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柳, 正是向晚上灯时分, 透过一盏盏红烛摇曳的灯笼, 府里人人都看到了他们一向自持的薛大人, 旁若无人地抱着新夫人回了房。他那爷们的模样叫每一个小丫鬟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幻想他怀中抱着的是自己。
紫芝正给薛母送浆洗好的衣服,也看到了这一幕, 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想她那会儿都豁出脸面,脱了衣服爬了床, 他都一本正经地没有瞧她一眼,如今判若两人,真叫人鸣不平。她转头便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薛母。
薛母原本在礼佛, 她常年守寡又是个古板保守的性格,听了这种事情,气得直发抖, 怒道:“这还得了,简直太荒唐了!去把他俩给我叫来!”
紫芝为难道:“夫人,这会儿恐怕不太方便吧……”这才回了房, 恐怕还没有完事呢。
天还没黑透, 就勾着爷们做那种事,简直太不要脸了!亏她还是高门大户里的嫡出小姐, 举止竟这般的不庄重。薛母气极, 手下拨动佛珠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心下对儿媳妇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薛母一晚上没睡好,天刚擦亮就起床了, 心里越想越不自在,早早遣了人去新房里传他们小夫妻问话。此刻徐观岚还在梦周公,薛盛不忍心叫醒她,只身去了薛母处。
此刻府里上下已忙了开来,正在打包行李,午后就要坐船出发去庐州。薛盛进到薛母屋里,仆妇们也正在收拾行李,到处忙乱乱的。
他躬身问候了一声,说:“娘,您起的真早,这么早找儿子有何事吩咐?”
薛母见只有儿子一人,却不见徐观岚身影,拧着眉道:“你媳妇呢?还没起?”
薛盛站在一旁接过婢女手中的茶水,亲自奉了上去,讨好地说:“她晨起有些头晕,想是这几天太忙累坏了,她原是挣扎着要来的,是儿子作主叫她再休息一会的。现在时辰尚早,晚些再来给娘请安也不迟。娘,您一向最是和善不过的,就担待她一回吧。”
薛母何曾听不出他儿子是在为她媳妇说话,八成是他那个媳妇起不来。她道:“哪个小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我都还没叫她晨昏亲伺立规矩呢,怎地就她娇气?”薛母看他脖子上隐约挂着两道抓痕,红红的,她更不悦,指着说:“这是她抓的?”
薛盛拢了拢领子,尴尬地咳嗽一声,床第之事叫他怎么说,他忙说:“娘,大早上的您别生气,生气伤肝,可别气坏了身子。您就别管这些了,儿子自有分寸。”
薛母忍不住说:“有分寸?昨日之事那叫有分寸?府里多少只眼睛看着呢,这般的不庄重,像什么样子!”
薛盛其实并不觉得这事有伤大雅,在自己家里抱抱自己媳妇怎么了?他不过是情到浓时难自禁。不过他这些话一句也不能与她母亲说,否则她非炸毛不可。他忙一副虚心接受的模样,说:“娘教训的是,儿子谨遵教诲。”
薛母的脸色这才缓了缓,说:“盛儿啊,你可不能这样宠媳妇,该立的规矩还是要立,哪有婆婆丈夫都起了,她不起来伺候着,却还呼呼大睡的道理,天下可没有这样做媳妇的。”薛母看了眼儿子,见他态度恭敬地听着她说话,十分满意,又说:“虽说她是长得比一般人标致,但你也不能太沉迷于女色,事事都依着她。”
“是是是,娘说的是。”薛盛顺着她,扶她坐到餐桌前,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粥,说:“不过,娘您不想抱孙子吗?”
薛母一愣:“说什么傻话呢,我巴不得明儿就抱个大胖孙子呢!”
薛盛笑呵呵地说:“那儿子不多宠宠媳妇,您的大孙子从哪里来?”
“你呀——”薛母一下被他逗笑了,说:“你知道娘不是这个意思。”
薛盛给她夹着菜,说:“我知道娘什么意思,娘您就放宽心,儿子自有分寸。眉眉她自幼生在珠围翠绕的富贵中,过惯了娇宠的日子,有些地方惹娘不高兴了,她许也不自知,还望娘多提点。如果娘觉得不方便开口的,就对儿子说。她初来乍到,还望娘多给她一些时间适应适应,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好姑娘,娘您心胸一向宽广,一定也会喜欢上她的。”
一席话说得薛母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儿子还算恭敬孝顺,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话题转到了回乡祭祖上。
薛盛陪着母亲吃了早饭,回房天已大亮,徐观岚已经起床,坐在妆台前,丫鬟正在给她梳妆。这种感觉真美好,他闲闲地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听她们主仆闲话。
流月正在为她收拾行李,指着床头一只小木箱子说:“小姐,这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可要带去?”
徐观岚转头看了眼,连忙说:“你千万别打开,把这箱子拿去库房里放起来,可千万不要叫他看见。”
流月好奇地问:“小姐,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宝贝,还不能让姑爷瞧见?”
她能说这是一箱压箱底的春宫图吗,当然不能!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给藏起来。她道:“你哪来那么多话,速速去放起来。”
流月吃瘪地抱起箱子,发现还挺沉,于是唤了个婢女来搭把手,抬眼看到了倚在门口的薛盛,尴尬地喊了一声:“大人。”
薛盛笑着走过来,对着徐观岚说:“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连我也不能告知?”
徐观岚咬了咬唇,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被他知道了还得了,说不定拉着她全部照做一遍的可能都有,那还能有她睡囫囵觉的日子?她连忙岔开他的话头,说:“你去哪了?听说母亲唤我们,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梳完头这就去请安。”
“母亲那里倒也不急,我才从那边回来。”不过他并不那么好糊弄,她越是如此,他就越好奇他的小妻子藏了什么秘密。他道:“那箱子里的东西,为夫真的不能看吗?”
“不能!”她一下快步跑过去,干脆往箱子上一坐。
看着她着急慌乱的样子,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挥退了一室的婢女,一把将她抱起往床上一放,说:“你不让我看,我就偏要看看里头藏了什么秘密。”
她连忙下床来阻止,但手脚没他快,箱子一下被他打开了,里头东西一下昭然若现,她感觉到有些绝望的窒息。
薛盛明显也愣了愣,随即伸手拿出一本册子翻了几页,又拿出一对人偶看了看,啧啧道:“娘子,我竟没发现你是如此的有情趣,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独享呢?”
她脸色一红,啐道:“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才没看过呢!只是她们放在嫁妆里,说是避火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他还在饶有兴趣地翻看着,说:“岳父大人待我不薄,竟给了这么多名家孤本。”
“啊呀,你别看了呀,快收起来,青天白日的叫人看见了怎么好!”她担心的事情好多,就怕被人看到,这也太羞耻了。
他不仅不听她的话,还拉着她一起看,说:“名家孤本到底非同凡响,你看这画工就是生动精细。”
“……”前几天婆子逼着她看也就罢了,如今他也来这一出,而且还说得这么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的,像在讨论一幅名画。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这玩意儿还有名家?还分孤本?看来你没少看呀!”
“看看怎么了,”他转过身来,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不看不学怎么让我的眉眉快乐?”
她一把推开他,嗔道:“鬼话连篇,你真是不知羞!”
见她耳根都红了,他不禁有些心动,再度拉她至胸前,搂住她,轻声说:“告诉我,成亲这几天来,你感觉还好吗?”
她翻了个白眼,傲娇地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那么久累死了,那么大痛死了!”
“眉眉,”他哈哈大笑,“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脸色窘迫,气得跺脚踩他:“你又套我话!”
踩得还挺用力,他痛的龇牙咧嘴,还不忘调戏她,从身后环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轻轻吹着气,“我又想提灯赏美人了……”
“滚!”
鉴于他如此不正经,如此大白天的调戏她,她也就没有客气的好话出口了。她更用力地踩他一脚,然后飞快地跑出去,慌慌张张地抛下一句话:“我要去给婆婆请安了,你请自便!”
薛盛看着她又羞又窘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简直身心舒坦,逗弄小娇妻可太有意思了,他决定以后多多套路,因为看她吃瘪羞窘实在是快乐的一件事。
吃过午饭,一家人稍作休息,便前往渡口登船去庐州。
徐观岚站在船头看着沿岸风景,薛盛在船舱内抚琴,两人隔窗而望,岁月莫不静好。
上一次去金陵因为舅妈过世,来去匆匆也没有心思去欣赏风光。这一次新婚的心境自然不同,又是春光明媚的时节,湖光山色赏心悦目,带着湿意的微风吹拂脸颊,十分的舒服。耳边还有他悠扬的琴声,这种感觉让她满足不已。
她想了想,转头对薛盛说:“庐州离金陵甚近,我想抽空去外祖家看一看,可以吗?”
他正在弹一曲“潇湘水云”,正弹到“江汉舒晴”这一段,水光云影,清清霁色,好风轻,是全曲最为轻快的一段。他拨动琴弦的手指没停下,抬头说:“当然可以,回程之时,我陪你前去。”
她开心地冲他笑了笑,靠在栏杆上继续听琴看景。他的琴技甚好,弹得行云流水,配合着这相称的美景,她都觉得胸中诗意泛滥,想要吟诗一首。
正是温情款款之时,一个婢女跑来,说:“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钱人家的小黄书都是名作系列,哈哈哈。
关于薛大人的设定为什么是庐州人士呢,因为我喜欢的包大人还有公孙策,还有许嵩都是庐州人,我觉得那边出才子。那就给他安排个南京长大的女主吧,婆媳已经很艰难了,再有地图炮还得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