惧,小声说:“那我就不去了哈,我再在水池里找找。”
黎知应了一声,踩过石板朝高台上的棺材走去。
“嘻嘻——”
女子尖细的冷笑声在墓室里幽幽荡开,三人都听到了这声冷笑,池依双腿又开始不自觉打抖了。
黎知直觉不妙,快步走到棺材边,朝里一看。
原本和鬼新娘并排躺在一起的鬼新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一身大红嫁衣的鬼新娘静静躺在狭长的棺材里,就在黎知看过去时,原本盖在她脸上的喜帕突然像被风吹开一样,露出底下一张纸人般惨白的脸。
鬼新娘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艳红的唇弯起阴诡的弧度,正冲着黎知笑。
身后突然传来谢穹的厉声:“黎知!身后!”
黎知下意识弯腰侧身,朝右边一滚。然而不等她落地,突然有东西从背后缠上来,勒住了她的脖子,猛地将她朝后一拉。
黎知双手抓住缠住自己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那根之前被鬼夫妻牵在一起的红绸。
谢穹和池依已经朝高台冲了过来,红绸越勒越紧,窒息感将她笼罩,黎知奋力转身,看见一身喜服马褂的鬼新郎就飘在她身后,之前的面色红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青黑干瘪的一张脸,凹陷的眼眶里一双死人眼死死地盯着她,唇角还挂着笑。
无数根黑色藤蔓从棺材里面伸出来,另一头就连接着鬼新郎的后背,仿佛无数根触手一样将他托在空中。
黎知一把拽住红绸在手上绕了两圈,随即狠狠朝自己面前一拉,鬼新郎似乎没料到这女人不仅不害怕还敢把自己往跟前扯,猝不及防被她拉到近前。
她一手回拉,一手捡起摔在旁边的火把,半秒都没停顿,一把将火把怼到了鬼新郎脸上。
墓室里登时响起嘶哑的吼叫,鬼新郎指甲青黑的双手捂住被烧烂的脸连连后退,缠住黎知的红绸也开始松动。池依已经冲到黎知身前,手上的青铜利器狠狠朝红绸扎去。
挣脱掉红绸,两人快速后退远离高台,然而棺材里的鬼新娘已经坐了起来。
带着凤冠的脑袋九十度转了一圈,看到受伤的鬼新郎时,死白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怨毒之色。更多的藤蔓从棺材里生长出来,鬼新娘就在这些藤蔓的托举下飘到空中。
离开棺材后,她的脸也迅速干瘪腐烂下去。墓室里阴风阵阵,青白烛光像鬼火一样乱晃,鬼夫妻缓缓汇合,并排飘在半空中盯着三人。
大红的婚服垂落下来,两具死尸抬起手,露出底下青黑尖锐的指甲。
黎知喝道:“我和谢穹牵制他们,池依找出口!”
下一刻,鬼夫妻伸直手臂朝他们俯冲而来。
那些托举他们的藤蔓让他们的动作灵活又快速,饶是黎知和谢穹体能再好也难以应付。
那仿佛能直接插进胸口掏出心脏的指甲从他们身侧擦过,很快就将两人的衣服撕得破烂。
《大逃杀》
两人手上的武器都是之前在墓室搜来的青铜器陪葬品, 它的尖度和锐度有限,使用起来并不如真正的武器顺手。
黎知凑准一个滚翻在地的机会,扑到鬼新娘身后, 抬起手中的青铜利器狠狠朝她后脖颈的位置插去。料想中, 这应该是她背后最脆弱的地方。
没想到铛的一声, 鬼新娘的身体竟然硬得像铁一样,青铜器不仅没有伤到她半分, 反而因为撞击力度太大导致黎知虎口发麻失去知觉,摔落在地。
看来这玩意只能火攻。
但鬼新郎经过刚才被黎知用火把怼脸, 显然已经有所防备, 就在谢穹准备去取四周的壁灯时, 棺材里面又生长出来许多根藤蔓,这些藤蔓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纷纷伸进水池里,几道大力的甩藤后, 整座墓室里的火源全都被浇灭了。
火一灭,水池底不知道什么东西散发出荧荧的幽蓝光芒。虽然勉强能视物,但三人的视力都受到了限制。
又跟鬼新娘正面碰了一次后, 手臂被她青黑尖锐的指甲抓出几道血痕, 黎知的目光锁定在了她身后那些托举的藤蔓上。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了鬼夫妻真正的弱点:“切断他们跟藤蔓的连接!”
这些藤蔓就像输血管,源源不断地为鬼夫妻输送能量。不仅让他们死后不烂不腐,还让他们的尸体硬如铜墙铁壁。
一旦切断他们和藤蔓的连接, 他们也就失去了供养。
到时候对付起来肯定比现在轻松得多。
谢穹也立刻明白了其中关联, 转而攻向鬼新郎身后的藤蔓。
果然, 当两人的目标对准藤蔓后, 鬼夫妻的动作就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他们要阻止两人靠近藤蔓,攻击自然也就减弱。
两人找到了应对之法, 终于扭转了局面,但寻找出口的池依那边很快又陷入危险。
刚才那些用水浇灭火源的藤蔓并没有缩回去,它们像蛇一样朝池依扑过去,企图将她绞杀。池依之前就被这玩意拖进棺材过,本能地感到畏惧,墓室里一时之间都是她惊恐的尖叫声。
黎知和谢穹跟鬼夫妻缠斗着,也腾不出手去帮她。池依之前受伤还没完全恢复,被藤蔓追着满室乱窜了一会儿,体力很快耗尽,追上来的藤蔓缠住她脚踝,飞快将她朝棺材里拖去。
“依依!”
看见这一幕的黎知顾不上鬼新娘的袭击,两三步冲向高台,池依整个人都已经掉进棺材里,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鬼新娘接踵而至,黎知顿时被纠缠住,几次想靠近棺材都被阻止。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上此刻冷沉如霜,满眼尽是杀意。
不顾鬼新娘刺过来的青黑指甲,黎知直直冲到她面前,指甲从她肩膀嵌入皮肉的那一刻,黎知双手也绞住了鬼新娘的脖子,随即一个挟颈摔,狠狠将她抡起来砸在了地上。
这一下力道用了十层,就连鬼新娘身后的藤蔓都绷断了一根。铜墙铁壁般的尸体砸在石台上,地面的石板迅速开裂。
鬼新娘整只鬼都被砸懵了,躺在地上半天都没动。当那些藤蔓将她托举到半空时,她的尸体都还无力地垂掉着。
黎知没再管她,几步冲到棺材边。然而匍匐着藤蔓的棺材里并不见池依的影子。
黎知皱了下眉,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喊了一声“谢穹”后,纵身跳了进去。
正在跟鬼新郎交手的谢穹回过头,看见黎知一跃而进,他敏锐地捕捉到两声活页板翻动的闷声。掉进去的黎知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无任何动静。
谢穹一边攻击一边退向棺材,身体撞到棺材时转头朝里一看,匍匐在里面的藤蔓盘踞爬行着,如果不是先掉了两个人进去,饶是他都不敢轻易往里跳。
鬼夫妻已经逼近,谢穹不再迟疑,手臂撑住棺材边缘跳了进去。
藤蔓很快像包粽子一样缠了上来,谢穹能感受到自己被越绞越紧,身体也越陷越深。随即砰的一声,他的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随即身下的石板猛然反转,他整个人都朝下滑落。
这仿佛一条通往十八层地狱的通道,滑行过程中那些绞缠的藤蔓也因为强烈的摩擦渐渐松开了,谢穹调整好落地的姿势以防摔伤,大约滑行了三分钟,漆黑的通道尽头出现一抹幽绿的光。
从通道里摔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池依的声音:“他来了!”
出口距离地面并不高,谢穹稳稳落地,抬头时看见黎知和池依都站在一旁。
池依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我说的没错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出口果然在棺材底!”
谢穹的视线落在黎知渗血的双肩上:“受伤了?”
黎知低头看了一眼:“鬼新娘戳的,我应该不会变成僵尸吧?”
池依顿时眼泪汪汪:“不要啊知知!”黎知还没来得及感动呢,就听到她担忧道:“你要是变成僵尸我们肯定打不过的。”
谢穹:“…………”他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转头看向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一方巨大的石台上,放眼望去,四周视野无比开阔。而石台下方则是一个看不到边缘的巨大tຊ的深坑,坑上飘着一团团幽蓝的鬼火,正是这些鬼火照亮了这片空间,也让三人看到了坑里堆积的累累白骨。
这片空间大得空旷,显得站在石台上的三个人仿佛蚂蚁一样渺小。
黎知低声道:“这应该是一个万人殉葬坑。”
她在壁画上看到过,那些排着队往坑里跳的殉葬者,大概就是此处了。
“你们看!”池依指着前方:“那些藤蔓是从这个坑里长出来的!”
视线所及的四周山壁上,有许多个大小不一的溶洞,刚才他们就是从其中一个洞口掉下来的。而从殉葬坑里长出来的藤蔓就是通过这些洞爬上去,爬到了上面的古墓。
这个殉葬坑就是吸血藤蔓的培养皿,它们从这个坑里吸收的能量全都转移到了鬼夫妻体内。
壁画上那些被逼着跳进坑里的殉葬者,原来都是为了让鬼夫妻不腐不灭。
池依一脸担忧:“我们该怎么过去?”
直接下坑穿过去肯定不可能,那些藤蔓匍匐在坑底,虽然现在没有扑上来攻击他们,但下坑就说不好了。
黎知朝两头蔓着幽蓝的黑暗看了看:“先试试能不能绕过去。”
谢穹是个身体力行不说废话的人:“走。”
三人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依旧是黎知打头,池依走中间,谢穹殿后的队形。三人沿着殉葬坑快步朝右手边走去,那些浮在累累白骨之上的鬼火随着他们的走动幽幽飘浮,像是那些殉葬者不甘的凝视。
大约走了半小时,前面的黎知停下脚步:“不对劲。”
她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边界:“我们离边缘的距离一直没有变化,它始终都在那个位置。”
谢穹冷声道:“海市蜃楼,这地方绕不过去。”
绕不过去,就只能横穿。
三人转身走到殉葬坑边上,黎知蹲下身凑近一看,更清晰地看到那些从骨架间长出来的藤蔓缓慢地穿行摇曳。她相信,只要他们掉下去,马上就会变成这殉葬坑的养分。
应该会有路的。
黎知沉思片刻,突然抬脚伸向殉葬坑上方。
她的动作看上去就像要凭空朝前走一样,吓了池依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拽住她。但黎知只是伸出了一只脚,她的身体依旧稳稳立着,而随着她的动作,底下的殉葬坑突然翻滚起来。
数以万计的白骨像被搅动一般在坑底翻滚,匍匐的藤蔓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像黑色的蛇爬行穿梭在骨架之间。
池依惊恐地拽着黎知后退了几步,地面忽的一震,紧接着无数块骨头从坑底飘了起来。
鬼火重重,阴幽诡怪,密密麻麻的骨头浮在殉葬坑上方,看上去格外惊悚。它们的位置不高也不低,正好与三人脚踩的高度齐平。
池依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这难道是要让我们踩着骨头过去?”
黎知眯了眯眼,对两人说:“你们架着我,别让我掉下去,我试试。”
三人再次回到坑边,谢穹和池依一左一右架住她的手臂。边缘前方飘着无数块不同的骨头,它们很明显都是人骨,但大小粗细又比正常的人骨大出好几倍,倒像是为了更方便他们踩踏。
黎知挑了一根放大版的指骨踩上去,指骨果然纹丝不动。随即又抬起另一只脚,踩住了另一根肋骨状的骨头。
此时她整个人都已经离开了地面,站在了殉葬坑的上方。
显然,这些漂浮起来的骨头就是给他们搭的桥。
然而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黎知微微朝后倾着身体,以便同伴能架住自己,仔细打量一番后,抬脚踩向了另一根跟脚下这根一模一样的指骨。
果然,就在她的重量集中过去时,脚下猛地一空,刚才还托起她的骨头摔进了殉葬坑,黎知也朝下掉去。
坑底传来沙沙的爬行声,那些游走其间的藤蔓昂起了头,全部聚集到她身下,等着猎物的掉入。
池依和谢穹反应迅速将人拖了回来。
底下那些摇摆着躁动着的藤蔓发现猎物逃脱,不甘心地在底下徘徊了一会儿,又四散爬走了。
黎知呼出一口气,说出结论:“我们需要踩着这些骨头过坑,但期间不能踩到重复的骨头。”
池依脸色发白:“重复的标准是什么?”
一旁的谢穹面无表情开口:“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每块骨头只能踩一次,组成一具完整的人骨架。”
《大逃杀》
这个过坑的方法听上去很难, 实行起来更难。
到时候走在殉葬坑上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要踩错一块骨头, 他们就会命丧坑底。
池依哆嗦着朝刚才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看去:“要不我们还是爬回去吧?”
对比之下, 她突然觉得鬼新娘好应付多了。
黎知转头问谢穹:“你有把握吗?”
谢穹总是冷冰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尽量。”
池依差点跳起来:“帅哥你别尽量啊!你得肯定啊!”
黎知朝身后那些黑洞洞的山壁望了一眼, 她直觉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们思考纠结:“走吧, 这次我殿后。”
她捏了捏池依的手:“依依,跟紧谢穹, 我会踩着你的步子走, 你错了, 我也会错。”
池依虎躯一震,顿觉压力山大。
但看见黎知鼓励又温柔的眼神,直打鼓的心脏又缓缓平静下来, 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谢穹率先踩了上去,他的动作很稳也很慢,池依盯着他的脚步紧随其后, 每踩上一根骨头, 谢穹都会开口。
“锤骨1。”
“锤骨2。”
“骶骨。”
“尾骨。”
“肱骨1。”
“尺骨2。”
池依听着他的声音,满脑子都是骨骨骨各种骨,紧张加之底下时而爬行的藤蔓,豆大的汗从她鼻头滚落, 下一步脚下一滑, 差点摔下去。
身后的黎知及时扶了她一把, 摸到她掌心的冷汗, 安抚地拍了拍。
池依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继续跟紧谢穹的脚步。
三道人影缓慢地行走在殉葬坑上,忽明忽暗的鬼火就飘在他们周围,幽幽光线下,不注意看脚下那些骨头,三人仿佛腾空行走,这画面就连屏幕外的观众看着都有种荒诞的诡异感。
【谢哥自从经历过一次医院本差点折在里面后,出来就把人体结构研究透彻了】
【系统,没想到吧!我哥专业对口了!】
【听说谢穹以前在当守山人之前经常打猎,他对生物的骨骼构造本来就很熟悉】
【大佬跟大佬合作闯关就是精彩,这墓里其他玩家都没啥看头】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连青临就挺有看头的哈哈哈哈哈】
【连青临绝对的欧皇,谁能想到第一第二还在墓里拼死拼活的时候,他已经闯到第三关了呢】
【因为遇到虫潮被一路追杀直接逃出古墓的操作小连出去后能吹一辈子】
【你们看!远处好多虫子!我靠好恶心!杀虫剂滋———】
……
屏幕外的观众都看到了,身处其中的三人自然也看到了。黎知感觉的直觉是准确的,山壁上那些石洞里溶出潮水一般的尸虫,就算他们身上有池依那包异香,也绝对不够用。
密密麻麻的黑色尸虫爬到殉葬坑边上,像黑色的潮水蔓延过来,但无法再继续往前。如果他们刚才还待在石台上观望,现在肯定被虫潮吞灭了。
池依简直想哭:“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啊!”她都有点怀疑自我了:“我觉得我不是有勇气参加这种测试的人啊?!”
黎知走在她身后淡淡开口:“比起测试,我觉得我们经历的这一切更像……”她顿了顿:“一场秀。”
前头传来谢穹低沉的声音:“秀?”
“演给其他人看的一场秀,机关越危险,这场秀就越精彩。”黎知说着,朝四周看了一眼。
明明什么也没有,可这一眼却让屏幕外的观众感觉被那双沉静的眼睛锁定了一样,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池依恶狠狠道:“那喜欢看这场秀的人都是变态吧!”
观众:…………
谢谢!有被内涵到!
206根骨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因为怕打扰谢穹记数,池依和黎知都没有再说话。三人沉默地行走在铺满白骨的殉葬坑上,离对岸也越来越近。
打头的谢穹突然顿住脚步。
池依小心翼翼等了几秒,没忍住开口:“怎么不走了?”
谢穹没说话,半晌,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桡骨踩过吗?”
池依:“……啊?你问我啊?”
话音落,后面传来黎知冷静的声音:“桡骨1,还差一块。”
谢穹没有犹豫tຊ,抬脚踩住了前方那块桡骨。
黎知紧接道:“胸部椎骨差3,髌骨差1,肋骨差2,砧骨差1。”
随着她每句话落下,谢穹都能准确无误地踩中那块骨头,终于,对面的石台越来越近,飘在最后的,是一具头骨。
只要踩过这颗骷髅脑袋,他们就能到达对岸了。
谢穹抬脚正要踩上去,黎知突然叫住他:“等等。”她问:“这个距离能直接跳过去吗?”
比起之前在虫坑墓室里跳远的距离,现在比之前至少短一半,谢穹回道:“可以。”
黎知又问池依:“你可以吗?”
池依目测了一下:“没问题!”
黎知点了点头:“别踩那颗头,直接跳过去。”
两人也没问为什么,谢穹是因为一路行来的默契,池依是因为绝对的信任,等两人跳过去稳稳落地后,黎知也纵身一跃跳到了石台上。
池依高兴道:“我们成功了!”她这时候才好奇道:“知知,为什么不能踩那个头盖骨?”
黎知盯着鬼火浮动的深坑:“直觉。”
这话刚落,哗啦一声,原本浮在殉葬坑上方的无数根白骨全部掉入坑底,骨架砸出清脆的碰撞声,而被他们踩过的那205根骨头却飘在空中缓缓汇聚起来。
一根连着一根,眨眼之间,就组成了一具巨大的骷髅架子。
骨架连接处发出咯咯的摩擦声,巨大的骷髅直立在殉葬坑里四处转动,但因为缺了一个脑袋,它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无法锁定岸上的三人。
池依小声“靠”了一声。
如果刚才谢穹踩下去了,现在有了脑袋的骷髅架子肯定要追杀他们了。
黎知低声道:“我们走。”
三人放轻步子,朝着不远处的墓洞走去,而没有脑袋的骷髅架依旧在殉葬坑里乱窜,搅得坑底的藤蔓不得安生,发出沙沙的躁动声。
这些声音很好的掩盖了三人的脚步声,一直到三人消失在墓洞里,这一关原本的大BOSS巨型骷髅也没有追上来。
钻进墓洞后,三人恢复了黎知打头,池依在中,谢穹殿后的队形。跟之前他们逃生过的无数条墓道不一样,这条墓道是土质的,四周不仅没有石壁,而且在爬的过程中黎知能感觉到他们是朝上的。
在湿润的土道里爬了大概半个小时,前面的黎知一抬头,透过一个小小的洞口,看到了悬挂在夜空上的月亮。
月光从洞口塞进来,冷清清的一片,身后的池依喜极而泣:“出来了!”
等三人灰头土脸地从墓洞里钻出来时,闻到四周久违的新鲜空气,都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感。
黎知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清月当空,夜风拂枝,之前在古墓里压抑感尽数散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黎知突然有种浑身舒畅,仿佛全身疲累和伤痛一扫而光的感觉。
这感觉说起来有些玄妙,真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以前武侠小说里写的洗精伐髓一般。
黎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肩上被鬼新娘戳出来的两个血窟窿竟然真的愈合了。
不仅如此,她的脑海里也莫名出现了一些画面。有四个面容模糊的人坐在她对面,笑着拍手唱着生日快乐歌。还有很多其他场景,她看不太真切,只是看到陪在她身边的四个人渐渐变成了三个人。
黎知闭着眼晃了下脑袋。
一旁的谢穹突然开口:“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池依瞪着眼:“我也是!我居然是个演电视剧的影后么!”
屏幕外的观众也很懵逼:
【不是,这失忆本还带记忆恢复的吗?】
【好像是新型失忆本!不确定,再看看!】
【依依,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没拿到影后,只是提名了一下呢?】
……
“我们都恢复了一部分记忆。”黎知回头看了一眼爬出来的那个墓洞,“这个古墓应该只是这场秀的一部分,我们还要继续往前,才能找回全部记忆。”
原本死里逃生的喜悦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池依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要继续啊?这座古墓已经很可怕了,前面不会还有更可怕的东西等着我们吧?”
黎知伸手把她拉起来:“你感觉身体状态怎么样?”
池依被藤蔓吸过血,是三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现在黎知一提醒,池依顿时发现原本的虚弱感和不适感都尽数消失了:“我感觉我现在能徒手打死一头牛!”
“这或许就是通关后的奖励,我们的体力会恢复如初。”其实这么说不太准确,黎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自身的感觉不只是体力恢复,还有一些更多的东西。
但眼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思考,如果这场秀需要他们活着闯过一关又一关,那接下来必定不会轻松。
“走吧,尽快通关找回我们的记忆。”
体力恢复,也不必原地休整,幽深茂密的树林里只有一条路,三人在四周找了一些防身的东西,抬步朝树林深处走去。
刚从墓洞里逃出来时,看这片树林还觉得亲切。现在置身其中,风声幽幽拂过树梢,连头顶的月光都变得凄白阴森起来。
四周不知何时起了雾,白茫茫的树林里,能见度变得极低。
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一阵细弱的铃铛声从白雾之后传了过来。
叮铃——
叮铃——
《大逃杀》
茂密的树林里, 荫翳蔽月,白雾弥漫。
摇铃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池依紧紧搂住黎知的胳膊:“什么声音?!哪来的铃铛声?”
虽然分辨不出铃声是从哪个方向来, 但三个人能听出来, 铃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伴随着铃铛声, 另一道像是双脚离地又重重落下,踩到地面枯叶的声音也传进三人耳中。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不快也不慢,极其规律。三人脑海里同时浮现了僵尸蹦跳时, 一起一落的画面。
黎知拉了双腿发抖的池依一把:“走!”
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 危险系数肯定都很高。如果古墓是第一关, 那在踏进这片树林的那一刻他们应该就进入第二关了。
三人加快了脚步,但脚下的路全都被落叶铺满,无论他们怎么小心翼翼, 除非能飞,脚踩过树叶的细碎窸窣声始终无法掩盖。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摇铃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就在三人快被铃声追上的时候, 前方茫茫白雾里突然出现了一顶红色的花轿。
荒郊野外, 夜深雾重,那顶红轿子鬼气森森地停在那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夜风拂过, 吹起轿帘上红色的流苏。
池依腿都软了。
怎么回事?!明明那架花轿动都没动, 看上去就是个死物, 怎么带给她的恐惧比整个古墓加起来还重?!
哪怕失忆了, 中式恐怖的压迫感永远排在第一。
黎知和谢穹的脸色都有些凝重,这鬼气森森的喜轿出现在这里肯定没什么好事。
前有狼后有虎, 谢穹略一思索道:“先绕过它继续往前走。”
反正喜轿就停在那,只要它不长出脚追着他们跑,问题应该不大。
但很快谢穹就发现他想错了。
当他们从一旁绕过花轿继续朝前走了大约两百米后,前方的白雾里再次出现了那架阴森诡异的花轿。
它依旧停在那,轿帘的流苏轻轻拂动着,像在邀请他们入内。
池依牙齿打颤:“要不要再试试?”
黎知摇了摇头:“不用再试了,再试也肯定还是这个结果。”
她朝四周看了看,白雾已经浓得凝出水来,一伸手就能捞到一手的湿意。能见度太低了,最多只能看到两米之外,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一点。
清脆的铜铃声依旧幽幽响着,正四面八方地逼近,黎知看着眼前的花轿,突然道:“我们上轿。”
池依一惊:“上轿?!”
这玩意一看就很危险,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黎知看向谢穹:“既然绕不过,就只能上,你觉得呢?”
神情紧绷的谢穹点了下头:“上。”
哭丧着脸的池依呜呜两声,只能跟着两人朝花轿走去。越走越近,直至站在轿门前,她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些画面。
画面中她也是坐在窄小的花轿里,而旁边,靠着一具腐烂的新娘尸体。
池依感觉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一把拽住正要撩开轿帘的谢穹:“不……不行!里面有死人!”
说话间,谢穹已经面无表情把轿帘掀开了。
窄小的花轿内tຊ部空荡荡的,刷了红漆的内壁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林间突然起了一阵风,花轿底部的落叶贴着他们的脚踝飞舞,铜铃的声音从四周白雾中传来,已经近在咫尺。
黎知握住池依的手腕:“上来。”
三人飞快挤进窄小的花轿,轿帘垂落下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原本只坐新娘子一人的喜轿现在挤了三个人,显得格外拥挤。三人都只能半蹲着,身体不得不贴在一起,两个女生倒还好,昏暗光线中,谢穹的神情极其不自在。
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别的。
就在他们上轿落下轿帘的那一瞬间,树林里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像是有很多人从林中跑出来时踩过落叶发出的动静,随后身下的花轿突然一晃,竟然被抬了起来。
隐隐中,他们听到了唢呐的声音。
跟在古墓里听到的出殡曲不一样,这次的唢呐声喜庆高昂,很明显是送嫁时才会吹奏的喜乐。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更害怕。
伴随着唢呐声,花轿一晃一颠地朝前移动,池依压着声音哆哆嗦嗦问:“它们要把我们抬去哪儿啊?不会是要把我们献给山神河神什么的吧?”
她忍不住想伸手撩开帘子看看外面抬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黎知出声阻止:“先别看,可能有危险。”
按照一般的婚礼风俗,新娘子坐在花轿上出嫁时,是不能往外看的。黎知隐隐感觉到这地方要遵守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一旦违反就会出现严重后果。
池依唰地一下把手收了回来。
花轿开始移动后,追命一样的铜铃声终于越来越远,慢慢听不见了。轿子晃颠颠的,池依感觉自己被晃得脑袋都有点沉了,小声道:“要不我们聊聊天吧,别睡过去了。”
黎知笑道:“好啊,聊什么?”
池依一脸好奇:“你恢复的记忆是跟什么有关的?我觉得你好厉害,你肯定不是普通人!”
黎知回想了一下:“我看到了我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两个人应该是我的兄妹。”
“你最先恢复的记忆是家人诶!说明家人对你一定最重要!”池依闲问了几句,又扭头问谢穹:“帅哥,你呢?”
谢穹沉默了一下,慢慢道:“我应该是动物园管理员。”
池依:“啊?”
谢穹:“我跟动物的接触很多。”
而且很孤独。
应该是快倒闭的动物园,所以没什么人,只有动物。
池依:“哦哦!那你这个职业很好啊!你一定是个爱护动物的人!”
弹幕差点没笑疯。
池依又把自己的记忆分享了一遍,什么走红毯啦,登台领奖啦,拿影后啦,说完了她又问黎知:“知知,你恢复的记忆里没有告诉你你是做什么的吗?”
黎知摇了摇头,顿了下,又笑眯眯说:“我好像还有一个男朋友。”
上轿后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动的谢穹突然转头看着她。
昏暗光线中,黎知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弯着温柔的弧度:“他好像还挺帅的。”
池依捧脸:“哇!那等我们通关了你记得介绍给我认识啊,我最喜欢看帅哥了!”
黎知笑起来:“好啊。”
谢穹回头垂了下眼睛。
就这么聊了会儿天,倒是缓解了恐惧的情绪。黎知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大概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花轿砰地一声落地,终于停了下来。
池依顿时紧张起来:“到了?!”
随着轿子落地,外面又响起许多双脚踩过落叶跑走的簌簌细碎声。片刻之后,一阵风忽的将轿帘掀开一片角,露出外头空无一人的荒郊,以及,轿门正对面一座挂着红灯笼的二层木楼。
黎知说:“下轿吧。”
三人依次下轿,方才那片弥漫白雾的树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矗立在荒郊野外的一座木楼。
木楼是典型的中国传统木结构楼阁,飞檐翘角,屋檐下挂着一排红灯笼,放在平时如此建筑也算得上雅致美观。
可放在此情此景里,荒诞的诡异感从脚底冒到后脖颈,池依后背发凉,吞了下口水:“我们……要进去吗?”
黎知收回视线,看向落地的花轿四周。随之不知道发现了什么,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池依跟过去,听到她说:“是黄鼠狼的脚印。”
池依瞪大了眼:“刚才抬轿子的是黄鼠狼?”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头皮发麻。
“那这群黄鼠狼把我们抬到这里来,是要把我们送给谁啊?”
不远处,正在观察环境的谢穹突然开口:“这是一间客栈。”
黎知和池依望向他手指的方向,发现进门处左手边的廊柱上果然挂着一个木牌子,刻着“客栈”两个字。
池依更稀奇了:“这群黄鼠狼居然把我们抬到客栈来了?它们有这么好心吗?”
“来都来了。”黎知站起身:“进去看看呗。”
好嘛,来都来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荒郊野外在月光下摇晃的树枝像鬼影一样,除了眼前这间挂着红灯笼的客栈,他们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从棺材里醒来后他们所遭遇的一切虽然诡异又荒诞,却又符合某种规则。
只要顺着这些规则走,再危险的境地都有生路。
三人朝紧闭的大门走去,五步高的木台阶两边摆着一排罐子,罐子上面封了一层红色的纸,看上去像是酒坛子。
黎知扫了两眼收回视线,走上台阶后,还没来得及观察,两扇镂空雕花木门突然无声打开了。
客栈内部的环境映入视线,里头果然是印象中客栈的模样,空旷的大堂里摆着几张四方桌,上面放着筷子笼,靠门的位置就是一排柜台,里头站着个穿长袍马褂的男人,戴着一顶毡帽,正拨弄着算盘。
瞧见三人,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个怪笑:“欢迎三位贵客光临小店。夜深了,就在这宿下吧,三位要几间房?”
黎知看了看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天字一号房二号房的木牌:“这些房间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小店客房规格都一样,都在二楼。只是位置不同。”
“我们没有钱。”谢穹面无表情开口,听那语气仿佛打劫的强盗一样:“付不起住店的报酬。”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笑道:“来者即是缘,本店住宿不收钱。”
《大逃杀》
“不收钱。”黎知笑吟吟看着掌柜:“那收别的东西吗?”
柜台上一盏微弱的油灯映着掌柜如豆的两只眼睛, 看人时隐隐闪着幽绿色的光:“方圆百里,只有我这一间客栈。三位若是不想住,现在便可离开。”
他缓慢拨动着算盘珠子, 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不过我可提醒三位, 夜深路黑, 一旦出去了,外头会遇到什么, 可不好说。”
这话半提醒半威胁,他没否认要收别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 却不肯说。
黎知跟谢穹对视一眼, 谢穹从斜挂的包袱里掏出了几个青铜器放在了柜台上。
“我们不白住,这些青铜器在市面上能卖个好价钱,就当我们的房费了。”黎知依旧是笑着:“老板你如果愿意收, 我们就住下了。”
掌柜眼珠子转了两圈,随即一笑伸手把东西揽过去:“行,那我就收下了。三位挑间房?”
黎知回头打探, 并不大的二层木楼内部结构一目了然, 顺着柜台往前走就是上二楼的木楼梯。楼上一共五间房,门外就是走廊,站在走廊上就可以看见下面的大堂。
这些房间看上去确实没有区别,黎知挑了一间靠楼梯最近的:“天字一号房。”
掌柜的取下墙上的木牌递给她, 微笑着说:“楼上餐水自取, 各位请便。”
接过钥匙牌, 黎知又朝四周看了一眼, 记下一楼的布局和门窗位置,才跟在同伴身后上楼。安全起见, 三人只要了一间房,推门进去,屋内的圆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将客房照得昏暗。
和这间客栈的风格一样,客房的布置也偏古样式,一架红木六柱式雕花架子床矗在阴影里,看上去像从墓里挖出来的老古董。
黎知关上门,插好门闩,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
外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树影摇晃,雾气弥漫,他们这扇窗口是这方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处。窗口到地面的距离大约有三米左右,她和谢穹跳下去不成问题,池依可能就需要接一接。
观察完周围环境,黎知关好窗户,池依和谢穹已经打了两盆水回tຊ来,池依还抱着一盘瓜果,心有余悸地说:“其他吃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没敢拿。”
虽然从古墓逃出来后他们的体能状态都恢复到鼎盛,但长时间没进食进水还是有影响。检查了一下瓜果没什么问题,三人简单吃了一点,又洗漱一番,这一路逃来,现在才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
谢穹突然开口:“这老板不是人。”
池依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他都敢在这荒郊野外开店了,肯定不是人。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三人脑海里同时冒出一个词,异口同声道:“黄鼠狼。”
“那他会把我们吃了吗?”池依紧张兮兮的:“还是要在我们中间挑个人结婚?”
她说完这话,发现黎知一直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慌张:“看我干嘛啊?你们不会打算把我送出去吧?!就算我是我们三个中长得最好看的也不能这样啊!万一人家黄鼠狼喜欢男的呢?”
谢穹:“…………”
真的很无语!
黎知突然说:“依依,你好像变年轻了。”
他们的火把在鬼夫妻的主墓室就全都被销毁了,之后一路逃亡,光线始终都很暗,黎知也没注意到同伴的变化。
但此时围着油灯坐下来,昏黄的光线照在池依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黎知才发觉比起在古墓里刚见到池依时,她看上去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池依双手一把捧住自己的脸,惊喜道:“真的吗?!”
谢穹:“…………”
不是,这种情况下突然变年轻难道是什么好事吗?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黎知突然又转头看向谢穹:“你也是。”
谢穹愣了下,忽的凑近黎知,总是冷冰冰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得出结论:“你也变年轻了。”
一旁的池依已经凑到铜镜跟前照了半天,小声惊呼:“天啊!我眼部的皱纹都消失了!我真的变年轻了!”
谢穹:“……?”一向沉默寡言的孤狼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古墓里那种命都快没了的情况下谁会注意到自己的眼部皱纹啊???
池依理直气壮:“刚从棺材里醒来的时候我什么记忆都没有,那不得赶紧找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吗?”她美滋滋的:“看到我自己是个美女我就放心了。”
很好,不愧是拿影后的人。
黎知也去铜镜前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像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眉眼间显出几分青春稚嫩,只是眼神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池依高兴极了:“我们参加这场秀的奖励会不会就是变年轻?那还蛮不错的诶!”
黎知回想起刚出古墓时遍体通畅洗精伐髓般的感觉,那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跟体力恢复没关系,而是他们在逆生长。
年轻几岁后,人的状态和体能自然会恢复到当时的巅峰。
坐在椅子上没动的谢穹给池依泼了盆冷水:“如果每通过一关年龄就会减少几岁,到最后你保持的不是年轻,而是年幼。”
年轻可以,年幼不行!
池依从变美的惊喜中迅速冷静下来,苦着一张脸:“这地方真是奇奇怪怪的!但愿我们能活着出去吧。”
黎知走回来把床铺好,宽敞的架子床足够三个人横躺:“先休息会儿吧,后面还有得跑。”
在这地方不敢睡觉,但小眯一会儿回复下体力还是可以的。池依脑袋一沾枕头就感觉困了,她朝中间的黎知靠了靠,蹭着她胳膊:“知知,我睡一会儿,有事你喊我。”
黎知温声:“嗯,睡吧。”
屋内的油灯摇摇晃晃,灯芯燃烧时时而发出啪的火星声,屋内一时安静无比,只有三人平静的呼吸缓缓流淌。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浅眠中的黎知突然听到了楼下大堂开门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声音沉闷。隔着两层楼的距离,黎知只听到楼下隐隐传来交谈声,随即有人踩着楼梯上楼,经过他们的门口后,进入了隔壁的天子二号房。
谢穹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来投宿。”
黎知想起在墓里见到的那几具尸体:“可能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如果这是一场秀,那参加这场秀的他们都会经历相同的关卡。古墓那么大,说不定还有其他幸存者逃出来,按照规则他也会跟他们一样进入树林,遇到花轿,随后被抬到这个客栈。
谢穹说:“有机会去看看,也可能是陷阱。”
两人仔细听了一会儿,但隔壁的人进入之后就没再传出什么动静,黎知正打算继续睡,窗外呼啸而过的夜风中隐隐传来铜铃的声音。
叮铃——
叮铃——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快,铃声停在了客栈外,楼下响起敲门的声音。
黎知和谢穹同时从床上坐起来,池依也听到了这动静,一跟头翻起来:“它们怎么追上来了?!”
吱呀一声,楼下的大门开了,掌柜的似乎正在招呼前来的客人,虽然听不清具体的说话内容,但听语气,双方似是熟识。
池依握拳咬牙:“他们果然是一伙的!故意把我们逼到这里来好瓮中捉鳖!”
谢穹:“……鳖?”
池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种字眼!”
很快,铜铃声再次响起,伴随着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无数双脚蹦跳时踩过木板的咚咚声。
咚——
咚——
它们整齐划一,跳过一楼的大堂,跳上那串木台阶,经过天字一号房门口时,突然停了一下。
屋内油灯微晃,照着门外一排影子。为首的人戴着帽子,手拿摇铃,铃声就是从他手上那个铃铛发出来的。而跟在他身后的那排影子双臂朝前伸直,头戴斗笠,静默不动。
虽然隔着一扇门只能看出轮廓模糊的影子,但三人还是很快认出他们的身份。
黎知压低了声音:“是赶尸匠。”
停驻几秒,门外那排影子再次动了。随着赶尸匠摇动手里的铜铃,铃声每响一下,身后那排僵尸便跟着往前跳一下。
咚、咚、咚,他们走进了二楼最边上那间房,随即房门关上,客栈再次安静下来。
黎知盘腿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这应该是专供赶尸匠投宿的客栈。”
“听刚才他和老板交谈的语气,他们是熟识。赶尸匠每次都会在这里投宿,休息好了再离开,老板不是人,却从来没对他下手,大概率只有赶尸匠能安全进出这间客栈。”
池依有些紧张:“那我们……”
黎知说:“天一亮我们就走。”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如果天会亮的话。”
但显然,这个诡异的世界并没有日夜轮转。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黎知推开窗看了看天上月亮的位置。发现那轮弯月还是高悬在头顶,夜空没有一点泛白天亮的迹象。
又是黄鼠狼又是僵尸,这间客栈的危险程度直线上升,谢穹把包袱重新系好:“我们走。”
黎知点了点头,三人吹灭房间的油灯揣在身上,先把床上的被套从窗户扔下去以便跳落的时候减震,谢穹正打算先跳,身后的黎知突然拉了他一下:“趴下。”
谢穹没有迟疑立刻趴到地上。
屋外,细碎的脚步声踩过楼梯,房门上透出一道细高的影子,头上一顶毡帽,身上一身长跑,嘴鼻却朝前拱起,露出动物的轮廓。
那是一只穿着衣服直立行走的黄鼠狼,两只爪子掌着灯,站在了他们门外。
《大逃杀》
三人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外的黄鼠狼也没动。
它手上那盏油灯晃动着,投在门上那道诡异细长的影子也摇晃起来。
片刻,那张凸起的尖嘴突然一上一下地翕动, 传出尖细的人声:“夜深了, 三位贵客怎么还不休息?”
池依大气不敢出, 听到黎知气定神闲地回答:“睡不着,赏月呢。掌柜的有事?”
扮做人形的黄鼠狼细声笑起来:“就是上来提醒三位早点休息, 切莫吵到其他住客。再有,三位可得把窗户关紧了, 我这小店外头不太平, 要是爬了什么东西上来, 三位可就危险了。”
黎知回道:“知道了,谢谢掌柜,我们这就休息。”
门外的黄鼠狼满意地点了下头, 随后掌着灯转身慢慢下楼了。虽然直立行tຊ走,但走路时爪子踩在地面还是发出了和人脚不同的尖锐抓地声。
等门外的影子完全消失,靠着窗户的池依探头朝下看了一眼, 慌张地扯了扯黎知的衣角:“知知, 快看!”
三人起身探头,窗户底下的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无数只黄鼠狼,密密麻麻的眼睛在黑夜里散发出幽绿色的诡异光芒。它们围在窗户底下,已经把提前扔下去的那床被子咬得稀碎。
这些黄鼠狼的体型并不大, 但胜在数量多, 尖锐的爪子和尖牙嘎吱作响, 只要他们跳下去, 马上会被咬得皮破肉烂。
跳窗逃走这条路显然被堵死了。
那一双双圆溜溜的绿眼睛围住了整座客栈,无论他们想从哪个方向跑都不可能。
还真应了池依那句“瓮中捉鳖”。
谢穹冷声说:“实在不行就从正门硬闯。”
大不了受的伤流点血, 他不信这些黄鼠狼真能要了他的命。
黎知摇了摇头:“风险太大了。”
不提那只成精的黄鼠狼掌柜,这客栈还住着跟黄鼠狼交好的赶尸匠,他们只需要驱使黄鼠狼和僵尸来围攻,就能凭数量耗尽三人的体力。
她思索片刻:“我要去赶尸匠的房间看一下。”
谢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混进赶尸队伍里?”
“如果这间客栈只有赶尸匠和他的尸队能安全离开,那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但想扮做僵尸不被发现没那么简单,首先在服装上他们就跟僵尸穿的不一样,而且死尸身上是没有生人气的,他们三个大活人就这么混进去太明显了。
赶尸匠房里或许会有什么东西能帮他们掩盖痕迹。
谢穹问:“怎么去?”
黎知指着窗户下沿那一圈用来装饰的木条:“走窗户外绕过去。三米多高,黄鼠狼爬不上来。”
虽然有些危险,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谢穹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
黎知摇头:“你守在房里,以防掌柜进来设陷。”
谢穹沉默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安排。池依握了握拳:“知知,我跟你去!”
黎知正要拒绝,池依赶紧说:“有个人跟着你也好帮你拿东西放哨!放心吧,我可以的,不信你摸我肌肉!”
她举起双臂向黎知展示她的肱二头肌。
黎知笑起来:“行,那你跟我一起。”
三人把床单撕成条,做了一个简易的安全装置,等楼下那些黄鼠狼散去后,把床单系在窗户上方那个横梁上,随后黎知先爬出窗户,踩着脚下细细一根木条朝最边上那间客房挪去。
池依紧跟其后,手上还拿着谢穹给的防身的青铜刀刃。
阴冷的夜风从荒郊野外卷过,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倒是很好掩盖了两人的动静。
小小的几十米两人挪了快五分钟,终于来到赶尸匠所在房间的窗外时,池依里面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微弱的烛火从房中透出来,模模糊糊能看到站在房中的一排黑影。池依下意识舔了下手指,然后伸手到窗纸上戳了个洞洞。
戳完又觉得奇怪。
我怎么这么熟练?
难不成以前我是个偷窥狂???
她怕看到什么吓人的场景发出动静,不敢朝内看,朝黎知打了个手势,让她看。
黎知低头凑近,通过这个小洞看进去。
和他们房间差不多的布置,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只不过因为位置不同,这间房的架子床正好对着窗户。赶尸匠穿着一身黄袍,戴着一顶黑色的九梁巾,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
十几具僵尸就并排站在靠墙的位置,头戴斗笠,穿着白色的长衣,青黑的双臂僵直地朝前伸着,每只僵尸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黄符。
黎知突然很轻地“咦”了一声。
池依忙打手势问怎么了。
黎知收回视线站直身体,轻声说:“看着怪眼熟的,有点像我男朋友。”
池依:“???”她差点没忍住喊出来,憋了又憋才换成气音:“你男朋友是僵尸啊?!”
黎知:“不知道啊,但真的很眼熟。”
池依:“…………”
太离谱了吧!!!
屏幕外的观众快笑晕过去了:
【小李扮过那么多角色,合着你就记得一个僵尸了是吧】
【只能说触景生情,如果荔枝现在看到一只大扑棱蛾子,可能也会觉得很眼熟,觉得自己男朋友是只蝴蝶】
【她情愿相信自己男朋友是只僵尸,也不怀疑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这妥妥的真爱啊】
……
黎知琢磨了两秒,暂时把看僵尸像自己男朋友这件事抛到一边,继续凑近小洞观察屋内的摆设。点着油灯的桌上放着一个黄色的包袱,看着应该就是赶尸匠的行李。
靠墙站的那一排僵尸身上也背着大小不一的包袱,要想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只能进屋打开那些包裹。
眼下这个情况,僵尸倒是不成问题,它们被黄符封印,就算生人靠近估计也不会动。唯一的麻烦是那个打坐的赶尸匠,该怎么把他引开。
黎知记下屋内的布置格局,朝池依打了个手势,两人便原路返回。
这一趟出来的很顺利,回程途中池依提起的心脏也慢慢放了下去。就在她们即将走回天字一号房的窗外时,紧挨着他们房间的天子二号房的窗户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刚走到窗外的两个人毫无准备地暴露在开窗人的视线下,池依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青铜刀刃下意识就朝对方挥去。挥到半空时,被身后的黎知抓住了手腕。
推窗的人端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在他清俊冷冽的脸上,像烛火照着一块光华流转的无暇美玉,漂亮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黎知一手抓着池依的手腕,一手拽着头顶悬挂的布条,若有所思看着站在窗前的青年。
对方也看着她,清凌的眼睛里像山顶白雪被阳光融化,流露出别样的温柔:“知知。”
池依瞪了下眼,扭头看向黎知。
黎知也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你认识我?”
对方说:“我是你男朋友。”
池依:“!!!”
黎知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跟池依说:“我说过我男朋友很帅吧。”
池依:“?”
不是姐姐,别人说是你男朋友你就信了啊?!
再说了,你男朋友不是僵尸吗?!
黎知看向对方,笑眯眯问:“你叫什么名字?”
池依:“…………”
更离谱了啊姐!
窗前的青年轻声说:“李见奚。”
黎知点了下头:“男朋友,待会来我房间说,我先回去。”
李见奚伸出手,大拇指指腹轻轻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那上面有她刚才贴上窗户时沾的灰:“好,回去等我吧。”
两人继续朝前走,池依忍不住回头看。李见奚仍开窗站在窗前注视着她们,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漠然,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张无可挑剔的帅脸。
池依真是恨不得一步三回头,比看自己男朋友还稀奇。
哦,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男朋友呢。
走回天字一号房,等在那里的谢穹将两人拉进来,他低声问:“你们在和谁说话?”
隔着一个拐角,他只听见了说话声,但并没有听清内容。现在见池依神情异样,忍不住开口询问。
池依终于有了八卦的对象,迫不及待说:“知知的男朋友!就住隔壁!”
谢穹愣了一下:“谁?”
池依还没来得及重复一遍,隔壁天子二号房传来开门的动静,随即脚步声朝他们门口走来,轻轻扣了扣门。
黎知走过去打开门,李见奚从善如流地走了进来,看见屋内的另外两个人,他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谢穹盯着他,浑身都透着猛兽狩猎前的警惕。
只不过李见奚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身上,似乎只有在面对黎知时,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漠然才会消散。
池依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真是知知的男朋友?”
李见奚点了点头:“是。”
池依好奇地看着他:“那你跟我们是一样的人吗?你也是从古墓里逃出来的?”
这问题问得关键,刚才黎知和谢穹就猜测过,入住天子二号房的人很有可能是跟他们一样从古墓里逃出来的幸存者。但谁也没想到这个人恰好就自称是黎知的男朋友。
黎知也好奇地眨眨眼,想听男朋友怎么回答。
李见奚默了一瞬,面不改色道:“嗯,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从古墓tຊ里逃出来的。”
这话刚落,谢穹就冷冷开口:“他在说谎。”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李见奚那一瞬间的迟疑,也觉得他的谎言充满了破绽:“我们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你怎么会记起黎知?”
李见奚眼神淡淡看了他一眼:“知知在我生命中是最重要的存在,所以我率先恢复了和她有关的记忆。”
托着下巴看着李见奚的黎知笑眯眯开口:“那我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谢穹:“………………”
《大逃杀》
池依也觉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刚好就是知知的男朋友太过离奇, 就算他很帅吧,但也不能轻易相信,于是道:“那这样!我考考你!”
李见奚还没回答, 黎知突然说:“不用了, 我相信他。”
池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没看出来, 你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得到女朋友的信任,李见奚眼底笑意明显。但屋内另外两个人一个狐疑一个警惕, 显然对他这个身份可疑的外来者都很防备。
不过出于对黎知的信任,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心底暗自堤防。
黎知正打算将刚才看到的场景告诉大家, 商量一下把赶尸匠引出来的办法, 楼下突然响起非常细微的爪子抓地的声音。
那像是黄鼠狼偷偷上楼的动静。
李见奚和谢穹都同时看向门外,黎知压低声音:“去床上躺着。”
四人轻手轻脚快速躺上架子床,被子一拉横盖在身上, 屋内早已熄了灯,四人呼吸平稳,从外面看, 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
爪子走路的细碎声在门外停了一会儿, 又悄无声息地下去了。
片刻之后,他们的房门无声打开,紧接着地面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滚了进来, 一路滚到了床边。
黑暗中, 黎知突然想起了进来前在客栈外看到的那排用红纸封着的酒坛子。
黄鼠狼开的店, 酒坛子里装的肯定不是酒。
黎知不动声色微微抬头, 看到两扇大开的房门无声无息地合上,紧接着屋内突然传出一股奇特的幽香, 这香味像用花酿的酒,光是闻着便感觉醉在其中。
黎知的大脑眩晕了一瞬,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样,下一秒猛然清醒。
躺在身边的池依突然坐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好香啊”,晕晕乎乎地朝床边靠去。李见奚和谢穹也坐了起来,不过看状态两人都清醒着,谢穹伸手想拉住被迷惑的池依,黎知拦住他摇了摇头。
她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三人看见立在床边的三个酒坛子。
和黎知在客栈外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用红纸封口,浓郁醉人的酒香就是从这个坛口散发出来的。池依已经凑近其中一个坛子,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一边满足地闻吸着,一边将脑袋往坛口凑。
就在她的脑袋即将挨上酒坛时,黎知一把将她拉回来,又把提前拿在手上的圆凳塞了过去。
下一秒,结实坚硬的圆凳竟然被小小的酒坛子完全吸了进去。
吃进东西的酒坛子晃动了两下,似乎发现这食物不太对,又狠狠抖了两下,原地摇晃起来,却没有将圆凳吐出来。只是因为不满意这食物,屋内的酒香更浓郁了。
李见奚扯过床单撕下来几块,眼疾手快地封住坛口。
酒香淡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消失,估计只有专门的红纸才能彻底隔绝这股能惑人心智的味道。
黎知拍了拍池依想将她叫醒,但池依醉得太厉害,脸颊都染上了驼红,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她正要用床单把池依捆起来,以防她再次被迷惑靠近酒坛子,李见奚突然蹲过来,伸手在池依的人中掐了一下。
藏在掌心的道具一闪而过,黎知和谢穹都没发现,只看到池依瞬间清醒过来,迷茫地看着他们:“发生什么事了?”
谢穹皱眉扫了李见奚一眼,但李见奚已经神色淡然地站到了黎知身后,他看了一眼他垂在身侧的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黎知指着地上的酒坛子:“看来这东西会散发香味把人吸引过去然后吃掉,客栈外那些封着红纸的酒坛子应该都装着黄鼠狼存封的口粮。”
池依看着眼前的酒坛子,这小小的体量居然能装下整个人,顿时头皮发麻,自觉地捂住口鼻:“我意志力不行,我离远点!”
黎知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抬头问同伴:“这东西连凳子都吃,僵尸应该也吃吧?”
谢穹和池依都是一愣,黎知继续道:“赶尸匠房中一共有十一只僵尸,我们直接混进队伍里太容易被发现。不如直接顶替掉它们。”
其实之前她就想过替换掉队伍里的僵尸,但要处理多出来的那几只僵尸不被发现太难了,现在黄鼠狼这个酒坛子倒是帮了他们大忙。
池依设想了一下:“那我们就要趁赶尸匠不在房中的时候带着酒坛子偷溜进去,先脱了僵尸的衣服自己换上,然后把他们塞进坛子,再把坛子放回我们的房间,然后混进僵尸队伍,贴墙站好?但是跟赶尸匠同处一间房,待久了会不会被发现啊?”
谢穹想起今晚他们从二楼平台拿回来的那些瓜果:“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没错,这间客栈是阴店,只招待赶尸匠这类的住客,那外面摆着的吃食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上路之前,赶尸匠应该会去用饭,那是我们混进队伍的最好时机。”
吃过饭赶尸匠就会离开,他们不会在客栈停留太久,极大减少了暴露的可能性。
黎知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简单画了一下房间格局:“我们不能从正门进,会被黄鼠狼发现,只能翻窗。这里的天不会亮,无法确认赶尸匠上路的时间,所以需要有人提前去蹲守,发现他有动身的迹象后再通知其他人。”
她将计划的每一步都详细罗列出来,期间可能会出现哪些变故,如何应对也提前备好,池依听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这个办法过于冒险了。
“任何计划都有风险。”黎知安慰她:“至少我们这个办法比谢穹说的直接杀出去危险性要小,到时要是暴露,再启用他那个方案。”
池依:“倒也是。”
谢穹:“……。”
池依突然指着李见奚:“我们还差一个酒坛子。”
谢穹这时候盯着李见奚冷冷开口:“如果他和我们一样,他的房间里也会有酒坛。”
李见奚神情淡然:“我去拿过来。”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走窗外的路,见他翻出窗朝天字二号房的窗户走去,谢穹转头看着黎知:“你确定他可信吗?”
池依也紧张兮兮的:“对啊,他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把我们的计划泄露给赶尸匠吧?!”
黎知笑了下:“不会。他是我们这头的。”
池依不解:“你也没有想起关于他的记忆,怎么这么确定啊?”
黎知眨了眨眼:“因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他和我们是一类人。”
见她如此确定,池依总算彻底打消了对李见奚的怀疑:“好吧!你相信的人我也信!”她还体贴地拍拍谢穹的肩:“小谢,你也不要疑神疑鬼了哈。”
谢穹面无表情把她的手挥开。
李见奚很快从窗外返回,手里拿着一个相同的酒坛子,这下池依心里最后的怀疑也都打消了,只是谢穹依旧板着脸,看不出喜怒。
黎知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我们进入客栈已经过去几个小时,如果这里的时间流速正常,也快到赶尸匠动身的时间了,我们得早做准备。”
酒坛子就摆在房间里,黄鼠狼大概只等着天亮后收坛,没有再上来过。
四人约定好暗号,黎知和李见奚前去蹲点,两人用床单一人裹了一个酒坛子挂在身上,沿着窗外的横梁慢慢朝赶尸匠的房间摸去。
夜黑风高,黎知走到原先偷窥的位置时,发现赶尸匠屋内的油灯已经灭了。
估计是睡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贴着墙站好,静静等待赶尸匠醒过来。
站在这个位置,黎知出奇地发现这里的视野还挺好。月落荒郊,树影斑驳,换种心情去看,倒也不失一种美景。
站在身旁的李见奚突然拉过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黎知好奇地拿过来看了看,发现居然是一块用锡纸包好的巧克力。她偏头,看见李见tຊ奚正垂眸看她,那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月还要清澈皎洁,满是温柔的爱意。
如果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从古墓中逃出来,身上是不会有巧克力这种东西的。
黎知不知道他是疏忽大意,还是并不在意被她察觉。她什么也没问,笑眯眯剥开锡纸咬了一口,微苦带甜的口感,吃进去的那一刻,身体仿佛吸收到了一股充足的能量,将这几个小时消耗的体力全都恢复了。
黎知歪了下头,伸手把巧克力递到他嘴边。
李见奚就笑起来:“给你的。”
黎知朝他眨眨眼。
李见奚笑了下,低头吃了一口。
疯狂磕糖的弹幕冒出几条杂音:
【李见奚你笑什么笑,你那个谨慎冷静的老婆是担心你给她下毒所以才让你也尝一口!】
【正解!这才符合黎知谨慎细微的性格!才不是因为爱情呢!】
【前面几位,这真爱的糖你们磕了会死是吧?】
……
吃完巧克力,黎知感觉全身都恢复了能量,用池依的话说,她感觉自己现在可以徒手打死一头牛。
两人牵着手站在窗外,画面和谐得不像蹲点,倒像小情侣在赏月。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赶尸匠起身的动静。两人立刻蹲下藏好,很快,昏黄的烛光从窗户透了出来。
虽然没有看,但凭借听见的动静,也能判断出赶尸匠正在穿衣洗漱,整理行李。
片刻之后,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黎知贴上之前在窗纸上戳出来的那个小洞看了看,确定他已经离开房间,朝李见奚打了个手势,两人迅速推窗翻了进去。
《大逃杀》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靠墙站立着一排僵尸。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 贴在它们额头的黄符被吹得上下翻飞,露出底下一张张青黑干瘪的脸。这些僵尸嘴眼紧闭,就在黄符被风揭起的那一刻, 有几只僵尸突然睁开了眼。
它们无法移动转头, 凹陷的眼球直勾勾盯着前方的两个人, 好像下一刻就要朝他们扑过来。
黎知朝窗外吹了两声暗号后,迅速关上窗, 风静止,飞动的黄符垂落下去, 那几只僵尸也再次闭上了眼。
两人分工明确, 李见奚去扒僵尸的衣服, 黎知去翻那些包裹。只要额头上的黄符不掉,这些僵尸就没有危险。
时间紧迫,收到暗号的池依和谢穹也很快摸了过来, 两人翻窗而入,看到李见奚已经把四具僵尸的衣服和斗笠扒了下来,池依拿过来一闻, 差点被衣服上浓烈的尸臭味熏吐。
谢穹动作迅速地把衣服往身上套:“味道越重, 越能掩盖我们身上的生人气。”
池依一听,也顾不上嫌弃,几人飞快换上僵尸的衣服,黎知也搜完了屋内所有的包裹, 并还原成没动过的模样:“没有多余的黄符。”她扫了一眼被扒光的四具僵尸:“用它们的。”
池依有点紧张:“把黄符揭下来它们马上就会攻击我们吧?”
黎知说:“等它们被吸进酒坛子的那一瞬间再揭, 动作要快。”
没有时间给他们耽搁, 外头已经隐隐传来赶尸匠往回走的脚步声。四人一人抗起一具僵尸将它们的脚对准地上的酒坛子, 散发着酒香的幽黑坛口传出巨大的吸力,瞬间将靠近的物体吃了进去。
几人眼疾手快地在最后一刻撕下了僵尸头上的黄符, 就在它们睁眼露出獠牙的那一刻,彻底被酒坛吞噬。
赶尸匠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隔壁门外的走廊,黎知一边冲三人打手势让他们贴墙站好,一边将四个酒坛子塞进床底。
大概因为僵尸也是人变的,多少带点人肉的鲜美,吸食后的酒坛没有再往外散发香味。就在黎知做完一切站到墙边时,房间的门也同时被推开了。
一身黄袍的赶尸匠走了进来,关上门后,他突然站在原地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有些疑惑屋内那股淡淡的还未散去的酒香。
但很快他又走动起来,走到点着油灯的桌边坐下,打开了包裹,在里面翻找些什么。
贴墙站的四个人头戴斗笠,恰到好处的遮住了脸。之前池依还担心自己站得不端正会露馅,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
贴上黄符后,一股刺骨的阴冷感从脚底窜上来,仿佛麻痹了身体所有的神经,四人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笔直,手臂不自觉朝前伸直,他们已经完全丧失对身体的主导权,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按照他们的计划,赶尸匠在吃完饭后就会引着他的僵尸队伍离开,然而现在他却坐在桌边不急不缓地翻找着什么。
黎知微眯着眼,看到他从包裹里找出来一个针线包,随即他站起身,朝靠墙的这排僵尸走了过来。
偷瞄的池依唰的一下闭上眼,几个人的心在这一刻绷到了极致。
赶尸匠走到跟前,目光从这排僵尸身上扫过,突然伸出手掀开了前面那只僵尸的斗笠。
他似乎在找什么,发现不是,又重新戴好,继续掀开第二只僵尸的斗笠。
池依绝望地想,完了,全完了。
就在赶尸匠即将掀到他们身上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将那只僵尸扛了出去:“原来在这呢。”
他把僵尸扛到桌边,取下它头上的斗笠,随着斗笠被取下来,那只僵尸的脑袋朝旁边一歪,整颗头都搭在了肩膀上。
断裂的头颅和脖颈之间连着几根线,明显是人为缝上去的。赶尸匠把那些丝线清理干净,穿针引线,油灯下,他捧着那颗脑袋一针一针缝合起来。
池依只偷看了一眼,被这画面刺激得差点晕过去,赶紧紧紧闭上眼。
很快,赶尸匠缝好了头颅,他将僵尸抗回原位置,背上自己的包裹,拿起放在床头的摇铃,率先踏出门去。
叮铃——
叮铃——
随着铃声响起,四人仿佛被提线的木偶一般朝前跳去。他们的身体只受铜铃操纵,混在僵尸队伍里,一步一步跳下了楼。
穿着马褂戴着毡帽的黄鼠狼老板站在柜台内,听到声音抬起头,笑吟吟跟赶尸匠打招呼:“走了?”
赶尸匠点头:“该上路了。”
两人不再交流,赶尸匠踏出客栈,身后的僵尸队伍紧跟其后。四人就混在队伍的最后面,打头是谢穹,随后是池依、黎知、李见奚。
就在谢穹即将跳出客栈时,黄鼠狼掌柜突然“咦”了一声,他放下算盘从柜台里走出来,狐疑地盯着最后四具僵尸。
但随着铜铃催动,四人依旧紧跟队伍跳了出去。
外头月色依旧,铜铃声清脆地响在夜色里,朝着树林深处走去。黄鼠狼掌柜站在客栈门口,盯着那一只只蹦跳的背影,很快,无数只体型瘦小的黄鼠狼从周围跑了出来。
尖锐的爪子踩过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它们追上赶尸的队伍,围在队伍尾巴打转。
赶尸匠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你们主人遣你们来送我?这次不用,回去吧。”
从僵尸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完全掩盖了四人身上的生人气,加上有黄符效用的加持,小黄鼠狼们在旁边嗅嗅闻闻了半天,终究还是散去了。
就这么一蹦一跳,身后的客栈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这一刻,黎知再次感受到了从古墓里逃出来时 ,那种洗精伐髓全身通常的感觉。但和之前不同的事,她发现自己的力量和体能都有所减弱,不如之前充沛。
这不是体能被消耗掉了,而是这具身体力量上限就只有这么多,它依旧处在体能巅峰,但远不如之前。
不仅如此,因为成年人的身形都差不多,所以他们换上僵尸的衣服时是差不多合身的。但此时原本合身的白色长衣变得宽大拖地起来,说明他们的身体缩水了。
黎知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变年轻了。
而这一次她的年龄逆生长到了未成年的状态,所以无论体能还是体型都降低了。
伴随着年龄的减少,黎知的脑海里再次像潮水一样涌入一些记忆片段。这一次她看清了自己家人的长相,原来是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
她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在孤儿院长大,直到被这一家人接回去,此后的每一天都被家人的爱意包围。也看到了父亲去世,她跪在灵堂前无声流泪。
她还看到了tຊ一群面容模糊的人,大家一起在一个大房子里欢呼玩闹,应该是她的好朋友们。
这些和家人朋友相处的画面都很平凡温馨,唯独有李见奚所在的场景透出几分脱离现实世界的诡异。
其实她不太能看清记忆里那个和自己接吻的人长什么样,但把李见奚的脸代入进去后,意外地和谐。
不过这些接吻的地点也太离奇了。
在湖底就算了,怎么还有在棺材里啊?
虽然离奇,倒是和现在他们所处的世界很相似。这似乎说明,她每一次和李见奚的相遇,都在这样诡异的世界里。
那这就不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秀了。
有那样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黎知不觉得自己是会主动进入这种危险世界的人。
所以她一定是被迫的。
这场秀诡异荒诞,充满了恶意,每一次都会有很多跟她一样的人参与进来,有的活着离开,有的死在里面。如果只是一场从头到尾都充满恶意的秀,参与者的精神会崩塌,它也就无法长期存在。
所以一定有吸引人们参加的地方。
过关应该是有奖励的。
黎知想起刚才李见奚给她吃的那块巧克力,那显然不只是巧克力,还带着恢复体能的效果。
如果是这样,那她参与过那么多次,身上肯定也有奖励。
会在哪呢?
黎知心念一动,身体自然而然地发出了一种响应,下一秒,她抬直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把泛着银光的弯刀。
屏幕外的观众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黎知已经把副本情况猜得七七八八,看到她手上突然出现的弯刀,都认得那是她的道具武器,纷纷被震惊到:
【等等!不是失忆了吗?道具是怎么掏出来的?!】
【失忆本无法使用道具啊!黎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之前的规则,他们的记忆应该在缓慢恢复,所以黎知应该是想起什么了,但是以系统的尿性,不可能让她现在就想起跟副本相关的记忆,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知就是最牛的!黎知就是最牛的!黎知就是最牛的!】
……
赶尸匠在前面摇铃引路,赶尸的队伍再一次进入白雾弥漫的树林。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跟在后面的几人受铃声和黄符控制,难以摆脱。
池依一蹦一跳,只能干着急,她又恢复了一些记忆,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还不知道会被赶尸匠引到哪里去,一旦到达目的地他们还没能脱离僵尸队伍,估计就要被当成真僵尸埋了。
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突然,她的余光瞥到了一抹寒光。
紧接着一双手从肩后伸过来,一把撕下了她头上的黄符。
黄符离体的那一刻,池依顿时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黎知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继续跳,撕掉谢穹的黄符。”
《大逃杀》
果然!知知就是她的救世主!!!
池依忍着激动, 继续保持队形朝前跳,只是每跳一步都离前面的谢穹更近一点,等她终于接近谢穹, 正准备学黎知帮谢穹撕掉黄符时, 她探过去的手突然被抓住了。
谢穹不知何时也挣脱了控制, 他捏了下池依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清醒。
赶尸匠并未发现队伍最后的四只僵尸已经摆脱了控制, 树林里地形复杂,四人一边跳一边寻找机会, 遇到适合藏身的位置, 从最后一个人开始悄无声息地停下, 再一个接一个地藏进去。
等四个人完全脱离队伍后,赶尸匠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等赶尸队伍走远,藏起来的四人迅速汇合, 朝着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等确认安全后,池依迫不及待就想脱掉身上充满尸臭味的衣服,黎知阻止了她:“穿着吧, 这树林里怪事多, 尸臭味能掩盖我们的气息。”
池依皱了皱鼻子,只能继续忍受。
她露出细胳膊给黎知看:“知知,我又变小了!你看我瘦的!”
黎知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她一番:“嗯,你现在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池依心情复杂:“虽然我现在变回无敌青春美少女了, 但我们要是一直这么小下去可怎么办啊?我现在肌肉都没了, 力气也很弱, 万一遇到危险我都应付不了。”
“这应该就是这场秀的规则。”黎知将拖地的白衣挽起来系了个结, 以防阻碍行动:“随着我们记忆恢复,我们的年龄会相应变小。”
“最开始我们的劣势是没有记忆, 优势是体能处在巅峰。但随着通关推进,我们的优劣势开始逆转,等到最后当我们的记忆完全恢复,拥有了面对这些怪诞之事的经验后,我们的体能已经下降到幼年时期。不管是哪种情况,操纵这场秀的幕后者都始终让我们处在一个平衡的位置上。”
当屏幕外的观众震惊于黎知恐怖的推测力时,池依也问出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那你手上这把刀是哪来的啊?看着好厉害!”
黎知看了眼手里的弯刀,笑道:“不知道,我感觉我有这么个东西,试了一下,它就出现了。”
池依:“……?”
观众:“???”
黎知还建议:“你们也可以试试,我觉得你们应该也有。”
池依一听果然很兴奋,试了半天,哭唧唧道:“没有啊,我没有刀!”
黎知:“你试试别的东西,每个人的应该不一样。”
池依又憋了半天:“别的什么啊?还是没有啊!”
她闷闷不乐地回头一眼,发现李见奚和谢穹手里都拿着武器,更加大受打击,差点没哭出来。
弹幕毫不留情地大笑:
【依依也挺惨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跟世界级大佬同台竞技,估计快怀疑人生了】
【别试了依依,你跟大佬就不是同一位面的,怪丢人的】
【没事的依依!等咱记忆恢复你就知道这并不丢人了!】
【没事的依依,咱抱大腿的能力很强就行了!】
【对啊!我们依依慧眼识珠,在新人本时就一眼认准了黎知这个大腿,从此一抱不撒手,走上人生巅峰,怎么不算有能力呢!】
【楼上我怀疑你在嘲讽依依并掌握了证据】
【但是黎知真的太强了吧,她的脑子是不是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啊?】
……
现在记忆没有完全恢复,使用道具的能力受限,黎知和谢穹也只能拿出和自己绑定最深的道具。黎知是一把弯刀,谢穹则是一把弓箭。
黎知瞅了眼李见奚手上的弯刀,感觉和自己这个有点像,好奇地问他:“我们这是情侣款的吗?”
李见奚看着眼前青涩稚嫩的脸孔,笑着点点头:“嗯,情侣款的。”
一旁连声音都变成少年音的谢穹突然盯着李见奚:“你为什么没有变化?”
池依这才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变成少男少女的模样,只有李见奚还是跟之前一样,四个人站在一起对比更明显。
池依马上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你骗了我们!你根本和我们不一样!知知!离他远一点,他说不定跟这里的怪物是一伙的!”
李见奚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不是。”黎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温声安抚同伴:“我在记忆中看到他了,他是我男朋友。”
大家的记忆都又恢复了一部分,池依想起自己没拿影后,也想起自己没有男朋友。
那知知都这么说了,应该没问题。
但池依还是很奇怪:“如果他跟我们一样都是人,他为什么没有变化呢?如果他跟我们不一样,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失忆本有失忆本的规则。
李见奚不能说太多,一旦因为他的干预让玩家在还没恢复记忆前意识到副本的存在,副本的危险程度即刻就会上升。
所以面对池依的疑问,他也只能缄默不言。
黎知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她牵着他的手,语气像春日拂过树梢的风,轻轻柔柔的:“他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他可以信任就行了。”
谢穹把弓箭提在手上,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四人继续在白雾弥漫的树林里前进,按照之前的规律,他们通关第二关后,应该很快就会进入第三关。但一行人走了良久,这一次什么怪事都没遇到。
池依一琢磨,可能还真是因为身上的衣服掩盖了他们的人气,所以那些阴间东西才没靠近。
不由赞一句知知高明!
四人都不知道,原本这一关的确设置了tຊ追杀他们的孤魂野鬼,打算上演极限追逃。但僵尸衣服上的尸气太重了,行走其间的四个人被鬼怪当成了同类,压根就没靠近。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小时,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看样子是走出那片诡异的树林了。等白雾完全散去,头顶的月光毫无遮蔽地洒落,将远处一座耸立在山脚下的庙宇照得清晰可见。
“你们看!”池依叫起来:“前面有座寺庙!”
黎知若有所思:“看来第三关出现了。”
荒郊野庙常住孤魂野鬼,这座破败的庙宇在月光下顿时显得阴森诡异起来。
看到三个同伴手上都拿着武器,手无寸铁的池依觉得安全感爆棚:“走!小小野庙没在怕的,必须拿下!”
迟早都要面对,四人也没有磨蹭,加快脚步走到到寺庙门口。
眼前是一排石台阶,最下面的台阶两边立着两个石浮屠,周围杂草枯丛,破烂的台阶上落满了枯枝落叶,一派破败荒凉的景象。
四人拾阶而上,夜风卷起台阶上的落叶,转着圈地飞舞。
石阶并不长,尽头是一扇关闭的木门,门上刷的红漆在常年风吹日晒下已经褪成了浅淡的红色,木门上原本用金笔写了一个“佛”字,但因为表面起皮脱落,佛字也变得残缺不堪。
刚才还豪言壮志的池依临到门前又开始打退堂鼓:“真的要进去吗?”
这个佛字都残缺成这样了,看着好不吉利啊。
黎知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推开了寺庙的门:“如果这就是第三关,我们非进不可。”
弹幕刷过一排666:
【其他玩家都是被追杀时慌不择路跑进寺庙,黎知这队居然是主动进去,这就是大佬和普通玩家的区别吗】
【系统想要的:被鬼怪追杀命悬一线时看到一座寺庙,喜极而泣进庙以为得救了,没想到陷入更可怕的境地。黎知做的:第三关是座庙?拿下!】
【你说你惹她做什么】
【少了绝处逢生又希望破碎的绝望感,这座寺庙看上去都没那么可怕了】
……
破庙外的门墙看着不显山露水,但推开门时,却发现庙内的空间还挺大。这座寺庙的进深非常长,一眼看不到头,正前方的视野被一尊石佛像挡住。
这尊佛像就坐落在进门大堂的中间,前方的地上摆着一排蒲团,供奉的佛台上放着一些香烛贡品,但早已积满了蛛网灰尘。
门一开,几人就被飞舞的灰尘呛得咳嗽,黎知眯着眼,看到眼前这尊佛像的眼睛被写满符咒的黄布一圈圈缠了起来,看上去格外诡异邪性。
而在这尊佛像的四周,靠墙塑着四尊天王像,个个手拿武器横眉怒目,法相威严。
石佛像眼蒙黄布,下方露出来的嘴角微微翘起。
就在四人都踏进庙内时,身后的木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石佛像前面的神台上,落灰的佛前灯莫名燃了起来,两簇火苗无风而动,照着神台中间摆放整齐的四柱香。
似乎在示意来者叩拜上香。
池依紧紧拽着黎知的衣角:“这尊佛像一看就很邪门,我们要拜吗?”
黎知打量着四周:“不急,先看看。”
谢穹绕过石佛像径直朝后面走去,幽深的佛堂一间连着一间,看不到头。他正打算往里走走,黑暗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爬过地面,朝他涌来了。
谢穹眉眼一拧,疾步后退,退至佛前灯能照到的阴影里时,十几只精瘦的老鼠也跑了出来。豆子一般的眼睛冒着绿光,吱吱乱叫着,飞快朝几人爬去。
池依尖叫起来:“有老鼠啊啊啊啊啊!!!!”
这些老鼠不仅不怕人,竟然还顺着他们的鞋子裤管往上爬,站得最近的谢穹眼疾手快地抓住一只已经爬到自己膝盖窝的老鼠,手指一用力,直接将它徒手捏爆。
一股腐臭味从他手里散发出来,谢穹面不改色地闻了闻:“这些老鼠是吃腐肉的。”
话音落,看到池依惊恐地看着他,神情比之前看鬼新娘还恐怖。
“啊啊啊小谢!!!”池依抓狂崩溃:“你脏了!!!”
《大逃杀》
谢穹的眼角抽了抽。
池依不说他还没感觉, 被池依这么一嫌弃,谢穹顿时也觉得有点恶心,赶紧捡起地上的破布擦了几下。
这些以腐肉为食的老鼠显然把他们当成了新鲜的口粮, 一个不注意, 池依的鞋帮就被老鼠尖牙啃出两个洞。等几人把这些见人就啃的老鼠全都踩死后, 整个佛堂里都是那股腐臭味。
黎知看着邪佛背后黑洞洞的长廊:“看来不拜不能走了。”
她抬头看向眼蒙黄布的石佛像,昏黄光影里, 黄布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好像蝌蚪一样在游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黎知总觉得眼前这座佛像看上去更加邪恶阴诡了。
池依紧张地说:“拜错佛的后果很严重的, 这一看就是邪门歪道, 我们真拜了,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看向四周,突然眼睛一亮:“一定要拜的话, 我们也不一定要拜它吧,拜四周这几尊天王像也算拜佛啊。”
黎知也正在打量这些天王像。
比起满身邪性的石佛,四周这四尊天王像明显就要正派得多。他们手持武器, 金刚怒目, 都面朝着中间的石佛,好似形成了一种镇压之势。
只是这四尊天王像前面都用铁栅栏拦了起来,不易靠近。
黎知正观察着天王像,站在门口的李见奚突然说:“有人来了。”
话音落, 门外果然传来一阵嘈杂慌乱的脚步声, 他们急急忙忙跑上台阶, 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前面有座庙!快!我们进去!”
李见奚退到一边, 下一刻,之前自动关上的庙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有五个人冲了进来, 看见佛堂内站着的四人,双方都是一愣,为首的青年率先开口:“你们也是从墓里逃出来的?”
池依好奇地打量对面的三男两女:“对啊!你们也是吗?”
“我们都是!没想到墓里还有别的幸存者,真是太好了!”
这五个人也是在逃亡的半路上遇到的,发现彼此的遭遇都相同后就组了队,所以对再次遇到同伴这件事并不意外。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番,为首的青年叫崔永春,他现在的年纪看上去在二十岁左右,是他们这群人中看上去最大的,可以推断出他原本的年纪也是最大的。
醒来后遇到的怪事,自身发生的怪状大家都已经清楚,并没有太多讨论。崔永春看了一圈,发现他们这支队伍似乎是以黎知为首,于是便问黎知:“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黎知说:“要拜完佛才能继续往前走。”
“拜佛?”
崔永春朝四周看了看,其实他们一进来就注意到正前方这尊眼蒙黄布的诡异佛像了,那画满符咒的黄布和佛像微微翘起的嘴角越看越看恐怖,总感觉下一刻它就要活过来了。
崔永春身边另一个叫杜涛的少年立刻说:“这一看就是邪佛,不能拜!”
一路逃亡过来大家也算有了经验,越是邪乎的东西越要远离,明知眼前这尊石佛有问题还去拜,不是找死吗。
另一个叫乔娅的女生说出和池依相同的办法:“那我们拜旁边这几尊天王像也可以吧?”
“对!我们就拜天王像!”
说干就干,杜涛立刻拿起地上的蒲团走到左手边的天王像下面,蒲团往地上一扔就要跪下去,却被人拽住胳膊拦住了。
杜涛转头一看,发现拦他的是黎知。
“先等一下。”黎知说:“我感觉这四尊天王像也有古怪,不一定拜他们就是正确的。”
杜涛问:“什么古怪?”
黎知:“还不清楚,但……”
杜涛听她这话有些不乐意,皱着眉打断她:“你都不清楚还说什么,再古怪能比得上眼蒙黄布的邪佛像古怪?”
池依本来因为遇到同伴还挺高兴,现在看对方居然这么跟知知说话,顿时拉下脸道:“你怎么说话的?我们提醒你警惕一点还有错了?你要拜就拜,知知!别管他!”
她气势汹汹走过来把黎知拉开一些,杜涛被美少女教训一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他也并没有冲动,而是转头问他们的领队:“永春哥,我们拜谁?”
看来这一路逃亡过来,崔永春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他们这支小队的认可。
崔永春已经去前方试探了一下,得到了和谢穹相同的待遇,踩死几只老鼠后,他再次打量了一圈佛堂,最后下定决心:“就拜天王像。”
说罢,他拎着地上的蒲团走到另一tຊ尊天王像前,率先下跪磕头,拜了三拜。
领队都拜了,剩下的人自然也没有犹豫,三男两女的队伍中,只有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没有动。
杜涛拜完天王像,见他们还站在原地,嘲讽道:“要是觉得天王像古怪,那你们就去拜邪佛啊。”
池依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虽然话说得硬气,但心里还是没底的,小声问黎知:“知知,我们拜哪个啊?”
黎知将视线从四尊天王像身上收回来:“拜中间的石佛。”
池依傻眼:“啊?”她有点着急:“你别赌气啊知知!”
黎知笑了下:“相信我”。
他们进来的时间不短,后来者已经叩拜,他们如果再耽误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她说完径直走到石佛前跪下,三拜之后,再抬起头时,黎知突然发现眼前原本充满邪性的佛像有了细微的变化。具体是哪里的变化说不上来,但整座佛像看上去正常了不少,不再有那种邪佛的诡异感。
黎知略一思忖,转头看向四周的天王像,而之前原本怒目圆睁一身正气的天王像此刻看上去就透出几分吃人般的狰狞。
她还站在原地观察这些细微的变化,谢穹和李见奚也紧接着拜完了石佛,池依见同伴都拜了,也没什么好说了,视死如归地跪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头。
四人拜完,崔永春队伍里那个一直没动的男孩突然也走了过来,坚定地跪在了石佛像前拜了三拜。
一旁的杜涛不可思议道:“连青临!你做什么?!”
连青临拜完回头,一双无辜清澈的大眼睛,看上去像个漂亮的小正太:“怎么了?我更相信她们。”
杜涛气愤道:“我们才是你的队友!”
连青临慢悠悠站起来,揣着两只小手走到池依和黎知身边:“也不一定吧,我看她们觉得更亲切,说不定她们才是我的队友呢?”说完,他抬头露出一口白牙,冲黎知笑起来:“知姐,我能加入你的队伍吗?”
黎知抬手,笑眯眯揉揉他的头:“当然可以。”
杜涛怒道:“叛徒!”
连青临撇了下嘴。
此时的弹幕毫不留情地嘲讽:
【如果他们没有失忆的话,一定不会做出跟黎知和谢穹相反的选择】
【世界上最厉害的两位大佬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认不出来!愚蠢啊!】
【但是……我觉得黎知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吧,邪佛真的能拜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在怀疑黎知的选择吗?据我所知她在副本里的选择就没有错过】
【还是我们小连聪明啊!正确无误地找出同伴,认对大腿!】
【原来连青临小时候是长这个样子啊哈哈哈哈,好可爱好矮哦!】
【荔枝的原始队伍终于聚齐啦!只是多出来一个谢穹看上去怪分裂的】
【谢穹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居然跟竞争对手组队还乖巧听她指挥不会气吐血吧】
【穹啊,阿妈对你很失望啊!怎么就拜倒在黎知的裤管子下了呢】
……
乔娅突然大叫起来:“你们快看!”
争论的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本缠在石佛像眼睛上的黄布竟然飘下来了。
黎知抬起头,看到一张慈眉善目的佛像面孔,那双被黄布缠住的眼睛微微朝下,像在慈悲地注视着众生,连之前微微上翘透着诡异的嘴角现在都只剩下慈悲为怀。
这怎么可能是邪佛?
但旁边以崔永春为首的另外几人却惊恐地后退了两步,杜涛哆哆嗦嗦道:“他的眼睛流血了!果然是邪佛!”
另一个女生也惊恐道:“他笑得更诡异了,他好像要活过来了!”
池依震惊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眼前慈眉善目的佛像,正要说什么,黎知捏了捏她的手。池依秒懂示意,把疑问憋了回去。
崔永春看了黎知一眼,见他们并无慌张,心中闪过疑虑,但此刻佛像的变化让他不敢在这里待太久,立刻道:“我们走!”
四人急匆匆朝前方走去,这一次,没有老鼠再跑出来阻拦他们。
黎知看了一眼四周狰狞凶恶的天王像:“我们也走吧。”
原本四人的队伍因为连青临的加入变成了五个人,当他们离开佛堂踏进昏暗的连廊时,神台前的佛前灯就灭了。身后的佛堂再次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前方若有若无的光吸引着他们前进。
先走进来的崔永存一行人像消失了一样,池依小声问:“知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黎知想了想:“应该是我们的认知感出现了偏差。”她解释道:“当邪的力量压倒了正后,所产生的磁场会影响到我们的认知,导致我们把邪的当正,正的当邪。”
“但当我们叩拜了佛像后,就相当于成为了他的信徒,佛像得到信仰,我们也就能窥见他的本相。”
池依恍然大悟:“那崔永春他们……?”
谢穹冷冷开口:“他们叩拜了邪神,受邪气影响会更深,他们看到的东西只会更加邪性。”
话音落,前方难以视物的昏暗里传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