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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十八姨太(2)
闻娇深懂得“后患无穷”的道理, 所以她根据原身的记忆,开口接连吐出了几个名字:“徐凡,袁大志, 万福达……”
其他人面色一冷, 纷纷朝闻娇念出名字的这几个人看去。
“小姐不要胡乱指摘人……”被点到名字的袁大志, 也就是最先出声质疑闻娇杀杨副官的男人,冷汗直流, 一边又急急地开了口。
“我难道还会冤枉你们吗?我冤枉你们,又有什么好处?”闻娇眼圈更红, 她拔高声音,厉声道:“大家都是我父亲的部下, 若非你们几人有异心于闻家, 在这个节骨眼上,忘恩负义,令人胆寒!我又怎么会点出你们的名字!”
“小姐说得不错。”关绍青闷声说。
叶子也跟着点头, 愤怒地看向了袁大志。
“拿下他们!”有人高喝了一声。
徐凡是里头胆子最小的, 他双腿一软,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地吼道:“别过来!”
他却没想到, 正是他的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确和杨副官合谋的事实。
否则, 他为什么要心虚躲避呢?
其他人脸上怒意更重,一时间纷纷拔枪,还不等这几个人冲着闻娇发作, 他们就先把人扣住肩,一枪打腿,一枪打手掌,然后将人一撂,就这么反扣在地上,脚上的军靴也同时死死踩在了他们的背上。
“小姐!你冤枉我们……我不服!啊!”厅内立刻响起了男人们的惨叫声,中间还伴随着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他妈敢趁着大帅和少爷刚身死的时候,就同姓杨的合谋这么丧良心的事,你他妈不服什么不服!啊!”军队里混迹出来的,显然个个脾气都不会太好,他们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些人就和杨副官是一伙儿的,那哪还有好脾气?一枪托就往脑门砸了上去,有两个立马被揍得头破血流,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
“小姐,接下来怎么处置?”有个中年男人一步迈了出来。男人也留着一脸大胡子,和闻大帅有点像,只不过这人五官粗犷,眼底透着深深戾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应该是个冲动却又忠厚老实的人物。
闻娇疲惫地闭了闭眼,说:“各位都是陪我父亲走到今天的功臣,但这样的人如果留下来,我的父亲和哥哥在九泉下,恐怕也无法瞑目。”
男人冷声道:“小姐说得不错!这样的人……咱们沪军不需要这种没卵蛋的玩意儿!便先拿他们的血来祭告大帅和少爷的在天之灵!”
说罢,男人给枪上了膛,对准脚下的人就是一枪。
那人连骂都没能骂出来。
剩下几个当然慌了手脚,纷纷咒骂出声,当然也有告饶的,说是听信了杨副官的鬼话,但这会儿知道自己猪狗不如,对不起大帅,请小姐放过一马。
男人却冷嗤一声:“有贼心,却只有一副狗胆!这种玩意儿留着干什么?”
说罢,又是几声枪响,其他人也跟着开了枪。
这枪一开,便无疑说明着,这一刻所有人都站在了一块儿,他们都同闻家一条心!
闻娇高声道:“好!诸位忠义血性!我虽是女儿,却也向往钦佩!”
不等他们反应,闻娇便扭头吩咐下人:“去搬几坛酒来。”
下人们刚才已经被闻娇那一手镇住了,一听见小姐开口,就条件反射地赶紧跑着去搬酒了。闻家下人多,一会儿就把酒坛和碗搬回来了。
闻娇掀开酒坛上头盖着的红布,双手抱起来,一坛接一坛,将所有的碗都倒满了酒。
随后她先行端起了一碗酒,眼底浸着的水光终于化作泪水流了出来,她高举起碗,因为好几次高声说话,嗓音都有些嘶哑地开口,大声道:
“我是闻德元的女儿!是闻凯的妹妹!闻家将门,有诸位英勇之辈辅佐左右,才打下今日这片天地,我又怎能丢了我父亲我哥哥的脸面!又怎能对不起诸位流过的血和汗!闻家不能倒下,我也不会让它倒下!我们便要叫那些杀害了我父兄,暗地里想要分裂沪军的人知道,哪怕没了我父亲,没了我哥哥,沪军依旧不是他们所能小瞧的!血仇要报!该我沪军得的,要去争!闻家人还没死光呢,还有一个我!”
说完,她仰头饮下一碗酒,将那碗摔碎在地,厉声道:“如此……才能真正告慰我父兄在天之灵!”
战场上打拼过的男人,少数是滑头,多数却都是血性男儿。
那几个滑头的被崩了头,剩下的便自然都是血性男儿。他们眼底也不自觉流下泪来,高喝一声:“好!”
随即,纷纷取碗饮下一碗烈酒。
碗的碎裂声接连响起,紧跟着响起的还有他们纷纷大声道:“今日!我牛大海当着大帅和大少的面立誓,只要有我在一日,我定然保护好小姐,不让闻家倒下,不让沪军倒下!”
“今日我冉勇军当着大帅和大少的面立誓,我拼死也要维护沪军打下的这片天地!”
“今日我周方远……”
闻家几个老仆,望见这番情景,都忍不住掩面嚎啕哭出了声。
谁不怕呢?
从大帅和少爷的尸首被抬进门的那一刻,闻家上下的仆人就怕极了。
闻家从此以后就要任人宰割了……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忍不住了内心的悲痛与恐惧,大声嚎哭释放出来。
厅中半晌才静了下来。
闻娇吩咐几个士兵将那几个渣滓的尸体拖了出去。
眼前正是万众一心的当口,没有任何人对闻娇的话有异议,士兵们很是服从地将尸体拖走了。
闻娇重新看向面前的人,哑声道:“要劳烦林参领,高参谋……同我仔细讲一讲,我父亲我哥哥是怎么死的……军中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几人纷纷应了声,还有那个最早开枪的中年男人,一步踏出来:“我也有话要同小姐说说。”
“好。”说完,闻娇看向其他人:“大家一直赶路,路上不敢休息,应当也累坏了。大家先归家休息,明日灵堂搭起,大家再来拜祭父亲和哥哥。”
众人齐齐应声:“小姐保重。”
说完,他们才频频回头,强忍着悲意和不舍,迈出了门。
关绍青和叶子还没有走。
闻娇回头看向他们,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点:“谢谢,谢谢你们将父亲和哥哥带了回来。”
“不,不敢当。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没错!”
闻娇哑声道:“便请诸位就在此地商谈了。”
“无妨。”
“正好,也叫大帅和大少都知道,咱们还惦记着为他们报仇呢!”
闻娇点了下头,叫下人搬来椅子和桌子。
众人围桌坐下,闻娇手边摆上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闻娇抓住笔,平手画地图,等画完后,她抬头问:“你们是在哪儿遭的伏击?”
高参谋接过笔,开始在上面画点画线。
“这儿,黄湖坡。”
众人开始仔仔细细跟闻娇讲,刚才热血冲头那股劲儿还没过去呢,大家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给闻娇听。
他们这时候也并不蔑视闻娇从前就是个娇小姐,遇到军队里的某些黑话,他们顿一顿,还要和闻娇多解释上两句。
这一谈,就谈到了半夜三点多,大家的嗓子都哑了。
闻娇让下人煮了梨汤,做了点心来分给大家。
点心是肉馅儿的,正合了这些人的口味。
大家是真累坏了,胡吃海塞地吃下了肚,再看向闻娇,就更觉得小姐漂亮顺眼,让人心生欢喜敬畏了。
这一番聊下来,闻娇也知道了那个中年男人名叫牛大海。
她知道了现在的军阀还是按清朝时新军的官制,来定制分配职位的。
她还知道现在华国如今有四大军阀割据一方,闻家霸占着大多南方城市,经济交通发达,所以格外引人眼馋。除了闻家,还有占据晋省的土匪出身的梁系军阀,以及占据华省的郑系军阀,和如今在北方三省盘踞、日渐坐大的钟系军阀。
和闻家父子干仗的是谁呢?
正是盯准了南方城市经济交通枢纽位置的日军,以及不死心仍旧想要光复大清的满伪军,除此外,还有企图渔翁得利的华省军。
这三方之中,满伪军尤其不要脸,他们的汉奸一边为日军提供情报,一边拉着华省军在前面冲锋陷阵。
闻家父子原本以为只是去打个伪军,伪军素来不成气候,要打他们容易得很,却没想到最后发展成了四方混战,有汉奸在中间作祟,又有国人趁机吸食血肉,自然便惨死在了黄湖坡。能将他们尸首带回来,都纯属当时沪军上下,憋着一股悲愤之气,拼杀出来的。
“只是到底丢了个江城。”高参谋说到这里,眼圈又是一红,声音也再度嘶哑了。
“会拿回来的。”闻娇冷静地说。
一个年轻女孩儿尚且能说出这样的话,其他人又哪里好再悲愤后悔、自怨自艾?
牛大海一拍桌子,红着眼道:“对,会拿回来的!拼了这条命,老子也会拿回来!”
闻娇了解到大概的情况后,倒是没那么担忧了。
现在正是军阀形成没几年的初期,军阀混战,所有人都自以为谁拳头大就听谁。为了争夺地盘,他们可以和伪军合作,可以和日军合作,可以两家联合,也可以向鹰国寻求合作……
要闻娇低头去问日军和鹰国换武器换军需,那绝不可能。
闻娇很清楚,现在的军阀还相对比较落后。
这时候铁路修得少,枪炮落后,多是清末时抢来的货,从国外流入进来的毕竟是少数。这时候的军需也少得可怜。之所以积极抢地盘,都是为了抢资源、抢人,扩充军备……
闻娇眸光一转,开口都带了三分匪气:“去绑几个人过来。”
“什么人?”大家脱口而出,而没有质疑闻娇为什么要绑人。
“国外留洋回来的能弄来全弄来,还有工匠,洋记者,汉奸,再弄两个医生回来……”闻娇开口就跟挑瓜果似的。她说:“就以我的名义,请他们到府上,大可对外渲染,这是因为我父亲哥哥都死了,我走投无路,只能寻个好夫婿入赘作此生倚靠了。”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恐怕对小姐的名声不好……而且找这些人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闻娇挑了下眉,淡淡道:“对于普通女孩子来说,恐怕是会声名有碍。但对于闻家新的掌权人来说,这就什么也不是了。”
大家恍然大悟:“对对对……小姐说得对!”
这时候高参谋犹豫着出声提醒:“早些年大帅不是救过一家人吗?那家人就是现在的钟家。他家儿子还和小姐有婚约呢。按理说,大帅身死,他们家该派人来瞧瞧,更该施以援手,如果他们肯出手,咱们两两一联合,要为大帅和少爷报仇,更是事半功倍!华省军与伪军到时候自该吓得屁滚尿流……”
闻娇知道未来的情景,可他们却不知道,所以她没有一口否决,而是淡淡道:“那便等几日瞧瞧,若派人过来,便说明钟家还记得这份恩情,若是不曾派人……日后便可与钟家绝了这份恩义,来日战场上见,我再问他钟家,何故如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旁人纷纷点头:“这样好,这样好……他姓钟的如果真这样不要脸,也没咱们热脸去贴冷屁股的道理!”
“不错,老子这根脊梁骨,可轻易弯不得!他们若是不仁义,咱们就单枪匹马也要给大帅和大少报仇!谁稀得去求他!”
“对,真要无情无义,来日战场上,咱们拿着枪炮教他钟家做人!……”
众人说到此事,自然又是一番义愤填膺,气血升腾。
众人又连干下两碗梨汤,才解了喉中的撕裂感。
他们又冲着闻大帅和闻少爷的尸身拜了拜,如此方才准备离去。
这时候关绍青憨憨地开口:“小姐的手,要上药……”
众人一听,都朝闻娇的手看了过去,只见她虎口裂开了一个口子,上头的血都微微凝干了。应该是之前开枪的时候给崩着了。
这样的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放在闻娇的身上,白皙的手指衬着红褐色的伤口,又狰狞美丽,又说不出的锐利与震撼!
他们恍惚一瞬,心道,正应了小姐的那句话。
她是闻德元的女儿,是闻凯的妹妹!骨子流着闻家悍勇无畏的血!
从前,她是沪城里娇滴滴一朵玫瑰,日后便是沪城里代表着闻家崛起不倒的山石大树!