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盛手中迟疑,才分了神,就被冯濬赢了去。冯濬兴奋地说道:“眉眉快来,看我把状元郎杀个片甲不留。”
徐观岚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赢了,说道:“你少嘚瑟了,肯定是薛公子让着你呢。你们方才说什么笑话呢,说来我听听。”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哥哥的?”冯濬看到她颈中的项圈,不免又笑起来:“我们在笑你这小短腿的小马驹呢!”
徐观岚微愣旋即明白过来,脸色微红,嗔说:“你又当着人家的面取笑我!我定要修书一封告诉外公叫他好好修理你才是!”说着羞愤地拿着手帕盖住脸面。
薛盛见她小女儿之态毫不知情地流露,原本肤色就白,如今面带羞怯白里透红,耳垂也跟着隐隐发红,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此模样,不禁心中微微动摇,他立刻喝了一口茶,悄悄地平复了心绪。
冯濬伸手扯掉她脸上的丝帕,笑着说:“好妹妹,我不说便罢。你坐我跟前看我们下棋可好?”
徐观岚抢过丝帕,说:“干坐着下棋有什么意思,前些日子桃花开的密密匝匝的,我特地采了些来做了桃花酒,现在喝着正好呢。”说着吩咐流月将一小罐酒摆上桌,又说:“我还特地拿来了爹爹送我的西洋玻璃杯,晶莹剔透地盛着才好看呢!”
徐观岚一边说一边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薛盛,浅笑着说:“薛公子尝一尝。”薛盛忙起身致谢接了过去。
冯濬等了半日不见徐观岚给他斟酒,便说:“我的呢?”
徐观岚睨他一眼,说:“自己倒去。”
冯濬讪讪地挑了挑眉,一边倒酒一边说:“这么好的杯子你怎么一直藏着从没见你拿出来用过,今儿怎么舍得拿出来?”
徐观岚轻轻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喝酒,说:“你管我呢!我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薛盛瞧着他兄妹二人吵闹,喝了一口酒,入口清甜爽口,带着淡淡的桃花香,便说:“四小姐的酒很不错。”
徐观岚听他这样夸自己,心头美滋滋的,忙说:“我那儿还有好些呢,等会儿我叫人给你带一罐走,也算是给你赔礼了。”
薛盛也不推辞,说:“如此便生受了四小姐的美意了。”
冯濬忙说:“眉眉,怎么不见你送我?你这有些偏心了啊。”
徐观岚双手叉腰,撇嘴说:“不给不给,我就不给你,看你怎么着。”
冯濬作势又要去捏她的脸,徐观岚一下灵巧地躲开了,朝他做了个鬼脸。
映月道:“两位小祖宗快别闹了,桃花酒多的是,奴婢这就去给冯公子取来,您要多少咱们就给多少。”
冯濬道:“看看你这个没良心,你屋里人都比你好百倍。”
徐观岚白他一眼不去理他,冯濬说:“唯小女子难养也!咱们还是继续下棋吧。”
徐观岚便坐在旁边拿了吃食看他二人下棋,不知不觉又喝下几杯酒,头开始变得晕乎乎的,她发现状元郎长的真是好看,丰神俊逸,温润如玉,执着棋子的手指修长白皙,落子干脆利落、气定神闲,自带一股飘逸……然后她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思考不下去,沉沉睡着了。
冯濬见她头一歪靠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手中还有半块没吃完的点心,不禁宠溺地笑了笑,搂着她的头一动也不敢动,等她睡的更沉了一些,他才拿掉她手中的半块点心,将她轻轻抱起安置到里间的床榻上,一时丫鬟们也都轻手轻脚地跟着进去伺候。
薛盛见此情景,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径自走出了门,负手看着廊下的鸟笼出神。不多时冯濬也走了出来,说:“我那妹妹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千万别见笑。”
薛盛道:“四小姐率真可爱,最是难得。今日叨扰多时,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冯濬点点头,说:“也好,那我送你出府。”说罢,二人走出院子去。
且说徐知茵听说薛盛来了府上,早没了读书的心思,想着要去见一见,一时却又寻不到合适的由头前去,一边暗自懊恼不该拒了徐观岚放纸鸢的邀约,一边又苦思冥想怎样见一见显得不那么刻意。半晌,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她知薛盛出府必要经过月牙湾,她便去那边的凉亭里弹琴等候,如此一来必能碰面。想着便立刻吩咐了丫鬟焚香抱琴,又对镜点了口脂匆匆出了屋子。
一时冯濬引着薛盛走到月牙湾畔,果然听得琴声隐隐传来,冯濬抓了个路过的丫鬟问:“是谁在弹琴?”小丫鬟道:“是五小姐。表少爷是否要奴婢去告诉小姐一声?”冯濬道:“我也只是路过随口一问,你若是去倒扰了她了,你忙去吧。”
徐知茵眼见着他二人停了下来像是要走过来,却不想冯濬带着薛盛绕过了通往凉亭的路,往假山石洞穿过去,她急急地起身,琴被她的衣袖带落在地,她也来不及去顾及,忙走下亭去,不想走的太急脚踩到了裙摆,亭子边的栏杆又低矮,她一个趔趄就翻落到水里去。
贴身丫鬟吓了一跳,又不会水,手足无措地大喊:“不好了,五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哪!”其他奴婢也都赶忙奔走去喊人。冯濬二人也听到了喊声,忙折回去,远远地见着徐知茵在水里扑腾挣扎。冯濬正想跑过去跳下水救人,却被人先了一步。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人,都来不及看清楚是谁,那人就跳下了水,一把拖住徐知茵往岸边游,其他人赶紧在岸边接应着,等上了岸才看清原来那人是徐珘,刚下学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徐知茵早晕了过去,众人忙的一团乱,请大夫的请大夫,抬人的抬人。
徐珘浑身湿透滴着水,见了冯濬却不忘问候一声,冯濬连忙说:“不说别的了,你快去换下这身湿衣裳。”徐珘对着一旁的薛盛点头致意,匆匆离去。
冯濬对着薛盛说:“这一天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叫薛兄看笑话了。”
薛盛心想,这尚书府的意外确实是多了一些,叫他大开眼界。他却说:“是我叨扰太久了。”说着二人继续往前院走去。
且说徐观岚一觉睡得深沉,醒来屋内已掌了灯,她在床沿边坐了半晌才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冯濬屋里,因喊了人进来服侍。流月走进来给她打水洗脸,说:“小姐可好睡,你可知五小姐落了水,此刻还昏迷不醒呢!”
徐观岚一惊,她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便问:“好好的怎么会落水?”
流月道:“听说五小姐在湖边亭子里弹琴,一时脚下湿滑没扶稳摔了下去,身边的丫鬟们又都不会水,五小姐在湖中挣扎着喝了好几口水,幸亏二少爷下学路过救了起来,上岸的时候就已经晕过去了,大夫去了好几个,此刻还没醒呢。”
徐观岚说:“早些时候不是说她在屋里读书,怎么又跑那么远去那亭子里弹琴?”
流月耸耸肩,说:“奴婢也不知,许是那样有情调?”
秋月呛声说:“午间小姐请她放纸鸢推脱说没空,一会儿却跑去湖边弹琴,怕是得了什么消息想见什么人吧?”
徐观岚睡得懵懵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说:“快些给我把头发梳一梳,我也去看看她。”
秋月一边给徐观岚梳头,一边说:“小姐是好心的,还想着去瞧一瞧她,茵姐儿却没那么好心,以往小姐被老爷惩罚,她哪一次不是躲的远远的?”
徐观岚说:“我不知道五妹妹心眼好不好,我却是知道你是个嘴厉心好的,她此刻还昏迷着,你就少说两句罢。”秋月这才住了嘴,一时收拾妥当,徐观岚携着几个贴身的丫鬟往徐知茵处去。
正是向晚时分,暮色笼着斜阳,泛着淡淡的金光,进到钱姨娘的院子,见几个大夫正在庭前商量着对策,奴仆们进进出出来回奔走。
徐观岚走进去,见父亲面南坐着,满脸凝重,母亲也在,站在一旁。她素来怕她父亲,又见他脸色不好,便小声地问候了一声,说:“爹、娘,我进去看看五妹。”徐道成摆摆手不说话,冯夫人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