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娘子, 你喜欢…喜欢女子吗?”犹豫了许久,唐槿憋出这么一句话。
她在前些日子才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楚凌月回答的是“不知道。”
系统那时没有给出任何奖励, 说明是真话。
那么现在呢?
楚凌月喜欢女子吗?
其实唐槿更想问, 楚凌月喜欢她吗?
可她似乎不用问就能预料到答案,这个女人虽不讨厌她,但也谈不上喜欢吧。
楚凌月静静注视着唐槿, 良久才道:“阿槿希望我怎么说。”
唐槿:“…”啊!这个女人能不能直率一点,不要反问, 不要避而不答。
简直太让人紧张了!
“娘子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反正不管真话还是假话,她可以借助系统判断。
楚凌月莞尔一笑:“我也不知道,阿槿可以放开手了吗?”
许是有一点喜欢,但又未必是真的喜欢, 所以她不知道。
唐槿只留意着系统有没有播报声, 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脑海中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所以,楚凌月现在连喜不喜欢女子都不确定,自然也就谈不上喜欢她了。
唐槿庆幸之余, 又有点失落。
庆幸于方才及时改口,没有问出那个自取其辱的问题,至于失落,却说不清楚是何缘故。
望着眼前好似兀自出神的人,还有愈发握紧的手,楚凌月笑意一顿:“阿槿?”
说话间, 缓缓抽开手。
唐槿却又攥紧她的手道:“你想不想知道?”
“嗯?”楚凌月微怔, 知道什么?
唐槿深吸一口气,稍稍凑近, 声音低缓:“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女子,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试一下。”
她觉得可以试一下。
她想和楚凌月试一下。
试一下看有没有希望,又或是从此死心,不再为此事百转千回。
她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她想快速地、确切地、早点知道答案。
因为唐槿的突然凑近,两人的距离近到仿若呼吸相融,楚凌月认真盯着唐槿的眼睛。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在月色下,灿若星辰。
察觉到唐槿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她眼神闪了闪:“阿槿想怎么试?”
唐槿手指攥了攥,紧紧握住楚凌月的手,鼓足勇气道:“你先闭上眼睛。”
楚凌月蹙了蹙眉,轻轻合上双眸。
唐槿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脑子里轰鸣一片,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除了呼吸和眨眼睛,再难做出多余的动作来。
楚凌月疑惑地睁开眼,看到了唐槿过度紧张的模样。
她似有所觉一般,轻轻咬了咬唇角,手也再次想抽回。
唐槿顺势松手,而后一只手捂住楚凌月的眼睛,朝着那诱人的唇角压去。
手掌下,能感觉到因为睁眼而眨动的睫毛,轻轻的,痒痒的,仿佛从唐槿的手掌下蹭到了心里去。
唇上温温凉凉,像吃到了一朵云做的棉花糖,虚幻又柔软。
唐槿也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没有多余的技巧,只凭本能吮/住那令人沉溺的柔/软,小心又温柔地试探,不舍得结束。
直到楚凌月猛地偏头躲开,和唐槿拉开距离。
房间里,只余彼此努力平复呼吸的喘/气声。
唐槿也往后侧了侧身子,生怕楚凌月一时羞恼把她踹下床,大脑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飞速转动,想靠对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她语速飞快道:“娘子,你觉得舒服吗…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如果不舒服,那就是不喜欢女子。”
楚凌月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开口:“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个登徒子,这个…这个人,岂有此理!
唐槿强装镇定道:“对啊,我在书上看到过,所以想着或许可以帮你分辨一下到底喜欢不喜欢。”
或者说是否排斥,是否反感……
好吧,她承认自己也有点私心,若是楚凌月不反感,接吻的对象又是她,也就意味着不排斥她。
最重要的是,楚凌月方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意识到这一点,唐槿心底有点不禁雀跃起来。
“娘子?你不反感方才那般…对吗?”见楚凌月久久不吭声,唐槿忍不住开了口。
楚凌月垂眸不语,反感吗?应该是没有的。
不然她也不会在唐槿捂住自己眼睛的时候,选择了默默顺从。
那一刻,她已然清楚地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不知为何忘了躲开。
忘了呼吸,忘了拒绝。
就那么任由这个人肆意胡来。
就那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跳节奏,就好似被人往心上丢了一串鞭炮。
鞭炮落在心头,把心炸开一片片,瞬间又拼凑到一起,如此往复,跳动完全失衡。
直到她感觉到呼吸太过灼/烫,太过急/促,才躲开。
躲开后,那陌生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反而逐渐蔓延。
脸颊发热,耳朵发烫,心跳和呼吸久久不能平静。
“娘子,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长久的沉默,让唐槿的雀跃消失,心底被失落裹满。
她记得有句话叫: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温和又忐忑的声音,带着充满歉意的语调,似凉风拂过耳畔,让楚凌月心跳一窒,她本不想说什么反感与不反感的话,她不想去说什么感受。
可她又有种强烈的直觉,若此时不说点什么,恐怕她们之间也就似凉风一般,从此散去。
楚凌月凝眉,这样的感觉让她无端羞恼,却又茫然无措。
她想到平安县的那个小饭馆,这个人悄悄带着她躲在后厨里分吃一块带着奶香的糕点,想到这个人送她的那支桃木簪。
那是她有生以来收到过最廉价的首饰,却也是离京以后,这十年里唯一收到过的一件首饰。
她又想到自己那次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听到这个人说只图富贵不求真情。
最后,她想到这个人在面对未知情况时挡在身前的动作,想到与这个人的一次次牵手,想到方才那陌生又令人心跳怦然的一吻。
一瞬间,过往种种都涌入脑海,走马观花。
似蜘蛛网一般铺开,试图梳理出一个答案。
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浅浅背过身去,略带迷茫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给唐槿答案。
唐槿也就没有得到答案。
夜深,满室寂静。
月亮好似听到了两声不真切的叹息,从云后探出了脑袋。
次日,两人几乎同时醒来,四目相对间,唐槿率先松开胳膊:“对不起,我以后还是去书房睡吧。”
坐起身,却冷不丁地被扯住了衣角。
她低头,看向侧躺着的人,看向攥住自己衣角那只手。
楚凌月倏然松手,面上闪过一丝局促。
“我们既已成亲,为了方便,还是暂且不要分房了。”
唐槿蓦然睁大了眼睛:“为何?我是说我习惯不好,睡觉总爱搂着…”
楚凌月抿了抿唇,淡淡打断她的话:“不为何,你若不愿便算了。”
说罢,起身,穿衣出门。
唐槿坐在床上,望着那抹素色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难道是楚凌月没明白她方才的话?
或者说楚凌月不介意每早醒来被她搂在怀里?
想到某种可能,唐槿忙穿衣追了出去。
看到了在小厨房门外正低头洗漱的楚凌月。
“我愿意,娘子,我没有不愿。”
楚凌月身形一顿,并没有抬头。
“咳咳咳,唐槿,你愿意什么,一大早的就瞎嚷嚷。”唐老太太走近,把拐杖一放,舀水洗脸。
“没什么。”唐槿敷衍一声,老太太来得真不是时候,她都没听到楚凌月应声呢。
于是,在楚凌月洗漱完毕,唐槿站在老太太身后,又用口型朝楚凌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愿意一起睡。
第72章
楚凌月轻轻点了下头。
她方才听到了。
她昨晚也知道答案了, 她不反感不排斥,她喜欢女子,她想试一试。
哪怕这一试就等于提前埋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 一年半之期一到, 一切便都分崩离析。
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想顺着自己的心意,如此才不后悔…
唐槿登时笑开, 眼底仿若盛满了朝阳,明亮又热烈。
“你这孩子不赶紧洗脸, 咧着嘴偷笑什么呢。”唐老太太转身就看到了傻笑的倒霉孙女。
唐槿神色一僵:“没什么。”老太太啊,就是个灯泡。
眼见楚凌月回了房,唐槿顾不得想别的,跟了过去。
房间里, 楚凌月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慢条斯理地挽着发髻。
“阿槿有事?”
透过铜镜,她看到唐槿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
唐槿看着楚凌月的动作,看着她抬起的手, 玉指纤纤,皓腕如霜。
“阿槿?”楚凌月熟练地挽好发髻,回过头来。
唐槿眨了眨眼,没有立时应声,脑子里尚且有点乱。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方才那一瞬间竟生出想把楚凌月揽进怀里的冲动。
楚凌月看不懂唐槿过于深沉的眼神, 不由走近一些。
“怎么不说话?”
唐槿深吸一口气, 试探道:“你为何不想我去书房睡?”
这次换楚凌月不吭声了。
唐槿盯着那沉静的眉眼,低低道:“楚凌月, 你是不是…不反感。”
不反感与她接吻,不反感被她夜夜搂在怀里。
楚凌月垂眸,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再次陷入沉默。
唐槿又深呼吸一下,向前迈步,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把人搂在怀中。
“楚凌月,我们试试吧,我想我对你…”
“唐槿,凌月,吃饭啦,快点的。”唐老太太的高声呼喊,打断了唐槿脱口欲出的话。
也打破了才萦绕起几丝旖旎的氛围。
楚凌月轻轻把唐槿推开,转身朝门外走。
唐槿怀抱落空,方才的勇气也就散了个干净。
哎,老太太这个大灯泡,真是光芒四射、闪瞎人眼。
她好难啊!
吃过早饭,魏管事照旧问起私房菜。
唐槿随口道:“今日就一道鲍鱼鸡翅煲吧,一锅五十两,分三份卖算二十两一盘。
魏管事挺过之后松了一口气,不是他最爱吃的,今天的银子可以省下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楼上楼的大门。
魏管事不由看向唐槿。
“大家也都吃好了,赶紧收拾一下,开门迎客吧。”唐槿朝他点点头,便看向楚凌月。
除去今日的这锅鲍鱼鸡翅煲,这道菜就只剩下一锅了。
那每日一问的问题,有几日没问了。
楚凌月与她对视,淡淡道:“阿槿可是要我去小厨房做菜?”
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唐槿笑开,她跟楚凌月还是有点默契在的。
两人正要往后院走去,却被人叫住。
“唐掌柜、楚姑娘,别来无恙啊。”原来敲门的周枭。
“世子殿下。”唐槿与楚凌月对视一眼,打了个招呼。
这个人还真来了,脸皮够厚,看来那一口酒水是喷少了。
“本世子今日是来是想跟你们谈笔生意,不知何处方便。”周枭状似随意地扫了眼楚凌月,目光落在唐槿脸上。
唐槿微微挑眉,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世子请讲。”
这里就很方便,众目睽睽之下,不怕贼惦记。
周枭皱了皱眉,想说借一步说话,但留意到唐槿过于冷淡的脸色,又忍了下来。
他端着笑坐到对面:“本世子知道楚姑娘一手私房菜无人能比,恰好临近年底,皇伯父打算今晚在府中设家宴,我便向他举荐了楚姑娘,皇伯父特意命我来请,不知您二位意下如何?”
唐槿皱了皱眉,这位世子口中的皇伯父,是那位逍遥王吗?
楚凌月比她更清楚这些皇家人的关系,便先一步开口道:“既然是亲王之命,民妇不敢不从,但我做菜对环境要求极为严苛,且需要专人陪同,恐怕会给王府添麻烦。”
周枭打着逍遥王的旗号来,自然就是不打算让她们拒绝的。
但她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唐槿就更干脆了,直接道:“我今晚恐怕没有时间,只能辜负世子的美意了。”
周枭笑笑道:“唐掌柜既然没时间,那楚姑娘总有时间吧,至于楚姑娘的要求,本世子可以保证,绝对让你满意。”
他本来就只想请楚凌月,唐槿去不去并不重要。
唐槿也笑了:“世子可能不清楚,我娘子口中的需要专人陪同,其中之一便是我。”
笑话,她才不会答应让楚凌月一个人去呢。
她甚至都不打算让楚凌月去,不仅如此,还要带上唐棉,带上酒楼里的所有护卫。
所以,她只是其中之一。
周枭忍怒:“唐掌柜可能也没听清楚,此事是我皇伯父定下的。”
无知贱//民,知道他皇伯父是什么人吗。
逍遥王乃一品亲王,整个平蛮州都是逍遥王的封地,逍遥王就是这里的天。
可笑,竟然还有人想跟天作对,简直不知死活。
唐槿笑容不改:“那就只能请逍遥王恕罪了。”
吓唬谁呢,逍遥王怎么了,她老乡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呢,她和楚凌月来楼上楼就是照皇命行事。
周枭用力咬了咬牙,视线一转,看向楚凌月:“楚姑娘也这么说?”
一介贱//民,不知天高地厚,他懒得废话。
但楚凌月曾经是相府千金,他就不信楚凌月也那么无知。
若这俩人不知死活,他绝对要在皇伯父面前好好说道一番,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楚凌月确实不想得罪逍遥王,也知道若不从,周枭定然会在逍遥王面前歪曲事实。
而且,她也想知道她们的敌人是只有郡王府,还是连逍遥王府也在其中。
“能得世子和王爷看重,民妇自不敢托大,只是若无阿槿在一旁相助,我做的菜恐难以让贵人满意。”
说话间,她在桌下用腿碰了碰唐槿。
唐槿明白,这是决定要去了。
不过,楚凌月把问题抛到她身上是什么意思?
周枭不由沉了脸:“那唐掌柜怎么说。”
若不是事关重大,又要防止惊动京城那边,他才不受这个气。
唐槿想了想,也松了口风:“不知王府家宴要宴请几人,需要几道菜。”
周枭错愕了一下,道:“六人,十二道菜即可。”
皇伯父的正妃早逝,如今府上只有一个侧妃和两个女儿,再加上他和父王,每年的家宴都只有六人。
不过,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这儿。
很快他就明白唐槿问这话的意图了。
唐槿闻言,面色为难道:“十二道菜啊,世子有所不知,我娘子做菜不仅对食材有极高的要求,还颇为费时,不然我们也不会每日只售三道私房菜了。”
周枭不是傻子,听到这里便明白了。
“唐掌柜直说吧,多少银子?”
“世子哪里的话,不是小民不答应,实在是食材难得,又费时费力…”唐槿说着,在心里合算了一下,按照私房菜在楼上楼的价格,十二道菜要两百四十两银子。
不过眼前这位目的不纯,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这种心怀叵测的冤大头,不宰一笔怎么行呢。
“五百两。”周枭目露轻蔑,贱//民就是//贱//民,绕这么大圈子,不就是想多讨些银子吗。
不过这样也好,能用银子解决再简单不过了。
他就怕唐槿油盐不进,既然此人眼里有银子,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唐槿眼睛睁大了一瞬,又迅速恢复镇定:“世子,不是银子的问题。”
“一千两。”周枭财大气粗,把价钱翻了一倍。
唐槿呼吸一滞,稳着心神道:“好叫世子知道,这私房菜所需食材都要提前采买齐备,不知这银子?”
漫天开价她也会,把银子丢出来才算数。
不然她事后去找谁要账,动辄就是郡王亲王的,她可不想去跟皇亲国戚掰扯债务。
周枭心生不屑,直接丢出十张百两银票:“唐掌柜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哼,他的银子,有命拿未必有命花啊。
唐槿想也不想就把银票收了起来,笑容也大了些:“好的,不知王府几时开宴,贵人们可有什么忌口的?”
态度转变之快,让周枭心里更加鄙夷:“没什么忌口的,唐掌柜这是有时间了?”
“那当然,什么要紧事也没王府的家宴重要啊。”唐槿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
“哈哈哈,唐掌柜真是个妙人。”周枭大笑几声,留下开宴的时间,神清气爽地离开。
他也要回去好生谋划一番,说不定今日就能达成所愿了。
唐槿翻了个白眼,妙你个大头鬼。
旁观全程的楼上楼众人:掌柜的真厉害。
唐老太太和唐棉:这个世子真是人傻钱多。
唐槿淡定起身,弯腰牵住楚凌月的手:“娘子,我们去小厨房商议一下都做什么菜吧。”
楚凌月从容跟上,来到小厨房后便问道:“阿槿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同去?”
唐槿握紧她的手,道:“不错,今晚还是让唐棉替你吧。”
楚凌月抿了抿唇:“也好,你们多加小心。”
她知道事情轻重,眼下也不是逞能的时候,便没有坚持。
唐槿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来看看都准备什么菜吧。”
她还真怕楚凌月想以身犯险,虽然小姐妹性格莽撞一些,但至少武艺高强,现在还不到背水一战的时候。
楚凌月弯了弯唇:“阿槿想问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自在不言中。
“娘子觉得我人怎么样?”
“阿槿人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叮,奖励蒜香蜜汁鸡翅一锅】
唐槿笑意顿住,什么情况?
怎么只奖励了一道菜,那道鲍鱼鸡翅煲呢,被系统吃了吗?
第73章
“怎么了?”楚凌月注意到唐槿面色有变, 不由心生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难道是这个人凭空变出菜肴的能力失灵了?
但唐槿对此从未明说,似是忌讳着什么, 楚凌月便也默契地没有追问过。
怎么了?
唐槿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之前百试百灵的问题突然少去了一半奖励,那意味着什么?
她扫了眼虚空里的货架,确定上面只多出来一道菜后, 看向了楚凌月。
“娘子,你从前叫什么?”
“我忘了。”
【叮, 奖励蒜蓉龙虾尾一盘】
这一次,系统的播报声和奖励照旧。
迎着楚凌月带着探究的眼神,唐槿疑惑又震惊,这个女人该不是想法发生了改变, 从而使两句谎言变成了一真一假吧。
“娘子, 你真的觉得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吗?”
楚凌月似往常一般,语气平淡道:“对啊。”
【叮,奖励酒香东坡肉一盘】
唐槿眼神一闪,又问道:“娘子, 你觉得我人很好?”
诧异的神情,忐忑的语气,让楚凌月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从前那个荒谬的猜测又涌上心头。
眼前的这个人怕是有洞悉别人所言是真是假的能力……
她心中一动,立刻答道:“不觉得。”
【叮,奖励佛跳墙一坛】
唐槿愣住了,一为楚凌月的矢口否认, 二为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这个女人觉得她人还可以, 但并不值得托付……
嗯,心情就挺复杂的。
而面前的女人平静又淡然, 好似明白了所有,又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甚至还贴心地主动改口配合。
唐槿沉默了一阵,回过神来:“时间一到,娘子会跟我和离吗?”
楚凌月淡定吐出两个字:“不会。”
【叮,奖励黄焖鱼翅一盘】
唐槿的心底的复杂淡了一些,直接沉重起来,呵呵。
所以她今天是会错了意?
她还以为楚凌月反对分房睡是也想试一试,还以为她们之间有机会。
好家伙,到头来人家根本没走心,那为什么又不拒绝她的靠近。
想到某种可能,唐槿心里愈发堵得难受。
“娘子过完年就二十七岁了吧?”
楚凌月依旧无比配合:“不是。”
【叮,奖励红烧鹿筋一盘】
唐槿呵呵,心头拧着一股气,不管不顾道:“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对床笫之欢是该好奇了。”
楚凌月面色一顿,蹙眉道:“没有。”
这个人怎么瞧着有点恼羞成怒,问题也越来越没有分寸。
【叮,奖清炖肥鸭一只】
唐槿扬了扬眉,真不错,她也很好奇呢。
这个女人不会是想把她当那啥的工具人吧,所以才没有拒绝,所以才反对分房,还想用过就丢。
够狠!
“你这是也信了丘凉的那一卦?”
楚凌月抿了抿唇:“没信。”
她注意到了唐槿话里的“也”字,换言之,这个人信了她们之间的姻缘之说。
可是为何突然气鼓鼓的,好似她说错了什么话一样。
她明明和之前一样,很是配合。
【叮,奖励冰糖燕窝粥一盅】
唐槿直接笑了,笑中带气,便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凑近道:“所以,你也觉得我们只是彼此的一段姻缘?”
认为有过这一段便好,根本不在意长久与否。
这个女人还真是…比她这个现代人还接受良好,也格外看得开。
颠覆了她对古代大家闺秀的刻板印象,倒显得她保守了。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堪堪有半拳之隔,能看到朝阳投撒在彼此的脸上,看到对方唇边肌/肤上的细微绒毛。
楚凌月微微偏头,移开视线:“阿槿便是这样想的吗?”
她这一次仍旧没有忽略唐槿话里的那个“也”字。
唐槿轻笑一声,握住楚凌月的手,把人朝自己这边一扯,两人额头相抵。
她盯着楚凌月的眼睛,低低道:“我不仅想,还很想实践一番,想来也正合娘子的心意,不如今晚就试试,也不辜负这一段良缘。”
楚凌月呼吸一滞,转瞬又恢复从容,淡定抽开手,后退两步。
唐槿却不依不饶地再次上前,逼近:“怎么?又不想试了?”
楚凌月望着眼前的人,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涌动着侵略的意味,幽沉得让人心惊。
她蹙了蹙眉,道:“我所答应的配合里,不包括这些。”
话赶话说到这里,两人各自心有芥蒂,都忘了来小厨房的初衷。
一个认为对方不尊重感情,想不负责任地开始。
一个觉得对方目的不纯,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还口无遮拦。
沉沉对视片刻,唐槿退开,看向了地面:“我若说想试,娘子会拒绝吗?”
楚凌月看着低头回避自己视线的人,心头微恼,胡言乱语也该有个度。
她握了握指尖,勉强镇定道:“不会。”
【叮,奖励四喜丸子一盘】
唐槿倏然抬眸,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放得开呢。
不过也难为了楚凌月,到这种份上还想着配合答话。
“娘子,其实我也能处处配合你,包括那方面。”
楚凌月蓦然沉了脸,冷冷道:“你…不知所谓。”
话落,她闭了闭眼睛,转身打开门,不再理会唐槿,往外走去。
唐槿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低头沉默半晌,她抬头扫了眼虚空里的货架,菜早就凑齐了,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隐隐还有些懊恼,后悔方才的冲动失言。
就连怀里那一千两银票带来的喜悦也散了个干净。
哎!
唐槿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接下来,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说过话。
好似有什么东西隔开了她们,你去书房,我便在大堂,你去厨房,我便回屋,相互避开。
就连午饭也吃得格外安静。
后院客厅的饭桌上,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气氛,唐老太太和唐棉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眨了眨眼睛。
这小两口闹别扭了?
谁知道呢,都闷着。
午饭后,唐老太太离开前朝唐棉投去一个眼神,又刻意扫了眼闷不作声的两人。
意思是,你问问是什么情况,老婆子我就不操心了。
唐棉见老太太丢过来一个眼神就走了,只得用胳膊肘碰了碰唐槿:“那个王府家宴,你跟凌月怎么打算的?”
唐槿下意识地看了楚凌月一眼。
楚凌月恍若未觉一般,小口喝着茶,并未看过来。
唐槿眼神一黯,思考片刻才道:“傍晚我们一起去,你替上我娘子,再带上酒楼的那六个护卫。”
楚凌月在这时开了口:“带上一个酒楼的大厨,再叫上几个小二吧。”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多带几个自己人,有备无患。
王府虽不至于直接把所有人都扣下,因为楼上楼也不会答应。
但该防的还是要防,不可大意。
唐槿闻言,表情松快了些:“就听娘子的,多带几个人。”
楚凌月睨了她一眼,垂眸不再作声。
唐槿却直直望着她,没有移开视线。
两人之间看似平静,却好似酝酿着风雨,看得唐棉如坐针毡。
“那什么,你们聊,我回去准备一下。”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要跟老太太一样,啥也不管,照常午睡,养精蓄锐。
这妻妻俩的别扭,自己去解决吧。
唐棉一走,客厅里便陷入寂静。
良久,唐槿主动给楚凌月添了杯茶:“抱歉,上午那会儿,是我冒犯了。”
“此去王府,多加小心。”楚凌月淡淡应了一声,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唐槿虽言语无状,却也确确实实让她的心乱了乱。
乱得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应当,又是否再继续……
唐槿低下头,而后深呼一口气道:“楚凌月,我是认真的,丘凉也算出我们之间有姻缘,所以…”
“唐槿,我不想谈此事。”楚凌月开口打断了唐槿,她是信丘凉的话,丘凉贵为钦天监正四品监正,一向算无遗漏,连皇帝都对其颇为信赖。
她自然不怀疑丘凉所算之事的准确性。
可姻缘一事,要看感情,看彼此心意,看自身选择。
她此刻也想明白了,有些事强求不来,更不可贸然去试,不如顺其自然。
唐槿一怔,喃喃道:“你又不信了吗?”
楚凌月深深地看着唐槿,缓缓道:“求人寻卦,不如问自己。”
她们之间纵使有姻缘,也该是水到渠成,而不是因为丘凉的话。
若没有缘分,只冲着外在原因而去,那样得来的姻缘,她宁可不要。
唐槿恍惚片刻,隐隐明白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
说出这么一句话,她心里忽然开阔起来。
楚凌月说得对,感情的事不可强求,但该试的还得试,若她们都不主动,原有的缘分也会溜走。
存着这样的想法,临出发前,唐槿等蒙着面纱假扮楚凌月的唐棉上了马车,便大步朝往回走。
屋里,楚凌月正坐在桌前,以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唐槿,她便站了起来:“怎么了?”
这个人该出发了,而她在唐槿回来之前,为了防止走漏消息要一直待在房中,不可露面。
唐槿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把人搂在怀里。
楚凌月身子一僵,没有躲开。
唐槿登时来了勇气,用力收紧胳膊:“我去了。”
“嗯。”
唐槿深呼吸两下,低头,唇角轻点怀里人的额头一下,不等楚凌月反应过来,便仓皇转身,脚步飞快地冲出门去。
砰!
因为紧张,门被大力关上。
唐槿无声扬了扬唇,神清气爽地上了马车:“走,去逍遥王府。”
桌前,楚凌月怔怔呆站片刻,抬手摸了摸额头,面颊隐隐发烫,这个人…当真懂她的意思了吗……
第74章
暮色四合, 马车来到逍遥王府外。
两道皇家暗卫的身影藏在暗处,两兄弟对视一眼,甲一仍在后面跟着, 甲二先进了王府, 观察情况。
马车一停,唐槿率先下了车,而后转身, 朝蒙着面纱的唐棉伸出手。
“娘子,我扶着你。”
被小姐妹叫了这么一声娘子, 唐棉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就很不适应。
“有劳阿槿。”
娇滴滴的声音落在唐槿耳中,差点没忍住把唐棉的手甩开。
小姐妹这嗓子也夹得太做作了,听得她头皮发麻。
王府的管家应是提前接到了吩咐, 温和有礼地引她们一行人去了偏院, 看着像是临时给她们空出来的,也完全按照唐槿的要求,没有派人过来帮忙。
只是,管家安排妥当后并没有走, 而是看向了唐槿:“这位可是唐掌柜,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唐槿并没有直接跟他走:“阁下有什么话,在这里讲便可。”
“在下姓白,唐掌柜可是平安县唐家村人士,姓唐名槿,今年二十, 生辰是立夏之日。”白管家打量着唐槿。
听到他这番话, 唐槿心里感到一丝不适:“白管家此话何意?”
调查她也就算了,怎么还当面对起信息来了, 这王府的人也太没礼数了。
她又不是犯人。
白管家见状,笑了笑:“唐掌柜不要紧张,在下并没有恶意,只是有人想单独见你一面,此人姓钱。”
说着,他拿出一个锦帕来,递给唐槿。
唐槿接过来看清上面的内容,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帕子除了绣着原主的生辰八字,角落里还有四个字:吾女槿儿。
这是……
唐槿陡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在原主十岁那年便不知所踪,据说早已改嫁的娘亲。
钱氏!
沉默片刻,唐槿缓缓道:“王府家宴结束之前,我不会离开此院。”
也就是她不会贸然在王府走动,倘若那人真的是钱氏,可以来见她。
白管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唐掌柜稍候。”
白管家一走,唐棉便问道:“谁想见你?”
唐槿将帕子递了过去:“可能是我娘。”
原主的爹是在原主十岁那年春天病逝的,同年秋天,原主的娘亲便离了家。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了很多事,对亲娘的记忆尤为深刻。
唐槿也从原主记忆里知道,钱氏嫁到唐家后没几年,外祖一家便搬离了平安县。
十岁那年,原主的舅舅听闻妹夫病逝,便从外地赶回,没几日就说服钱氏改嫁,此后十年里,钱氏再也没有回过唐家村。
“唐婶婶在王府?”唐棉震惊,她跟唐槿同岁,自然也记得小伙伴的娘亲。
唐槿点点头:“或许吧,你们几个都去院门外守着。”
院子里只留唐棉一人便可,待会唐棉也只需在厨房外等候,她生生火做做样子,再叫人过来端菜就行了。
待钱氏来的时候,唐棉看着盛装打扮的中年女子,那一声“唐婶婶”也没有叫出口,只乖巧地守在了厨房门外。
厨房里,天色才暗下来,烛台已点燃了十数支,亮如白昼。
母女二人平静打量着对方。
一个衣衫素净,眉眼间尚未脱去少女意气。
一个锦衣华服,雍容端庄,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钱氏盯着唐槿那张跟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眉眼,上前两步,抬起了手,在就要摸到对方发顶的时候,被轻轻躲开。
唐槿偏过头,没有作声,看原主的娘这身打扮,想来这些年过得也不差,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原主十年来从未提起过娘亲,似是在跟谁较着劲。
但唐槿却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到,为人不怎么样的原主,一直在盼着改嫁的娘亲能过得好。
钱氏叹息般地收回手:“槿儿可是在怪我。”
唐槿摇头:“不曾。”原主没有怪过。
钱氏却没有信:“我知你定然是怪为娘狠心的,你怪我也是应当的。”
唐槿仍旧还是那两个字:“不曾。”原主从未怪过,她也不会。
钱氏笑笑,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目露欣慰:“你祖母把你教得很好,你越来越像你爹了,像你爹好,像他好。”
似是因为提起了亡夫,她脸上明明笑着,眼底却掩不下悲切。
唐槿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
钱氏轻叹一声,眼神沉了沉:“我来不是为与你相认,咱们母女的缘分浅,这辈子是娘欠你,逍遥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往后也莫要再来了。”
唐槿张了张嘴,想说她也没打算相认,但原主的记忆就在脑海,那无数的思念与期盼,压抑又可怜,引得她心头酸涩。
“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钱氏却只回了句:“娘对不起你。”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极快。
直到她走出这个院子,眼眶里强忍的泪水才滚落两滴。
白管家跟着她身旁,忍不住道:“王妃您为何不告诉她,这些年……”
钱氏抬头看了眼昏沉沉的天,擦去眼角的泪水,面色恢复平静:“走吧,她若识趣,便不要理会,她若不识趣,便拦着,只…莫要伤她。”
白管家点头,没有再多话,他的命是王妃救下的,在这个王府,他忠于王爷,但更忠于王妃。
所以在安郡王世子提到唐槿二字时,他便留心打听了一番,确认这个唐槿就是王妃的女儿,这才告知王妃。
其实王妃这些年也惦记着女儿,也曾时常命他悄悄去打听关于唐槿的消息,在得知唐槿考中秀才时,亦喜极而泣,从那以后才放下心,没再提过。
没想到,如今身份天差地别的母女两人,竟阴差阳错地相遇在王府。
钱氏肃了肃容,走向前厅。
“母妃,您去哪了?”小郡主周玲珑一见到钱氏,便扑到了她怀里。
钱氏拍了拍女儿的背,笑得温柔:“玲珑乖,你父王呢?”
“父王去书房了。”
屋檐上,甲二悄悄离开,与甲一汇合。
“大哥,王府里没什么异样。”
“不可疏忽大意。”
甲二想到方才看见的场景,那位王府侧妃跟唐槿之间似是不同寻常。
厨房里,唐槿心情复杂地叹了叹气,不明白钱氏为何要现身这一面,又为何出现在逍遥王府,看地位还不一般。
很快,王府家宴开始了。
楼上楼的小二一边唱着菜名一边把菜依次放下。
蒜香蜜汁鸡翅,蒜泥白肉,葱油青笋,蛤蜊蒸蛋,黄焖鱼翅,红烧鹿筋,清炖肥鸭,四喜丸子,蒜蓉龙虾尾,佛跳墙一坛。
最后一道是冰糖燕窝粥,一盅分盛六碗,约好的十二道菜,荤素搭配,琳琅满目。
逍遥王是个面白的中年男子,蓄着短须,身材微胖,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
“本王就爱吃佛跳墙,快打开坛子。”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奴家也爱吃呢。”钱氏笑笑道。
逍遥王大笑着伸出筷子:“爱妃懂我,咦?楼上楼这次做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奴家也觉得味道极佳。”钱氏附和。
安郡王父子对视一眼,没有搭话。
酒至半场,周枭敬了逍遥王一杯酒,笑道:“皇伯父,侄儿没说错吧,这楼上楼新出的私房菜可是一绝。”
逍遥王点点头:“不错,白二,看赏。”
白管家点头:“王爷放心,赏银都备好了。”
安郡王这时起了身,大着舌头道:“王兄有所不知,这私房菜味美,做菜的人更美,那楚凌月虽然嫁了人,但风韵犹存啊。”
此话一出,席上一静。
钱氏立时捂住小女儿的耳朵,语气明显不悦道:“王爷,奴家就先带玲珑和萱儿退下了。”
逍遥王长女周萱眼神一闪,却坐着没有动。
逍遥王眉目一沉,拍了拍钱氏的胳膊:“爱妃坐着,今日菜肴甚佳,多吃些。”
随后他看向安郡王,呵斥道:“老二,你喝多了。”
安郡王一把年纪了还被自家兄弟呵斥,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的笑容更大:“王兄啊,你可知这菜出自谁手?褚伯光那老儿知道吧,这菜就是他的嫡女褚宁莲做的,真是没想到啊,昔日的相府千金竟改名换姓嫁给了一个乡野丫头,还在楼上楼做起了厨子。”
一说起褚伯光,逍遥王便皱起了眉:“提那逆贼作甚,你以后也收敛些,若再行事荒唐,本王必不饶你。”
从前他还是大皇子时,皇位之争,褚伯光是站在他这边的。
褚伯光被贬后来到平蛮州落脚,如今又惹上人命官司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毕竟李知府把动静闹得那么大,平蛮州又是他的封地,此事也让他面上无光。
安郡王似是已经醉糊涂了,公然就摔了杯子:“王兄要怎么不饶我,我现在无权无势,就落了个空头郡王,找找女人还不行了,再说了那些女人都是自愿的,就是文安来了,也管不着我找几个女人。”
文安是当今女帝未继位之前的公主封号。
“休得胡言乱语,喝醉了就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逍遥王面色一沉,眼里有了怒意。
安郡王却潸然泪下,好似很是委屈一般站了起来:“我丢人现眼,王兄好大的威风,我今日还真就胡闹了,来人啊,把那个厨子…就是褚伯光他女儿给带过来。”
“枭儿,扶你父王回去。”逍遥王忍着怒气,朝周枭道。
周枭连忙起身:“皇伯父息怒,我父王他是喝多了,侄儿这就带他回去。”
安郡王脚都站不稳,被儿子强行拖着往外走,嘴里还一直嚷嚷:“来人,把她带过来,本王见见,好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娇娘…”
第75章
逍遥王听的太阳穴直跳:“老二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钱氏给逍遥王倒了杯酒, 柔声道:“王爷别动气,小心身子。”
话落,她状似随意地朝白管家吩咐道:“赏些银子, 让人都走吧, 叫上几个侍卫,好生把人送回楼上楼,莫要再生波折。”
“是。”白管家低头应了一声, 刚转过身便又被叫住。
“白二,把那女子带来。”逍遥王不知想到了什么, 吩咐了这么一句。
白管家转过身来,又称“是”,脚却没有急着再走。
钱氏面色僵了僵,强撑笑意道:“王爷这是……”
逍遥王拍了拍她的手背, 安抚道:“本王就是念及故人, 多给她赏些银子。”
钱氏却不领情,状似吃味地躲开了手:“王爷想见谁就见谁,奴家也想看看那曾经的相府千金是怎样的风韵犹存呢。”
逍遥王笑笑,朝白管家摆摆手:“命人送回去吧, 多给些赏银。”
若真是褚伯光之女,被老二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改日再见。
钱氏却看穿了他,嗔道:“王爷怕是有意糊弄我,想私下里去见。”
逍遥王无奈扶额,看向长女:“萱儿, 你先带玲珑回房去。”
周萱沉默起身, 六岁的周玲珑乖巧地跟着她。
钱氏幽幽一叹:“萱儿这孩子心思太重了。”
虽然人人都唤她一声王妃,但她实际上只是个侧妃, 周萱早逝的生母才是逍遥王名正言顺的王妃。
逍遥王把钱氏搂在怀里,语气温和道:“萱儿就跟她母妃一样,历来性子沉闷,凡事顺着她就是,免得再惹她心生怨怼。”
他的发妻江氏是京城世家女,十年前来到平蛮州后便一病不起,没出两年就去了。
逍遥王虽性子耿直,但并不是傻子。
彼时他虽年少,但也期许过与妻子举案齐眉,见她总郁郁寡欢,还特意去打听江氏出嫁前是否遭了什么变故。
这一打听才知道,江氏原本就有心悦的男子,嫁给他不过是父母之命。
那时的他虽心生恼怒,但更心疼江氏,便事事顺着江氏,却没想到顺出了事来。
离京的前一晚,江氏竟想毒杀于他,好卷了王府的银钱跟着那个男子远走他乡。
他本怒不可遏,念及女儿尚且年幼,才忍了下来。
没想到江氏被拆穿后反而惊惧过度,自此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想到往事,逍遥王不由握住钱氏的手:“本王原以为这辈子遇不到一心人,没想到老天爷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本王的心小,现如今就只装着你一个,我想见一见那女子,是因为老二今天故意说的那些话。”
对安郡王的酒量,他还是了解的,不至于几杯酒下肚就醉成那样。
那就是有心说那番话给他听的,所以他才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钱氏不由拢紧手指,仍旧不依:“那也不许见,除非带上奴家一起见。”
听她这么说,逍遥王不仅没恼,反而心情更好了:“好,带你一起见,你这性子啊,真是被本王惯坏了。”
钱氏撇撇嘴:“你也就现在惯着我,待我人老珠黄,你说不定就去惯别人了。”
逍遥王拍着她的肩,忍俊不禁道:“都八年了,你见我多看过哪个女人一眼。”
八年前,他原本以为日子就那么一成不变地过了。
那年春天,亡妻祭日,他独自饮酒到深夜,心头烦躁地出府,在外面转悠,便看到了在路口烧纸钱的钱氏。
面如缟素的女子神情凄婉,孤孤零零地烧着纸钱,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最后竟晕厥过去。
他看得心头凄惶,便把人带回府,命府医诊治。
没想到钱氏醒后却不愿离去,跪在地上求他收留。
“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求王爷收留,只需给我口饭吃便好。”
他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之后却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钱氏哀婉的样子,多番留意之下,夜深人静时,竟对钱氏魂牵梦萦。
后来啊,他几番示好,撇下亲王之尊,历时一年才走进钱氏的心。
一提到八年,钱氏面色一顿:“你是王爷,也就说这些话哄我,奴家虽长在乡野,也知皇家无情。”
逍遥王把钱氏搂在怀里,皇家或许无情,但他们周家人却偏爱出痴情种,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无奈笑笑:“本王不跟你解释,余生还那么长,爱妃且看着吧,倒是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做正妃,是不是还没放下。”
没放下那个让她深夜在路口烧纸钱说“对不起”的男人。
钱氏抿了抿唇,缓缓道:“我不做正妃是觉得萱儿心思重,留个正妃之名给她娘亲,省得这孩子再钻了牛角尖。”
逍遥王却执着地问道:“你还没说有没有放下。”
两人相守八年,真心换真心,有些事虽然没有提过,但多少有点顾忌。
可此刻,他想明明白白地听一回答案。
钱氏坐正身子,不由加重了语气:“我这些年虽没忘了他,但也只是没忘了而已,奴家对王爷的心,王爷还看不到吗,作何要问?”
说着,她突然流下两行清泪来。
逍遥王登时慌了,忙给她擦泪,连连哄道:“爱妃别哭,本王不问了,本王再也不问了…”
这一哄却不知戳到了哪里,钱氏哭了半天收住声。
“王爷,奴家有件事要跟你讲。”
逍遥王笑着道:“爱妃慢慢说。”
“其实奴家瞒了您,奴家并非无亲无故,奴家还有一个女儿,还有父兄…”钱氏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她二八年华嫁入唐家,从她被相公敬重的大哥欺辱,从她向相公哭诉自己的遭遇,从相公自此意志消沉,从父兄逼她再嫁,从她离家无处可归,从她入了王府,从她成为侧妃过上顺心日子,直到今日遇到女儿。
那些刻意遗忘,有心避开的过往,仿佛是藏在心口的一个暗疮,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钱氏一口气说完,又忍不住落泪:“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槿儿,可槿儿偏偏是那个人的孩子,我…我对不起她啊。”
逍遥王听得心头一阵沉重,咬牙道:“你相公该死,你的父兄也不该认,你相公的那个大哥最该死,爱妃受苦了。”
他现在一点也不醋了,因为那个男人不配。
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辱了,不想着给妻子找回公道,反而让妻子忍着,既然选择了让妻子生下孩子,却又待女儿不好,还因此冷落妻子,那样的男人活得太窝囊了,不仅窝囊,还无能。
亲大哥又如何,从自己的妻子被欺辱那一刻,那大哥便再也不配做大哥了,若换了他,非要取那贼人狗命。
钱氏忍不住又想哭,这个男人贵为亲王,却待她如若珍宝,也因此给了她坦白的勇气。
许是因为时隔十年又见到了女儿,她原想带进坟墓的秘密,终是没有再藏下去。
“爱妃别难过,你若是愿意,本王可以收她为义女。”逍遥王也是没想到,今日来府的那些人里,竟然就有钱氏的女儿,还是楼上楼的掌柜。
钱氏却摇了摇头:“槿儿的生父仍在,我不知该如何认她,再者也是为了王府考量,王爷不必挂心。”
她何尝不想认回自己的女儿,可唐老太太性子执拗,对唯一的孙辈如何肯放手,王府里又有周萱这个心思重的长女,认了只会多生事端,尤其唐槿的生父还在,万一听到风声找上来,她没办法去面对那些不堪。
“好,本王听爱妃的。”话虽这么说,逍遥王心里却另有打算,他要找到那个狗贼,取其狗命,至于那个孩子,若为人尚可,他自会护着,若为人不堪,他不予理会便是。
王府外,安郡王一被扶上马车便面若寒霜:“枭儿,吩咐下去,准备动手吧。”
周枭却不解道:“父王为何特意提起楚凌月的身份,万一皇伯父有心相互,岂不容易坏事?”
“要的就是他派人护着,你说在这平蛮州,谁敢从逍遥王府手底下劫人?”安郡王低低一笑,人进了王府,又是从王府侍卫手下消失的。
他才好做文章,来个祸水东引。
周枭跟着笑:“儿明白了。”
安郡王冷笑:“回府,吩咐那老道做好准备。”
另一边,白管家找到唐槿递给她一个锦盒:“我们王爷吃得尽兴,这是赏银。”
唐槿没有矫情,从容接了过来,也没有拒绝王府侍卫相送。
马车缓缓驶动,离开逍遥王府。
唐棉四仰八叉地往后一躺,一把扯下面纱:“可算是完了,累死我了。”
扮作楚凌月太难了,她走路不能迈大步子,说话也要夹着嗓子,繁琐的裙装最为折磨人。
她光是装模作样一晚上,什么也不做都觉得累。
“戴上,不可大意。”唐槿皱了皱眉。
“怕什么,没看王府的侍卫都跟着呢吗?”唐棉不以为意道。
唐槿皱了皱眉:“你怎知这不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唐棉一愣,坐起来戴上了面纱:“行吧,听你的,不过咱们到底是要防谁啊?”
又是谁要对楚凌月不利?
唐槿睨了她一眼,还是没有明说:“以后你便知道了。”
唐棉耸耸肩,没有再问。
她们谨慎了一路,没想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楼上楼后院的屋檐上。
甲二迟了些回来:“大哥,都拦下来处理掉了,是安郡王府的人。”
甲一沉思片刻,低声问道:“逍遥王的人呢?”
“全打晕了。”
“安郡王府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甲二拍了拍发酸的胳膊:“放心,干干净净。”他在城外荒林里挖了半天的坑,才把尸首都埋严实了。
第76章
甲一点点头, 飞书一封送往京城,嘱咐甲二小心守在这里,便连夜出城, 去了平安县, 他要查逍遥王侧妃的底细。
身为一个合格的皇家暗卫,发现问题便第一时间呈报上去是职责之内,不用主子吩咐便提前找到问题的答案是他的本分。
至于有了答案之后, 要不要上报,就看主子想不想听了。
听, 他事无巨细,不听,他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如此才能未雨绸缪,做一个合格的暗卫首领。
房间里, 楚凌月见唐槿安全归来, 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看来,他们这次是打算按兵不动了。”
唐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嗯。”
楚凌月正色看着唐槿:“此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子。”
楚凌月注视着唐槿,听她往下说。
唐槿缓缓道:“我见到了我娘。”
楚凌月错愕了一下。
唐槿继续道:“这是王府的赏银,三千两。”
几乎不用想, 她就知道这笔银子定然不是逍遥王的吩咐,应该是钱氏的手笔。
“是伯母?”楚凌月一听便明白了。
“可她这些年从未管过我。”唐槿费解。
若钱氏当真不挂念原主,没必要给她这么一大笔银子,可若是心有惦念,又为何十年来都不见一面。
楚凌月稍作思考道:“伯母或许有自己的苦衷,而且你过往少不更事, 突然得到这么大笔银子, 未必是好事。”
这话,她说含蓄了。
从前的唐槿何止是少不更事, 游手好闲,不思进取……
唐槿默了默:“我想去看看祖母睡下没有。”她想问老太太一些事。
楚凌月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吧。”
唐槿没有拒绝,两人来到老太太门外,见房内还亮着烛火,便敲响了房门。
“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俩这是?”老太太看着唐槿和楚凌月,目露疑惑。
唐槿顺手带上房门,坐到桌前:“祖母,您能跟我说说我娘吗?”
“提你娘作甚?”老太太面色一僵,神情有些不好看。
唐槿深呼一口气:“祖母,我想知道我娘当年离开是否另有内情。”
她总觉得钱氏的眼神不对劲,内疚又复杂,隐隐还带着沉痛。
当年的事,恐怕并不是原主以为的那样。
老太太皱眉:“有什么内情,不就是见异思迁,着急改嫁吗。”
【叮,奖励茄汁鲜虾面一碗】
唐槿深看着老太太:“祖母,我今日见到娘亲了。”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她在哪儿?”老太太面色一变,忙追问道,脸上满是忧虑,好似怕唐槿知道什么一样。
这样的情景对唐槿来说并不陌生,之前唐大伯出现的时候,老太太也是这般,好似在极力隐瞒着什么。
唐槿想起钱氏,想起原主记忆里的娘亲,稳了稳心神。
“祖母,娘亲走时,我已经记事了。”
系统的播报声说明了一切,老太太在撒谎。
老太太嘴角微动,眼中只觉得干涩,道:“那时候你才十岁,你爹死了还不到一年,她就忍不住改嫁了,老婆子我还能扯谎不成?是你舅舅亲口说的,你娘当时也在。”
她还记得十岁的唐槿不吭不响,只紧紧抱着钱氏的腿。
还记得钱氏的大哥丝毫不避讳地说什么孩子会拖累钱氏一辈子,说钱氏还年轻,说已经给钱氏找到了好人家,而钱氏只是哭,最后用力掰开了唐槿的手。
这次,系统没有反应,但唐槿总觉得老太太还是没把话说完。
但看着老太太红了的眼圈,她叹了叹气:“祖母,我娘亲当时确实还年轻,改嫁也是人之常情。”
老太太一听就怒了:“什么人之常情,我守寡那会儿比她还年轻,这么多年不一样过来了,她怎么忍心抛下你不管。”
唐槿看得出老太太对钱氏有偏见,但人各有志。
她揉了揉眉:“个人选择不同,倘若我有什么不测,难道就要拖着我娘子为我守一辈子寡吗?难道就不许她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吗,这对她不公平,所以我支持娘亲,祖母您要是想找个伴儿,我也支持您。”
这是原主在钱氏走后的真实想法,原主是真的希望钱氏能过得好。
别的不说,在这一点上,唐槿对原主是欣赏的。
至于原主长大后为何会变成那么不靠谱的人,或许有很多原因。
爹爹早逝,娘亲改嫁,日子清苦,甚至于老太太的过度期望和强势教育……
“我打死你个胡言乱语的。”老太太气得站起来,伸手就想摸拐杖,摸了个空。
哦,拐杖在床头。
她看着倒霉孙女理所当然的样子,转头看向楚凌月,“凌月,你也这么想?”
楚凌月抿了抿唇,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郑重道:“祖母,我也支持您。”
唐老太太:“…”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她才不找糟老头子做伴儿呢,没有糟老头子能配得上她。
她一个人活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见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唐槿扶住她另一边胳膊,拖着她坐下,缓和了语气道:“祖母您也别气,我今日见到了娘亲,她对我很好,还给了我三千两银票,怎么看都是在乎我的。”
老太太顺着坐下,仍旧没好气道:“怪不得你帮她说好话呢,原来有银子就是娘。”
唐槿无奈笑笑:“祖母又想岔了,就算娘亲一文钱都没给我,我也会这么说,她看起来不是狠心的人,您老就跟我说实话吧,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低叹一声,看了眼唐槿,又叹一声,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是唐槿几岁的时候呢,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原本活泼爱笑的小儿媳不知道怎么就转了性子,再也没有过笑脸。
就连怀孕生下孩子,也一直死气沉沉的。
直到那天,她从田里早回家了一个时辰,一进院子就听到钱氏的哭声。
她心里一慌,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钱氏声嘶力竭地哭喊声:“你不喜欢槿儿,你让我生她做什么,你就是希望她是个儿子,哪怕那儿子不是你的种,只要是老唐家的,你也愿意养,可怜我的槿儿,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害我的槿儿,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们…”
她推开门,看清屋里的情况后顿时目眼前一黑。
小儿子端着个空碗,地上撒了一滩黑乎乎的东西,刺鼻的气味告诉她,那是毒老鼠的药。
而钱氏抱着吓呆的唐槿,手里握着一把菜刀,一副要跟小儿子拼命的架势。
老太太当时就一阵天旋地转。
也就是那一天,她知道了一切。
更早一些,小儿子被征劳役离家那几天,老大竟打晕了钱氏,欺辱了自己的弟妹。
钱氏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自己的相公。
小儿子却让她不要跟任何人说,那之后就开始冷落她,而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小儿子还是只让她忍着,说会把孩子当作亲生的。
后来,钱氏生下了唐槿。
老太太在那一刻才明白,钱氏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小儿子又为何不喜唐槿。
她还曾天真地以为是小儿子糊涂,重男轻女,平日里不知道敲打了小儿子多少回。
到头来,真相竟是这样的不堪。
而在小儿子想偷偷杀死唐槿的这一刻,钱氏终于不忍了。
她记得钱氏哭得死去活来,记得小儿子被自己打得遍体鳞伤,记得大儿子狡辩,说是钱氏先行勾引。
她不停地打着两个儿子,感觉天都塌了。
她含辛茹苦半生,到底养出了两个什么样的混账出来,一个窝囊废,一个畜//生。
就在她一怒之下恨不得把大儿子打死的时候,那个畜//生竟然爬起来就跑,竟然就那么跑了。
从此再也不曾归家。
而这个家也彻底散了,小儿子被打狠了,一直病恹恹的,最后一场风寒直接去了。
钱氏也在同年改嫁。
好好的家,就那么散了。
往事历历在目,唐老太太吸了一下鼻子,流出两行热泪来。
她看着唐槿,哭着又笑了,笑得很难看。
“你大伯他原本还算听话,可长大后就翅膀硬了,不肯踏实干活,偷鸡摸狗坏了名声,一直说不成媳妇,可他不思悔改,还欺辱了你娘亲,我知道后就把他赶出了家,后来你爹就病了…”
老太太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她该怎么说那个畜//生大儿子才是唐槿的生父,该怎么说唐槿以为的亲爹曾想一碗老鼠药……
她说不出口。
是她们老唐家对不起钱氏,她没脸说啊。
“祖母。”唐槿看着痛哭流涕的老太太,有些后悔了。
或许,她不该问的。
老太太握紧唐槿的手,哽咽道:“你娘是个可怜人,她如果过得好,咱们就别去扰她的清净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大儿子,以为唐槿这辈子都见不到钱氏了。
所以她口口声声怨着钱氏,用可怜的谎言哄着唐槿,也哄着自己。
许是老天也看不过去,怪她为了隐瞒真相,说钱氏见异思迁,怪她没有教育好儿子,养出了那么个祸害来。
她悔啊。
“早知道,我就该一口气打死他的,可我没用,我没用啊。”
老太太泣不成声。
唐槿不想问了,可能真相比她想得还要惨烈,她也不忍心看老太太如此心痛。
“祖母,我娘她过得很好,我不会去打扰她的,我也不问了,您快别哭了。”
祖孙两个相拥而泣。
楚凌月见状,默默红了眼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世间苦难,各有各的凄楚。
第77章
从老太太房间走出来, 唐槿心情有些复杂。
“娘子,我觉得我可能我不是我爹跟我娘的女儿。”
老太太虽然没说全,但联想到之前唐大伯的反常的表现, 联想到钱氏以及老太太话里的遮掩, 还有钱氏曾被唐大伯欺辱……
真相并不难猜。
所以,钱氏之所以十年不曾回过唐家村,并非是不在意原主, 而是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当年的一切,对钱氏来说, 是最不公的。
唐槿对着夜空长叹一声,原主不曾怨过钱氏。
她今后也不会去打扰钱氏。
楚凌月看着满面愁容的唐槿,声音不自觉地柔和:“祖母和你娘都不容易,她们也很在意你。”
她知道现在的唐槿并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但至少有从前那个人的记忆, 感同身受之下,此刻的心情恐怕是不好受的。
唐槿扯了扯嘴角:“我明白的。”
夜深,逍遥王府。
听完侍卫的禀报,逍遥王面沉如水, 有人胆敢从王府侍卫手下劫掠楼上楼的人,半道还杀出个程咬金,打晕了王府侍卫。
“楼上楼的人现下如何?”
“禀王爷,楼上楼的人没出事,那两伙人具已不知所踪。”
逍遥王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去查, 到底是谁想动楼上楼的人, 还有,暗中查清楚楼上楼那位唐掌柜的底细, 尤其是她那个失踪的大伯,本王要不计一切代价,找到此人。”
然后将那狗贼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愤。
同一时间,安郡王府。
父子两个等到半夜,也没等到一个人影。
派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很不妙。
楼上楼的人平安回去了,逍遥王的侍卫也无一人折损,只有他们的人没回来,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安郡王揉了揉额:“此事有些蹊跷。”
他派去的都是顶尖高手,王府侍卫根本不足为惧,这其中定然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
周枭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多人手竟然有去无回,还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父王,您说会不会皇伯父也一直在隐藏实力。”
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安郡王皱眉道:“明日你照常去楼上楼,再命人盯紧点,王兄那里,我来探一探。”
若逍遥王果真隐藏了实力,那说明什么?
说明没死心的不止他一个。
说明他又多了一个敌人。
但敌人的敌人,有时候也能成为朋友,此事还要再观望一番。
次日,一切如常。
唐槿心里正乱着,便只定了一锅蒜香蜜汁鸡翅当作今日的私房菜,蒜蓉龙虾尾还是不限量。
唐老太太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比寻常吃得少了些,没什么胃口。
待到傍晚,唐槿召集大家来到书房,把这几日所得都拿了出来。
至于那三千两赏银,她暂且放着没有动,那是钱氏对原主的心意。
“这几日一共赚了两千一百两,一百两给祖母,剩下的我们三人分,如何?”
按照之前说好的,唐槿得八百两,楚凌月和唐棉各六百两。
老太太没有任何意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
“咳咳,老婆子我就先回房了。”她那个藏银子的袜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塞下这么多银子。
唐棉却没有着急走:“唐槿,我这银子是不是拿太多了。”
她自打来到府城便沉迷于跟几个护卫练刀法,好像没干什么正事,还分这么多银子,怪不好意思的。
唐槿笑笑:“收着吧,你可是咱们小饭馆的东家。”
小饭馆虽然不在了,但她不会忘记小姐妹雪中送炭之恩,尤其唐棉现在还兼顾护卫的职责,又是假扮楚凌月又是处处提防的,也出了不少力。
唐棉仍觉得受之有愧,推辞道:“不然,还是改改吧,你跟凌月各拿四成,我拿两成就行。”
现在越赚越多,两成银子也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唐槿道:“这是你应得到,怎么还见外起来了。”
小姐妹这操作有点让人惊讶啊。
听到这话,唐棉迟疑了一下。
“我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唐槿和楚凌月对视一眼,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唐棉握了握拳,正色道:“我想去考武举人,以后恐怕要抽出更多的时间习武。”
她不想一辈子岌岌无名,她从前想做平安县第一神捕,现在不做捕快了,但一直以来的志向没有灭。
她想再拼一次。
听完这话,唐槿微微挑眉:“你考武举人耽误在酒楼送菜吗?”
唐棉摇头,不耽误,她练武都是在清晨和傍晚,酒楼都还没营业。
“耽误你帮我们的忙吗?”
唐棉又摇头,还保证道:“你们只要用得着我,尽管安排就是。”
唐槿双手一摊:“那不就得了,该你的分成也不必再改。”
唐棉愣了一下:“可我若是考中武举人,以后就不能天天在酒楼送菜做小二了。”
她有信心,最迟两年,她绝对可以成为一名武举人。
“那就等你考中再说。”唐槿把银子一推,心道武举人是那么容易的吗。
如果原主的记忆不错,小姐妹前几年只考过了童试就去做捕快了,接着考下去,后面也还有乡试、会试、殿试。
一连串考下来,就算每回都中,最快也要两年。
两年后,楚凌月早去京城了,她说不定也在京城,哪还需要唐棉在这里送菜啊。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敲门。
“唐槿,是我。”
来人是丘凉。
一进门她便翻了个白眼:“几百两银子的事,你们也太磨叽了。”
她都在外面听完甲一和甲二的禀报,又等了好一会儿,这三个人却还没商量完。
一看到丘凉进门,楚凌月便起身行礼:“丘大人。”
唐槿则坐着没有动。
唐棉茫然起身,也不知该行礼还是怎么着,主要是这小两口的动作不一致,她都不知道该跟着谁学。
“这位是?”
唐棉局促之下,朝唐槿问了一声。
不等唐槿开口,丘凉笑呵呵道:“我是唐槿的姐姐,亲姐姐,你跟着她喊我丘姐姐就行。”
唐槿默默补了一句:“干姐姐。”
丘凉瞪她一眼:“咋地,做你亲姐还埋汰你了。”
唐槿嘴角抽了抽,递了个眼神,这不是怕不好解释吗,唐棉跟原主从小一起长大,哪冒出来的亲姐姐。
唐棉:“…”所以到底是亲姐还是干姐。
“在下唐棉,见过丘姐姐。”
不过,唐槿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姐姐。
“哎,唐棉妹妹乖,姐姐请你吃饭。”丘凉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就朝唐槿道,“快上两道好菜,我请唐棉妹妹吃一顿。”
唐棉一听,顿时不纠结了,不管哪来的姐姐,请她吃好菜就是好姐姐。
当下便甜甜道:“多谢丘姐姐。”
“小事小事,不用谢。”
丘凉坐下来,四方桌子一人一边。
唐槿无奈起身,装模作样地去了小厨房一趟,回来端了两道菜。
“香酥芋泥鸭,蒜蓉龙虾尾,大晚上的少吃点。”
丘凉熟练地拿出自带的筷子,看向傻眼的三人:“怎么,你们都没带筷子,那我就先尝为敬了。”
唐棉自觉起身:“我去拿筷子。”
临出门,丘凉朝她喊了声:“再拿壶酒,别忘了杯子啊。”
唐棉一走,唐槿便问道:“你就这么现身,真的没事吗?”
说好的小心谨慎呢。
丘凉边吃边道:“你这姐妹不是可信吗,而且还是引蛇出洞中的一环,她武艺不错,以后说不定能帮大忙,没必要瞒着了。”
说到引蛇出洞,楚凌月开了口:“昨日,安郡王府并未出手,这个计划也不知是否可行。”
丘凉笑笑:“行,可行着呢,其实他们出手了……”
把两个暗卫阴差阳错破坏计划的事说完,她补了句,“此事是我没想周全,下次一定行。”
说话间,唐棉拿着酒壶和筷子回来了,哦,还有酒杯。
丘凉登时笑开:“唐棉妹妹快来,尝尝这芋泥鸭,鸭肉酥嫩无骨,芋泥也绵密香甜,味道很不错。”
按甲一的说辞,这小姐妹的身手仅次于皇家暗卫,以后可堪大用啊。
那必然要好生招待。
望着丘凉灿烂的笑容,唐棉有些不自在地坐下,虽然这位丘姐姐看着挺面善的,但那眼神看得她心底直发毛,莫名觉得紧张。
“来,我们共饮此杯。”丘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两口吃完就要走,“对了,你们把事情跟唐棉妹妹说明白,我就先回去了,我家祭酒大人还等着我暖床呢。”
看着来去匆匆的人,唐棉一头雾水地看向唐槿和楚凌月。
楚凌月想了想,捡着能说的都说了。
唐槿默默饮酒,听着她们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三杯酒下肚,她感觉头有点晕,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楚凌月的脸上,思绪也飘了起来。
唐棉听完一切,当下便满怀激荡道:“凌月,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丘姐姐看重,不辜负你和唐槿选我…”
“楚凌月!”唐槿平地一声吼,震得唐棉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楚凌月抬眸,眼底透着打量:“阿槿想说什么?”
唐槿猛地站起来,摇晃着走过去,扶住楚凌月的肩:“你听我说,我想跟你去京城,是我想去,你不让我去,我也要去,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是我也要去京城,我们顶多就是顺路,顺路你知道吗,就是刚好走一条路,难免会遇上,这路也不是你家的,你不能不让我走……”
倏地,一只手捂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嘴。
楚凌月偏头看向呆住的唐棉,平静道:“我和阿槿还有些私事要谈,天色也晚了。”
第78章
“我这就回房, 你们谈你们谈。”唐棉连忙往外走,这是人家小两口要说私房话了,她在这里杵着碍事。
其实可以当她不存在的…
待唐棉走出门去, 楚凌月才松开手:“阿槿, 你喝多了。”
这个人还真不能喝酒,不会吐,但话太多了。
“我没喝多, 我脑子清楚着呢,我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唐槿扶着桌子开口反驳, 她感觉自己一点也没醉,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楚。
就是头有一点晕,脚站不太稳而已。
楚凌月定定看了她一眼,起身收拾桌子。
见她只顾收拾碗筷, 唐槿却不依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楚凌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楚凌月不想听,一个喝醉的人,什么话都当不得真。
她拧了拧眉:“你想说什么?”
唐槿把旁边的椅子搬过来, 挨着楚凌月身边坐下,鼓了鼓勇气握住她的手。
面前人的手骨节分明,纤瘦白皙,带着微微的凉意。
唐槿盯了几眼,脱口而出道:“你的手真好看。”
楚凌月一听这话,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她果然不该听一个喝醉的人说胡话。
楚凌月拧起的眉令唐槿回过神来:“你长得也好看。”
楚凌月:“…”
“还有呢?”楚凌月凉凉接了一声, 她果然不该心软。
素白指尖轻轻一动, 把手抽了回来。
唐槿心乱之下,伸手拿过酒壶, 把里面所剩不多的酒一口喝完,清冽的酒水流过嗓子,仿佛浇在了心头。
她胡乱揉了揉眼睛,再次握住楚凌月的手:“还有,我想跟你一起去京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反正我就是想跟你在一块。”
“为何要跟着我?”楚凌月眸光微闪,语气淡淡。
唐槿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扬了扬,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容:“我可是你的姻缘,当然要跟着你。”
“哦。”楚凌月垂眸,面色平淡。
这个话题,她们聊过不止一次,上回她也讲得很清楚,若只是因为那所谓的姻缘之说才彼此靠近,不如什么都不开始。
看来这个人是真喝醉了,完全忘了她的话。
又或许是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为了富贵荣华,不惜勉强自己的感情。
唐槿笑着追问道:“那你呢,你愿意让我跟着吗?”
楚凌月淡淡道:“你想不想去京城是你一个人的事。”
“我想跟你一起去京城,怎么是我一个人的事呢,你要是愿意一起,我会很开心很开心,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会去京城,但那样,我就不开心了,因为我不想跟你分开。”唐槿的话虽绕来绕去,但也说得很明白。
核心宗旨就一个,她想跟楚凌月一起。
楚凌月不由抬眸,仔细打量着唐槿的表情。
面前的人已经没了笑意,眼神里有忐忑,有执着,因为醉酒而红了的脸颊,透着些许急切。
在楚凌月的深深注视下,唐槿努力坐直身子,努力正着神色,但那因为饮酒而产生的醉意却挥散不去,让她的眼神显出几丝茫然。
楚凌月在心底轻轻一叹:“你醉了,我们回房吧。”
她没有兴趣跟一个喝醉的人聊这个话题。
都说酒后吐真言,但她最是清楚,喝醉的人不管说了什么都有退路,酒醒之后什么话都可以矢口否认。
在这种时候,清醒的那个人若当了真,往往都是一场笑话。
比如十年前,爹爹刚被贬官来到平蛮州,在族人轮番劝说让爹爹娶个有助力的续弦时。
有一晚,爹爹也曾大醉一场,甚至哭着对她说“我忘不了你娘,我答应你娘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的,我跟她发过誓绝不会再娶别的女人,我这辈子都只疼我女儿一个人。”
可那之后没几天,她就有了继母,之后又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爹爹眼里再也没有了她。
那番酒醉之言,只有她当了真,也只有她成了笑话。
思及此,楚凌月掰开唐槿的手,起身离开书房。
唐槿心里蓦然一空,怔怔跟在她身后。
楚凌月回房,她回房。
楚凌月去烧热水,她呆呆地递柴。
楚凌月沐浴,她也跟着脱衣。
楚凌月动作一顿,回过头来:“你先洗。”
唐槿摆摆手,笑着拒绝:“不不不,你先。”
先来后到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既然是楚凌月烧的水,她怎能捷足先登。
“那你去屏风后面等着。”
唐槿还是摆手,笑呵呵道:“不用,我看着你洗。”
楚凌月面色一僵,眼神沉了沉。
唐槿被她看得心里一慌,下意识道:“不然,一起洗?”
这样就不用再换水了,她可真聪明。
楚凌月冷笑,而后抱肩:“那我看着你洗。”
果然是登徒子,喝醉了更不可理喻,还想看着她洗,怎么不说让她看呢。
“好啊,你想看就看。”唐槿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三两下就解了衣服。
眼前白花花……楚凌月呼吸一滞,猛地转过身去,语气羞恼道:“赶紧洗,洗完去床上。”
这个登徒子,明早醒来最好还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见她转过头去,唐槿反而不满意了,嘟囔道:“你怎么不看我了,你看着我啊,一会儿我还要看你呢。”
“闭嘴。”楚凌月飞快地丢下两个字,抬脚走到了屏风后。
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处,耳朵已然红透。
许是这一声“闭嘴”很有威力,唐槿老老实实洗完,穿上里衣去床上,过程中真的没有再说话。
楚凌月无端松了一口气,神思不属地换过水,置身木桶中时,心跳也平静下来。
“娘子你快点,我在床上等你呢。”
忽地,一道含着催促的声音落在身后,楚凌月倏然回头,就看到原本已经去了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又走到了屏风这边,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她往水里一蹲,一字字道:“去床上,不许再过来。”
“好。”唐槿乖巧地应了一声。
望着那道身影绕过屏风去了床上,楚凌月默默捂住了脸,发烫的脸颊昭示着她再次乱起来的心跳。
现在,她又不希望唐槿明日醒来后记得什么了。
因为这个插曲,她动作也前所未有地加快,不出一刻钟便沐浴完毕。
吹熄烛火,躺到床上,楚凌月想到方才,忍不住道:“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许记得。”
唐槿不解:“不记得什么?我会失忆吗?”
楚凌月压下心底的波澜,正色道:“唐槿,你以后不许提今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不然这辈子也别想跟着我。”
这个人简直厚颜无耻,竟然看她沐浴……
唐槿觉得自己很清醒,可脑子又转得很慢,一时半会理解不到楚凌月是什么意思,只能凭着本能问道:“那我不说,以后就能跟着你了吗?”
她眼神明亮,仿若带着满腔赤诚,执拗于一个答案。
楚凌月一怔,突然就没了计较的心思:“你随意吧。”
随意?唐槿脑子转了转,认真理解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
随意就是随她的心意,就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她可以为所欲为了。
“好,那我随意了。”
话音一落,她当即翻身,把楚凌月压住,在对方愣神的间隙,低头,吻住了那诱人的红唇。
随意真好,她想亲就亲。
她握住楚凌月的手,举过头顶,用一只胳膊压着。
另一只手摸着楚凌月的脸颊,耳朵……
温温凉凉的唇/瓣很快变得湿//濡。
纠缠,共舞。
楚凌月怔住,眼帘一眨,缓缓闭上眼睛。
好似有一股无名的热气悄然涌进棉被下,滋生,流/淌。
陌生的感觉占据她的脑海,唇边绵//软。
丝丝缕缕,紧密契合。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不分你我。
近到,她仍能分辨出唐槿的身上还有淡淡酒气。
呼//吸席卷,心跳仿佛凝滞。
不知过了多久,唐槿才晕晕乎乎地侧过身子,带着醉意沉沉睡去。
楚凌月陡然深呼一口气,心跳仿佛才恢复了跳动。
一下又一下,响彻耳边,撩/动着她纷乱的思绪。
她眼神怔忪地望着夜色,久久才回过神来,偏头看了一眼已经睡去的人。
迷蒙中,她好像又改了主意,希望这个人明日醒来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楚凌月抿了抿唇,轻轻闭上眼睛。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忘掉。
忘掉那令人心悸的呼//吸声。
忘掉那奇异又蛊/惑心神的感觉。
忘掉这一刻的心乱如麻。
忘掉有关这个人的一切。
她便还是从前的她,心无旁骛地努力去京城,没有一丝不忍和不舍地离开此地……
夜,短暂又寂寥。
清早,朝阳斜斜透过窗门,洒落在床。
唐槿沉沉睁开眼睛,醉酒之后的感觉并不好受,痛意席卷脑海的同时,也带回了昨晚的记忆。
那半隐在水中的身姿,那令人沉溺的唇角。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看向怀里的人。
女子眉眼柔和,好似被朝阳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安静又祥和。
片刻后,那黛眉微蹙,悠悠醒转。
唐槿几乎没有思考便脱口而出道:“我忘了,我忘了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楚凌月神色一顿,眉眼好似瞬间冷了下来:“是吗。”
四目相视,彼此一阵无言。
楚凌月缓缓推开唐槿的胳膊,起身穿衣,面上一片冷凝。
果然,喝醉的人是有退路的。
这个念头才起,衣袖便被人扯住。
唐槿望着她,语气认真道:“楚凌月,只要我说我忘了,你便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了,对吗?”
第79章
楚凌月错愕低头, 凝视着唐槿。
面前的人也正望着她,目光灼灼,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好似今日若没有一个答案, 便不会罢休一般。
楚凌月突然有点不悦, 明明是这个人主动靠近,明明是这个人目的不纯粹,为什么还要她给说法。
因着这样的念头, 她蹙了蹙眉:“京城不是我的,去京城的路也不是我修的。”
换言之, 你想去就去,没人管得着别人的腿。
说罢,她转身想走。
唐槿却攥着那衣袖不撒手:“你说了只要我忘记……”
“那你忘了吗?”楚凌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冷淡。
唐槿也有些恼了:“我没忘又如何, 我只想知道你愿是不愿。”
这个女人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可能, 能不能给她个痛快话。
“所以你现在想怎样,跟昨夜一样胡搅蛮缠吗?”楚凌月笑了,笑意凉薄。
那双明媚的眼睛本该潋滟多情,此刻却盛满了自嘲和讥讽。
好似看透了人心, 攒够了失望。
唐槿怔怔望着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朝阳南移,光线更显明亮,女人身上却好似结了一层霜雪做的外壳,把自己藏在里面,也把别人拦在了外面。
“松手。”
不带感情的两个字, 比往常还要冰冷, 淡漠。
唐槿定定望着她:“楚凌月,你对我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一阵静默过后, 楚凌月毫不犹豫地掰开唐槿的手,径直下床。
她不想说,因为真话令自己难堪,而这个人能分辨她的谎言。
“楚凌月,你有感觉的,对吗?”唐槿追问一句。
因为有感觉,所以才避而不答,对吗?
走到门前的人身形一顿,推开门去,渐渐走远。
唐槿对着空气轻轻一叹,人生第一次感觉好难,比她刚穿越过来身无分文还难。
楼上楼大堂里。
早饭后,魏管事照例问道:“掌柜的,今日的招牌菜都有什么?”
唐槿勉强笑笑,吩咐他拿纸笔来。
水煮肉片一盘,二十两。
酒香东坡肉一盘,二十两。
蒜蓉龙虾尾一盘十两,不限量。
魏管事打眼一看,不由瞅了唐槿一下,掌柜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还是不问了。
两道就两道吧,加上蒜蓉虾尾足够应付。
酒楼门一开,出乎魏管事意外的,今日头一个在外面等候的竟然不是那位安郡王世子,而是逍遥王。
“草民拜见王爷。”
大堂内的人听见动静,乌泱泱地都跪了下去。
逍遥王扫了一眼大堂,也没看出哪个是钱氏的女儿,便平静道:“都起身吧,本王只是来用饭,不必拘礼。”
说着,他随意往大堂一坐,朝魏管事道:“听说你们这里新推出了私房菜,都有什么吃的,报来看看。”
众人默默起身,唐槿轻声吩咐道:“都忙起来吧。”
同一时间,魏管事笑吟吟道:“回王爷,今日的私房菜是水煮肉片和酒香东坡肉,还有一道下酒菜,蒜蓉龙虾尾不限量。”
话说出口,却无人应声。
魏管事大着胆子抬眼一看,就看到逍遥王正盯着某处。
逍遥王正在看唐槿,少女看着正值双十年华,眉目间与钱氏有几分神似,且是开口吩咐大家的那一个,那就都对上了。
年龄和相貌对得上,身份也对得上,此女应该就是楼上楼的新掌柜,唐槿。
他要找的人,钱氏的女儿。
逍遥王不开口,魏管事也不敢问,更不敢乱打量,飞快收回视线后便低头等待。
直到唐槿转身走向后院,逍遥王才回过神来:“都上一道吧。”
魏管事忙应了,快步走到楚凌月身边说了一声。
楚凌月点点头,也去了后院。
“阿槿。”
刚走到书房门前的唐槿闻声回过身来:“怎么了?”
难道是这个女人又改主意了,这态度忽冷忽热的,扯得她一颗心不上不下,迟早要疯。
楚凌月淡淡道:“逍遥王把菜都点了。”
唐槿狂跳的心情顿时熄了火,好吧,是她想多了。
“娘子稍等,我这就…咳咳,我们一起去厨房做菜吧。”
老太太已经回房,但唐棉就在院中打拳,唐槿一时口快,差点说漏嘴。
楚凌月点了一下头,两人便一起走向小厨房。
身后,唐棉动作一顿,自觉喊了声:“一会儿端菜的时候叫我啊。”
看着那两人走进厨房,关上了门。
唐棉也收了拳,抬着下巴琢磨,这小两口才好了两天,怎么又别扭上了,也不知道今晚要不要去破庙,她还惦记着什么时候能立大功呢。
厨房里,唐槿思索一番,直接当着楚凌月从虚空的货架上拿出三盘菜来。
把菜放到桌上,她仔细打量着楚凌月,一时没有出声。
楚凌月先是诧异,而后很快便恢复淡然。
在沉得住气这方面,唐槿对楚凌月是佩服的,就这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见楚凌月也不吭声,唐槿问道:“娘子,你不好奇吗?”
就不好奇她为何能凭空变出饭菜?
对视间,楚凌月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阿槿不必与我言明。”
她答应过不说不问,答应过只管配合。
唐槿忍不住又问:“你难道就没觉得我跟之前不一样了?”
楚凌月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不是她。”
只此一句,又没了话。
对于这一点,唐槿也早有预料,所以也没觉得惊讶。
她心一横,直接摊牌了:“我确实不是原来的那个唐槿,想来你也猜得差不多了,我就直说吧,只要我们一直这么配合下去,何愁不能大富大贵。”
所以这个女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去京城也带上她。
她就不信还有人对银子不动心的。
没想到今天就遇到了。
楚凌月不咸不淡道:“去京城的路不是我一人的,你想去便去。”
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了荣华富贵。
唐槿无奈叹气:“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想坦诚相对,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既然彼此有感觉,为什么就不肯试一试…”
“此事过后再说,逍遥王还在等着。”楚凌月打断了她的话,面色沉静。
唐槿揉了揉眉,不由败下阵来:“好,我们晚上再说。”
说个明白!
楚凌月脸色微微一变,终是没有拒绝,早些说明白也好,免得她哪天心不由己当了真,泥足深陷成了笑话。
厨房的门一开,唐棉便凑了过去:“我来端在就行,你们歇着。”
目送唐棉去了大堂,楚凌月没有回头看唐槿,直接回了房。
她的银子攒下不少了,今日得空也该去兑一下银票了。
大堂里,唐棉目不斜视地放下菜,转身就想走,这可是名震平蛮州的逍遥王,她心里实在是太紧张。
“且慢。”
唐棉呼吸一顿,缓缓转过身来,低下头:“王爷您吩咐。”
逍遥王却没有看她,而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慢慢咀嚼。
“鲜香软糯,肥而不腻,上品。”
话落,他又夹了片水煮肉片,继续点评道:“麻辣爽口,不失鲜嫩,也是上品。”
唐棉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道这王爷有病吧,好好地馋她做什么,贵人真是矫情,吃个菜还要炫耀。
跟她没吃过唐槿和楚凌月做的菜一样,她也是有口福的好吗。
话说到这里,逍遥王才步入正题,状似随意道:“把做这些菜的厨子叫过来,本王要看赏。”
“是。”唐棉不由心生警惕,但对方是王爷,她不敢多言。
回到后院,她先是找了楚凌月,又叫上唐槿,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菜是你俩做的,你俩商量一下,看是谁过去,我跟你们说,这个逍遥王一看就来者不善,说不定就是冲着凌月来的,别不是跟那个安郡王一路货色,那麻烦就大了,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被他抓到什么错处,万一他逞王爷的威风,借机发难,那我们就完了,咱们楼上楼现在可没有人能跟他对着干……”
一通担忧的话下来,唐槿和楚凌月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朝大堂走去。
唐棉愣住:“不是,你们去一个就行,怎么还上赶着去见他啊?”
“放心,我们去去就来。”唐槿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心里也在思量逍遥王跟安郡王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她去是想借着系统判断一二,至于楚凌月去,是因为对这些王爷、郡王的,楚凌月了解更多一些,有些她不明白的弯弯绕绕,楚凌月更擅长应付。
所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她们一起去。
“民妇唐槿、楚凌月,拜见王爷。”
两人走到桌前齐齐躬身,朝着逍遥王行了一礼。
逍遥王放下筷子,抬眼看去:“免礼,不必声张,抬起头来吧,这菜是你们做的?”
唐槿和楚凌月又一起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向逍遥王。
逍遥王本想打量一下唐槿,待看到楚凌月的长相后,他眸光一顿,愣住了。
方才进门,他只顾注意着说话的唐槿,没有留意到楚凌月。
眼下这一看,心里那叫一个惊讶。
若不是打扮不一样,他恍然以为是见到了当朝皇后。
不用说,他就知道楚凌月是何人了。
褚伯光那老儿的嫡女,也是褚皇后的嫡亲堂姑。
像,真是像,这一对姑侄真像啊。
等一下,逍遥王眼神一沉,想起了自家那个不安分的二弟,安郡王好似对楚凌月格外关注,那晚家宴曾假借醉酒,不止一次提起此女。
后来又发生了半路劫道的事……
逍遥王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头,面上却没有显出什么。
“你是此间掌柜?”
第80章
逍遥王看着唐槿, 他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想见一见钱氏的女儿。
至于楚凌月,回去再命人好生查探,看看安郡王到底在搞什么鬼。
“民女正是。”唐槿镇定答道, 心头悄悄升起了警惕, 如果她没看错,刚才这个逍遥王看楚凌月的眼神不太对劲。
好似被惊到了一般。
难道是震惊于楚凌月的绝色之姿?
那这个王爷也太让人讨厌了,跟郡王世子周枭一样讨厌。
唐槿对逍遥王的第一印象不免差了些。
逍遥王也在注视着唐槿, 许是爱屋及乌,他对唐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看着是个稳重的。
“本王问你,你因何会成为楼上楼的掌柜?”
他对于这一点很是不解。
唐槿不过才二十岁,楼上楼是什么地方,东家又是什么人, 逍遥王自是了解的。
也因此更加想不明白, 一个远在南境的穷秀才,因何会被楼上楼看重,这么年轻就成了甲子号楼上楼的大掌柜。
唐槿模棱两可道:“民女不敢欺瞒王爷,其实民女也不知是何缘故, 是此间楼上楼的前任大掌柜,也就是龚掌柜亲自去平安县请民女一家来府城,说是京城丘东家的意思。”
她为什么是大掌柜,当然是因为楼上楼的东家是她老乡了。
想知道就去京城问啊,反正她是一问三不知。
“果真是楼上楼东家亲自命人去请的你?”逍遥王又惊了一下,对于楼上楼的东家丘凉, 他并不陌生。
想当年, 他根本没把小小的钦天监放在眼里,对丘凉的本事虽有所耳闻, 但并不怎么信服。
后来夺位失败,他才知道丘凉在其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
别的不说,对于丘凉的为人和眼光,他还是认可的。
“正是。”唐槿又答。
逍遥王不由连连点头,既然是丘凉亲自选的人,品性肯定差不了。
不用等手下人把消息打探回来,他已经起了护着唐槿的心思。
不愧是爱妃的女儿,就算身上流着一半那狗贼的血,也没长歪。
他神色更温和了些,语气里也带了笑:“你这菜做得不错,本王很是满意,你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
唐槿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门口处传来嚷嚷声。
“私房菜卖完了?那就让楚凌月再给本世子做,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周枭呵斥几句,正想着等下见到楚凌月怎么套话呢,就见魏管事站着一步都没有动,眼睛还看向了大堂的某处。
他顺着魏管事的视线望过去,登时心头一慌,忙走过去见礼。
“皇伯父,您也来了啊。”
周枭面上谦卑,心底早已警铃阵阵,他这位皇伯父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不然怎么一大早就来见唐槿和楚凌月了。
看来昨夜消失的那些人果然跟逍遥王府有关。
没想到啊,没想到逍遥王藏得那么深,以后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逍遥王冷笑一声,面上透着严厉:“本王若不来,怎知你这么大的威风。”
他才起了相护的心思,就有人来触霉头,老二这一家子真是跟他不对付。
周枭诚惶诚恐地弯了弯腰,解释道:“侄儿不敢,皇伯父莫怪,侄儿实在是惦记楼上楼的私房菜,这才为了口腹之欲,一时糊涂。”
“放肆。”逍遥王语气愈发严厉,盯着周枭道,“看来你父王对你太过疏于管教了,当哪里都是你安郡王府吗,一点规矩都没有。”
到了楼上楼就要守楼上楼的规矩,尤其大掌柜还是唐槿。
这规矩就更要遵守了。
周枭低头连称不敢,脸上一片晦暗,早知道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好生观察一下大堂里的人了,也不至于就这么撞到了枪口上。
逍遥王皱着眉,严声道:“还不给唐掌柜道歉。”
周枭面色一僵,强扯起嘴角朝唐槿拱了拱手:“对不住,在下冒犯了。”
看来皇伯父是铁了心要给他难堪,不然何必如此责难他。
不过是两个没权没势的女子,也值得大发雷霆?
逍遥王顺了气,又看向唐槿:“我这侄儿言语无状,让槿儿看笑话了。”
一声“槿儿”,让唐槿愣了愣。
她看着一脸和煦的逍遥王,沉了沉心思,道:“王爷方才问民女下想要什么赏赐,民女方才惶恐,现在想好了。”
“说来听听。”逍遥王脸上有了笑意,越看唐槿越顺眼,爱妃那么可心的人,生的女儿自然也出色。
“民女斗胆请求王爷,在平蛮州,往后来楼上楼吃饭的人,都要守楼上楼的规矩,莫要以权势压人。”唐槿想了想,有意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她对逍遥王的印象改观了一些,也对周枭的印象更差了。
以权势压人,说的就是周枭。
“来楼上楼吃饭,本就要守你们的规矩,这个赏赐不算。”逍遥王笑笑,随后看向周枭,面色陡然沉了下来,“还杵着干什么,回府反省去,再胡作非为,本王必上奏皇帝,你这世子也别做了。”
“侄儿知错,侄儿这就回去面壁思过。”周枭双手一抖,用力抱在一起,朝逍遥王深深行了一礼,逃也似地离开了。
他要赶紧回去告诉父王,事情有变。
逍遥王回过头来,面上又露出了笑意:“槿儿,你想要什么奖励?”
又一声“槿儿”,唐槿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心里定了下来,胆子也大了起来。
“回禀王爷,民女还没想好。”
逍遥王笑道:“无妨,本王也还要用饭,你想好了再说,快去忙吧,不必在这里陪着。”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寻常人都免不了会紧张,所以很是体贴地让唐槿退下了。
后院,唐棉见她们回来,连忙问道:“逍遥王都说什么了,没为难你们吧?”
唐槿摇了摇头,看向楚凌月:“娘子,你说我娘在王府是什么身份?”
她不是傻子,逍遥王的善意也很明显。
那眼神和语气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在面对自己的孩子。
楚凌月想了想,道:“逍遥王正妃已病逝有八年,如今王府里只有一个侧妃,据说姓钱,传闻逍遥王对其很是爱重。”
听到这些,唐槿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当时在王府见到钱氏的时候,她隐约就料到了一些,雍容华贵的装扮,还能随意支使王府的管家为自己办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钱氏应该就是逍遥王的那个侧妃吧。
而观逍遥王方才的表现,恐怕是知情人,知晓她是钱氏的女儿。
尤其还对她如此和善,看来逍遥王对钱氏的确是爱重的。
那就好,钱氏过得好就好。
思及此,唐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可以,她并不希望逍遥王站到皇帝的对立面。
或许这是个机会。
同样示之以好,拉拢逍遥王的机会。
从方才逍遥王对待周枭的态度,唐槿觉得自己胜算很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逍遥王的所作所为都出自真心,而不是装模作样做戏给她们看。
眼下,她何不试探一番。
“娘子,你说让逍遥王帮我带道菜回去,如何?”
唐槿眼神发亮,笑着看向楚凌月。
楚凌月瞬间意会,扬了扬唇角,道:“我觉得此举可行。”
“什么带菜?什么行不行的?你俩在说什么?”唐棉满头问号,明明是已经知道内情的人,她怎么又听不懂了呢?
唐槿笑道:“你不用懂,瞧好吧。”
不一会儿,估摸着逍遥王差不多快吃好了,唐槿提着一个食盒去了大堂。
“槿儿,你这是?”逍遥王看着面前的食盒,目露疑惑。
唐槿佯装局促,语气忐忑道:“民女想要的奖励就是,劳烦王爷带这道橙香八宝饭回去品尝一番。”
逍遥王一愣,眼里透着探究,奖励是让他带道菜回去品尝?
这是他给奖励呢,还是奖励他呢?
很快,他就明白了一切。
只见面前的少女满脸期待道:“这道橙香八宝饭是用糯米和橙汁做的,口感偏甜,女子最为喜爱。”
逍遥王懂了,懂了之后颇觉欣慰:“槿儿有心了,本王回去一定和爱妃好好品尝。”
这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满心孺慕啊。
逍遥王怀着轻松的心情回了府。
“王爷这是打哪儿回来,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钱氏看到满面春风的逍遥王,柔声打趣一句。
逍遥王笑得更畅快了:“本王特意带了道好菜回来,爱妃快尝尝味道如何?”
钱氏嗔了他一眼:“什么好菜要王爷特意带回来,奴家现在还不饿,送厨房里温着吧。”
一旁的白管家闻言,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接过来。
逍遥王却躲开了手,清了清嗓子道:“白二,你先退下吧。”
“是。”
随后,逍遥王便关上了门,先把食盒放到了桌上,而后小心打开,献宝似地端出一盘八宝饭。
钱氏被他的架势勾起了好奇心,看向桌上。
白瓷盘里倒扣着一碗黄澄澄的米饭,几片薄薄的橙片敷在米饭上,缝隙里露出来的除了米饭,还有葡萄干、枸杞和豆沙等物。
盘底渗着一层橙汁,一凑近便能闻到清甜的果香味。
“这是八宝饭吗,搭配着橙子,心思倒是精巧。”钱氏看过之后道。
逍遥王笑容神秘,拿出一双筷子递过去:“爱妃先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你专属的八宝饭,本王都还没吃过一口呢。”
钱氏见他兴致勃勃,便顺从地接过筷子,轻轻夹了一口米饭。
“糯米香甜,口感绵软又不失弹劲,配上这橙汁,清爽不腻,味道不错。”
虽然如此,但她刚用过早饭不久,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