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谢疏音没想到周韶川真的敢这么对她。
他都禁欲那么多年了, 没有任何女人能撩拨得到他,所以她才敢那么笃定的去撩拨,怎想到她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做出这么放肆的事情来。
她疯狂挣扎着, 双手拼命的打他的胸膛,无意之间, 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侧脸, 划过一条细长的血痕。
他轻轻‘啧’了一声,松开对她的桎梏。
她大口喘息着, 低头望去,才发现他刚才是在皮带的硬面上轻轻敲了敲, 制作出打开的声音,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解开。
周韶川做人做事一向是毫无规则, 他此刻不想,不代表等会不想。
她不敢再停留,立刻打开门,狼狈不堪的朝着楼下跑去。
周韶川没有拦着,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笑着说:“小孩就是好玩。”
逗一逗就能像惊慌失措的小猫,满世界的逃窜。
唯一坏处就是长了一双挠人的手,下回把双手捆起来, 看她还怎么挠他。
脚边, Betty走到他身边,用头去蹭了蹭他的西裤, 他用脚轻轻踢开,“跟你主子一样, 有事就低头,没事就不念旧情的跑开。”
小狗呜咽的叫了一声。
周韶川见状,走到旁边拿起狗零食,扔了一块给它,“下回见你,你要敢对我龇牙咧嘴,我就杀了你炖狗肉。”
小狗听不懂,用头去蹭了蹭他的西装裤。
这一动作取悦了周韶川,他蹲下摸了摸他的头,“比你主子聪明。”
喂点东西就知道取悦主人,她在他家住了快一年,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喂完狗,便淡然的走下楼,欧阳姝正在忙着跟朋友聊天,周梁正则站在酒水区里喝酒,看见周韶川的身影,皱起眉头,“你说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欸,你这脸——”
他盯着他的脸看,顿时怒气汹涌,“你能不能干点正事,这在谢家家宴上,你说你又去找什么女人了,被抓成这样?!”
周韶川轻笑,“您少操点心吧,我公司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是你说要来的,来了还没一会就要走,你好歹跟音音说句话!”
周韶川哪里是肯听父母安排的主,说完就转身离开。
周梁正看着他的背影,是气得连喝酒的心都没有了,只可惜他们这一房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否则也不用这么的为他操心,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不要,非得去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想想都来气。
欧阳姝见状,走过来追问情况,看见周梁正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忍不住说道:“你这儿子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外面花天酒地不说,没了乔雪宁,还能接着继续玩,一点也不像你。”
周梁正好生的安抚,“儿子大了,都三十多岁了,你说哪里管得住,算了算了,别气了,终归是我们跟音音没有做亲人的福气,再说了,韶川他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有数,咱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欧阳姝气得说不出话来,宴会不过半,夫妻两人就以公司有事,匆匆离场。
十点钟左右,晚宴即将进入尾声,觥筹交错、宾客众多的大厅里,聚集着各行各业的高管和老板以及各大家族,谢泰初一身银白色西装,儒雅至极。他牵着谢疏音的手缓缓走到人群中,笑着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谢疏音,Dora,今年21岁,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掌声之下,无数的目光朝着她奔涌而来,待介绍结束,她提着裙摆走到人群中,与各个老板交谈,丝毫不怯场。
中英文双语交替,介绍自己的同时,也讲述了不少关于家族起源的趣事,一时之间,笑声连连。
待晚宴结束,她回到房间,看见Betty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她蹲下摸了摸它的头,“怎么了?”
它呜咽一声,望着门的方向。
眼神中还带着丝丝的胆怯。
她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就看见门口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非常小的小玩偶,还是照着Betty的模样做出来的。
她一愣,站起身来走过去,将玩偶拿起来。
翻过来一看,小狗的背面绣着她的名字:音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宴会过后,谢疏音的社交账号每天涌入无数的关注,她偶尔会在上面给人点赞,发一些日常照片。
虽然谢家千金名声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但她没有过分宣扬。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每天上课下课,然后回家,偶尔会跟朋友聚一聚,或者买一些自己的包包鞋子。
转眼时间到了新的一年,临近谢疏音生日,周韶川从奥斯陆坐飞机赶回来,来到谢家别墅,打了个电话给谢家乔。
不一会,谢家乔就穿着厚实的大衣出现在眼前,敲了敲车门,“怎么了?你不是在奥斯陆谈HJ的项目吗?听说蛮紧急的,怎么有空过来?”
周韶川从旁边取来了一个黑色盒子递给他,“小家伙生日到了吧,这个是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谢家乔一愣,接过盒子,“你还记得她生日呢?”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你从奥斯陆跑过来就为了送这个?”
周韶川笑着说:“好歹她也在我家住了快一年,受了不少委屈,就当我赔罪吧。”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掉在嘴巴上,双手隆起点烟,说道:“哦,对了,你最好别跟她说我送的,否则她大概率不会要。”
谢家乔靠着车门,“她为什么不要你的礼物?”
周韶川将烟雾吐出来,“你去问她吧。”
他忙得很,昨天有个项目会议开到凌晨三点多,在办公室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坐飞机赶过来。
连话都来不及跟谢家乔说几句,又开车离开了。
漫天大雪,谢家乔看着远去的车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站在那里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拿着礼物来到谢疏音的房间,看见她正躺在床上看书,便走了进去,说道:“音音,快到你生日了,哥哥提前给你准备礼物。”
他将周韶川给的礼物递给了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疏音坐起身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就是一条淡黄色水晶项链,做工跟雪茉有点相似,但又不同,连接链条的晶体是纯白色的水晶,比雪茉更漂亮,更精致,看起来也更贵。
她一愣,“哥哥,这不便宜吧?”
“应该吧。”谢家乔笑着问,“喜欢吗?”
“喜欢。”
她把头发挽到一边,将后背对着谢家乔,“哥哥你帮我戴上。”
“好。”
谢家乔将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配上淡黄色的水晶,衬得她愈发娇媚动人。
兄妹俩在房间聊了会天,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谢泰初难得从公司赶回来用餐。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屋内气氛温馨,时不时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传来,谢泰初吃到一半,就跟谢家乔聊回京城过年和祭祖的事。
谢氏一脉,祖籍均来自京城,包括周氏一族,也都是京城分散到世界各地的家族代表,往年清明他们都得一一回到京城祭祖,但这几年INJ的工作越来越繁重,与各国的合作交易也越来越多,算算时间,竟然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祭祖了。
今年周家要回京城祭祖,便邀请谢泰初一道,顺便在京城过年,见一见在国内的老朋友。
谢泰初本没有意愿回去,但上头老爷子催得紧,说是想回去看看,再加上今年公司纳新,管理层稳定,倒是可以抽空回国一趟。
谢家乔点头附和:“回国也好,我正好回榕洲陪陪林笙,每年过年都在到处跑,她说我再这样要跟我离婚。”
谢泰初笑着说:“那行,我让人去准备一趟,对了,周家那边来信,说非要请我们去他们家住一段时间,我看你跟韶川走得也很近,你怎么想?”
“随便吧,住哪儿都一样。”
周、谢两家,祖辈上均有来往,同样是百年世家走出来的大家族,到了他们这一辈关系更为密切,无论是来往还是公司合作,都将两家人牢牢的绑在一块。
两家祭祖的位置都在名扬山附近,往年也都是两家人一起派人回家祭祖,今年有空,亲自走一趟,也难怪周家会发出这样的邀请。
回国日期已定,周家特意登门亲自接他们去私人机场,大雪皑皑,谢疏音穿着白色的皮草,绑着丸子头走出来的时候,就隐约看见周韶川的身影。
他里面穿着黑色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右手夹着烟,时不时跟旁边的人说话,偶尔回眸,深邃的眼眸也是望着远处的景色。
大雪里,他的身影犹如屹立山峰的青竹,颀长温柔。
她的心莫名的颤了颤,垂着头坐上车。
车子浩浩荡荡的从谢家驶离,来到周家的私人机场,乘坐周家的私人飞机飞往京城。
飞机上,谢疏音蜷缩在位置上,闭着眼睛休息,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朋友,见到人都不叫的?”
她睁开眼睛望去,对上了周韶川的眼眸,慌张的移开目光,闷闷的喊:“叔叔好。”
周韶川看着她故意闪躲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啧’了一声,说道:“几个月没见,怎么还生分起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愿意搭理他,盖上被子假装睡觉。
周韶川也没有继续往下说,走到里面的酒水间跟谢家乔喝酒。
谢家乔跟他聊几句,就问他:“你送给我妹的那项链贵吗?我看那水晶的成色不便宜。”
“不贵。”周韶川淡淡的说,“送小孩玩的。”
他碰了碰谢家乔的杯子,瞥了一眼正在睡觉的谢疏音,笑着说:“她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天天上课,回家就弹弹琴,看看书,不像以前回家就出去找朋友玩,她现在对社交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热衷。”
回了一趟国,性子都变了不少。
周韶川眼眸深邃,“嗯,好事啊,她就那么点心思,交到什么不好的朋友,也容易出事,在家待着也挺好。”
谢家乔叹了口气没在继续往下说。
飞机飞行了十来个小时,于凌晨抵达周家别墅。
周、谢两家在京城均有房产,光是四合院两家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了,但谢家距离祭祖的名扬山有一小段距离,而谢家的别墅就在名扬山上,占地两千多平米的别墅,平时除了周韶川回京城办事会住这,没有人住,都靠保洁公司过来清理。
因为提早说好要回来,所以别墅早三天前就开始全面清洁。
欧阳姝跟周梁正把东面最好的房间让给了谢家,自己住在西面。
周韶川没见过父母这般殷勤,不过也不难猜他们的心思,谢疏音在圈子里露了面,追她的人确实都快排到白金汉宫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想让谢疏音做他们儿媳妇的念头,所以才会撺掇着谢家一起祭祖。
否则就他们平时的脾气,这祭不祭祖的,有那么重要吗?至于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事回到京城。
周韶川看破不说破。
一行人走进大厅,厅内暖气十足,吹散了严寒的气息,大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都累了,便由佣人将行李放至房间,寒暄几句话后回屋睡觉。
谢疏音的房间离周韶川的房间很近,她进屋后睡了会,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觉得口渴便出去找水喝。
刚打开门就看见周韶川穿着浅色居家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他露出笑容,打量着她胸前。
谢疏音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吊带睡裙,一边吊带落在了胳膊上,春光乍现。
她慌张的关上门,将身子抵在门口。
寂静的夜里,窗外簌簌白雪落在繁茂的枝叶上,压弯枝叶打落下来的声音犹如她的心跳。
不一会,她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声音到她门前就停止,紧跟着周韶川的声音传来,“躲什么,都看见了。”
谢疏音紧紧咬着唇,“你有没有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他轻笑,“我好像没有这种东西。”
谢疏音握紧双拳,转身打开了门,但只打开一个小小的门缝,“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去找伯父伯母,说你在国内每天都跟不同的女人过夜,让他们管管你!”
“威胁我啊?”他靠在门边,似笑非笑,“那如果我跟他们说,我每天都跟你过夜,你猜他们会不会骂我?”
谢疏音:“……”
她本能的想关上门,不想与他过多交谈,但周韶川一只脚挡在她的门上,阻止她关门的动作。
她恶毒想要直接关上去,将他的脚压断,可是想到这是在周家,又默默的把门打开,用手捂着胸口,小声地说:“叔叔,我要睡觉,你能先回去吗?”
周韶川就这么打量着她。
看见她从生气、愤怒、再到现在的妥协,知道用尽办法也没办法阻止他,所以才装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还叔叔。
她只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喊他叔叔。
平时都怎么喊的?
周韶川。
他唇角微微上扬,身子靠着门,黑眸深邃得如深海,一望不见底,“谢疏音,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求人之前要送点什么东西才行,不然这谁帮你办事?”
谢疏音咬了咬唇,实在想不出他这个点出现在她房间,到底想干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
想了半天,才说:“我给你女朋友打电话,让她来找你,你看行吗?”
“你让她来找我干嘛?”
“陪你……睡觉。”她说得极其艰难。
周韶川笑了笑,“谢疏音你自己看看合理吗?我要找女人做,还得你来打电话,你怎么不自己来呢?还省了个电话费。”
谢疏音被他说得满脸涨红,“那你想怎么样?”
他不说话了,只是眼神落在她雪白的胸口上,虽然被手捂得严严实实,但不难想象里面的风光。
他慢慢收回脚,说道:“先记着,等我哪天想好要做什么,你得奉陪。”
*
京城的冬天比纽约冷多了,才过了一夜山头就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雾蒙蒙一片。
因为昨夜遇见周韶川的缘故,谢疏音一夜未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睡了一会。
周谢两家的回京消息不胫而走,周宅也陆陆续续迎来了不少的客人,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仍有从四面八方的人以‘拜年’的名义来攀关系,谈合作。
到晚上七点多,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大门。
保姆进来宣报是呈申集团的董事长来‘拜年’时,大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谢疏音被秦予拖累挨打的事,虽然是被周家盖下来了,但是谢泰初不可能不知道。
这种关头,秦汉申还敢来见面,果然是有几分胆识。
周梁正看了谢泰初一眼,微微咳嗽一声,“把人请进来吧。”
保姆应声离去,没一会,秦汉申就领着秦予走了进来。
半年多未见秦予,如今见了,好像跟半年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头发理得更短了,眉眼深邃,颇有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里面穿着一套非常休闲的裤子和衬衫,外面套着大风衣,这样的搭配放到普通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但在他身上就格具艺术,好看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跟着秦汉申走进来,身后的保镖双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礼物。
走到大厅中间,秦汉申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谢泰初端着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后,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儿子把我女儿打得好惨,整整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秦总这几句恭喜的话,我实在是担当不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汉申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秦温干下的事,迟早还会被翻出来,但他想要拓展海外市场,势必还是要跟周谢两家合作,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利益低头算得了什么?
秦汉申连忙说自己儿子不懂事,所以今天专程来赔礼道歉。
呈申集团在国内的市场份额占比虽说比不上欧阳家,但也十分可观,在坐的都是商人,抛开私人恩怨不说,实在没有必要为了陈年往事就结下梁子,毕竟风水轮流转,谁也不能保证呈申集团在未来能不能成为国内的顶尖公司。
谢泰初也给了个台阶,说确实还生气,但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必要再提。
秦汉申笑着点头,心中却明白谢泰初是在打点他。
带来的礼物被一一摆放在旁边,秦予跟着秦汉申坐到了谢疏音的对面,他从进来开始,对她喜欢的目光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盯着她看,都快要把她给吃进肚子里了。
那个眼神炙热得快要将人融化,谢疏音垂下眼眸避开他,却听到他大胆的说:“谢董,我能跟谢小姐单独聊聊吗?”
秦予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欧阳姝跟周梁正看得出来秦予喜欢谢疏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自家儿子不争取,别人已经要捷足先登了。
而周韶川在听到这话,黑眸也微微一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几分。
唯独这秦汉申,吓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知道秦予是个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疯子,但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发疯。
他话还没说一句呢,容得到他在这里插话?
他扯了扯秦予的手,压低嗓音,“别胡闹!”
“没胡闹啊。”秦予笑着说,“谢疏音,我们聊聊呗。”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谢疏音身上,她尴尬的回了一句,“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你要是不出去聊聊,那我就在这里直接说了。”
秦予的个性向来胆大妄为,想做什么是什么。
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谢疏音这么当众被他‘威逼利诱’,脸色也不好看,但又害怕秦予真的能崩出一些难以入耳的话,只能站起身来,“爸爸,我出去跟他聊聊。”
谢泰初点了点头,“行。”
谢疏音走到秦予跟前,瞪了他一眼,“还坐着干嘛?”
秦予笑着站起身来,心满意足的跟在她身后。
周韶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慢慢放下茶杯,黑眸里竟少见的卷起了淡淡的怒火。
两人走到旁边的茶室,她转身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予直接抱住。
她双手扑腾着,用力的推开他,就差没给他一巴掌。
“你干什么!”
“想你了。”秦予毫不掩饰的告白,“你为什么出国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去国外找你,又不知道你住哪,找得我都快疯了。”
“你出国找我了?”
秦予点头,“找了很久,找不到你家在哪。”他双手插兜,微微弯下腰打量她,“你呢,你有想我吗?”
看着秦予那双炙热的眼神,谢疏音后退了半步,皱眉说;“你别靠我这么近。”然后顿了顿,“我想你干嘛呀。”
“没良心。”秦予靠近她,声音低沉,“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看着他靠近,谢疏音慌张的往后退。
但她往后退,他就往前进。
一进一退间,她竟然被秦予怼到墙角,他身上不同于周韶川的气息,是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不说我要出去了!”
秦予轻笑,唇角上扬,“谢疏音,你还记得半年前我跟你说,我要娶你吗?我今天就是来提亲的!”
第 32 章
谢疏音猛地对上他的眼眸, 虽然早就知道他行事作风大胆,但再听一次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怎么能把嫁娶之事说得像吃饭一样简单?
沉默了两三秒后, 说道:“秦予,我不喜欢你。”
秦予轻哼了一下, 倒是没有半分意外和悲伤, “无所谓啊。”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迫使她的目光顺着茶室旁边的窗口望着大厅。
大厅里的人, 有她最敬爱的伯父伯母,也有她最亲的父亲哥哥, 但这些人似乎都是为了利益才聚集到一起。
秦予贴着她的耳畔, 说道:“别跟我说, 你不知道周谢两家为什么突然要一起回家祭祖。”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回答。
其实先前是不知道的,直到最近看到周谢两家的合作指数,从之前的10%,到现在的40%。
周谢两家的合作已经发展到密不可分的地步了。
佰仑双方投资350亿,第一轮谢家主投,周家跟投, 顺利的拿下了这个项目的控制权。
亿訫周家主投,谢家跟投,同样是投资超过500亿的项目, 于去年年底落成, 在海内外掀起了‘珠帘合璧’的新闻热潮。引发多方资本入场,达到了市场占有率的百分之48%。
这样深度的合作, 很难不让想象背后的利益纠葛。
再加上秦予这话,更是落定了什么事实。
“父爱跟利益并不矛盾。”秦予的声音传来, “他很爱你没错,但是他也想利用你为谢家谋取福利,周家是最好的选择,只要你嫁给周韶川,周谢两家合璧,可以占据海外市场的百分之七八十,你觉得作为一个商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秦予靠近她,贴着她耳边,“你别忘了,他最爱的女人,是被你的母亲杀死的,你觉得,他爱你,跟利益之间,哪个更重?”
听到这话,谢疏音的心里免不了‘咯噔’一下。
如果谢家乔没有被寻回、如果她的母亲没有被送进监狱,她或许还能从中斡旋,但现在明显谢家乔已经成了INJ未来的继承人,他身上肩负着许多谢家的责任,可他偏偏没有娶一个任何有益谢家的女人。
林笙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嫁给了跨国集团的继承人,这本就是极为荒唐的一件事。
谢泰初没有阻止,相反送了林家极多的东西。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已经彻底放弃从谢家乔身上可以获取到的资源,只想让他幸福。
但她谢疏音不一样。
她的母亲,不是他最爱的女人。
那么她的婚姻,也绝对不可能像谢家乔这样,随心所欲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她注定要成为他联姻的工具,为谢家谋取福利。
她很清楚这个事实,却还是对这次祭祖抱着希望,觉得并不是两家为了撮合她跟周韶川做出来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晃神之际,又听到秦予说:“谢疏音,我要是你,我就选择另外一条路,免得嫁给周韶川,守一辈子活寡。”
谢疏音慢慢对上他的眼眸,“我还有别的路走吗?”
“嫁给我。”秦予看着她,一字一句,“让我做你的工具,做你的盾,如果你的婚姻注定是一场交易,那就跟我做,因为我不要回报,我也不要利益,我就要你。”
谢疏音身子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予抱住,他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丝丝沙哑,“谢疏音,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嫁给我,我会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你不是想知道我这半年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
“我成了呈申集团董事会成员,占股百分之六,是除去我父亲外,第二个持股份额最高的人,另外我在香港开了公司,你要是喜欢,我改天带你去看看。”
他简简单单的‘董事会成员’‘占股百分之六’,说得像今天天气很好一样简单,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简单,想进入董事会,要通过董事会的成员投票,可在这之前,秦予一直不受人待见,他能全票通过进入董事会,后面一定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更别提他占股百分之六,这都不是简单的事。
她慢慢闭上双眼,绝望的叹息,“连你都看得出来,我爸爸想跟周家联姻,那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秦予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轻笑一声,“他看出来了,也不会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娶你,或者说他谁都不想娶,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事,不像是他的作风。”
越是直白的话,越是伤人。
是啊。
他不一直都是这么个人吗?
她嗤笑一声,“所以你今天来,就是特意来跟我说这些吗?”
“对啊,我来解救你的,还不快伸出手来接受我的解救?”他笑着,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谢疏音却莫名的心疼他。
她自己就是爱而不得,明白其中的心酸。
他却当着她面,说出这么伤害自己的话。
她慢慢摇头,“如果你今天没有跟我说这些,我也许会答应你,但是你说了,我就不能这么做,我比谁都清楚得不到爱的感受,我——”
话,还没说完,秦予又一次抱紧她,“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感受到爱了,谢疏音,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需要你在我身边。”
“嫁给我。”
“……”
谢疏音跟秦予在茶室里聊了很久,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贰等出来的时候,周韶川已经因为京城分公司事物离开了。
秦汉申看见秦予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当着周谢两家人的面生气,只能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予当做没看见,竟然在所有人面前牵起了谢疏音的手。
而谢疏音没有推开他,反而是犹豫几秒种后,慢慢的扣住他的手。
谢泰初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上,眼眸眯起来,开口说道:“音音,你跟我来一下。”
谢疏音轻轻点头,松开了秦予的手,跟着谢泰初来到二楼的书房。
坐在书房里,她垂着头没有说话。
谢泰初看着她的侧脸,缓缓开口:“你跟秦予怎么回事?”
谢疏音没有回答,良久,直白的问道:“爸爸,你是想让我跟周家联姻,所以才会答应他们一起祭祖吗?”
谢泰初拿杯子的手一顿,“秦予跟你说的?”
“不,我自己看出来的,往年祭祖你都是派人回来,很少自己回来,这次回来不说,还是跟周家一起,我不觉得祭祖对你来说有多重要,那么除去这个,就只剩下跟周家联姻了。”
书房里安静得很,除了他倒茶的声音传来,再无别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确有此意。”
听到他这话,谢疏音不由得皱起眉头。
心头上像是被扎上密密麻麻的针,刺得她生疼,她艰难的说:“那你知不知道,周韶川在外面有多少女人?”
谢泰初押了口茶水,“知道,无非就是跟那个戏子的事,不过戏子已经解决了,你不用过分担心,你应该考虑的是,他身价多少,在风投这个圈子里代表了什么?”
谢疏音咬了咬唇:“所以身价跟地位可以换来一切,包括我的幸福吗?”
谢泰初看着谢疏音双眼含泪的模样,眉头紧皱。
沉默是最打击人的。
因为沉默意味着默认。
她恍惚的后退半步,苦笑,“您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跟乔雪宁纠缠得有多深,您都知道,但您还要把我嫁到周家,对吗?”
“周韶川这种男人,结婚前你不要期盼他专一。”谢泰初看着她,“结婚后不一样,更何况周家是百年世家,什么底细我们清楚得很,对你未来的发展也有好处。”
“您的好处就是有数不完的钱,用不完的权利,以及周谢两家更友好的合作,可是我呢?你有没有问过我?你知不知道周韶川连自己最爱的女人都可以反手送进监狱,我对他而言算什么?”
谢泰初黑眸狠厉,声音也冷了几分,“音音,你回国一年,就学会了跟长辈顶嘴是吗?”
谢疏音踉跄的后退半步。
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自我辩解的话,怎么就成了顶嘴。
她抹了抹眼泪,转身离开,
但走到门口,却撞到了刚走进来的谢家乔身上。
谢家乔见她满脸泪痕,赶紧去擦拭她的脸。
她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也跟爸爸一样,想我嫁给周韶川?”
谢家乔一愣,缓缓开口:“音音……”
“哥哥,是你跟我说周韶川没有心的,是你跟我说要带我回家的。”她声音颤抖到极致,“所以你们每个人,都在利益面前,要我一个女人妥协,也对,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你是父亲最在意的人,是未来INJ集团的继承人,我算什么?我是你杀母仇人的女儿!”
“谢疏音!”谢泰初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声音狠厉,“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谢疏音对上谢泰初的眼眸,一字一句,“反正我说的也是真的,你心里偏袒哥哥,你亲口说过我是杀人犯的女儿,那么我说我是他杀母仇人的女儿有什么不对?!”
“放肆!”谢泰初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巴掌落在她的侧脸上,力气之大,当场就打肿了她半边脸。
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部散发至全身,她慢慢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说要宠爱她一辈子的父亲。
谢家乔见状,赶紧挡在谢疏音跟前,说道:“爸,你干什么!音音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你怎么可以打她!”
谢泰初的手颤抖了一下,看着谢疏音被打肿的脸,深邃的眼眸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谢疏音垂着头,眼眶里的眼泪慢慢的掉落下来,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希望我好,这个家,我不该回来的,没有人希望我回来。”
说完,她就朝着门外跑去。
秦予就在楼下等着她,看见她半张脸肿着下来,立刻冲上去查看,“你怎么了?”
谢疏音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秦予,问道:“你说爱我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骗我?或者说,你是不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秦予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才短短十几分钟,就让她眼里露出这么绝望的神色。
他紧紧抱住她,“没有,我爱你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那我们走,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开始,好吗?”
秦予知道她受到刺激了,安抚道:“好,听你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予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门外跑去。
等谢泰初跟谢家乔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谢泰初气得右手颤抖,但抬起手,想起刚才落在谢疏音脸上的那一巴掌,却又慢慢的放下,深深叹了口气,“算了,让她静一静也好。”
*
外面白雪皑皑,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谢疏音坐在秦予的车里,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从小到大也没有哭过几回。
秦予时不时打量着她的侧脸,单手去抽纸递给她。
想安慰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调出一首她爱听的歌。
婉转的旋律从音箱里慢慢流淌而出时,她抬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记得也是某年冬天,父亲在家中院子抱住她,跟她说只要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摘给她。
所以商人无情。
哪怕是她的父亲,在感情和利益间,也只会选择利益。
她靠在车窗外,慢慢闭上双眼,晶莹的泪水落在脸上,看得人心疼不已。
秦予快速开车,驶离了京城,往南边走,越走温度越高,行驶了七个多小时,抵达了南边小城洲丽。
秦予在这里有别墅,这多亏他也有投资房地产的爱好,这里算是他投资的第三个地方,别墅总共有三栋,公寓有七套,他选了最靠江南流水的‘湖明海岸’。
南边不比北方,气温适宜,晚上最少也就六七度。
走进别墅,打开智能灯光,大厅顿时亮了起来。
秦予走到旁边打开地暖,说道:“很少来这边,突然过来,可能什么都没有,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
谢疏音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走到沙发坐下。
秦予扭头看着她,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头。
但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于是他捧起她的脸,双手用力揉捏她的脸颊,把她的五官挤得乱飞,“不准难过。”
谢疏音被他抬起手,感受到他炙热的手掌覆盖在脸颊上,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我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婚姻无法自己做主,可是我接受不了他明知道我会过得不好,还是执意要将我嫁过去。”
秦予用力的擦拭她的眼泪,“我不知道怎么评价,因为我的父母从来没有让我温暖过,所以他对我做什么寒心的事,我都不觉得意外。”
他放慢了手中的力道,改成轻柔的擦拭她的泪水,“谢疏音,你必须要承认成人世界就这么残酷,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唯独我不是。”
周韶川也跟她说过,成人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她一句撒娇、或者说句软话就能变好。
她靠在秦予的怀里,泪水浸透他的衬衣。
秦予叹了口气,觉得她十分可怜,保持着那个姿势十几分钟,才发现她哭晕过去,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无奈的失笑片刻,便坐下,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看着她的侧脸陷入沉思。
江南的风,顺着门外吹进院子,吹散了刚盛开的花瓣。
散落一地的花瓣时不时的被风圈进屋内。
星霜变换,转眼已然是第二天。
谢疏音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一睁开双眼,就对上了秦予那双深邃的眼眸。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秦予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从这个角度看你,居然还觉得你美若天仙,谢疏音,我中你的毒不浅啊。”
谢疏音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秦予。”
“行,我出去买点菜,给你做饭吃。”
他将她扶起来,准备出门,扭头看着她,“想吃什么?”
“你会做饭?”
“当然。”
谢疏音随口点了几个平常爱吃的菜,在家的时候都是厨师在做,也不知道算不算为难他。
但秦予听的很仔细,一一记下后,就开车去附近的超商买菜。
谢疏音一个人在家里,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嗡作响,拿起来一看,全都是谢家乔的来电和微信。
她随手点开一条。
【音音,爸爸没有逼着你嫁给周韶川,你现在在哪,回家好吗?】
【音音,回家好吗?】
她按下开关键,将手机关机,扔到角落里。
手臂抱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上,看着电视里不知名的电视剧,思绪却飘向远方。
半个小时过去,秦予买着菜回来,走进大厅就看见她坐在那里发呆,于是将手头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走到她跟前,抬起一只脚,用膝盖去拱了拱她的肩膀,“喂,发什么呆呢?”
谢疏音回过神来,扭头看着他,“你回来了。”
“嗯。”秦予坐到她身边,微微挑眉,“谢疏音,我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既然你决定跟我在一起,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你提要求?比如咱们把以前的事都抛到一边,不再问、不再说,谁问、谁说,就罚钱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钱罐子,放到桌面上,然后敲了敲存钱罐,发出‘邦邦’的响声,“另外,如果觉得自己比昨天更爱对方了,也要投钱。”
说着,谢疏音就看见他从身上取出六张卡扔进存钱罐里,“你看,我全部家当都在这了,我没有上限了,但你有。”
谢疏音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本来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昨天贸然求他带她走是不对的,可是现在又觉得,除了秦予,没人会真心待她。
她忍着想哭的冲动,用力的点头,“好。”
她摸遍全身,摸到一块钱,扔进存钱罐里,“这是开始,但不是结束,我会尽量每天都投一块钱,积少成多,总有一天会爱上你。”
秦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行,我的谢大小姐,奴才现在就去给你做饭吃,稍等片刻。”
秦予站起身来,走进厨房清洗食材。
他不像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大少爷,他出生时并没有接受过特别良好的教育,连吃饭都成问题。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却早已经将人间烟火练作谋生工具,洗菜、炒菜、煮饭,做的无一不好。
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做饭,想起母亲还在家的时候,也成为了父亲下厨做饭,她明明也是千金大小姐,为父亲做饭时伤得满手都是伤痕,却没有任何怨言。
她当时觉得他们很恩爱,现在却觉得母亲过得很卑微,她无时无刻不在讨好父亲,无时无刻不在取悦他的所有。
自己在这场报复里,算什么?
很快,秦予炒了两个菜,端到茶几上,又亲手给她端了一碗饭递到她手里,“吃吧,大小姐。”
谢疏音吃了两口,就说没有胃口了。
秦予见她心情不好,也没有再强求。
吃过饭,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得也都是一些文艺片。
在两人在洲丽度过的第三天,谢泰初还是带着谢家乔找上门来了。
说实话,他们会找到这里一点儿也不意外,相反,他们来的还算是晚了,足足过了三天才来。
谢疏音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昔日宠爱自己的父亲和哥哥,缓缓开口:“您来,还是来劝我跟周家联姻吗?”
谢泰初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她的侧脸。
她来洲丽的当晚,秦予就处理过她的伤口。
如今看起来,只有淡淡的粉红巴掌印,不过也很明显。
他沉默了会,说道:“音音,你比谁都清楚,婚姻之事的重要,周家作为百年世家,是最适合与你婚配的人家,而且我听说,你对韶川的感觉也不错。”
谢疏音心如死灰,幻想过他们来是来安慰她的。
但没想到还是来劝她妥协的。
他甚至不关心她被打的脸。
“我喜欢周韶川没错,可是是他亲口跟我说,他给我的爱不会太多,也就是说我们如果结婚,我需要每天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还要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稍稍停顿,“我很清楚我的婚姻没法自己做主,但请您不要偏心得太难看,哥哥可以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为妻,我却要为了你们的利益嫁给周韶川,既然都要嫁,那我宁可选择嫁给秦予,至少他的心里有我。”
谢泰初看着她,“所以你现在是怎么都不听我安排了。”
谢疏音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我还不够听您安排吗?像我妈,就是听您安排,被您安排到监狱里去,现在您想怎么安排我?”
父女两的眼神对上,少有的互不谦让和针锋相对。
谢家乔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音音,你不可以这么对爸爸说话。”
“那你让我怎么说。”谢疏音把目光落在谢家乔身上,“这不是事实吗?说我是杀人犯的女儿不是他吗?说让我自生自灭的,不是他吗?还有哥哥你,真的是真心为我好吗?”她苦笑一声,“如果你妈杀了我妈,我好像没办法做到对你那么好,所以你对我好,也带着企图吧?”
“谢疏音,你再提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喊我爸爸!”谢泰初的声音冷了好几度,“让你嫁给周韶川是让你去死吗?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嫁进周家都没机会!你别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
她成了不识抬举的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哽咽道:“嗯,我不识抬举,我无理取闹,我天真,所以我就坚持不嫁给周韶川的话,您想怎么样?”
两人目光相撞,她头一回在父亲眼里看到这种冷漠、疏离、冰冷。
他缓缓开口,“如果你不嫁,那以后别进谢家大门。”
“爸!”谢家乔连忙制止,“您别——”
“你别说话。”谢泰初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看着谢疏音,“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跟我回去做你的大小姐,还是要在这里跟秦予过。”
“不用一天。”谢疏音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谢泰初,“这个千金小姐,我做烦了,你喜欢哥哥,那你就好好的对他,我这个女儿对你而言,不重要。”
谢泰初听到她这话,眼眸里冷意愈发的强烈,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反抗他到这种地步。
他冷冰冰的点头,“行,那从今天开始,你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谢家总归是没你这个人。”
说完,便朝着门外走去。
谢家乔见状追上前,在经过谢疏音身边的时候,压低嗓音,“音音,爸爸只是生气了,我去哄哄他,你到时候也说几句软话,听到了吗?”
谢疏音没有说话,就这么目视前方。
直至谢泰初跟谢家乔都离开后,她才崩溃的蹲下,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痛哭起来。
她蹲在地上,起初是小声的哭,最后变成放声大哭。
秦予走进来时,听到她的哭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走上前抱住她。
谢疏音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着问:“秦予,你还会要我吗?”
“会。”
“会抛弃我吗?”
“不会。”
“会一辈子只有我一个人吗?”
“会。”
“那,我们订婚吧。”
屋外寒风瑟瑟,唯独她这句话,像吹散了冬日的寒气,如暖阳般照进他的心里。
*
秦予当天就带着谢疏音回到易城去见他的爷爷奶奶,一路上嘴角就没有下来过,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但她的情绪并不高,望着车窗外的景色,表情也十分木讷。
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弄。
抵达易城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秦家别墅。
在秦温坐牢之前,秦予并不受重视,在家挨打也是常有的事,秦汉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老爷子看不清秦予母亲的身份,因此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晚上六点多,秦予领着谢疏音走进来,一家子正在吃饭。
秦老爷子见秦予带着女人回来,便多看了几眼,本来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人,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谢疏音!
几个月前谢泰初的生日宴会上,谢疏音惊艳亮相,圈子里谁人不知她的身份?
他立刻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餐桌上的人也都跟着站起来迎接。
秦予牵着谢疏音的手走过来,说道:“爷爷,这是我女朋友谢疏音,我们要订婚,就在三天后,您看着请家里的亲朋好友,地址我会通知您。”
本来以为只是玩玩,谁能想到从他嘴里能崩出这样的话来。
谢疏音居然要跟他订婚!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秦家居然能攀附上谢家!
秦老爷子从错愕到震惊,再到笑到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不过也就几秒的功夫,其余的人也同样露出诧异的神色。
大家目目相觑,都没想明白秦予哪里来的能力能够勾搭到谢家千金。
秦老爷子走上前,笑着握住谢疏音的手,“哎哟,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跟咱们小予走到一起了。”他打量着谢疏音,温柔的笑着,“谢小姐,婚嫁这么大的事,你爸爸怎么没来呢?”
提到父亲,谢疏音的脸色冷下来了,没有回答。
旁边的几人看样子应该是秦家亲戚,上前阿谀奉承,握着谢疏音的手一个劲追问她家里的情况,秦予的姑姑更是长篇大论地说她跟谢家早年也有合作过。
言谈之间,她追问了一句:“欸,谢小姐,既然你要跟我们家小予订婚,那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跟你爸爸引荐引荐?”
谢疏音淡淡的抽回手:“不好意思,我跟我父亲已经断绝关系了,您要找他,自己去找比较好。”
听到这话,本来还热络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大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像是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息,各个脸上的表情变幻之快令人咋舌。
秦老爷子更是收敛了笑容,讷讷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谢疏音没有回答,但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事情确实如此,而且她也没什么必要骗他。
众人为利而来、为利而散。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就看尽了人性的冷暖。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也冷了几分:“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年纪到了,随你们便。”
“行。”秦予牵着谢疏音的手走出门外,看着她平淡的表情,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最少会难过一点。”
谢疏音语气平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爸明知道我嫁给周韶川不会幸福,他还是为了利益要我嫁,你爷爷只是得知我跟家里断绝关系,说话没那么热情罢了。”
秦予握紧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望着远处的景色,说道:“谢疏音,朝前看。”
谢疏音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
嗯。
朝前看。
*
秦予这订婚来的太急、太仓促,再加上结婚对象又是个落魄千金,秦老爷子压根不放在心上,倒是秦汉申听说这件事,前前后后忙得脚都快起火星了。
秦予说他那是觉得谢疏音是谢家千金,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谢泰初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所以才对两人订婚的事这么上心。
连夜订了易城最豪华的餐厅,又邀请亲朋好友来相聚。
勤快的模样都让人误以为秦予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订婚宴当天,谢家乔给谢疏音打来了电话,本意是想劝说她不要赌气,回家跟父亲赔个不是,至于跟周家的婚礼,他会从中斡旋。
谢疏音穿着红色的晚礼服站在镜子面前,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哥哥,你有没有恨过我?得知我母亲是害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时,你有没有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家乔听到这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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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疏音笑了笑,“你看,你也恨我。”
“音音……”谢家乔声音嘶哑,“那是长辈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是我的母亲还在监狱,如果她有一天出来,你会放过她吗?”
“……”
她伸手抚着窗户,哽咽,“哥哥,你好好照顾爸爸,他有你陪着,应该会很开心,至于我……”她垂下头,“无论在哪,都不重要,就这样,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她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电话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是周韶川的来电。
她犹豫片刻后,再次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周韶川的声音,“小朋友,在别墅吗?我等会回来,给你带了点礼物。”
他那天公司有事,急匆匆就走了,这几天都忙着工作的事,还不知道她跟家里决裂,也不知道她跟秦予要订婚了。
她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叔叔,我要订婚了,我未婚夫不喜欢我跟别的男人联系,所以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再见。”
第 33 章
周韶川在京城分公司的办公室里, 手里拿着刚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一条淡黄色水晶手链,跟他送给她的项链刚好凑成一对。
他知道她现在对他没什么好脾气,但就是想打电话逗逗她, 听听她的声音。
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她冷到极致的‘再见’。
看着黑掉的屏幕,脸上的笑意逐渐凝结成冰霜。
门外, 助理正在敲门, 唤回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看见助理拿着一大堆文件走到办公桌前, “周总,会议马上开始了, 这些是这两个月来公司的会议记录, 您要过目吗?”
“不需要。”他站起身来, 理了理衣襟,“去开会。”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周韶川突然停下,黑眸里积蓄的怒火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头一回情绪占了上风。
他抿着唇,控制着情绪,“你去主持会议吧, 让他们记录好内容,我回来再看。”
助理一愣,“周总, 今天的会议很重要, 是美国——”
话,还没说完, 周韶川已经朝着电梯走去了。
助理微微皱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觉得有些诧异,这个会议的重要性有多重要他是清楚的,要跟欧美几个国家视频商谈合作项目的事,怎么说走就走呢?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否则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公司。
周韶川下了电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取了车就回别墅。
一路上,脸色难看到极致。
从分公司到别墅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一个多小时,车子随意的停在门口,大步流星的走进门,就看见父母正坐在大厅里喝茶,不见谢泰初跟谢家乔的身影,更看不见谢疏音。
他稳了稳气息走进去,周梁正听到声音抬眸望去,见来人是周韶川,淡淡的问了一句:“今天不是你要开红壑项目的细节会议吗?怎么跑回来了?”
周韶川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不紧不慢的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这个项目的创始团队都在公司,前期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听说这次创投融资,你们没有为天使投资设置估值上限。”
周韶川放下茶杯,“嗯,现在市场动荡不是很稳,我们A轮投资里有Ross这样的天使投资人,让他们作为前期阶段的主要负责人,等项目正式上线后,他们会比我们承担更多的风险,有他们担责,后期我们压力风险也会小一点。”
周梁正点了点头,平时周韶川的事,他不会过多追问,在工作上,他做得要比他想象得更优秀。
但今天很奇怪,他居然问了这次项目的事。
周韶川观察两人的表情,笑了笑,“你们很奇怪,平时都不关心我的事,今天问这么多。”
“随便问问。”
他点了点头,看看四周,有意试探,“谢家乔跟谢疏音呢?怎么不见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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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音音今天要订婚,你谢叔叔被气得躺在楼上休息,至于家乔嘛,大概率去订婚现场了。”欧阳姝阴阳怪气,“你看看你,成天忙着工作,空闲下来就往女人堆里钻,这要是个正经姑娘也就算了,还偏偏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我们那么喜欢音音,你只需要稍微讨她欢心,那么今天跟她订婚的人就是你!”
说到这个,欧阳姝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音音跟你谢叔叔聊了什么,音音还被他打了一巴掌,看得我是真心疼,可怎么办呢,那是人家女儿,又不是我儿媳妇,要是我儿媳妇,我好歹还能说上一两句。”
听到这话,周韶川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青筋暴起,看着欧阳姝的眼眸,一字一句:“她真的要订婚?跟谁?”
“跟秦予。”周梁正冷冷的回他,“人家几天前就被秦予拐走了,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人家现在是秦太太,轮得到你问吗?”
周梁正跟欧阳姝本来也没有指望周韶川会对这种事上心。
反正他在外面玩惯了,谁结婚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只是心中惋惜,像谢疏音这么好的女孩,低嫁到秦家,更可惜的是,他们周家没有福分,好好的祭祖硬是搞成这副德性。
周韶川的黑眸里蓄起了万千风雨,抓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扬,将茶杯摔个粉碎。
这一举动吓得欧阳姝抬眸望去,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从小到大控制情绪和脾气最是厉害,就连几年前的金融风暴席卷美国时,他都没有动过一次怒,怎么就说了句谢疏音跟秦予订婚就动怒了?
“她怎么敢跟秦予订婚的?他配得上她吗?”他看着父母,“你们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老了昏聩不成?明知道她嫁给秦予是低嫁,你们还由着她去?”
“我们有什么立场叫她别去?”欧阳姝气笑了,“我们一开始就是想让你跟她在一起,你要是老老实实去哄她开心,将她娶进门,现在她要跟别人订婚了,我们作为外人有什么权利阻止?”
周梁正的眼眸也冷下来,“你现在发什么脾气,是觉得她不应该嫁给秦予,还是她就不应该嫁给任何人?韶川,你不能阻止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幸福的权利就是嫁给一个处处不如自己家庭的人吗?你们真是伪善,一口一个音音叫着,看着她进入火坑也不拉着点。”周韶川眯着眼眸,“这几天了,硬是一个电话也没有给我打,我要是早知道有这回事,我把她腿打断,让她敢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来!”
周梁正真觉得周韶川发疯了,居然把罪名安到他们头上。
他对待工作之事,向来最为看重,他们就算打电话给他又能怎么样?他在处理公务,难不成还会放下手头的事跑回来阻止谢疏音跟秦予走?
周梁正气得正要说话,却听欧阳姝笑着说:“是啊,我们老了不中用了,不过说到底,是我们没资格管,毕竟音音现在喜欢的人是秦予,是秦太太。”
周梁正眉头紧皱,心想着欧阳姝这是火上浇油,明明看见周韶川气成这样,还要一个劲的喊着‘秦太太’。
可欧阳姝却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
“他们订婚地址在哪?”
“在易城,市中心的RULL餐厅。”
没再说多余的话,周韶川立刻就朝着门外走去。
周梁正见状要去拦着,却被欧阳姝给拉住,笑着说:“你去干嘛呀,你儿子现在好不容易有点人情味了,是好事啊。”
“哎哟,我的祖宗,他眼珠子都冒火了,还算好事,你儿子你不知道啊,几十年没发过火,这次发起火来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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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姝笑着给他倒茶,“就是好事,他这几十年里,一直忙于工作,有点时间就花费在乔雪宁身上,虽然说对乔雪宁确实有感情,但人家犯了事,他一样不会去保她,不是为乔雪宁说情,但是确实没什么人情味。”
周梁正一听,才恍然大悟,想起刚才周韶川的反常举动,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夫人说得有理,还是你聪明。”
“希望你儿子能学着点你年轻时候,别老是拿出那拔刀不见血的架势出来。”欧阳姝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周家的男人,要各个像他这样,周家得绝后。”
*
挂断电话,看着黑掉的屏幕,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站在那里站了许久,直至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才慢慢移动步伐,走到宴请宾客的大厅。
今天来的都是秦家的亲朋好友,因女方的身份,七姑八姨聚集到一块谈论起来。
一会说她是被人扫地出门,一会说她跟秦予暗度陈仓。
说到最后,便说她是有了秦予的骨肉被谢家知晓,所以才被谢家赶出家门,急不可耐的订婚。
“其实都错了。”其中有人笑道,“就是她爸看她不顺眼把她赶出来的,毕竟她妈妈可是杀过人呐。”
众人一阵唏嘘。
虽然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但每次谈起来还是令人毛骨悚然——为了站稳自己在谢家的地位,不惜耍这种低级的手段,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送进监狱。
谢疏音眼眸深沉,踩着细高跟走了进去,走到几人跟前,面无表情,“你们在说谁?”
几人目目相觑,继续磕着面前的瓜子,当做没有听见。
旁边的姑姑见状,笑着走过来,说道:“哎哟,我说秦予他老婆,你可千万别介意,我们秦家的人是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的,除非说的都是事实,对吧?”
话音落下,谢疏音直接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力道大的可怕,直接将她的脸打出了五指印。
姑姑没想到她会出手伤人,就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侧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脸,恼羞成怒的朝着她反打过去,却被谢疏音直接抓住手腕。
旁边的人见状,也扔掉了手中的瓜子上前来帮忙。
都是一些女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反击,只知道扯头发、抓衣服。
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谢疏音反应能力太好了,想扯她头发的被她肘击侧翻在地,想抓她衣服被她一脚踢开,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想咬她的手,本职员由蔻蔻群要无尔而七屋耳爸一整理被她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捏,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不过三两下,这些女人就倒了一片,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捂着手惨叫。
一时之间,现场乱作一团。
听到声音的秦老爷子从隔壁赶过来,看见这一幕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本来她也可以给她一拳,但看着秦老爷子那架势,别说她一拳下去了,就是多顶上几句,搞不好都能送医救治。
想着不与老年人争执,她也就没有反驳。
可秦老爷子说话难听,什么糙词儿都往外蹦,逗得现场的宾客不是笑声连连,就是议论纷纷。
什么‘不要脸的东西’‘你爸妈没教你,那我来教你’‘没教养’‘磕碜玩意儿。’字字句句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头上,偏偏她还无法反抗。
就在他一句‘活该你爸不要你’这句话落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爸不要她了,还有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她?”
众人回眸望去,就看见周韶川的身影出现在厅内。
他穿着黑色西装,西装纽扣并未扣上,露出了里面同色系的衬衫,暗纹蓝色领带微微拉松,第一枚纽扣也并未扣紧,外面套着一件长款大衣,气质矜贵略深沉。
黑眸深邃又冷冽,一扫过去,竟有令人胆颤的寒意袭来。
本来乱哄哄的现场,就被他一个眼神给压制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谢疏音身上,见她穿着抹胸晚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脸上遮挡不住那股受委屈的微表情——唇角抿着,眉眼下垂,右手搭放在左手上,无不彰显着‘她难过’三个大字。
好。
好得很。
他舍不得打骂的人,在秦家这里却被如此随意的辱骂。
他大步走上前,拽住她的手往外走。
力气很大,她根本无法反抗,就这么跟着他走到走廊里。
舍不得她下楼被寒风吹,干脆松开手,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然后反手扣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颊。
几日过去了,巴掌印早就消失不见。
白皙细嫩的肌肤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粉底,轻轻一擦就能看见里面嫩滑的肌肤。
谢疏音被他一连窜的动作搞得有些错愕。
反应过来时,他正低头打量着她的脸,问道:“疼不疼?”
她不知道他问什么,这几日哪儿都疼。
心口疼、脑子疼、身体疼。
她推开他,“我不疼,你快走吧。”
“走?”周韶川拽住她的手腕,“行,你跟我一起走。”
说着,就要拉着她一块离开。
谢疏音拼命的挣扎,“今天是我订婚宴,我哪儿都不想去!”
听到‘订婚宴’三个字,就像是戳中了周韶川的痛处,强压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盯着她吼道:“谢疏音,你在发什么疯,秦家一大堆烂摊子,你嫁给他跟嫁给麻烦有什么区别?刚才被人骂了吧?觉得这样被人辱骂还不能还手的滋味很好?”
“我告诉你,今天过后,你一只脚踏进秦家,另外一只脚就等着踏进棺材,他们不吸干你都不算完事。”
他看着她那副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放软语调,“跟我走。”
“我不走。”她垂着眼眸,脆弱又坚定的回答,“我已经决定嫁给他了。”
一句话,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耐心。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这会真想掐死她。
他深深吸了口气,抿着唇,一字一句,“你非得要嫁人是吧?行,你嫁给他,不如嫁给我。”
“嫁给你?”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的笑出声来,“当初是谁说的,说我们没有到嫁娶的地步,根本不会娶我,现在却说让我嫁给你?”
她笑得让人心疼。
笑得让人如凌迟般痛苦。
他反手捏住她的下巴,点头说:“没错,话是我说的,你不嫁给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能嫁给秦予。”
“凭什么。”
“就凭老子照顾你一年,就凭你喊我一声三叔,就凭我们差一点就到结婚的地步!”
他声音彻响了整个走廊,黑眸里微微泛起的血丝也代表着他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
兴许是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她有些被吓到,踉跄后退半步,靠在旁边的墙壁。
他这一路都在隐忍,坐飞机过来的时候隐忍、到现场看见她被人辱骂隐忍、到她说她不愿意跟他走隐忍、再现在她一句‘凭什么’,彻底粉碎了他隐忍的壁垒。
“我来的时候就在想,你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我听错了,你怎么会突然决定嫁给秦予,但我到了现场,我他妈发现你是自愿的!你就宁愿站在那里被人骂、宁愿被人指责也不愿意走!”
周韶川右手青筋微微突起,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将领带拉松后直接扯掉,“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嗯?”
谢疏音不敢看他的眼神,故意将头扭到一边,“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嫁给秦予。”
完美的回答。
完美到他想弄死她,想掐死她,想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后退了两步,“行,打定主意了,是吧?”
她倔强的点头,“是。”
“好,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说完,周韶川便转身离开,朝着电梯走去。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愤怒的将旁边的垃圾桶踹翻在地。
‘叮’的一声,门打开,他最后看了一眼谢疏音的身影,见她站在走廊尽头,身子瘦弱得让人心疼,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跑似的。
可那关他什么事儿。
她都自暴自弃、非得要嫁给秦予了,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这胸口郁结的愤怒,快要让他窒息。
他按下字数,直接关上了电梯门。
电梯直通停车场,他坐上车准备直接去周家别墅乘坐私人飞机返回京城。
但是正要准备启动车子的时候,却又想起谢疏音刚从落泪的模样,气恼得狠狠在方向盘上打了一下。
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谢家乔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周韶川就质问:“谁打的她,谁让她离开家的?她要嫁给秦予,你们他妈没一个人拦着?!”
谢家乔不知道他发什么怒,沉默片刻,便将这几天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周韶川沉默了片刻,单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黑眸冷冽无比,“你爸打的她?他妈她那张脸长得那么好,谁允许他打了!?”
谢家乔觉得他莫名其妙。
以前谢疏音住在他家,他也不大愿意管她,自己天天在外头忙事业,风花雪月的。
现在她要嫁给秦予了,他跳出来指责他们的不是。
谢家乔抿着唇,“她不愿意嫁给你才这样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所以说你们一个个蠢到极点了。”周韶川单手夹着烟,放在方向盘上,“她本来就对我有很多不满,你们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逼她嫁给我做什么?现在把人逼到跟秦予结婚,你们满意了?”
“周韶川,你觉得你说话有道理吗?怎么是我们的责任?”
“就他妈是你们的责任!”周韶川狠狠打了一下方向盘,“谁允许你们打她了!谁允许你们把她逼出家门了,她一个好好的千金小姐,下嫁到秦家——”
话,还没说完,谢家乔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看着黑掉的屏幕,气笑了,捏着手机就狠狠的砸到地上,嘴里叼着烟,“行。”
他开着车,直接调转了个方向,直接往东二环去,开到了绿城小区,停好车后就往楼上走,来到熟悉的门前,按下门铃。
不一会,门打开了,黄盈从里面走出来,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是周韶川,顿时露出笑容,“韶川,你,你怎么会来?”
他们有好久没见过了。
自从他把重心放到国外去以后,就有几个月没见过他。
周韶川没有说话,就这么直接走进去。
房子是他送给黄盈的。
反正他对女人向来阔绰。
送房子不算什么。
大大方方走到大厅坐下,黄盈主动的倒了杯水给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韶川,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周韶川没有说话。
黄盈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怒气,不知道是工作上带来的,还是从别的地方带来。
总之她不敢多问。
安静了好几秒钟后,他看向黄盈,问道:“你身上什么香味?”
黄盈愣了一下,低头闻一闻,“没什么香味,就是普通的沐浴乳,有一点点的荔枝香,是不是还挺好闻的。”
荔枝香啊。
谢疏音身上就是淡淡的荔枝香。
今天过后,秦予会完完全全拥有她,可以牵着她的手、亲吻她的脸颊、可以跟她躺在同一张床上,甚至他们还会生儿育女。
如果运气好,秦予事业蒸蒸日上,那她完全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运气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以她的学识,也一定能够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越想,便越是烦躁。
她明明对他先动情的,她明明先吻他了,她明明想过要跟他结婚的。
突然,他站起身来,立刻就朝着门外走去。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是她先招惹他的,是她搂着他的脖子,跟他缠吻的,凭什么到最后她想嫁给别人就嫁给别人?
他朝着门外走去,黄盈追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了四个字:“好聚好散。”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开着车回到他们的订婚现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还宾客满堂的大厅已经空空如也。
他抓了一个服务员问情况,才知道秦家那些极品亲戚来捣乱,不知道受了秦家哪个人的指使,闹得现场一团乱,宴席没开始就结束了,新郎新娘也直接回他们的新房去了。
周韶川只听到‘新房’二字,黑眸里迸发出无数戾气,朝着门外走去,给朋友打去了电话。
本意是想让他查一下秦予开车离去的方向和路线。
没想到朋友嬉皮笑脸的回他,“周少爷,这事可不是我不帮你,你爸妈刚才下令了,谁帮你找人,谁要担责,我们可不敢帮,听说是你的女人跟别人跑了,我说跑了就跑了呗,你这些年玩过的女人也不少,跑了一两个算什么。”
“杨叙,你给老子等着。”
杨叙挂断电话,搂着旁边的女人,笑着说:“咱们太子爷发怒了,有好戏看了。”
厅里传来别的声音,“周总吗?听说京圈那位千金大小姐发话了,说是周总要找人,谁都不能帮,这闹哪出啊?”
“闹哪出我是不知道,但是明显这个女人跟周韶川以前玩过的女人不一样,今天是他谈红壑项目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居然在这里找人。”
“……”
周韶川问遍周围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帮他找人的。
他咬着烟,冷笑一声。
找个人有多难,易城翻过来也不过巴掌大,他自己找。
叼着烟,沿着酒店出来的方向一路往下开去,沿途可能经过的小区、别墅群,他都会直接进去问保安要住户名单。
但这种极为隐私的事,保安怎么可能告诉他。
周韶川也懒得跟对方理论,掉头就直接去了秦家,跟秦汉申要了秦予名下的房子位置,逼着他用手写出来。
秦汉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但也不敢跟他吵架,只好把秦予名下的房产都写了出来。
拿到名单,周韶川一个个找过去。
有些房子位置偏,从东到西,足足跨越两个区,开车都要开上两个小时,还是没有堵车的情况。
从白天找到晚上的九点多钟,车子停靠在城西的怡和别墅小区门外,手里拿着那张纸,对照着小区名字。
正想过去问问保安,就看见谢疏音穿着睡衣从小区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像是在找什么。
月色朦胧,她穿着白色的小熊睡衣,外面套着一件大衣,头发垂落下来,因天气寒冷的缘故,她走路时不时倒吸凉气,走到小区门口,站在路边往远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韶川推开车门下车,直接走到她的跟前。
突然的出现,将谢疏音吓了一跳,她踉跄的后退半步,怔怔的看着对方,诧异的开口:“你,你怎么在这?”
“谢疏音,你跟秦予住到一块了?”
他的眼神狠厉到让人害怕。
谢疏音慌张的后退半步,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说话!”
怡和别墅区是秦予的房产,但是两人刚进来,秦予就被香港那边的公司给叫走了,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他处理。
所以这栋别墅,只有她一个人住。
她不知道周韶川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她压根不想见他,“松手!”
“不松你能怎样?”
谢疏音咬了咬唇,直接一个侧身踢腿朝着他的腰部踢去,这里是要害,踢中的话,少则在床上半个月,多则是要命的。
她控制好了力道,直挺挺的踢上去,速度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周韶川反手控制住她的手腕,在她提脚往上踢的时候,快速拉扯过她的手,顺势将她控制在怀中。
不过短短一秒的时间,谢疏音的右手就紧紧卡在自己的咽喉上,手腕被周韶川抓着,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他炙热的呼吸从耳边传来,“学得不错,难怪之前能把那些捆了你的男人制服,不过这点招数在我面前不管用。”
谢疏音挣扎了一下,“你想干嘛!”
周韶川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斜斜朝着他扭过来。
月色下,他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问道:“打你哪边脸了?”
技不如人,没话好说。
她紧紧咬着唇,不肯吭声。
周韶川拧着眉头,从口袋里拿出药膏,单手涂抹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侧脸,“白天没好好看,好像还有点红。”
听到这话,她鼻子泛酸,咬着唇,“你什么时候变得爱多管闲事了?”
周韶川:“……”
“当初你说要回家的时候,我就不太同意,但你对我也确实没什么好感,我没法拦着,谢疏音,接受亲人不爱你这种事很难,但你必须要克服。”
“你们都让我克服,那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让我觉得你们都爱我,都喜欢我!”谢疏音侧脸看着他,“就像你一样,当初对我那么好,到头来还不是不爱我?”
周韶川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谢疏音,我可以爱你,但你给我听好了,我要是爱上你,你就得属于我,谁敢碰你,我让谁死。”
她身子颤抖了一下。
他贴着她的耳边,“就像你现在跟秦予住在一起,我就特别想打死他,你说这算不算爱?”
她咬着唇,“你松开我。”
“行。”他笑着点头,“但你最好别再踢我,不然我会干出什么事,还真的很难说。”
这不是直白的一句话。
而是非常严肃的警告。
周韶川松开了她。
她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周韶川,我不知道你现在耍什么花招,也不知道你从哪个女人那里受了气跑到我这里来发疯,但我既然已经是秦予的女人,我就不会再跟别人在一起。”
“我跟他,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第 34 章
寒风凛冽, 她说话时,嘴里的雾气不断涌出来,看样子像用尽了全力。
周韶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
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听她说这么一句话。
偏偏他还犯贱的不想离开。
“我不介意。”他胸膛起伏着, 双手紧握成拳,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么窝囊的话来, “跟我走,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疏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说的是, 我已经是秦予的人了,你没听懂吗?”
“我他妈就是听懂了!”周韶川怒吼一声, “我就是听懂了, 我他妈还是不想走!谢疏音你赢了!你最好立马跟我走, 不然我不保证我会不会冲进去把秦予打死。”
谢疏音觉得他确实疯了。
但不是为她疯的。
他那么凉薄的一个人,乔雪宁跟了他那么久,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也曾深深的将放在心上。
可到头来还不是遇到跟利益相撞时,还不是舍弃了乔雪宁。
像他这样一个人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爱上她?
这样天方夜谭的话,乔雪宁相信, 她不信。
她面无表情地说:“叔叔,我喊你一句叔叔,是看在你年长我12岁的份上, 看在你跟我哥感情深的份上, 但并不代表你真的有权利管我的事,我已经跟谢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自然也跟周家毫无关联,如果你还念在往日情分, 就请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不喜欢,秦予也不喜欢。”
说完,她转身离开,周韶川见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就绝情到这个地步吗?”
他找了她一整天。
快把易城翻过来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只听到她要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的话。
她默默的垂下眼眸,说道:“天很冷,快回去吧。”
然后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小区。
周韶川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跟黑夜融为一体。
他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站到双脚失去知觉才缓过神来。
原来他一直以为不会离开的人,终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了。
他坐上车,点燃烟,单手靠着车窗,将烟彻底抽到底才驱车离开,来到迤山公馆。
进入酒窖取了一瓶酒出来,手机里的工作信息多到爆炸,助理将白天开会的内容都整理成了文档发送给他。
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酒,拿起电脑就开始工作。
凌晨的四点多,连姨起夜时,看见周韶川一边喝酒一边工作,眼睛都泛起了血丝,她吓得赶紧上前劝阻:“先生,都这么晚了,您怎么不休息呢?”
周韶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连姨张了张嘴,也不敢多问什么。
本来以为到了第二天早上,周韶川说什么也得去休息,可到了第二天早上,却见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地上的酒瓶已经不知道摆了多少个。
他双眼充血,神色恍惚,没有丝毫平日里那俊逸矜贵的气质,只有无尽的颓废和疲惫。
到了中午,他堪堪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就觉得头重脚轻,将车开到医院,人没到急诊室就直接在大厅晕过去了。
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的事。
欧阳姝跟周梁正坐在一旁,满脸愁容,他微微皱眉,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两人回眸望去,见他已经苏醒过来,问道:“你怎么回事,工作到把自己送进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淡淡的回:“这老韩前一阵在办公室开会,人直接倒地送医,也没见你们说什么,我这已经算好了。”
欧阳姝看着他这幅模样,皱眉道:“你跟老韩怎么比,你是我欧阳姝的儿子,老韩他家庭负担重,儿子国外留学每年上百万的养着,家里老婆、情人都要给钱,怎么,你要效仿他过这种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那倒是不必。”他轻笑,“我就是打个比方。”
“打什么比方也不能这么打。”周梁正说道,“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想什么,总归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我们这一房就你一个儿子,你死了让谁给我们送终,你指望你堂弟周行岳来给我们送终啊?”
周行岳那小子,从小就崇拜他,有样学样,但脑子聪明,跟着他进入风投,倒也混得不错。
只是可惜了,他的缺点,他也学了个十足十。
女朋友一茬接着一茬换,可把他爸气得不轻。
“怎么就不惦记我点好呢?”周韶川皱眉,“谁家父母咒儿子死啊?”
“你要是能让我省心,我至于这样吗?”欧阳姝叹了口气,“你三十多岁了,做事有主见,在事业上我们没法插手,但在私底下,我希望你能够多想想我跟你爸,我们可就你一个儿子。”
周韶川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父母就他一个儿子,所以从小到大事事都操心。
他时常在想,若他有亲兄妹就好了,他们也不必把所有心思放在他身上。
扭头望着窗外,寒风卷过,雾沉沉的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莫名的想,几年过后,谢疏音也许也会生个孩子。
她跟秦予的孩子。
想到这,胸口里的闷气如翻江倒海般的涌来,说道:“行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挤在这里让笑话,说三十几的人还需要父母陪床。”
*
今日的易城下起了大雪,谢疏音独自坐在房间,接听着秦予打来的电话。
他人已经在香港了,但是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多,估计要处理个一周才能回来。
谢疏音的情绪比较平淡,面对他的问题也都是‘嗯’‘啊’来回复。
秦予听她兴致不高,笑着说:“是不是后悔跟我订婚了?”
“实话有点,假话没有。”
“谢疏音,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我喜欢你这直白的性格。”秦予低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回来带给你。”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她单手抱着双腿,说道,“不过有件事确实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想出去工作。”
她没法回美国读书了,那边的学校大概率也会被谢泰初办理成休学状态,她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让秦予养着。
更何况谢泰初已经把她所有的卡都停了,现在的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连那些价值高昂的衣服、包包都存放在周家别墅里,取不出来。
秦予笑着说:“哟,咱们谢大小姐还有这么勤奋的一面呢?那我得支持啊,来我公司呗,高低给你个副总当当。”
“可别。”谢疏音语气淡然,“我不想被人说攀关系,我自己先出去找吧,找不到再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予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接下来还有两个会议,便嘱咐了她几句,顺便把家里银行卡密码告诉她,便挂断了电话。
选择出去工作不是头脑一热想出来的事。
不去秦予的公司工作,也不全是为了避嫌。
跟谢泰初决裂这件事后她彻底想明白了,她现在拥有的全都是谢家给的,他们想收回对她好的、给她的东西,只需要一句话。
同样的,她跟秦予在一起,秦予对她好,也是因为喜欢她。
可是将来他不喜欢她了呢?那他想收回给她的一切,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靠人不如靠己,拿到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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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了解国内的情况,于是在网络上制作了自己的简历投出去,很快就收到了非常多公司的面试邀请。
她一一的查看过去,筛选出一些适合自己的工作岗位。
第二天,她来到一家金融公司面试产品经理。
对方看见她的简历,笑得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毕竟她之前就读的私立贵族学校,在国外是出了名的,能排进前十,说明她不止能力出众,家里还非常有钱。
这么个富家千金出来找工作,不就是来玩票的吗?
搞不好还能顺着她这条线摸到她的家里的资源。
正当面试官打算直接录取谢疏音时,门外突然走来一人,走到面试官身边蹲下,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不过短短几秒钟,面试官脸色就变了,看着谢疏音的简历,就开始挑刺,“哎呀,你之前读了那么好的学校,怎么又转回国内读?读了几个月又出国读,你知道我们国内很看重学历吧?你这等于没学历。”
谢疏音点头,“我知道的,但是我对金融行业非常熟悉,您试用几天就知道,如果不满意我可以不要工资直接走人。”
“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没有学历的人,下一位。”
面试官的话近乎残忍。
但谢疏音早就预料到,并未气馁,拿起简历就往门外走。
一个早上面试了三四家公司,给的答复都差不多,就是嫌弃她没有正经学历,也不给她试用的机会。
面试最后一家时,她没忍住问了一句:“给个半天使用的机会都不行吗?半天您就能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胜任。”
“不好意思,不行。”
谢疏音深深叹了口气,拿着简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椅子上,正准备回去拿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面试官们的说话声。
“刚才那位是INJ的千金小姐吧?”
“是啊,比视频里的好看一百倍,脸跟我手一样大,就是可惜咯,美女命不好啊,跟自己老爹闹翻了,她老爹在圈子里发过话了,谁敢给她工作,谁完蛋,咱们这个圈子就这么小,谁敢迎难而上?“
“为啥闹翻啊?”
“你们不知道吗?INJ谢董的初恋情人是被他老婆给搞死的,他忍到谢疏音长大懂事,搜集了证据把他老婆送进监狱了,现在这么对她,摆明就是要堵死她的路。”
“哎哟,那可真——”
话,还没说完,谢疏音推门进来,“不好意思,我手机忘拿了。”
气定神闲的走到位置前拿起手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到公司楼下,看到一个老婆婆推着推车卖东西吃,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
她走到推车前看了一眼。
老婆婆连忙招呼,“美女要什么?”
“玉米跟这个叫什么?”她指了一下白花花的东西。
“这个是豆腐脑,要吗?”
“行。”
老婆婆利索给她舀了一碗豆腐脑,包上一根玉米。
她付了钱后,拿着玉米跟豆腐脑走到不远处的花坛边上坐下。
从小生在国外,还真没吃过豆腐脑。
她要了甜味的豆腐脑,舀一勺入口,便是爽滑的甜腻滋味。
不难吃,但是不太符合她的口味。
将豆腐脑放在一边,拿起玉米啃了起来。
啃了没多久,一辆劳斯莱斯停在眼前,她看了一眼车牌号,是周韶川的车。
经过那晚的事,她觉得两人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碰见他。
本该走的。
转念一想,看都看见了,再走岂不是做贼心虚?
于是就这么大方的坐在那里,继续啃着手里的玉米。
周韶川把车子停到一边,走到她身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周韶川看见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她手里拿着的简历,说道:“我建议你别找工作,继续回去读书,想读哪个学校跟我说,我来安排。”
谢疏音把简历翻了一面,当做没有听见。
周韶川看着她的侧脸,说道:“说话,读不读书?”
“我读不读书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周韶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身子微微往前倾,手肘靠在腿上,望着远处的景色,说道:“你从小生活在谢家,也去过公司,知道公司怎么运作,知道每个岗位的人负责什么,但你有个非常致命的弱点。”他抽着烟,看着她,“你没有任何实操经验,看的再多、学的再多,都是纸上谈兵,你今天找工作碰壁,是社会交给你的第一课,人不要自视过高。”
谢疏音双手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这第一课学完了,那我来教你第二课。”他弹了弹烟灰,“你没有任何实操经验,但你有所有人都没有人脉和资源,你带着这些东西去这些小公司面试,就跟狼入虎口一样没区别,这叫降尊临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他抽着烟,望着远处的的路人,指着他们说:“你觉得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区别?同样都要出来为别人卖命。”
谢疏音摇摇头,“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曾经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家庭里。”
“怎么会没区别?”他轻笑,“我现在教你第三课,就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他们摆正自己的位置,所以为了生活日复一日的努力,但你的位置不是努力,你的位置是创造,当然——”他轻笑,“也可以是享受。”
她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他抽尽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看着她,“我费这么多口舌坐在这里,你不懂我想说什么?”
谢疏音:“……”
周韶川,“我要你跟秦予分开,你想读书也好、想工作也好,随你,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替你办到,这就是你的位置。”
谢疏音握紧双手,“那你说的还真是废话。”
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周韶川拽住她的手腕,仰头看着她,“谢疏音,你就非得这样吗?”
“我跟秦予要孩子。”她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语气冷到极点,“这种情况下,你也要我吗?”
曾经说出去的话都反弹到他的身上,刺得他鲜血淋漓。
更没想到的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觉得,只要她愿意回头,怀孕也没事。
他沉默再三,缓缓开口:“如果我说我能接受,你会跟他分手吗?”
谢疏音微微皱眉,实在不知道周韶川玩得哪出。
大概又是跟哪个女朋友分手,心情不太好。
她一字一句,“不会,我现在就喜欢秦予,我就爱他,你要是发够疯了就赶紧回去,伯父伯母应该还在京城等你祭祖。”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周韶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黑眸暗了又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周韶川于当天返回了京城。
彼时京城还在下雪,他穿着走进大厅,脱掉大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瞥了一眼坐在大厅里的人。
谢泰初正在跟周梁正聊天,气氛很是融洽。
周韶川走过去,坐到旁边的檀木椅上,端起面前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在听到谢泰初说起‘合作’的事时,他笑着说:“叔叔,您要跟我们家谈合作,我这里也恰好有一个项目想跟你合作,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谢泰初慢慢将目光移到周韶川身上,“你想跟我合作什么项目?”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他,“我会把红壑这个项目让给你们INJ,前期我已经铺垫好,你们只需要派团队跟进,保证只赚不亏。”
红壑这个项目,几乎整个圈子都知道,跟几个国家最顶尖的公司联合开发的‘Cleveland.HM’全球最具规模的商业街,项目一旦投入,于五年后,便是可以占据整个俄亥俄州的市场,更别说他已经做好了前期所有的准备工作,这个时候转手让人,等于是把饭喂到了对方嘴里。
他只需要嚼一嚼就行。
周梁正听到这话,稍微有些诧异。
这个项目周韶川跟了很久,光是前期投入就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和精力,就算他们跟谢家关系再好,也不能在这个关头让。
他正要说话,就被欧阳姝拦下。
她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谢泰初喝了口茶水,笑着说:“这不像你的作风,这么好的项目,说让就让?”
“没错,既然是交易,我也有要求。”他看着他,笑着说,“谢疏音在我家住了一年,我虽然照顾得不够好,但我也确实上心了,您打她这一巴掌,我很心疼,一个大项目让给你,让你道个歉,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提到谢疏音,谢泰初脸色微微一变,看着周韶川,“你就只是让我跟她道个歉?”
周韶川这做法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他对待工作有多认真谁都知道,他看上的项目,谁敢从他手里抢?
这回不止不抢,还转手送人,提的要求根本不算要求。
谢泰初皱眉,“是你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周韶川喝了口茶水。
但他疯了是真的。
*
谢疏音在街上晃荡了一下,也确实没什么心思再去面试了。
如果是父亲有意阻挠,那么她在这个圈子里找不到好的工作。
他这么做的目的也不难猜。
她从小到大没有反驳过他一句,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让他下不来台的事。
但这一次,她不止没有听他的话,甚至还做了非常大胆的决定——跟秦予订婚。
已经很大程度的挑战了他做父亲的权威。
他此举大概是想逼她低头回去认错。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心情没由来的烦躁。
打开手机,就发现周韶川的好友申请弹窗跳了进来。
她跟家里决裂那天就把他们都给拉黑了,包括周韶川在内。
她点开他的好友申请,就看见他在上面写:【周韶川。】
谢疏音直接拒绝。
没一会又弹进来:【给我通过。】
她烦躁的给拒绝。
但他不断的申请,只有那四个字‘给我通过’。
她烦了,回了他一句:【不好意思,我丈夫不愿意我加任何男人。】
周韶川:【还不是你丈夫,不必叫得这么顺口,秦予公司遇到一点麻烦,如果你给我通过,我就勉为其难出手帮帮他。】
【不是爱他吗?既然爱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谢疏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甚至能够想象周韶川在手机的那边是怎样的表情。
她按下了通过键。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周韶川:【看起来也没多爱,明知道我对你有所企图还敢通过。】
谢疏音:“……”
而此时,另外一条弹窗也跃入眼帘:【谢小姐,您之前委托我办理的探监手续已经完成,您可以来探视您的母亲了。】
第 35 章
谢疏音的母亲如今被关押在纽约的监狱里。
方韵入狱后, 谢泰初不允许任何人去探视,探监流程麻烦。
是后来谢家乔暗中帮她办理了探监流程,才让她有机会见母亲一面。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也不知道母亲在监狱里过得如何。
车子很快就抵达了秦予别墅的小区门口,她付了钱直奔停车场, 取了一辆秦予的车, 开车前往京城。
此时的京城正下着大雪,在进入京城的国道已经实行交通管制, 一辆辆的车在雾霭沉沉的道路上停着,按照交通指挥的指示, 慢慢的驶进京城境内。
谢疏音的车堵在路上堵了三个多小时, 才进入了京城市区。
在市区里溜达了一圈, 也没决定要不要去周家老宅找周韶川。
她当初回国是坐周家的私人飞机回来的,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全在美国放着,也就是说她现在要想回去见母亲,就只能通过周家的私人飞机。
天快暗了,车子才慢慢悠悠的驶进周家别墅。
看着亮着灯的大厅,她深深吸了口气,拿着车钥匙走进去。
刚走进大厅门口, 就听见周梁正的声音传来,“老谢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做事不能这样, 欸,我跟你说——”
话音还未落下, 便看见了从门外走进来的谢疏音。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身上。
屋内暖气气温较高,她摘掉了戴在脖子上的羊绒围巾, 走到几人面前,看着谢泰初的脸色,开口:“爸爸,伯父伯母好。”
欧阳姝立刻反应过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音音,我们正说你呢,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敢一个人跑出去订婚啊,这结婚是大事,咱们得好好考虑,不过幸好是订婚,改天我亲自去跟秦予说,让他取消就行了。”
谢疏音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我没打算取消。”
这话说完,谢泰初的眼神便盯着她看,“给你个台阶你还不往下走,还要死扛着?这几天闹也闹够了,赶紧取消了跟我回家。”
谢疏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有家吗?”
从谢泰初那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谢泰初眉头紧皱,站起身来看着她,“你还要顶嘴。”
父女俩的眼神就这么对上。
但谁也不肯让着谁。
气氛顿时冷凝下来,只余无数的交织的火花在空中绽放。
欧阳姝有心想劝阻,但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说到底这是谢家的事,他们一没立场、二没资格,实在不好说些什么。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个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刚洗好的葡萄,边走边说:“这屋子里就是热,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山下都实行交通管制了。”
说话间,那女人已经端着葡萄走到了大厅,正好就跟谢疏音对上了眼。
女人大约五十来岁,但是保养的很好,眼角略带的鱼尾纹都格具韵味,穿着一身非常朴素的白色紧身针织毛衣和休闲裤,五官轮廓分明且温柔,在同龄人里,算是长得非常好看了。
但让谢疏音诧异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女人跟谢家乔死去的母亲方云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她曾在谢家乔的皮夹里看过方云年轻时候的照片,与她并无太大的差别,若光线暗些,从某个角度上看,她几乎就是方云本人。
可方云早就在多年以前,被她母亲安排车祸撞死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诧异,欧阳姝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这是你爸爸的……爸爸的续弦,也算是你后妈吧,人叫房宵玉。”
房宵玉。
方云。
连姓氏都颇为相似。
谢疏音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指着房宵玉说道:“这个女人是谁?”
谢泰初语气冰冷,“收起你那大小姐的脾气,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是吗?她是你长辈,叫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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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妈才离婚一年多!我妈还在世,她只不过在监狱里待着,你现在就明目张胆的跟这个女人在一起,是不打算管我妈了是吗?还是说,你在把我妈送进监狱之前,就已经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了!?那你是出轨!”
“谢疏音!谁允许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对长辈说话!”谢泰初怒不可遏的走到她身边,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要真这么论的话,那你应该回去问问你妈,问她当年为什么要撞死方云,如果方云没死,你不可能出生,现在当上谢太太的也应该是方云,不是你妈!”
谢疏音没想到谢泰初会直接过来打她,就这么硬生生的挨了一巴掌,侧着脸站在那里。
往日的宠爱涌入心头,却是如刀剑般刺穿心肺,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想不明白,为何父亲总待她这般残忍,这般不念旧情。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再多的宠爱,都比不过一个方云。
其实长辈们的旧事,她不知情,是母亲入狱后,那些尘封的往事才密密麻麻的如画卷般铺展在她眼前——谢泰初本意是要跟初恋情人方云结婚,但是方云身份低微,被谢家人拆散了,谢泰初也在回国找方云时出了车祸,失去了许多记忆。
记忆里方云的模样很模糊。
于是谢家人联合方家大小姐方韵,哄骗他与他真心相爱的人是方韵。
记忆不清的他,便误以为真,以为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方韵,便与之完成婚礼,在婚礼当天,方云就死在了地球的另外一端。
若他能一直被这般哄骗下去倒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在方韵怀上谢疏音时,想起了方云。
他恨极了这母女俩,恨不得将她们杀之后快,但木已成舟,方云也已经死了,他没办法追究太多。
在谢疏音成长这二十余年里,他对她的恨,也渐渐变成了爱。
只是这样的爱,没有谢家乔多,也没有利益多,是复杂的、是难以说出口的爱。
欧阳姝心疼谢疏音,赶紧拦在她面前,说道:“老谢,这就是你不对了,姑娘家不能打,音音也是被你们从小宠着长大的,你说说你这——”
“要不是我迟迟找不到方韵杀人的证据,我不会跟她这么和平的相处二十多年,演了二十多年的戏,我也很累。”谢泰初打断欧阳姝的话,看着谢疏音,“你要是乖乖听话,爸爸还是可以继续宠你,但你要再这么不听我的话,别怪我不认你。”
“你演了二十多年的戏,演你爱我,演你宠我。”谢疏音哽咽,“所以没有一点真心吗?对我,对妈妈。”
有。
有真心。
否则不会在把方韵送进监狱后,他改变了谢疏音在INJ的股份数额。
一来是愧疚。
二来是弥补。
三来才是真心。
因为在这场谋划和报复里,她确确实实是无辜的。
只是这种情况下,他没法将这些心思说出口,嘴硬的回:“你觉得我会对一个杀人凶手产生真心吗?”
谢疏音慢慢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望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让我带着你那么多的仇恨、报复、怨恨出生在这个一点都不好的世界!你还对我那么好,从小教我做人要谦和有礼,磕着碰着你都会说以后爸爸抱着你就不会摔倒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心像是碎了一样,一瓣瓣的剥落。
她哽咽道:“你知道我回国过着怎样的日子吗?因为你这样残忍的对我,我才会对周韶川对我露出的那些‘宠爱’如获至宝,可他跟你是一样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我!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因为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只把我当做工作、只把我当做玩偶的人!”
因为父亲的冷漠、母亲入狱,家族里的亲戚接连冷落她,所以她才会回国,所以她才会对周韶川对她的那些‘宠爱’如此珍惜,等到她无法自拔,陷入迷途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没有一个人真正爱过她。
可笑的是,父亲并不知道她的痛苦,不知道她的挣扎。
只知道在这场复仇里,她作为一枚棋子,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撕裂般的心碎声,没有唤起谢泰初的怜悯,反倒是看见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说:“好吵啊,谢叔叔,为什么这么吵。”
那女人大概二十出头,一身名牌货,但是穿着却很不对味,五官轮廓跟房宵玉极为相似,从她的称呼来看,大概是房宵玉的女儿。
卓颖祎也顺势看见了谢疏音,目光交缠间,眼里露出了不少的惊艳,她早就听谢泰初说过他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她当时还在想能有多漂亮,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堆砌出来的漂亮罢了。
可真正见到谢疏音那一刻,还是会被她的美貌冲击到。
她连哭都带着破碎感,美得一塌糊涂。
谢疏音意识到什么,指着卓颖祎,“她是谁,你现在还要做什么让我震惊的事?你不如一次性说出来。”
谢泰初被谢疏音这种顶撞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
看来果然是方韵那个女人生下来的女儿,骨子里就带着方韵的狠厉和冰冷,他养育了她那么多年,到头来居然敢这般跟他说话。
怒气汹汹的抬起手,准备再给她一巴掌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疏音抬眸望去,就看见周韶川出现在他身侧。
他身上淡淡的杜松木香气,像是有安定的作用,顷刻之间化解了她所有的不安。
而他的出现,显然也让局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谢泰初慢慢收回手。
欧阳姝将谢疏音拉到身后。
至于周韶川则不动声色的挡在谢疏音跟前。
随后从口袋里拿出烟叼在嘴巴上,“谢叔叔动什么怒,我记得你好像答应我要跟她道歉。”
“道歉?”谢泰初冷哼一声,“你那么大的项目,我可吃不下。”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
不说他跟不跟谢疏音道歉的事,光是红壑项目的投入和准备就会耗费掉他极大的精力,毕竟这个项目前期都是周韶川在跟,他要是带着团队接入其中,很难保证跟其他几方的团队能融洽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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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项目要是内部有矛盾,那做出来的效果多半也是无效。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答应周韶川这个无理的交换要求。
“吃得下吃不下的,主要还是看你想不想要,就比如现在,我的心情特别不好,我不止想要红壑,还想要海外INJ看上的项目,你猜我到时候吃不吃得下?”
他眉眼带笑的说,但这句话威胁性和警告性已显而易见。
谢泰初不愿意为了她跟周韶川交恶,但也确实拉不下脸来给对方台阶。
而坐在旁边的周梁正看了一晚上的戏,看到这一步,才慢慢站起身来,打圆场,“看看这闹的,老谢啊,这都是小年轻的事,咱们都老了,少操点心,啊,还有音音,我是非常喜欢的,你说你打她,疼在我心啊。”
谢泰初顺势往下走:“孩子大了,有主见了,管不住。”
“嗨,管什么,让他们去了,明天就是祭祖的日子了,走,去茶室再陪我喝两杯。”
“嗯。”
周梁正撺掇着谢泰初去茶室,欧阳姝也有意无意的让房宵玉去楼上帮她拿祭祖的东西。
卓颖祎不甘不愿的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周韶川。
眼里的爱慕之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直到房宵玉叫了她一声,她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他们一走,整个大厅就只剩下了周韶川跟谢疏音。
谢疏音半张脸肿着,倔强的不肯落泪。
周韶川见状,眉头紧锁,伸手去碰她的脸,却被她推开,“少碰我。”
他轻叹,“我不碰你,你明天这张脸肿成猪头好看吗?”
他拽住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往旁边的柜子走去,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药膏,害怕她逃走,就紧紧抓着她。
等找到药膏了,又拉着她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别老乱动,我给你上药。”
他挤出药膏,用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红肿的脸上。
轻轻一碰,她就疼得龇牙咧嘴的往后退。
他反手扣住她的后颈,防止她往后倒,说道:“躲什么躲?刚才被打的时候不知道躲?”
谢疏音瞪着他,“你想笑就尽管笑。”
“笑你做什么。”他轻轻擦着她脸上的伤痕,“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谢疏音并没有被他这样的话给迷惑到。
在外面的场合里,他不知道说了多少这样的话来迷惑那些年轻小姑娘。
她把头扭到一边,看着房宵玉离去的方向,问道:“那个女人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就在我走后吗?”
“差不多吧。”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跟我爸在一起了?”
“不清楚,毕竟是你爸的事,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的。”
“所以这次祭祖,他安得心思还真多啊,一来撮合我跟你,二来跟你们周家交好,三就是回国见他的情人,对吧?”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气,周韶川笑了笑,“我要是你,我就少生点气,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在他面前闹,他只会觉得你不如房宵玉跟她女儿卓颖祎听话。”他点了点她的鼻子,“谢疏音,你要记住,其实抓一个男人的心,很容易的,乖一点、听话一点,男人很容易沦陷。”
谢疏音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你以为我爸是你,只要女人投怀送抱,你都可以接受。”
“你现在三两句不骂我,你不开心是吗?”
谢疏音转移目光,望着远处的景色,当做没有听见。
周韶川看着她的侧脸,微微叹了口气,“算了,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说吧。”
“明天祭祖,后天就是除夕,我们在国内待个两天就会出国,你到时候要见你妈妈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谢疏音扭头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见我妈?”
“没有我帮你打掩护,你爸早就知道了。”周韶川看着她,“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吧?”
谢疏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确实就是去委托了律师帮她办理探监手续。
可她都是瞒着所有人的,周韶川怎么知道?
还是说她回家后做的所有事,他都了解过?
“别这么看我,我没有偷窥别人生活爱好的事,是你找的那个律师跟我关系还不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正欲点燃,她皱眉说道:“别抽烟,我不喜欢。”
周韶川‘啧’了一声,“小孩真多事。”
然后把烟放回去。
“现在每个州的审核流程长短不一,像你这样还是在校读书的学生去探监,是一定要监护人签名和通知监护人的。”
“我知道。”她点头,“他当时跟我说,到了需要监护人那一步,他会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安排人过去。”
说起这件事也挺奇怪的,律师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就直接说可以去见了她母亲了。
“不好意思,你的监护人是我。”周韶川看着她,“因为到了审核那一步,监狱那边会直接给你爸打电话,你到时候来安排就太晚了,所以我提早帮你安排了。”
谢疏音怔怔的看着他。
周韶川见她脸上巴掌印清晰,看起来可怜巴巴,却又有点滑稽可爱。
“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别跟你爸起冲突,他现在有了房宵玉,对你的宠爱也会大大打折扣,不要试图挑起他对你的怜悯,一个男人拥有了心爱的女人后,对所有事物的处理方式都会改变,哪怕你是他曾经宠爱的女儿。”
“等过几天我们回去,我会带你去见你妈妈。”
谢疏音听到这话,双手紧握成拳。
周韶川轻笑,“就像我一样。”
扯到他身上,谢疏音忍不住回眸瞪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说完就朝着楼上走去。
周韶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不管怎么说,她愿意回来,就是好事。
至于她跟秦予的婚事还远着呢。
来日方长。
而楼上,卓颖祎看着他们聊天,眼里露出了些许不满。
周谢两家交往甚密,周韶川交往过很多个女朋友不是什么秘密,可从来也没听说过他喜欢谢疏音啊。
卓颖祎不甘心的跑回到房间里,握着房宵玉的手,说道:“妈,你能不能跟谢叔叔说,把谢疏音赶出门。”
房宵玉一听,皱眉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你谢叔叔的亲生女儿,把她赶出门,你真好意思说。”
“可是谢叔叔不是最听你的话吗?他这些年又给我们钱,又安顿我们的,你说想出国跟他一起住,他这次就回国来接我们,他说过,只要我提要求,他都会答应我。”
“我觉得你与其想我抓住你谢叔叔的心,不如你好好想想怎么抓住周韶川的心。”
谢泰初毕竟之前有过老婆,而且儿子女儿承欢膝下,她跟卓颖祎不过就是仗着长得跟方云神似才能入他的眼,他哪天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而且以谢泰初的身份,大概率是不会给她名分的,只能是做地下情人。
可周韶川不同,他没结婚,只要入了他的眼,进了周家大门,她们母女俩就都有指望了。
“你爸死了,留了一大堆债务给我。”房宵玉叹息,“我要不是在酒店工作遇到他,咱们母女还得受罪呢。”
她拍了拍卓颖祎的手,“所以谢泰初不可靠,咱们母女要靠,就靠周家。”
*
第二天是祭祖之日。
周谢两家祖辈都有来往,往上数几代的长辈去世后,都葬在了名扬山上。
后来干脆被两家人出资,将这座山给买了下来,成了两家人的私有物。
往年祭祖也很简单,都是两家人各派人过来祭祖的。
今年实在是掺杂了太多用意,才会让谢泰初跟周梁正亲自前来。
一大早,谢疏音就换好衣服下楼,谢泰初跟周梁正早早在大厅等着,坐在旁边的还有房宵玉和卓颖祎。
欧阳姝一看到她的身影,便笑着过来握住她的手,“音音啊,昨天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伯母你呢?”
“好,好得很。”欧阳姝看着她的脸,“哎哟,这脸今天还没消肿,可是心疼死我了。”
这话,意有所指。
谢泰初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疼得厉害就去看医生。”
谢疏音冷笑,没有回应。
这种廉价的爱,她再也不需要了。
周韶川姗姗来迟,里面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外面套着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看起来俊美矜贵,十分惹眼。
卓颖祎看见他,眼睛就无法移开,眼神里满是爱慕和欢喜。
周韶川全当没看见,抬手看看腕表,“到点了,走吧。”
山上路段大雪封路,所有人徒步而行。
好在也不算太远,再加上有保镖陪行拿东西,不算困难。
谢疏音故意走在他们的身后,不想看见谢泰初跟房宵玉站在一起的画面,放满了脚步。
周韶川陪着她一起走在人群后面,说道:“脸怎么样?”
“就那样。”
“等会儿回去我帮你上药。”
谢疏音瞥了他一眼,“不需要,我自己有手有脚。”
周韶川一点儿也不觉得谢疏音这冷冰冰的模样难看,反而觉得非常可爱和娇憨。
她生气起来,嘴巴会下意识的抿着,圆圆的眼睛也会迸发出怒火,眼角下方的那颗痣增添风情,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这要不是她讨厌他讨厌到眼睛一撇就知道,他这会应该会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我偏要’。
谢疏音不愿意跟他说话。
他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走在前面的卓颖祎看着他们的互动,很是不悦,撒娇道:“谢叔叔,我下午想去市区,能不能叫韶川哥哥带我一趟。”
卓颖祎的那点心思在他们这群‘老狐狸’里是真不够看。
她不敢公然跟周韶川说,更不敢跟周梁正和欧阳姝说,就仗着谢泰初对她们母女的宠爱,想让他开口压一压周韶川。
谢泰初还未说话,欧阳姝就冷笑一声,“卓小姐,我们韶川忙得很呢,家里有司机可以送你下去,这点小事实在不用跟你谢叔叔说,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韶川是谢家的儿子。”
卓颖祎哪听得懂欧阳姝这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笑着说:“没事的,我去跟他说。”
卓颖祎往后走,走到了周韶川身边,“韶川哥哥,我等会要去市区,你能送我吗?”
周韶川微微扭头望着她,语气相比刚才冷了几分,“我没空,你叫司机送你去吧。”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卓颖祎失落的‘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最近都没有空。”
说完,也不等卓颖祎发话,便拽住谢疏音的手腕往前走。
大步流星,几步就将卓颖祎甩到了身后。
谢疏音微微拧眉,想甩开周韶川的手,却被他紧紧禁锢着,怎么都甩不开。
眼看着祭祖的地方到了,他也就松开她的手。
祭祖地方庄严肃穆,不能吵闹、更不能没有规矩。
墓碑用的全是大理石,上面雕刻的字采用黄金镶嵌,东侧是周家、西侧是谢家。
保镖们将东西整齐的摆放在两侧,元宝、蜡烛、熏香。
后面是白雪皑皑的山峰,一棵棵的松树上挂着的积雪垂落下来,时不时就打落在地上,溅出一滩的雪花。
谢疏音跟周韶川分别走入各自祭祖墓碑前,点燃香火进行祭拜。
谢泰初再气她,那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再加上今天谢家乔有事,要下午才能回来,只能让她当长孙进行叩拜礼。
房宵玉跟卓颖祎站在一侧,没有资格祭拜,看着谢疏音拿着香火祭拜的姿势,眼里露出了不满之色。
好像此时站在那里祭祖的应该是她卓颖祎,而不是谢疏音。
点燃的香火升入空中,袅袅青烟与雾霭沉沉相撞,融化出一种浓厚的美感。
谢疏音拜完站在一边,望向周家,就见周韶川双手举着香火,身影颀长的站在墓碑前,与旁边的松树相融,像是水墨画里的景色,诗人优雅屹于竹林间,挥手笔墨肆意人间。他身上有一种与周围人都不同的气质,矜贵高雅又带着凛冽与清高,实在很难让人移开双眼。
他微微弯下腰,冲着墓碑拜了几下,然后将香火插进香炉内。
扭头望去时,与谢疏音的目光相撞,意识到她在看他,唇角微微上扬。
谢疏音快速将目光移开,装作看不见。
早上十点多,祭拜结束。
大家准备下山,卓颖祎突然一瘸一拐的走到周韶川身边,大胆的抓住他的手臂,说道:“韶川哥哥,我脚好像有点疼,你能背我下去吗?”
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在场的人要是听不懂就是傻子。
谢疏音没想到卓颖祎会喜欢周韶川,脸上一冷,当做没有看见,扭头望着远处。
周韶川笑了笑,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腰不太行,背不了。”
卓颖祎正欲说话,就看见他直接走到谢疏音跟前,“你要不要我背?”
谢疏音瞥了他一眼,“我没有脚吗?需要你背?”
说完,也是半分不给周韶川脸色,迈开步子往山下走。
这样难听的话说出来,周韶川居然没有生气,反倒笑着追上前,“你脸上有灰,擦一擦。”
卓颖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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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别墅内。
谢疏音走到大厅坐下,累得锤了锤肩膀。
周韶川坐到她旁边,给她倒了杯清茶。
卓颖祎走进来时,看见周韶川的身影,就觉得莫名的生气,从山上到山下,他一路就知道看着谢疏音。
那谢疏音都不爱搭理他,他还非得往她跟前凑。
不就是因为她是千金大小姐吗?至于让他这么眼巴巴的往她身边去?
卓颖祎走到大厅,看见旁边的佣人正在倒热茶,便取了一杯走到谢疏音跟前,故意不小心洒在她的腿上。
滚烫的热水透过裤子传递到肌肤上,疼得她微微皱起眉头。
然,还没等她说话,周韶川直接拿起旁边的热水朝着卓颖祎手上泼去,淡淡的说:“手不会拿东西就砍掉,生着也怪碍眼的。”
第 36 章
卓颖祎倒在谢疏音腿上的热水好歹是隔着一层裤子, 但周韶川泼在她手上的热水,可是实打实的没有任何隔阂,直接泼在她的手背上。
她惨叫一声, 捂着自己的手走到房宵玉身边。
滚烫的热水打在卓颖祎的手背上,当场就烫出两个大水泡。
房宵玉心疼, 却也不敢直说, 只能是赔笑,“不好意思, 周先生,我女儿就是这个脾气, 如果冒犯到您, 我代她跟您道歉。”
周韶川从口袋摸出一根烟, 正要点燃,却又看到旁边的谢疏音,不动声色的将烟放回去,“让她过来跟她道个歉就行。”
卓颖祎一听要给谢疏音道歉,就不甘的抓着房宵玉的手。
而房宵玉看了看谢泰初。
他坐在位置上,并未任何表态。
但不表态,实际上也是一种表态。
他再跟谢疏音生气, 那也是他亲生女儿。
二十几年的陪伴相处,嘴巴上说恨她,那也是因为她惹怒他了。
真要论起来, 在这个别墅里, 只有谢疏音是他唯一的亲人。
房宵玉拍了拍卓颖祎的手,给她使了使眼色, 示意她过去道歉。
卓颖祎不甘心的皱起眉头。
这才十分不情愿的走到谢疏音跟前,说道:“对不起, 刚才不是故意的。”
谢疏音面无表情地说:“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既不是周家人、也不是谢家人,敢在这里公然挑衅我,是真觉得我爸不疼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卓颖祎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我累了。”她站起身来,“伯父伯母,我先去休息了。”
欧阳姝走到她身边,压低嗓音,“去休息吧,你放心,你爸爸那边我会帮着劝一劝,那个女人——”
她瞥了一眼房宵玉,“进不了你们谢家大门的。”
这是当然。
谢疏音认识谢泰初二十余年,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其五二把一就算他这个人在方云这件事上做得再激进,也不会激进到把她带进家门。
他很清楚她不过就是个替身。
替身见不得光,一辈子只能待在阴暗处里。
只可惜这对母女认不清局势,仗着谢泰初的宠爱如此高傲。
她倒是想顺水推舟一把,将母女俩的胃口养大,养到谢泰初无法容忍的地步。
于是冲着欧阳姝笑了笑,“谢谢伯母。”
欧阳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多好的姑娘,这要是嫁进他们周家就好了,说什么都得好好宠着。
谢疏音走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周韶川一只手挡在她的门上,阻止她关门。
右手递上药膏给她。
谢疏音回眸看了他一眼,接过药膏,说道:“等见完我妈,我会回国跟秦予过,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周韶川点头,“我知道。”
紧跟着他下一句就是:“你当初是不是也这样?”
谢疏音皱眉:“哪样?”
“就是看见我跟别人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
谢疏音:“……”
“我现在就这样。”他轻笑,“我比你更难受,谢疏音,你要见你妈妈,我是你的监护人,所以在这段期间里,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秦予,否则我会不会发疯很难说。”
谢疏音没再说话,直接将门关上。
*
第二天是除夕,欧阳姝跟周梁正吩咐厨房采买了一大堆的食材。
谢疏音不愿意去楼下看卓颖祎跟房宵玉母女,干脆就在房间里躺着,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躺到中午,欧阳姝来敲门叫她吃饭,她才迫不得已起身去楼下用餐。
好在经过昨天的事,卓颖祎不敢再向她发难。
饭桌上,谢泰初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还有点红肿,他落下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他夹了一个虾仁到她碗里。
看着碗里的那个虾仁,莫名的想到往年除夕,父亲跟母亲工作都很忙,但到这一天,一定会回家陪她。
两人会准备很多的礼物,有父亲去各国出差带回来的稀有物,有母亲专门手织的手套。
他们会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让她每吃一道菜,就可以去找一个礼物。
所以年夜饭对她而言,就像是享受阖家欢乐的游戏。
她在这场游戏里,乐此不疲的寻找着他们藏在各个角落的东西。
后来,父母送她的礼物堆成了山,父亲就专门把楼上的三个房间改造成她的储物间,用来存放她的礼物。
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买给你。
低头夹起虾仁,干巴巴的放进嘴里,一滴眼泪就这么落下来。
悄无声息的落在手背上。
坐在旁边的周韶川不动声色的从桌子底下给她递了一张纸。
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接过纸,低头擦去眼泪。
吃过饭后,她又躲上楼,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
期间,楼下传来了嬉笑的声音,外面也时不时燃放烟火和炮竹。
到了晚上年夜饭,她穿戴整齐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周韶川就站在那里,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她,“新年快乐。”
谢疏音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个红包。
摸起来很薄,就像是没装东西一样,她把红包塞进口袋里,欧阳姝跟周梁正也一道走过来,递上了非常厚实的红包,跟周韶川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差别。
“新年快乐啊,我的音音宝贝。”欧阳姝伸手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这一年你受委屈了,伯母很心疼,希望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
周梁正也摸了摸她的头,“小阿音长大了,这长大要学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要被迫成长,希望你乘风破浪,变得越来越好。”
听到他们的话,谢疏音鼻子一酸,展开双臂紧紧抱着两人,“谢谢伯父伯母。”
周韶川站在旁边看着她露出自己软软的一面,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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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抱完,他靠近她,低声说:“我也给了红包,能不能稍微也表示表示?”
谢疏音扭头看着他,表情瞬间变得冰冷,“你别靠近我,我讨厌你身上的烟味。”
周韶川自觉的后退半步,无奈地说:“好,不靠近。”
站在大厅里的房宵玉跟卓颖祎看见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就算谢泰初对她的态度没有当初那么好,可周家人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昨天谢泰初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周梁正脸色都变了。
这要不是顾及两家人的关系,恐怕他早就站出来为谢疏音讨回公道。
哪像她们母女俩,需要靠着别人脸色过活。
这顿年夜饭,吃得是各怀心事。
谢疏音胃口不是很好,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
欧阳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去院子里玩。
他们今天上街买了很多烟花爆竹,有一款还是周韶川提前为她定制好的烟花,听说放起来特别好看。
谢疏音也没什么兴致跟房宵玉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便起身朝着院子走去。
周韶川见状,也放下碗筷跟着去。
院子里冷,周围簌簌白雪,棵棵白杨都挂着冻霜,一说话就能哈出雾气来。
她裹紧大衣走下台阶,看到旁边的小仓库里放着的全都是烟花爆竹。
随意的抽出几根烟火棒,刚要转身就撞到了周韶川的胸膛。
她踉跄的往后退,却被他搂住腰,低声说:“小心点。”
她站稳了身体,推开他,“你出来干什么。”
“你都没火,点什么?”周韶川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玩吧。”
谢疏音接过他的打火机,走到院子中间,准备燃放烟火。
周韶川走到台阶上,搬来了一把凳子坐在那里,一只脚叠放在另外的腿上,就这么凝望着她的身影。
看见她先是拿出一根小小的烟火棒,橘红色火光快速燃起,小范围照亮了她的五官,紧跟着明白色的烟花就这么滋滋的冒出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巴上,冲着谢疏音说道:“小朋友,借个火。”
谢疏音回眸看了他一眼,他穿着大衣坐在那里,轮廓流畅,好看得让人无法移开双眼。
迟疑几秒钟,才走回到他身边,却故意不把打火机给他,将冒着烟的烟花凑到他跟前,“只有这个,你要不要?”
他咬着烟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下一秒,他身子往前倾,就这么咬着烟靠近她的烟火。
她本意就是想为难他,没想过他真的会凑近烟火点烟。
这烟火虽然是小范围的绽放,但有可能也会伤及到眼睛和面部。
她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将烟火拿开,却被他一只手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那张俊脸靠近,就这么咬着烟碰到烟火的火光。
橘红色的烟丝快速的在周围晕染刚开。
他松开她的手,微微挑眉,“这烟火不错,烧得快。”
谢疏音皱起眉头,继续拿着烟火棒走到院子中间玩。
坐在大厅内的卓颖祎,透过落地窗看到他们的互动,心中很是不舒服,于是也谎称自己吃饱,下桌走到院子里,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在山下买的打火机递到周韶川跟前,“韶川哥哥,给你。”
周韶川抽着烟,瞥了她手里的打火机一眼,问道:“你喜欢我啊?”
卓颖祎的脸猛然通红。拿着打火机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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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弹了弹烟灰,“你几岁?”
卓颖祎连忙回答,“已经有20了。”
“哦。”他淡淡的说,“我不喜欢年纪太小的。”
“可是……”她急匆匆的说,但后面的话却又戛然而止。
可是谢疏音也就比她大两岁,跟他相差12岁,她怎么就可以。
于是‘可是’了半天,小声地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的喜欢带着几分企图?卓颖祎,少在我面前玩花样。”周韶川很少会这么连名带姓的喊一个女生,“既然你们的目的是谢叔叔,那就趁着谢总对你们母女的感情不错的份上,能捞一点是一点。”
他将话说得如此难听、如此直白。
说她们母女是捞女也就罢了,还说能捞一点是一点。
卓颖祎紧紧咬着唇,“我跟妈妈不是图谢叔叔的钱财。”
周韶川嗤笑一声,“我不管你们图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把手伸到谢疏音眼前去,以后再让我看见你针对她,别怪我动手,谢叔叔护着你们母女,是因为你妈妈长得像他死去的初恋情人,但你们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聪明点就捞完想要的东西赶紧走,别妄图取代谢疏音在谢叔叔心里的位置,她再不济,也是他亲生女儿,别以为他在众人面前说几句难听的话,你就有机会上位。”
周韶川食指跟中指夹着烟,慵懒的放入嘴里,抽了一口后,吐出烟雾。
谢泰初五十多岁的人了,要不是对方云执念那么深,也不至于让这母女俩进这周家别墅。
一时之间,羞愤、委屈、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卓颖祎的眼眶便蓄满了泪水,一滴滴的落下。
周韶川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吐出烟雾,“想哭就赶紧去谢叔叔面前哭,几颗眼泪换个几十万不是问题。”
如此羞辱,让卓颖祎再也接受不了,捂着脸往大厅走去。
而不远处的谢疏音扭头就看见卓颖祎哭着往大厅走。
手中的烟火棒很快就玩光了,转身朝着仓库走去,周韶川却冲着她挥手,示意她过去。
她走到他身边,他顺势扔掉手中的烟头,扯过旁边的凳子拍了拍,“坐下,咱们聊聊天。”
谢疏音走到他身边坐下,两人一同望着远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周韶川问她:“以前过年,在家都怎么过?”
“没怎么过,就是吃年夜饭,吃完妈妈会唱歌给我和爸爸听,爸爸要是兴致高,会跳舞给我们看,然后我们会一起去院子里堆雪人,不过这都是我特别小的时候才有的,后来我长大了,他们就送礼物,送很多很多礼物。”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呢,我给你的红包你怎么不打开看看?”
“那么薄,肯定也就一百块吧。”
说着,谢疏音还是把红包拿了出来,当着他的面拆散,里面确实是一毛钱都没有,但有一张卡。
“这是我的副卡,钱无限额,哪个国家都能刷,你先别拒绝,听我说。”周韶川声音低沉,“我不管你今后做什么决定,你想离开谢家也好,跟秦予在一起也好,都是需要用到钱的,我不想看见你满大街的跑,去各个公司投简历、找工作,你本身的价值就不是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他想抽烟,但还是控制了,深深吸了口冷空气,叹息,“反正钱我有的是,你花就行了。”
她慢慢把卡递回去,“我不想要。”
“这样的话,那我威胁你一下。”他笑了笑,“你探监你妈的事,就我知道,想让我别告诉你爸,就收下。”
谢疏音一听,微微咬着唇,知道这种事他真干得出来,便把卡放回兜里,“我不会花的。”
“那我也会逼你花,办法我有的是。”
谢疏音抿着唇,不再说话。
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韶川开口,“你妈妈小时候都唱什么歌?”
“儿歌。”
周韶川:“……”
白问。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双手手臂靠在腿上,望着远处,“我记得你之前让我哄你睡觉,说要我唱歌给你听,你现在还想不想听啊?”
“不想听。”
“行。”他轻笑,“反正我现在在你这里就是做什么都白费。”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期待,我不会相信一个浪子会回头,也不相信一个凉薄的人会有心。”
周韶川这么多年都没体会过伤心的感觉。
现如今在谢疏音这里,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
不过这是他罪有应得,也没什么可辩驳的。
四周静默无声,偶有凌冽寒风刮过。
她踹在手上的手机突然亮起,秦予的微信聊天框跃入眼帘:【除夕快乐,未婚妻。】
紧跟着。
【微信转账88888。】
秦予:【未婚妻,不能回家陪你过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坐在旁边的周韶川,一眼就能看到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眉头微微紧皱,瞥了一眼谢疏音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接下了他的转账,给他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心中燃起一丝丝的烦闷。
站起身来:“要不要山下走走?”
谢疏音将手机关掉,侧耳听着大厅里传来房宵玉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行。”
周韶川开车,载着谢疏音下山。
她倚靠在车窗旁,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心中思绪万千。
周韶川点开旁边的操作面板,播放贝多芬的钢琴曲。
山下的路不好走,积雪多,滑湿泥泞。
他开得很慢、很慢,大约半小时后抵达山脚。
市区不允许燃放烟火,所以没有太多节日的氛围,一些孩子会聚集起来,在巷子里玩仙女棒。
车子越过市区,缓缓朝着市区开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京城的南边往下延伸,有一个极其有名的‘佛子庙’。
很多人大年初一赶早起来,就为了在佛子庙里上香祭拜,祈求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健康常乐。
周韶川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佛子庙。
冷冷清清,除了个别穿着僧衣的弟子在庙中穿行,就再也没有看见别的人。
他将车子停靠在旁边的停车场,将后座的围巾递给她,“外面冷,围着。”
围巾有他身上淡淡的杜松木的香气。
因气温确实低,她也就没有推开,接下他的围巾戴在脖子上。
两人下了车,凌冽寒风扑面而来。
周韶川双手插兜往前走,说道:“京城你很少来,他们本地人都说这里很灵验。”
佛子庙旁边有一棵非常大的‘鸳鸯树’,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牌子。
周韶川也付钱买了两块,递给谢疏音一块,“既然灵验,那就试试。”
谢疏音不信这些东西。
但还是默默接了过来,靠在树杆上书写文字。
周韶川凑近,“你写什么?”
“我觉得这个东西并不灵验,不过就是大家为了图个心安,所以我就写我觉得能够实现的。”
周韶川低头望去,就看见她在牌子上写着:跟秦予好好的走完这辈子。
他微微滚动喉头,一种难以言喻的痛的心底深处蔓延。
寒风瑟瑟,她的字迹娟秀好看,早年也是师承过大家,只不过学了没几年就没学了。
字字如剑,刺入心中,穿肠而过。
他接过她的牌子,“我帮你捆。”
他个子高,找了一处高枝,将她的牌子挂了上去。
谢疏音看了他一眼,“你写了什么?”
“突然不想写了。”他拿起那块空牌子,挂在她的旁边,“回去吧。”
寒风凛冽,两块牌子被风吹起,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响声。
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谢疏音疲劳至极,靠着位置就昏睡过去。
周韶川开着车回到别墅,又小心翼翼将她从车内抱出来,走进她的房间,脱去外套和鞋子后,替她盖上被子。
做完一切,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关上门后,手机嗡嗡作响。
拿起手机望去,便是好友沈释给他发的信息:【上次拍卖所得的手链送出去了吗?】
周韶川:【没有,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别的男人,我送了她也不会要。】
第 丽嘉37 章
除夕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
谢疏音一夜好梦到天明。
周家大年初一有放爆竹的习俗, 大约七点多就能听到楼下传来的爆竹声,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望向窗外的景色。
冬天的露水凝固在窗户上, 犹如梅雨季节,一滴滴的凝聚, 形成雾霾又潮湿的假象。
她翻身起床, 就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包。
不知道是谁放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
将红包撕开, 里面就是一张卡。
而卡号对应着她的出生年月日——是父亲从她出生那日开始就去银行替她定制的卡,里面存放着每年他送给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
今年, 他也没有忘记。
她垂下眼眸, 握着那张卡,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骂她的人是他,打她的人也是他。
可是爱她的人,也是他。
吸了吸鼻子,泪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下。
她擦掉眼泪,将银行卡放回到口袋里,起身下楼。
欧阳姝跟周梁正同样准备了礼物给她——两张银行卡,里面数额为止, 但周韶川透露,大概有八位数。
谢疏音大惊,虽然说周家不差钱, 但八位数太夸张了, 想把钱推回去,却被欧阳姝拒绝。
她握住她的手, 说道:“昨天那个不算红包,今天这个才算, 你收着,不准退回,退回就是看不起我跟你伯父。”
周韶川站在一边看着她那受惊的小表情,唇角微微上扬,“收着吧。”
谢疏音这才把卡放回到口袋里,抱着欧阳姝说:“谢谢伯母,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
“傻孩子,今天不准哭。”欧阳姝听着她的哭腔,温柔的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谢疏音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没有了父母,还有周梁正跟欧阳姝的宠爱。
她紧紧抱着欧阳姝,像抱着母亲一样。
周韶川看着她这般动情,不由得叹息一声。
往日他们住在一起,他有无数机会跟她朝夕相处,可那会的他从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小女孩。
于是在刻板印象的前提下,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感受与想法。
如今她这般讨厌自己,也是他罪有应得。
大年初一的早上要吃长寿面,保佑这一年里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谢疏音吃了一大碗,吃完后看了看谢泰初。
谢泰初也正好看向她。
但仅仅目光交汇,无人破冰。
大家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吃完了早饭。
本来周谢两家决定大年初二再回去,可在京城耽误的时间太多,国外的总公司堆积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所以当天下午三点多就坐周家的私人飞机返回美国。
同行的除了当初一起来的人外,还有房宵玉跟卓颖祎母女。
这两人别说出国了,就是去外省游玩的机会都很少,一坐上飞机便迫不及待的拍照、发朋友圈。
谢疏音不想看见她们,转身就朝里面的卧室走去。
刚躺下,就看见周韶川走了进来,说道:“这才几点,又躺?”
“不躺着出去看见那对母女恶心我吗?”谢疏音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你能不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周韶川觉得自己是真犯贱。
她越是讨厌他,他就觉得她越是娇柔可爱。
他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笑着说:“明天下午四点我们一起去监狱,到时你只需要跟你爸说,出来跟我约会,他不会察觉。”
谢疏音没有回答。
周韶川继续说:“另外我需要提醒你,外面那对母女你不要小瞧,能够让你爸亲自来接,还是有点手段的。”
谢疏音懒懒散散的回,“你觉得我没有吗?”
有。
一只有点獠牙的小白兔罢了。
周韶川轻笑,“行,该说的说完了,你继续睡。”
*
飞机飞行了十几个小时,于第二天凌晨四点抵达周家,彼时的美国还是下午三点多,大阳台照着,一行人都已经在飞机上休息过,也不觉得疲累。
周韶川冲着谢疏音使了使眼色。
谢疏音便走到谢泰初跟前,首度与他破冰,开口说道:“爸爸,我要跟周……”她停顿一下,不好连名带姓喊他,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照着谢家乔喊他的方式,只能说:“我跟韶川哥哥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韶川哥哥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当真是清脆甜腻,听的人心里发软舒坦。
谢泰初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先前闹死闹活不肯跟周韶川在一起,这会怎么突然改了称呼,还说要跟他一起出去?
但不管是哪样,总归是低了头,愿意跟周韶川踏出第一步。
他语气柔和了不少,“嗯,知道了,早去早回。”
谢疏音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谢泰初看着她的背影,喊道:“音音。”
谢疏音身子一颤,回眸望着他,“怎么了,爸?”
“脸还疼吗?”
谢疏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苦涩的笑了笑,“不疼。”
说完,转身离开。
两人齐肩出门,厅内的卓颖祎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紧皱,眼神颇为不满,但眼下她们母女还未在谢泰初面前站稳脚跟,不能提过多的要求,否则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周韶川跟谢疏音在一起。
美国的天气没有京城那么寒冷,谢疏音就穿了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外面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一个同色系的针织帽,头发垂泄写来,看起来美极了。
她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是在思考等会见到母亲要说什么,还是在想刚才父亲问她的话。
车子徐徐朝着前方驶去。
于半个小时后,抵达了方韵被关押的监狱。
律师已经在监狱门口等着他们。
待周韶川停好车后,跟律师一道领着谢疏音往里走。
一层层铁窗关押着无数的犯人。
他们签字、交付身份证明、通过安检后,终于来到了探监室。
方韵早早的穿着囚服坐在里面等着,一看到谢疏音的身影,便激动的站起身来,双手贴着透明玻璃,无声的喊道:“音音!”
谢疏音见到母亲的身影,也分外激动的跑上前,快速的拿起通话的工具,哭着喊道:“妈妈。”
方韵也拿起了通话工具,手掌依旧贴着玻璃,激动地说:“宝贝,你瘦了。”
“妈妈,我好想你。”谢疏音哭着说,“我好想好想你。”
“不哭不哭,妈妈出去就去找你。”
“嗯。”
母女两人分外激动的聊了会儿后,方韵擦了擦眼泪,“你是怎么来探监的,是谢家乔带你来的吗?”
她们心里都清楚,谢泰初不会让谢疏音来探监。
她摇摇头:“是,是韶川哥哥。”
“周韶川?”方韵皱眉,“他跟谢家乔玩得很好,周家也跟谢家有密切的合作,但我记得你跟他不怎么见过,也不太认识。”
谢疏音不愿意跟她说自己这一年在外面发生的事,也不愿意跟她说关于周韶川的事,于是改口问道:“别说我了,妈妈你在里面怎么样?”
“嗯,很好,你别担心我。”方韵慈爱的看着谢疏音,“宝贝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入狱后,你爸爸有没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去你外公外婆家生活?”
当初方韵入狱,谢疏音通过谢家乔安排,曾见过她一面。
见面时,方韵就极其恐惧谢泰初会针对谢疏音,便让她去方家生活。
但她哪里知道,她入狱,方家确实有来人为她声讨,可最后还是被谢泰初的一纸利益给压回去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方韵做错在先,谢泰初把她送进去也无可厚非。
只能说他狠心绝情,非得要在谢疏音长大成人的时候才将她送进去,摆明就是要让方韵在监狱里都活得不痛快。
方家也不敢大肆为方韵跟谢疏音做什么,毕竟谢泰初在海外市场可是压他们一头。
所以即便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在感情和利益中,选择了利益。
去找他们求助,只会落得个‘活该’的罪名。
“我去了。”她低声说,“外公外婆对我很好的,所有亲戚都很同情我,爸爸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对我依旧很好,不存在为难的事。”
“真的吗?”方韵不可置信,“你爸居然没有针对你?音音,你可不会撒谎,别骗妈妈。”
“真的。”她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妈妈,你要保重好身体,我等你出来。”
*
周韶川站在监狱门外的中庭里抽烟,身子斜斜的靠在树边,律师站在他的身侧,看着里面幽深的走廊,说道:“你什么时候跟谢家乔的妹妹这么熟?我记得你也没见过她几回吧。”
周韶川手指夹着烟,烟雾从他嘴里慢慢散发出来,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他弹了弹烟灰,“她妈妈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减刑的可能?”
“我已经递交申请了,只不过这样的申请最好要瞒一瞒谢总跟谢家乔,这要让他们父子俩知道,准得发疯。”律师也抽着烟,“他们多恨她啊,这要知道她能减刑,非得找律师把她牢牢钉死在里面。”
周韶川没说话。
其实于情于理,谢泰初做的也没错。
当年方韵的手段确实过于残忍,硬生生的拆散了谢泰初跟方云,让谢家乔一个人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受尽苦楚。
这要是换做是他,别说把方韵弄进去,就是让她进去了,也不会让她在里面好过。
他吐出烟雾,“知道了。”
律师瞥了他一眼,“不过你对这事这么上心干什么?不像你的风格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韶川轻笑,“谁让里面那位是我未来丈母娘,丈母娘受苦,女婿不作为说不过去吧?”
“哟,有情况啊。”律师扔掉烟头,搂住周韶川的肩膀,“你跟这位谢大小姐……有猫腻。”
“有是有,但人家不喜欢我。”
律师笑着说:“那这不能怪人家,你看她周围都是什么小鲜肉、小嫩草的,你看看你,光是年纪就大人家这么多,我要是她,我只会跟你玩,不会跟你结婚。”
周韶川:“……”
律师:“毕竟你这身材跟脸没话说。”
“……”
周韶川瞥了他一眼,“可他妈现在连玩都不愿意跟我玩!”
话音落下,谢疏音就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泪痕,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她垂着头走到两人跟前,硕大的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周韶川伸手去擦她的泪水,律师则拿纸巾给她。
他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于是摸摸她的头:“不哭了。”
本来以为带她来见方韵可以解了她的心结,没想到见过之后,眼泪就根本没断过。
出门在哭。
坐车在哭。
下了车还哭。
周韶川捏着她的肩膀,把她的眼泪狠狠擦干净,威胁道:“再哭,以后都不带你去见她。”
一听到这话,她便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什么,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她吗?”
谢家乔说她好哄。
如今想来,确实是实话。
好哄的很。
一句话就能让她哭了半天的眼泪给止住了。
他笑着点头:“那你就要看我这个‘监护人’同不同意了,我要是同意,你想每天见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每天?!”谢疏音立刻露出诧异又惊喜的笑容,“真的吗?”
周韶川眯着眼眸,“当然。”
律师坐在车内看着他们,忍不住拍了拍车门打断,“周总,咱们能走了吗?”
周韶川回眸瞪了他一眼,迈着沉稳的步子往里走。
刚才回程时,律师就准备以帮他办探监手续为由,借机敲他一笔,让他出钱请吃饭。
周韶川领着两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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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疏音却一心想着他说的那句‘每天见她’那几个字。
要知道她这次审核流程就走了几个月,中间提交的文件,签名就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这才千难万险的见了母亲一面。
如果能每天见到她,那就算是再辛苦又如何呢?
她快步走到周韶川身边,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
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周韶川。”
周韶川:“……”
“韶川哥哥?”
周韶川:“……”
“叔叔。”
她的尾音微微往上扬,带着一丝慵懒和甜腻,很是好听。
周韶川挑眉,觉得十分好笑。
之前见他没有任何好脾气,给她红包也只会叫他站远一些,叫名也从来不尊敬,开口闭口的‘周韶川’。
如今有求于他就开始喊‘叔叔’。
真有意思。
他故意不搭理她,“今天有点饿,多吃些。”
三人进入厅内,各自点了餐,谢疏音却还一心想着见母亲的事。
用餐也故意坐在周韶川身边,还把自己餐盘里的肉放到他碗里。
见他微微挑眉不解,她就露出一个示好的笑容。
他也不避讳,右手放在桌面上,食指反扣轻轻一敲,紧跟着越来越多的肉往他餐盘里送来。
律师Alan跟周韶川也算是熟识,从未见过他这般跟一个女孩计较。
不过就是想吃肉,多点一份不就行了吗?
他那么多钱,缺这点钱?
Alan不敢明说,只是笑笑着问:“难不成疏音这肉比我们好吃?要不也给我来一块?”
周韶川瞥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便吓得Alan不敢再说话,连忙吃着自己面前的餐食。
周韶川收回眼神,扭头看着谢疏音,说道:“其实你妈妈的事,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谢疏音的电话就亮了起来。
她拿起电话,快速按下接听键:“秦予,我已经到家啦。”
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周韶川见状,本来还含笑的眼眸顿时掀起了腥风血雨,双手紧握成拳,散发出来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他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就看见谢疏音站在门口接电话,言语温和,时不时带着笑声。
“我见过我妈啦,她挺好的,不过我可能要在国外待着了,学校那边已经通知我让我继续上课,而且我有可能经常能见到我妈,所以短期内我不会回国。”
“嗯,我知道的,就是委屈你了。”
她跟秦予说话,自然至极,既没有小姑娘的扭捏,也没有像对他一样的冰冷。
果真是,利用完了人就可以不当回事了。
她丝毫没有察觉他站在身后,还在跟秦予聊着天,“嗯,行,那你到时候有空来美国看我,等我学业一结束我就回国去找你。”
交代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
扭头望去,就看见周韶川站在台阶上,表情阴冷的盯着她。
她有些心虚的把手机我在手里,拧着眉头:“干嘛用这种看我?”
“谢疏音,你可真行,你是不是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你是真仗着我现在喜欢你就这么为所欲为是吗!?”
他的声音冷到极致,夹杂着几分戾气。
谢疏音微微皱眉,真不知道他这个脾气到底要发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之前说喜欢她,说看不得她跟秦予在一起,她可以理解,毕竟她之前一直在追着他跑。
可是日子也过去这么久了,他这份喜欢,也该到头了。
她自认为自己是比不上乔雪宁的。
乔雪宁能让他喜欢那么多年,她没办法做到这个地步。
也许等这段时间过去,他就不会喜欢她,也不会因为秦予而跟她发脾气。
想到这,她没好气的开口:“秦予说到底是我未婚夫,我跟他说几句话还需要你同意吗?”
未婚夫!
她是知道怎么才叫气他。
他们连那个订婚宴都没办成,秦家也没有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她倒是要上赶着去做他秦予的妻子。
周韶川双手青筋暴起,隐隐在发疯的边缘:“我给你一个机会,你重说。”
谢疏音咬了咬唇,想了好半天,“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继续往下说。
说到底,她这会有求于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着他,“要不你给个提示?”
“行,给提示是吧。”他看着她,“你说你要跟秦予分开,就说这几个字。”
谢疏音恨极了他的霸道。
但又不敢顶撞他,毕竟他是有办法让她见到母亲的。
思量再三,开口说道:“你要我说这几个字,我可以说,我会跟秦予分开,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周韶川微微眯起眼眸,冷笑一声,往台阶下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朋友,我有很多东西没有教过你,我今天就教你一件事,叫做人做事,要给自己留余地,我可以让你每周见你妈妈一次,我还可以帮你赶走房宵玉那对母女,但相应的,你应该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是你这么不懂事,这么不给自己留余地,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他个子本来就高,又站在台阶上,高出谢疏音一大截。
说话间,双手插在西装裤里,微微弯下腰与她对视,“你这么聪明应该懂怎么做。”
“你是想要我的身体吗?”谢疏音毫无畏惧的对上他的眼神,“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给完不要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我不喜欢你,多的是女人喜欢你,一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让人觉得你有多深情似的。”
周韶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怪她这么说。
他之前对别乔雪宁有多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所谓是做过的事,现在如刀剑刺穿心肺,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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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我跟你做笔交易,我让你见你妈妈,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不强求你跟秦予断绝联系,但不要让我看见,否则我会打死他。”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要是足够爱他,就让我看看你能为他委曲求全到什么地步。”
第 38 章
谢疏音不一定能为秦予委曲求全到什么地步。
但他话既然这么说了, 也不好再顶撞下去。
给个台阶往下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于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西装,“行, 我答应你,以后暗地里跟秦予联系, 不在你面前。”
周韶川:“……”
总有一天要被气死。
不过也好。
至少不用当着他面, 碍他的眼。
眼不见为净。
这顿饭,两人都吃不下了, 周韶川直接让Alan自己坐车回去,自己则送谢疏音回家。
一路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车子抵达谢家别墅门口时, 就看见谢泰初领着房宵玉母女往里走。
这本来是他们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可现在这对母女要住进来,霸占着属于她的回忆、抢夺她的东西。
谢疏音靠在位置上,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停了下来。
周韶川看着她的侧脸,白皙细嫩的皮肤上还带着巴掌淤痕。
她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到了今时今日, 却是要她从那荣华富贵里摘离出来,尝遍这世间苦楚,也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什么感受。
周韶川从未心疼过什么人, 但谢疏音算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车内静寂多时,便听她说:“你刚才说, 要跟我做交易,你再说细点, 怎样的交易。”
“你搬到我家住,省得在这里看见她们母女碍眼,那套别墅距离监狱仅仅一条街的距离,去你学校大概十来分钟,你自己开车去上下学也容易,我不能让你每天见你妈妈,但是一周一次没问题,作为交换,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秦予,以及——”
他顿了顿,“你难过了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憋着。”
谢疏音露出苍白的笑容,扭头看着他,“周韶川,其实,我比你想得坚强多了。”
然后开门下车,面不改色的朝着别墅走去。
周韶川也跟着她身后走进去。
房宵玉母女从未见过如此豪华的别墅,一进门就被富丽堂皇的装修迷得花了眼,心中不断感叹这有钱人的生活实在是太奢靡了,连喝水的杯子都价值不菲。
谢疏音走进门,面无表情地说:“卓颖祎,你跟我上楼,我有话跟你说。”
卓颖祎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回眸望去发现是谢疏音。
心中颇有些不满,但又不好发作,这才笑意盈盈的回了一句‘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上楼的方向,可谓一步一景,墙壁挂着的壁画、路过的佣人,无不彰显着住在这里的人有多享受。
二楼左拐便是谢疏音的房间,整体色调是粉色,不同的粉色调形成了独特的装修风格。
房间面积大得可怕,里里外外好几间,就像是一套公寓似的,光是衣帽间就一眼望不到底,奢侈包包、搞定礼服,按照季节和款式颜色依次排序。
她随意的推开一扇门,整面的包包墙映入眼帘。
随后靠在门边,看着卓颖祎那吃惊的表情,笑着说:“我要搬出去了,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
“都可以给我?”卓颖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说,都给我?”
“对,不止这些,我这个房间也可以让给你。”她双手环抱着胸,“但是你最好去问问我爸爸的意思,毕竟他可没说让你们住哪儿,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他不开心,我想你们也会过得不好。”
谢疏音这关心真是来的莫名其妙。
按理来说,她们可是闯入她家的入侵者,她不哭不闹,居然这么大度?
难不成是知道自己以后没有办法跟她们母女斗下去的手段,所以提前认输?
也是,这么一个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根本就没什么心眼。
别说玩手段了,就是说狠话都说不出口。
卓颖祎微微挑眉,“那就多谢咯,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这间房的,毕竟以后我可是这里的主人了。”
谢疏音冷笑一声,没说话,随意的挑了一个包包转身离开。
走下楼时,看见周韶川正坐在大厅里跟谢泰初喝茶聊天。
卓颖祎刚得了这么个心仪的房间,又看见心动的人坐在楼下,一时之间,高兴得蹦蹦跳跳往下走,甚至还不小心撞了一下谢疏音。
谢疏音捂了捂手臂,并未放在心上。
走下楼后,卓颖祎就扯了扯房宵玉的手,示意她说上几句。
房宵玉打量着谢泰初跟周韶川的脸色,开口说道:“泰初,咱们这次回来也算是要感谢周家,不如我们请周——”
话,还没说完,周韶川就站起身来,看着谢疏音的身影,“这么慢,快点。”
谢疏音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着谢泰初说:“爸爸,我跟韶川——”
“行了,你不用说了,韶川刚才跟我说你要住到他家里。”谢泰初喝了口茶,“我同意了,以后周末常回来。”
谢疏音颇有些诧异,扭头看了看周韶川。
她上楼才多久,他就这么跟谢泰初谈好了?
周韶川微微挑眉,弯下腰低声说:“你爸比你更好哄,我一说你有点喜欢我,他什么理由都不听,就放你走了。”
谢疏音:“……”
她干笑两声,“嗯,行,那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卓颖祎就凑上前,抓着谢泰初的手臂,笑吟吟地说:“谢叔叔,刚才疏音姐姐说把她的房间让给我,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留给我,那我等会是不是就能把我的东西都搬进去?”
听到这话,谢泰初这表情愣了一下。
幽幽望着周韶川跟谢疏音离去的方向。
他这个女儿,他是了解的。
心无城府,也没有算计他人之心,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白花。
他领着房宵玉母女回来,已然是把她气得不轻,她怎么可能会跟卓颖祎说将房间让出来?
那个房间可是她睡了二十多年,房间里的所有物品也都是他跟方韵买回来送给她的。
她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她不可能说,那就是卓颖祎在撒谎。
也是。
卓颖祎是非常典型的小老百姓,贪财、贪心、一肚子花花肠子,要不是房宵玉就这么一个亲人,他也不会将她带到这里来。
想来她们两人刚从在房间里,一定是卓颖祎说了什么威逼利诱的话,又或者是气她了。
当初在国内他动那么大的怒,不是因为他对她没有感情,而是她活到这么大,头一回敢忤逆他。
如今打了也打了、骂也骂了,却是不能看着别人踩在她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谢泰初脸色一冷,把茶杯放下,“那个房间你不能碰。”
卓颖祎一愣,“可是疏音姐姐……”
“你别管她说了什么,她每周还要回来,你这样强行要她的房间,你让她住哪?”谢泰初少有这么发怒的时候,“更何况,我没说让你们母女住到这里,音音她回家看见你们也不舒服,你们的住所,我自有别的安排。”
房宵玉一听这话,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卓颖祎则崩溃的说道:“不住这?谢叔叔,可是我是把您当爸爸的呀,我想住这陪着您,疏音姐姐又搬出去了,您一个人住多孤单啊。”
“这里是音音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住这,她住哪?”
卓颖祎:“……”
*
周韶川在各处房产众多,这也是富二代们普遍的乐趣——买房子,投资房产。
周韶川有点不一样,他就是单纯喜欢房子多的感觉,就单说靠近监狱附近的这套别墅,实际上地理位置不好,也没什么投资的潜力,就是单纯觉得它好看。
谢疏音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一棵盛开的藤本月季。
缨红花挂满了整棵树。
周韶川见她盯着树看,便走到树边摘了一朵花递给她,“这我亲手种的。”
“你还有这雅兴?”
周韶川微微挑眉,“雅兴算不上,就是随手种的,好在本身好养活,也就长这么大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迈开步子走进大厅,别墅内的装修采用的是美式装修,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院落的月季。
旁边的书柜放着各个国家的名著和一些金融书籍,随便一翻,也都是之前教过的。
摆设什么都很简约,像是符合他的个性。
茶几上还放着一个木雕,旁边有雕花的工具和一些被刨落的木屑。
木雕乍一看是一条鱼,近看像是个练费了的手工品。
她随手拿起那个木雕,问道:“你雕的?”
“嗯。”周韶川点头,“以前读大学时,跟艺术系的玩得不错,有个学美术的朋友,木雕很厉害,跟着学了点。”
“你都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有心情雕这个呢?”
周韶川看着谢疏音的侧脸,皮肤白皙细嫩,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露出一排阴影,随着她的说话轻轻摆动,缨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不讨喜,但就是莫名让人喜欢。
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一只手的手肘靠在腿上,声音低沉:“你这话,是在意我吗?”
谢疏音扯出一抹笑意:“你要是工作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免得想得太多,脑子会坏。”
富家千金,普遍都如她这般爽朗直接,但她跟她们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她是真正单纯。
有些人单纯,便是蠢,有些人单纯,便是笨。
她是单纯得让人觉得怜爱。
好比那看他的眼神,直接又干净,像极了被捧在玻璃里供人观赏的琉璃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的话确实不好听,但也不是不能听。
他慢慢拿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后,说道:“你只要在意我一分,脑子坏了也没事。”
谢疏音冷哼一声,没在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来往二楼走。
周韶川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
谢疏音搬进周韶川的别墅后,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
学校里的课业不多。
放了学就能直接回来。
偶尔能看见周韶川,但基本没怎么说话。
这天下了课,她徒步回到别墅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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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扮的很妖艳,那么冷的天就穿着一件一字肩的毛衣,化着精致的妆容,连头发都去烫染过。
与之前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卓颖祎相差甚远。
走近后,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因为距离远,她也听的不太清,但是隐约有那么几句‘睡’‘陪我’,听清了。
心中一怔,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卓颖祎样貌是比不上她,但是身材不错,要是她主动送上门,周韶川也没什么推开的理由。
她不再往里走,转身离开。
既然他们要办事,那她就把家让给他们好了。
反正这里也不是她的家。
晚上六点,谢疏音迟迟没有回家,周韶川给学校和她家分别去了电话,都说她已经回家了,以及根本不在家。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
周韶川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通通都处于关机状态。
窗外一声惊雷,紧跟着硕大的雨珠一滴一滴的落在窗户上,快速的绽放出水花。
惊天雷雨倾盆落下。
他黑眸一沉,拿着衣服就朝着门外走去。
雾沉沉的天空,惊雷闪现,一条银白色的闪现横跨在不远处的地平线。
谢疏音来不及避雨,抱着头疯狂往山下跑。
但雨来得太急、太快,不到一分钟,硕大的雨水就这么打落在她身上。
即便是穿着厚实的大衣,也被淋了个落汤鸡。
跑到半山腰时,看见熟悉的停车站,便快速跑了过去。
只可惜停车站的挡雨棚坏了,只有一半还能用,她只能将整个身子紧紧贴着站牌,可雨水还是溅落在她身上,将她的长发打湿。
这么冷的天,落下来的雨水打在大衣上。
大衣渗透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偏得手机也没电了,联系不上周韶川。
山上的天气本就阴冷潮湿,她又淋了雨,一时之间觉得头重脚轻,身子踉跄的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出现在眼前,灼伤了她的视线。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遮挡光芒。
下一秒,她就透过指缝看见周韶川从车里走了下来,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怒吼:“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从六点到现在的十点,他找她快找疯了!
害怕她出事,又害怕她离开。
心急如焚的满大街乱找,去她家,去学校,去她可能去过的地方,结果都没有看见她。
他害怕她像上次被乔雪宁带走一样,自己大意,最后让她遭受这样的苦楚,他恨不得将整个城市颠覆,而她却坐在这里,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
谢疏音被他捏得生疼,抬起那双沾染雨水的眼眸望着他,“我这不是,怕打扰你的好事吗?”
“你在阴阳怪气什么?”他找了一整个晚上,语气也不太好,“我哪里做得让你不开心,你直说。”
“我敢吗?我有资格吗?”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跟我爸都是有主意的人,我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小孩,你们想带别的女人进门,就可以带别的女人进门,想同情我,就可以对我好些,不想同情我,就让我滚出去,我是什么?我就是你们谁都不想要的垃圾,你们想往哪里扔!就可以往哪里——”
‘扔’字还没说出口,周韶川直接扣住她的后颈,想要吻上去,却又害怕她反感,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将头靠在她的额头上,将那一吻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冰冷的雨水就这么溅落在两人周围。
他的话,跟淅沥沥的雨水糅合着,字字句句揉进她的心里。
嘶哑的嗓音带着丝丝低沉,就像是家里那个古董时钟般,在这雨夜里被无限放大。
“谢疏音,我找你快找疯了。”
旁边的车灯照着,周韶川颀长的身影微微侧着,雨水滑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慢慢凝聚,滴落下来。
靠着她额头的肌肤滚烫,她头一回这么炙热的感受到他在担心她。
可是她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曾经的她就是走近一步,坠入了无尽深渊。
她不敢再相信,有人能真心实意的爱她,有人能不求目的的只为她好。
于是她缓缓开口:“你要是,在之前那样对我,该有多好,也许就算你再爱乔雪宁,我都可以接受。”
她的声音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是啊。
太晚了。
他也想回到那个时候,回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跟她说,其实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被她深深吸引。
是这不敢试探的心、是这谢家乔的请求、是所有的东西在推着他往前走。
才令他走到这么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爱她。
可是,又怎么爱呢?
她那伤痕累累的心,早已经无法复原了。
他绝望的闭上双眼,“我只有一个请求,以后别这样让我找不到你,我也会害怕。”
他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在满大街找她的时候,在恐惧她出事的时候,在担心她被人欺负的时候。
在看到她平平安安的坐在那里,浑身被淋湿,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时,所有的痛苦彻底消散。
她爱秦予又怎样?
她想跟秦予在一起又怎样?
只要她好好的。
他都能接受。
他牵着她的手坐上车,快速打开暖气,脱掉已经湿掉的衣服,瞥了一眼,看见她脱掉了大衣,却把头扭到车窗的方向。
透过反光的车窗,他看见她的哭了。
车内的气氛静谧无声,他伸过手来,轻轻擦拭她的泪痕,“不哭了,带你回家。”
她慢慢扭过头来,看见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包裹着创可贴,想问他是不是在寻找自己的路上受伤了,又没敢继续追问。
车子一路到别墅。
别墅外依旧下着淅沥沥的大雨,她走进房间,就看见一根木雕的簪子放在她的床头。
非常别致的叶子造型,三瓣叶子被雕刻得栩栩如生,背面就是她的名字:谢疏音。
她摸着那个名字,想起了当初在易城别墅,因为乔雪宁的到来,她跟周韶川大发脾气,她跟他说——“怎么不敢,反正你也不是只给我一个人抓,你也给别人抓过,我不想要别人剩下来的东西。”
他回她: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是不是我换个只有你谢疏音独有的东西,你就不生气了?
原来他记得。
原来那木雕是给她做的。
所以这是她独有的。
再也不是别人不要的,别人剩下的。
门外,周韶川的声音传来,“我发烧了,我先去医院,你有没有事?”
她回过神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看见周韶川脸色不太好的站在门外。
见她出来,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你在家好好待着,泡个澡,药我给你泡好了,在楼下放着,喝完睡觉。”
谢疏音点了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见他手指上的创可贴,顿时明白了伤势从何而来。
她突然喊住他:“周韶川。”
周韶川停下,却并未转身。
“以后别让卓颖祎出现在这,我不喜欢她,另外——”她拿起手里的木簪,“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周韶川听完这句话,顿时明白她今天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
原来是回来看见他跟卓颖祎在一起了。
他笑了笑,正欲跟她解释,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他按下接听键,听到对面说的话,脸色一变,“我现在来公司。”
谢疏音见状,喊道:“你发烧要去医院,别工作了。”
周韶川往楼下走:“有点棘手的事要去处理,处理完再去。”
谢疏音知道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工作过劳死的人。
他发着烧还要去医院工作,这不摆明找死吗?
她立刻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周韶川,去医院好吗?”
周韶川低头看着她紧握着他的手腕,再顺着她的手慢慢往上望去,对上她的眼睛。
眼眸里掀起了无数的风浪,仿佛稍不注意就会彻底掀翻一切。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那么现在,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意我吗?”
第 39 章
大厅未开灯, 只有楼梯处的感应灯亮起。
暖黄色的光芒落在两人身上,她望着他的眼眸,炙热且深情, 与以往看到的都不同。
纵然想退缩、纵然想逃离,可他发烫的手腕却在告诉她, 一切都是因为她。
“你可以不用回答。”周韶川的声音沙哑得让人耳朵酥痒, “但我只想要你最真实的感受。”
不是因为他找她而感激。
不是因为他送她木簪而感谢。
更不是因为找她而发烧所以同情。
谢疏音慢慢松开了手。
而看着她松开的手,周韶川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遂转身离开。
可刚走到一楼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我换好衣服陪你去, 等我。”
周韶川一愣, 回眸望去,就看见她已经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就换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头发随便乱擦就跑下来,拿着他的车钥匙往门外走。
周韶川看着她的身影,莫名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是三岁那年,她穿着粉色的裙子, 长得粉雕玉琢,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腿, 仰头看着他, 喊他‘哥哥’。
他当时就在想,这么小的孩子, 长得这么漂亮,将来怎么得了。
后来她十岁那年, 谢家为她举办生日宴,他应邀来参加,彼时的他已经二十二岁,俊美矜贵,拿着礼物走进来时,就看见昔日的小奶娃变成了惊艳众人的大美人,在灯光环绕、朋友相拥中,笑得很甜。
谢泰初领着他走到她跟前,说道:“音音,这位是周哥哥,你还记得他吗?你三岁那年,你可抱着他不肯松手呢。”
谢疏音的眼眸干净澄亮,将他从头到尾的打量,露出甜甜的笑容:“周哥哥好。”
她那会的嗓音还是童音,如黄莺般袅袅动人。
他的心莫名的一动,微微挑眉,“不准叫哥哥,叫叔叔。”
“叔叔。”她喊道,“叔叔来跟我们玩!”
她的小手牵着他的手,暖得一塌糊涂。
二十岁,她家中遭逢巨变,母亲入狱,父亲弃她,她不得已回国,却不再爱笑,不再用那甜甜的声音喊他,用无数的盾筑起堡垒,将自己藏匿于其中。
却又因为他,一点点卸去心防,将一颗真心奉献给他。
所以他有时在想,如今被她这般厌恶,是活该的。
可又自私的在想,若她能原谅他,该有多好。
冬天很冷,两人坐上车后,打开暖气,他靠在位置上,因发烧而变得无比沙哑的嗓音响起:“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我自己开车去也一样。”
谢疏音开着车慢慢离开车库,望着远处的景色,说道:“你发烧开车,万一出车祸的话,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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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韶川闭着眼睛,轻笑:“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谢疏音眉头一皱,抿着唇:“你少做梦,老实坐着。”
周韶川不是现在发烧的,他在找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发烧了,强撑着身体找了她一个晚上,紧绷的情绪崩塌下来,就彻底绷不住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便因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
等车子抵达医院时,谢疏音怎么都叫不醒他。
她伸手去拍他的脸,去摇晃他的手,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滚烫的温度告诉她,他快不行了。
立刻下车找来护士,将他抬了进去,一量体温,已经烧到39度,医生做了初步检查后,开了退烧药,让他在病房躺着观察接下来的情况。
她坐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的右手的手指上一共是贴了两张创可贴。
这双手在商场上纵横捭阖、驰骋风云,到头来却为了她受伤。
她拨弄着他的手指,全然没有注意他已经苏醒过来了,就这么看着她的侧脸。
或许是感受到灼热的目光。
她顺着那道目光望去,就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周韶川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手。”她问道,“是雕这个木簪所以受伤的吗?”
“嗯。”他微微滚动喉结,“我记得你在易城的时候还挺喜欢戴簪子的。”
她有两根簪子,平日要是穿偏中式的衣服会戴簪子,只不过其中一根簪子在发生小屋子的事情后就被她摔碎在那个屋子里了。
从那以后,她也没戴过簪子。
“嗯,我有点害怕,不敢再戴了。”她低头,从口袋里拿出那根木簪,轻轻摩挲着后面的名字,“不过这根好像看起来还行,如果遇到之前那种事,大概率也戳不进我的肉,不会受伤。”
她带着玩笑的口吻的说着。
周韶川却皱眉,“我也害怕,所以这个头我削得很圆润,就算将来你想效仿古人用簪子自戕,也没有办法。”
指尖所落之处,便是圆润的簪头,几乎没有任何尖角的部分。
“音音,我想对你好,但不是表面的好,是能让你觉得不会难过的好。”他很疲惫,几乎是闭着眼睛说话,声音低沉沙哑,“你嘴上不说,我心里清楚,你很受伤,无论是在易城,还是在你爸的事情上,你一直在这些事情里学着长大,学得太辛苦了。”
安静的病房里,他的声音像是安抚人心的提琴,一字一句都能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心扉上。
这好像是她发生那么多变故以来,头一回有人跟她说,在这些事情里,体会到她成长的辛酸和痛苦。
那瞬间,仿佛所有遭受过的苦难,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宽恕。
她垂着头,哽咽道;“你说的对,成长的代价很痛,我现在22了,比起两年前,我觉得我最大的变化就是,我开始承认这个世界就是有人不爱你,哪怕这个人曾经有多爱你。”
周韶川不喜欢听她的哭声。
于是眯着眼睛伸出手,轻轻去抹她的眼泪,轻飘飘的话落下,“我不会变的,音音。”
“所有的感情都会变,没有不会变的感情。”她悲观地说,“你今天对我这么好,将来也许有天也会忘记我。”
周韶川眼睁睁看着她从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变成如今这个束起无数壁垒的人,这其中,有他的份儿。
他闭上双眼,眉头紧皱,突然意识到,自己伤得她多深。
他沉默半晌,开口:“你还记得你回国第一次见我的场景吗?”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天她刚从学校出来,他就开着车在那里等她,他下车拦住她的去路,跟她说是谢家乔的朋友,逼着她喊他‘叔叔’。
她当时就在想,这人好生讨厌,还强行抢了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告诉她有事没事都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来处理。
于是在发生被舍友排挤的事情后,她就去会所找他了。
不过这样的回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特别的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很好看,是在湖心湖泊旁边的桥上,夕阳的光散落在湖水上,映衬得水面波光粼粼,微风一吹,岸边的柳树就随着风摇晃枝条。
“不太记得了。”她故意说反话,“有什么不对吗?”
周韶川轻笑,“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有心动的感觉。”
他看着她,眉眼里带着笑,“但是我下意识的否认,我觉得是因为你太漂亮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美的事物动心很正常,所以我没有理会,后来你搬进我家里,我经常会梦到你,我也当做是压力太大。”
谢疏音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眉头紧皱,右手抓着木簪,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可他没在继续往下说了。
整个病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谢疏音没耐心等下去,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你经常梦到我?梦到我什么?然后呢?”
他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不回答她的话。
她听到一半,听不到后面的话,实在有些抓心挠肝,于是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周韶川。”
周韶川:“……”
“叔叔。”她闷闷的喊他,“别装睡了,然后呢?”
他抵不过她的那句‘叔叔’,轻笑的睁开双眼,凝望着她,“还要什么然后,我就是对你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只是都被我自己强压下去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该早点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的。
从她回国的第一面开始。
而不是反复的以‘她是个小孩’‘她是谢家乔的妹妹’为由,一次次压制自己的感情。
“而且我当时想着,感情这东西,并不重要,既然不重要,又何必在乎身边的人是谁?”
“可笑的是,我在这样‘清醒’的认知里,越陷越深,却还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意。”
“音音,一见钟情不假、深度沦陷也不假,假的是我对感情的认知、对你的认知都太浅薄了,浅薄到我以为只要时间流逝,所有的爱都会消失。”
他还记得她离开易城后的那个晚上,他在迤山公馆怎么睡都睡不着,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夜空,想她在家做什么、想她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她有没有半夜起床找东西吃。
越想就越烦躁。
如此理智的他,头一回做了不理智的事——当天夜里就放下所有事物,直接坐飞机去她家找她。
可真正到了美国,又觉得这个念头十分可笑。
她是个孩子啊。
是谢家乔的亲妹妹,他为什么老是对她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抽完时,他坐在自己家里,看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她本就是不一样的。
她的性格直爽、温柔、善良,从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就早已经将她放在心里。
这不是什么亲人的感情,也不是什么见色起意,他就是喜欢她的单纯和率真,喜欢她没心眼的对待每一个人,喜欢她总是笑着喊他‘三叔’。
后来在谢泰初的宴会上见到她时,看见她那么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笑吟吟的模样,竟没有半分是为他。
于是他假借理由,骗她到无人的地方。
他下流又卑鄙的对她说了难听的话,实际上都不是他想说的。
他就是想问她,回家那么久了,有没有想过他。
她没有。
甚至很惶恐跟他待在一起。
明明工作很忙,明明日夜颠倒,却还是将她的生日礼物送到谢家乔手上。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将礼物扔掉。
迫切的想见她,又没个正式的理由,于是只能回家撺掇父母,让他们假借祭祖为由,跟谢家一起回国。
他终于又见到她了。
但他不敢声张。
他看得出,她很讨厌他。
所以在京城别墅,他也不敢做过分的举动,再加上当时分公司事物也繁忙,便想着先让她在这里适应几天。
谁能想到,会出秦予这个变故。
当他知道她要跟秦予订婚时,气得快疯了,他那个时候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因为在谢泰初宴会上,他借着黄盈的名号来试探她,所以她生气,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愿意接受父母给他们安排的婚事?
她那么理直气壮的跟他说,她要跟秦予在一起。
他脑海里想着,她敢嫁给别人,也可以娶别人,于是去找黄盈,结果在她家里,他闻到熟悉的荔枝香,顿时才发觉,他根本就没办法看着她嫁给别人。
这样焚烧的痛感,像是要将他彻底粉碎。
他才明白,这人跟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倾尽所有想爱他,他没有给回应,错过一切。
如今发了疯似的想弥补她,也并不是想要占有她、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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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只是可笑的,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幸福。
*
周韶川烧到后半夜才褪下来。
谢疏音就靠在他床边昏睡过去。
等他醒过来时,就看见她安睡的容颜,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容颜。
她睡眠很浅,他轻轻一碰,便立刻睁开双眼。
一双雾蒙蒙的双眼望向他,“你退烧了吗?”
说完,就用手贴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了,微微松了口气,“太好了。”
“你在这里陪了我一夜?没回家?”
“嗯。”谢疏音坐直了身体,扭了扭脖子,“医生说最好要家属陪同,所以我就留下了。”
实际上本意是,她觉得是自己害他这样发烧的,不留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周韶川眉眼温柔,玩味似的说:“家属。”
谢疏音一听到这话,连忙用手去堵他的嘴,但是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慌张的收回来,“你自己能走吧?我先去停车场开车。”
说完,便急匆匆的朝着门外走去。
周韶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谢疏音取来了车,等他坐上来后,她开口说道:“我想去华人街吃肠粉和豆浆,你吃不吃?”
“都可以。”
医院距离华人街也不远,驱车也就半个小时。
之前她特别喜欢这里的一家肠粉店,加肉加蛋的味道就是比别家细腻很多。
把车子停好后,谢疏音自然的跟他说:“你跟老板说我什么都要加,豆浆少糖,我要去对面买烧饼配着吃。”
说完,就听到他笑了一下,“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在易城,早餐都吃得很清淡。”
“我在易城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就想吃点重口的。”
“行,我帮你去点。”
两人下车,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谢疏音的电话响起,拿出手机一看,是秦予的短信:【挺想你的,我下个月有机会去美国看你。】
她想了想,给他回:【不,我下周回国找你。】
秦予:【好啊。】
将手机放回到口袋里,不小心就碰到了里面的木簪,心头一沉。
即便她不能跟周韶川在一起,却也没有办法继续跟秦予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下去。
她以为感情这种事,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到。
只要她能够多想着他、多念着他,就可以把爱情转移。
但现在她才发觉,爱情这种东西,既存在,就无法磨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何况她要在国外待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国,这样一直拖着秦予,不是什么好事。
他值得更好的人。
所以她想回国跟秦予说清楚,让他去找他自己真正中意的人。
买完烧饼回到肠粉店,周韶川已经给她点好了肠粉。
热腾腾的肠粉端上来,两人一人就着豆浆,一人就着馄饨,谢疏音缓缓开口:“我下周要回国一趟,大概两天吧,所以探监的日子往后挪一挪。”
“你要回国干什么?”
她一愣,“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你家了,我要回迤山公馆取一下。”
第 40 章
周韶川对谢疏音回国的事并未起疑, 她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还特意跟连姨通过电话,让她这两天好好照顾她。
连姨听说谢疏音要回来, 高兴得赶紧上楼将她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
当初她走得急,东西都没带走, 尤其是周韶川买给她的那些包包、鞋子、衣服, 她是一件都没带。
也不知道这次回来要不要带走这些。
回国的天气还不错,周韶川亲自送她到机场, 待她下车后,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黑眸幽深一望不见底。
沈释给他发了微信:【你猜对了, 她回国不是为了拿东西, 我查了一下秦予的动向,他也是今天从香港回易城。】
周韶川看着那条微信,漆黑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
*
谢疏音坐了一天的飞机回到国内,来不及休息,便约着秦予到市中心的咖啡馆里见面。
她来的时候,秦予已经到了。
透过落地窗看着他的身影,心中自知有愧, 站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迈开步子走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杯冰美式,谢谢。”她走到秦予面前坐下, 冲着旁边的服务员说, “再来一份慕斯蛋糕。”
秦予打量着她的模样,唇角上扬, “未婚妻,好一阵不见, 你又漂亮了。”
谢疏音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秦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秦予右手放到桌面上,“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你大老远从美国赶回来,肯定不是为了说想我这种俗套的话,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咱们去领证,或者是咱们同居?”
“都不是。”她稳了稳心神,“秦予,我想过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订婚宴也没完成,你家人对我也不满,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没办法爱上你。”
秦予一点儿也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话。
从她说要回来时,他就做好了准备。
实际上从她在周家别墅慌慌张张跑下来,跟他说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就明白,她不过是在找一个避风港。
现在大概是不需要他了。
他收敛了笑容,深深叹了口气,“谢疏音,跟我分开是你做的最错的决定,不后悔吗?”
谢疏音:“秦予,你很好,你一定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至于我——”
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会在别的地方祝福你的。”
冗长的沉默过后,秦予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行,我知道了,看在你专程回国跟我说的份上,我原谅你的中途离开。”
谢疏音笑了笑,低声说一句‘谢谢’,拿着包包朝着门外走去。
秦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从口袋里拿出她当初扔进储存罐的那一块钱。
她只扔了这一块钱,就再也没有扔进去第二个。
她对他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增加,也没有开始。
*
谢疏音没有回迤山公馆,而是在市中心的酒店里住下。
她去附近的超级商场里买了一些零食,便拎着走进酒店大门。
周韶川紧跟着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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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在咖啡店见秦予,到她来酒店,他一直都在。
他看见他们相谈甚欢,看见她的眉眼里露出了少有的开心,不免想起她刚搬到他家里时,也是这样无忧无虑。
只可惜现在能带给她这样情绪波动的人,不是他。
走进酒店大厅旁边的咖啡厅里,要了一杯咖啡后,就坐在那里。
大约晚上九点钟,秦予出现在酒店大门,很熟练的乘坐电梯上楼。
周韶川死死盯着电梯的方向,看着层楼数一层层往上,跳到了谢疏音的层楼后,就停了下来。
他不敢想象他们在房间里都做些什么。
一种无力的痛感涌上心头,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毁了半边的心脏,疼得他难以呼吸。
他就这么看着腕表,从晚上九点到凌晨的三点多,秦予终于从楼上下来了。
彼时的大厅静得可怕,‘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时,他立刻站起身来,朝着他走了过去。
秦予一扭头就看见了他,于是站在那里,唇角上扬,“好久不见啊,周总。”
周韶川脸色阴沉,看着他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想给他一拳,但硬生生的将那股邪气压下来了,抿着唇说:“上去见谢疏音了吧?”
秦予一愣,不由得觉得好笑。
敢情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来问他上去见没见谢疏音?
本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的原则,他笑着说:“知道还问呐?”抬起手,用手指敲了敲腕表,“这都凌晨三点了,您在这是蹲了多久啊?”
他故意把他往那边绕,“从九点到三点,多少个小时啊,够我办事半个两三回了。”
都是男人,这样的话,周韶川不会不懂。
他那双黑眸晕染上无数的戾气,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打翻在地,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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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予看着那个眼神,倒是生出几分恐惧来了。
他是想气周韶川没错,但不想死。
他上楼是来找一个项目的合伙人,恰巧跟谢疏音同一层罢了。
这要不是周韶川刚才主动提起,他还真不知道谢疏音也住在这。
秦予后退半步:“周总,有话好好说,这里可都有监控,别动手,我知道你跟谢疏音——”
“她自愿的吗?”周韶川打断他的话,声音嘶哑的很,“她一直……都是自愿的吗?”
秦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过了半晌,缓过神来。
本来有意想跟他解释,但看到他这个神色,突然不想解释了。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难受?
他点头:“对,自愿的。”
周韶川眉头微微皱起,滚动喉结,“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她?”
“我什么时候不真心?”秦予嗤笑一声,“我对她,真的不能再真了。”
“行。”周韶川点头,“你对她是真心,她对你也是真心,为了回国见你,也是破天荒的撒了谎。”
秦予觉得这话有点意思。
周韶川这人一直高高在上,做人做事很有手段,就拿感情的事儿来说,他玩归玩,但从来不碰女人。
这一点就很让人敬佩。
管得住那点子欲望,非常人所及。
可现在,他所有的欲望写在行动上,对她的占有、对她的渴求,几乎毫不保留的展露出来。
他能为了谢疏音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
想到这,他开口说道:“算了,点到为止,我实话跟你说,我跟谢疏音什么都没做,你别对我动手,上回打我,我在医院躺了七八天,这回再动手,我真要真刀真枪的跟你打官司了,赢不过你,也得出口恶气。”
周韶川不相信他的话。
谢疏音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回来,难道只是跟他在楼上聊天聊到这个点吗?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手,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
秦予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接过文件夹看了看。
里面全是关于他最近合作的项目和收购的案子,一个项目少说上百亿起。
他越翻,越觉得周韶川这人深不可测,里面很多案子连他们圈里人都不知晓,他就已经盯上了。
见面、谈判、签合同,一条龙的流程,早早敲定,等别人察觉再去找人时,早就没有份额了。
有一些是看起来不起眼的项目,但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做不赚钱的买卖。
这样的机密明晃晃的摆在他眼前,让他不免有些后怕,看着周韶川,“怎么,你是想我死前看一眼你的丰功伟绩,然后把我活埋了是吗?”
“这些都可以给你。”周韶川抿着唇,“每年,我也会让一个大项目给你,保证你不需要依靠秦家,后续我也能帮你扩宽海外市场,你要是想做这边的渠道,我出钱,你出力就行。”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对她好点,她这两年,过得很苦。”他顿了顿,“如果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你,包括秦家,我都不会放过。”
说完,周韶川就朝着门外走去。
秦予愣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他没有离开,就这么坐在大厅里,等到了天亮,等谢疏音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将文件递给她,“你应该马上要出国了吧,这个是周韶川的文件,麻烦你送给他。”
谢疏音看着他,“你怎么在这,还有周韶川的文件怎么会在你这里?”
秦予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自己从凌晨三点多坐到现在,就是觉得心里头杵得慌。
他是看不惯周韶川,但圈子里谁不知道他看上的项目就不可能撒手,他这么突然间给了他这么多项目,大概率只有一个可能——他彻底沦陷了,彻底爱上谢疏音了。
昔日浪子,也有回头是岸的一天。
说出来也挺可笑的。
“碰巧路过,反正他落了文件在这,你出国的时候给他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予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眸看着她,“哪天要是反悔了,回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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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疏音第三天就返回了美国,周韶川不在家,她就干脆开车去他的公司找他。
周氏集团拥有在海外市场的百分之三十的份额,集团总部位于CBD商业区,除去总部,还有多个分部,不过周韶川办公都在总部进行。
她拿着文件走进大厦的大厅,用英文跟前台进行交流。
前台说周韶川在开会,而且没有预约不能进入。
她只能尝试给他留言。
一般来说,他在工作的时候,不会理会私人信息。
但她发送出去,他就立刻秒回:【你在楼下?你回来了?】
谢疏音隐约感觉他这个语气有点怪怪的,【对,你不是在开会吗?居然会回我?】
周韶川:【我下来接你。】
她关掉手机,乖乖的站在那里等。
不过几分钟,旁边的专属电梯门打开了,周韶川西装革履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她的身影,愣了好一会。
大概是不相信她回来了,没有留在国内。
他走到她身边,说道:“怎么会突然来公司?”
谢疏音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开会吗?”
“不急。”他看了看腕表,“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就是……”她停顿一下,把文件放到身后,“等你开完会我再跟你说吧。”
两人乘坐电梯往上,周韶川拿着手机看助理事实传送过来的文件,“这样,你先去我办公室休息,我开完会过来找你。”
“好。”
周韶川领着她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办公室很大,黑白色系装修,大面积的黑岩大理石搭配着白色软皮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她坐到沙发上,顿觉有些疲惫,便倒下入眠。
不一会就沉睡过去。
等周韶川开完会回来时,就看见她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走到她身边坐下,发现她身边放着他给秦予的文件。
打开翻动,声音不大,但是她睡眠很浅,还是被吵醒了。
“醒了?”他扭头看着她,“这个怎么在你这?”
“秦予让我给你的。”谢疏音的声音带着鼻音,略有些沙哑,“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怎么也回国了?”
周韶川听着她的声音,微微皱眉,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确认没发烧后,松了口气。
然后拿起旁边的电子设备,调高了室内温度,“回国办点事,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走到沙发边上递给她,“这些是我名下的产业和房产,我明天会请律师来做公证,还有过户的细节。”
谢疏音皱眉,看着那一叠厚厚的文件,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韶川没有回答,坐到她的身边,“其实不用我做这些,以你目前占有的INJ的股份,你也是身价过亿的大小姐,但是未雨绸缪,我不想你只有你爸一个依靠,这些也是我给你的依靠。”
她隐约猜到什么,却又不敢继续多想,只能把文件推回去,“我不要,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我想你过得好。”周韶川看着她,“无论在哪,都过得好。”
谢疏音看着他炙热的眼神,心里的触动,一点一点的被无限放大。
低头看了一眼房产的信息,最终指着其中的信息:“如果你真要给我的话,那我要这个。”
她从众多房产里挑出来了迤山公馆,“你把这个房子给我。”
周韶川轻笑,“为什么要这个?”
“住得舒服,还有连姨我也要。”
“行。”
谢疏音东拉西扯的跟他聊了会天,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两人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周韶川低头,看着她的手上贴着一块创可贴,于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拿起,“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出来的时候被刀子割了一下。”
“消毒了吗?”
“没。”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消毒药水,撕开她的创可贴,将沾染上碘伏的棉签轻轻擦拭她细小的伤口。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侧脸,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笔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似乎对她受伤的事不太满意。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回国,是专门找秦予给他这些东西的吗?”
周韶川没有回答。
“你给他这些东西,是觉得我要跟他结婚,你送的礼物吗?”
这事,是她猜测的。
他紧跟着她回国,说明是知道她说了谎。
而且还见了秦予,给了他那么多重要的项目,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周韶川眼神晃动片刻,才开口:“你们结婚,我不会送礼。”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我回去是跟他谈分开的事,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那个时候突然跟他提出订婚是没有经过思考、在一个愤怒、没有理智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事,本就是冲动之举,更何况我要长时间待在国外,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很短,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听到她这话,周韶川的抬起眼眸望着她,“你回去是跟谈分手的事?”
“对。”谢疏音看着他那变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却被他强压住,“别动,你继续说。”
她咬了咬唇:“就是这样,我们没有要结婚。”
“是这样啊。”他轻轻的应了一句,挑了一个黄色卡通的创可贴,贴到她的手背上,“好了。”
他扭头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谢疏音,你是不是对我,还有那么一点喜欢,所以才会跟我解释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