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人间春日初斜[种田] > 第39章 第39章
    卢雪欢是后来才弄明白为什么苏北顾的蘑菇这么好卖的:

    对于百姓而言天黑以后除了熄灯睡觉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因而虽然难以启齿,但□□着实是他们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牛鞭、鹿血这等大补之物本来就很受欢迎只可惜它们太贵了寻常老百姓消费不起。但蘑菇就不一样了,它很廉价底层老百姓也能吃得起所以哪怕这些蘑菇只有一点点增益进补的作用,百姓都愿意去尝试一番。

    加上人云亦云的从众心理一个人说吃了有效,第二个人或许就有一种心理认为它有效当两三个人都开始这么认为的时候,相信它有某方面作用的人就更多了。

    只可惜苏北顾就种了这么一点,在第二茬长出来之前,卢雪欢不得不搞起了“限购”,——一户人家每隔三天只能买一捧平菇。她还对邻里说:“这蘑菇跟药材一样偶尔吃一顿就好,不能常吃,补过头了反而容易让身体亏损。”

    众人觉得有道理,这股抢购蘑菇的热潮才慢慢随着时间冷却下来。但经常吃苏家平菇的人却发现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常在田里干农活的人以前下一回地不是腰酸背痛就是各种疼痛可最近这种酸痛没那么明显了。

    若一个人出现这种情况还容易解释说是个人体质问题可通过交流发现所有吃了苏家种的蘑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那就一定是这蘑菇发挥了它进补的作用!

    “这莫不是灵芝才有的效果?!”梁大婶拉着苏北顾感慨。

    苏北顾道:“这不是灵芝。”

    不可否认的是这蘑菇的效用可能比灵芝还好苏北顾又补充道“但是采用道家的方法栽培出来的。”

    原本还有人打听这蘑菇的奥秘,听苏北顾这么一说,他们便熄了这个心思,——知道怎么种的又如何,他们又不是得道高人,哪有那么高的道行?

    苏北顾发现这道士的身份还真是万能的招牌,随着百姓心中对道家、佛家的崇拜、敬畏之心日盛,许多麻烦都会自动避开。

    蘑菇的另类效果只是乡里私下流传的说法,倒没有造成很大的轰动,而轧棉机一经面世,便轰动了乡县,所有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轧棉机。

    早在覃家造出轧棉机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造势了,因而苏家试用了轧棉机后,决定按照约定,让轧棉机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其实也不需要刻意去宣传,苏北顾只需找两个妇人到苏家来帮忙轧棉,教会她们操作就行了,她们自会将轧棉机已经投入使用的消息传出去。

    最早收到消息的梁大婶跑过来试了一把,之后很多人都对这新奇的轧棉机感到好奇而跑来围观它是如何将棉绒和棉籽分离的。

    一团团带着碎屑和棉籽的棉花塞进了进棉口,没过多久,便有棉籽被接了出来,再打开轧棉机的箱盖时,众人惊呼:“就这么转几下,棉绒和棉籽就分离了?!”

    “喏,你们看下这棉绒里还有没有棉籽?”陈阿虎的妻子抓了把棉绒给众人看。

    众人争相抢夺棉绒,一下子就将其瓜分成好几团:“真的没有棉籽了哎,这多省事啊!”

    他们这才意识到,覃倌当初说一个人能干五十个人的活绝对不是说笑的!

    霎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受净棉之苦的种植棉花的大户,有了轧棉机,他们就不必请那么多人干活了,能节省多少成本啊!

    愁的自然是那些以打散工为生,或是帮人采摘棉花,补贴家用的底层百姓,有了轧棉机,谁还要他们干活呢?

    不过现在发愁还是太早了,毕竟轧棉机不可能短时间内便传遍州城,今年的采棉期又迫在眉睫,那些种植棉花的大户肯定是还需要人手帮忙的。而且转换一下思想,他们是否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学习如何使用这轧棉机?那些种植大户肯定需要会操作轧棉机的人干活的……

    除了苏家之外,最早找到覃家要买轧棉机的是乡里沥水里的里正苏三贤,他几乎是在亲眼目睹苏家轧棉机使用过程之后,立马就去了覃家。

    苏三贤跟苏家沾了点亲戚关系,不过他在乡里的名声不怎么好。此人贪财吝啬,还爱占小便宜,尤其是身为里正,在催收赋税方面常常采用暴力的手段,而且还会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而增加百姓的赋税,比如百姓的赋税是一斛米,他就要额外多收两斗,名为“加耗”。

    他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他的儿媳是益阳县的县尉之女,官民勾结,百姓对此都是敢怒不敢言。

    苏三贤找到覃倌,要买轧棉机时,后者的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苏三贤开口便与他套近乎:“你是南城的丈人,那与我自然就是亲戚了,大家自己人,理应互助互利不是吗?”

    覃倌心想,他可不是苏南城的丈人了。

    但他也清楚,自己要真的说出覃家与苏家没有姻亲关系,那苏三贤下一秒肯定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低价出售轧棉机了。

    是的,他已经猜到了苏三贤套近乎的目的,以他这吝啬的性子,他必然不愿意花大价钱买一台轧棉机回去的,只是碍于他跟苏家有姻亲关系,不敢动他,才会如此和颜悦色。

    覃倌嘴上道:“苏里正的话让我受宠若惊啊,不知苏里正有什么好事要关照我?”

    他本不是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可这些日子打听轧棉机的人很多,他早就在应付众人的时候,学会了如何与人斡旋。

    苏三贤见他没有按照自己设想的那般表示诚惶诚恐,心中不悦,然而他并没有觉得尴尬,脸皮极厚地道:“说到关照,我得请你多多关照我。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轧棉机能不能便宜点卖一台给咱们家?”

    他图穷匕见,覃倌也不再与他打马虎眼,爽快地应道:“原来苏里正是为了轧棉机而来!成啊,原本这轧棉机要五十贯一台,但苏里正买的话,只需四十贯,而且三年内坏了,我这儿保修。”

    “你怎么不去抢。”这话险些从苏三贤的口中脱口而出,他到底是克制住了,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四十贯,这也太贵了吧?”

    覃倌对他的表情变化视若无睹,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得先算一笔账。咱们雇人净棉,以一天净棉一斤来算,再算雇五十个人,一天也就是净棉五十斤。而按一个人一天的工钱三十文来算,这五十个人的工钱,一天便得花一千五百文钱。苏里正家的棉花田算十亩,棉花大概能产一千八百斤,将全部棉花处理完得一个多月,一共需要付的工钱就是五十四贯钱……”

    苏三贤对钱很是敏感,听他这么一算,发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刚想说,要是他没有这么多棉花田,那岂不是亏了?

    覃倌在他开口之前又道:“这还只是一年的工钱支出,想想第二年、第三年还种棉花的话,每年都要花上这个数。可是有了轧棉机就不一样了,只需四十贯钱,头三年非人力破坏的话是可以保修的,也就是说,四十贯钱顶替了三年的工钱,这笔账这么一算,是否划算多了?”

    苏三贤:“……”

    听着像是他占了大便宜。

    苏三贤已经心动了,但他还想再砍一砍价:“我们家没这么多棉花田,才只有五亩,算来工钱花二十多贯就行了……”

    覃倌并不肯退让:“那苏里正可以跟别人家凑钱买一台,大家一起用。又或者买了后,租出去,收回一点本。”

    毕竟买不起轧棉机的才是大多数,覃倌当初定价四十贯,面对的客户群体本来就是种植棉花的大户,又或者是能买得起轧棉机的富户。——是的,他的定价本来就是四十贯,只不过覃如意说,做买卖不能太实诚了,得先虚抬高价,再假装优惠,以原本的定价卖出去,这样一来,买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能再便宜点?”苏三贤尤不死心。

    覃倌叹气:“实不相瞒,这轧棉机极难打造,又耗工时,为了这一台轧棉机,我这棺材坊都好些天没开工了,要是再便宜,我们家可就得喝西北风了。”

    “要不你告诉我怎么造的,我自己让人去打造。”苏三贤真不愧是乡里出了名的吝啬鬼,为了占便宜,都把他的厚脸皮给贯彻到底了。

    覃倌也有应对之策:“不是我不想告诉苏里正,只是这笔买卖苏家也有份,我若是把它的制造方法散布出去,亏损的就不只是我们家了,还有苏家。我跟苏家是结亲,不是结仇,你说呢?”

    他软硬不吃,苏三贤只能悻悻地走了,表示再考虑考虑。

    覃倌送走了苏三贤,反倒松了一口气,幸好苏三贤在乡里也不敢一手遮天,还有苏家能镇住他,否则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抗住对方的威逼。

    但他很清楚这只是开始,只要是有利可图,多的是人要在背后使些阴诡的手段,届时苏家的名头还扛得住吗?

    这时,覃家两位姑姑也回娘家来了,其中覃小姑还专程带了她的夫婿种大郎回来,——这是覃倌要求的。

    “大哥,那什么轧棉机在哪儿,让我们看看!”覃大姑和覃小姑自然也是为轧棉机回来的。

    覃倌道:“不急,我先跟阿种谈点事。”

    覃倌找种大郎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轧棉机能顺利推广,种大郎在县里的一家卖杂货的铺子里当掌柜,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几乎都是来跟他进货的,他的人脉也是最广的。覃倌想通过他来打通轧棉机在益阳县的销路,同时又找恰当的时机,让县令意识到轧棉机的好处,由县令来为他的轧棉机“保驾护航”。

    这是他很早就想好的,如今轧棉机已经造出来,就能示范给县令看,增加说服县令“合作”的可能性了。

    ……

    “明日就去找县令,会不会急了点?”

    听到覃如意说起覃家的安排,苏北顾问道。在她看来,覃家造出来的轧棉机才只有两台,其中一台已经在苏家投入使用,若是要用轧棉机来勾起县令的兴趣,那么另一台轧棉机大概率会被县令留下来研究,万一覃家的轧棉机还没卖出去,就出现了盗版,这可就不妙了。

    覃如意道:“小姑父说只是为了试探县令的反应,暂时还不会带轧棉机进城。若是可以,就以巡视为名,把县令吸引到乡里来,让县令亲眼见证轧棉机的妙处……”

    其实覃家一心要跟官府合作,也是为了保住覃家对轧棉机的所有权,因为若是没有官府的势力,那以覃家的身份地位,只怕早晚会被那些豪绅、大户给吞了去。

    苏北顾只是安静地煮着茶,并未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覃如意的内心也不像她表现的那么乐观,道:“小姑父说,这县令是春天的时候调任过来的,四年前的新科进士,是个清风霁月的读书人。而且自他上任以来,便十分关注农事,相信他是愿意为了百姓而推广轧棉机的。”

    苏北顾对此不予置评,反而关注起了另一件事:“你也要一起进城去?”

    覃如意颔首:“我想趁机进城添置点东西。”

    苏北顾没有问她要添置什么,道:“既然如此,我也随你进城一趟吧!”

    覃如意喜上眉梢:“北顾,你是特意陪我进城的吗?”

    苏北顾:“……”

    她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让她没法自然地说出否认的话来。过了会儿,她含糊其辞地道:“我很久没进过城了,出去看看,闭门造车对修行并无益处。”

    覃如意并没有在意她的口是心非,给了她一个热切缠绵的拥抱:“嗯,往后我们得常出门走动走动才是!”

    之所以说覃如意的这个拥抱“热切缠绵”,是因为她搂紧了便不放手,脸埋在苏北顾的脖颈处,鼻息扑在那白皙嫩滑的肌肤上,带来了微微的颤栗。

    苏北顾有些不自在,想挣脱,然而抬了抬手,最终又放了下去。

    直到卢雪欢的身影出现,覃如意才松开苏北顾,对上卢雪欢有些疑惑的双眸,覃如意神情坦荡自然,还把明日跟苏北顾进城的消息告诉了卢雪欢。

    卢雪欢来不及胡思乱想,便赶紧列出了苏家的购物清单:“哦,既然要进城,就顺便买几斗灯油回来,盐也快吃完了,买两斤盐。还有天冷了,该备些煤炭了……”

    覃如意细心记下。

    翌日天未亮,覃如意和苏北顾便先到覃家与覃倌、种昇汇合,再同覃家邻居一同进城。

    从浮丘乡到益阳县城要走二十五里,因弯弯绕绕的山路居多,即便有驴车,到达县城时也已经天色大亮。

    覃家人与邻居约定好申时初在城门碰面后,就分开了,覃如意和苏北顾先随覃倌去了种大郎当掌柜的那家铺子。因杂货铺是给货郎们供货为主的铺子,衣食住行相关的各种物什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城,因此对杂货铺的热闹程度并没有表示惊叹。

    种大郎看见他们,过来道:“大舅哥来啦?吃过早饭了吗?”

    “路上吃了馒头。”覃倌道。

    “那稍等会儿吧,东家一会儿才能过来。”

    在见县令之前,覃倌还得先见一见种大郎的东家,对方从种大郎那儿听说了轧棉机的存在,对轧棉机十分感兴趣,他也嗅到了商机,于是准备跟覃家也合作一番。若是顺利,他甚至能帮忙在县令面前为覃倌引荐一番。

    种大郎把一行人引进了杂货铺后面的院子里。杂货铺很大,分三个部分,前面是铺子,后面一半是存放货物的仓库,剩下一半则是伙计的住处和会客之处。

    覃如意留意到院子里堆放着许多干货,其中就有晒干后的菌菇、桑耳,她福至心灵,问种大郎道:“小姑父,你们这儿的菌菇、桑耳是哪儿来的?”

    种大郎道:“都是山里收的山货。”

    他以为覃如意看上了那些山货,便道,“等会儿你们带些回去尝尝。”

    知道他想岔了,覃如意解释道:“小姑父实不相瞒,苏家其实栽培了不少菌菇,我就想知道你这儿收不收这种菌菇。”

    种大郎讶异地看着在场唯一的苏家人苏北顾,似乎想不到堂堂苏家竟然也会去种这些不值钱的菌菇。不过想到苏家早已外强中干,做些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覃如意这么一提,覃倌想起来了,道:“这苏家的菌菇其实是苏道长用道家的方法栽培的,颇为滋补。”他又扭头问覃如意,“不是都被乡里的人买光了吗?”

    沾了覃如意的光,覃家每三天也能吃一两顿这种菌菇,那滋味真让他回味无穷。

    “若是有销路,北顾打算多种一些。”

    覃如意说着,苏北顾也点了点头,表示这是她的想法。她设立的阵法已经初显成效,那么扩大它的范围就是必然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灵气支撑她修行。

    “其实我们这次出来带了点鲜菇,小姑父到时候带回家跟小姑尝一尝吧!”覃如意说着,给了种大郎两捧平菇。

    在种大郎意识到平菇的好处之前,她并不打算多费口舌来推介平菇,于是以她跟苏北顾还要去买东西为由,先离开了这儿。

    至于轧棉机的事情,苏北顾既然决定将其交给了覃家,那么便不会再插手。

    没有了长辈在身旁,覃如意彻底放飞了自我,光天化日之下就拉着苏北顾的手,与她在街上逛了起来。一会儿“北顾这个颜色的布好适合你”,一会儿“北顾想不想吃糖葫芦”,苏北顾倒也配合,回道:“我觉得也很衬你,你若是想吃糖葫芦,那我们就买。”

    二人经过勾栏的棚门,看见戏台上正在演杂剧的人,还有底下正在喝彩的百姓,覃如意有些意动,问苏北顾:“里头在演杂剧,北顾想看吗?”

    苏北顾没什么兴趣,但既然覃如意这么问,那一定是她想看,苏北顾便顺了她的心意,应道:“嗯。”

    覃如意顿时兴高采烈地拉着苏北顾,买了票就进去了。

    勾栏很大,分三个部分,南边是戏台,北边是两层高的楼阁,里面都是贵人才能进去的席座,而在中间,则是一大片露天坐席,——基本是摆着几十条长板凳,一条板凳挤一挤能坐四个大人。

    大概是时候尚早,勾栏的人并不算多,苏北顾与覃如意两个人占了一条长板凳,坐得宽松自在些。

    忽然,苏北顾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她回头,发现众人的目光俱在戏台之上,并没有找到那道目光。

    注意到她在东张西望,覃如意关切地问:“北顾,怎么了?”

    苏北顾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管那道目光意味着什么,都无法对她或覃如意造成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她又何必在意?

    过了会儿,那道目光再度出现,不过它的来源却不再是楼阁之上,而在旁边。苏北顾敏锐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端庄得体的女子径直朝她走来,凡是阻挡了她前进道路的正在看表演的百姓都被她身旁的仆役给劝走了。

    如此动静,连沉浸在杂剧表演中的覃如意都注意到了,她也看着来势汹汹的女子,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妙。

    女子在苏北顾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覃如意下意识要站起来挡在苏北顾身前,却被后者一把按住了手腕。

    苏北顾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女子按捺不住,缓缓开了口:“小师叔,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覃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方便面:没错哟,你的情敌出现了。

    覃姐:淦?

    ——

    回家这么多年,第一次遭遇这么严重的洪涝灾害__

    关键还停电,停了两天,昨晚还是到市区住酒店过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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